《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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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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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曾氏《家书》和《日记》外,《讲堂录》还记有曾氏其他著述。例如:“夫善,积而成者也。是故万里之程,一步所积;千尺之帛,一丝所积。差一步,不能谓之万里;差一丝,不能谓之千尺。朱子学问,铢积寸累而得之,苟为不蓄,则终不得矣。”这段话,便出自曾国藩《杂著·笔记二十七则》中《克勤小物》条。原文是:“古之成大业者,多自克勤小物而来。百丈之楼,基于平地;千丈之帛,一尺一寸之所积也;万石之钟,一钵一两之所累也。陶侃综理密微,虽竹头木屑皆储为有用之物。朱子谓为学须株积寸累,为政者亦未有不由铢积寸累而克底于成者也。”
  除1913年的《讲堂录》外,在毛泽东的早期文稿中,也时常出现有关曾国藩的文字。例如:
  1915年8月致萧子升信:“尝诵程子之箴,阅曾公之书,上溯周公孔子之训,若曰惟口兴戎,纳言敏行,载在方册,播之千祀。”这里把曾氏列入圣哲之位,推崇讷言敏行的修养之遁。
  毛泽东第一篇用铅字发表的论文,是1917年4月《新青年》杂志第三卷二号上的《体育与研究》。其中说:“愚自伤体弱,因欲研究卫生之术,顾古人言者亦不少矣,近今学校有体操,坊间有册书,冥心务泛,终难得益。盖此事不重言谈,童在实行,苟能实行,得一道半法已足。曾文正行临睡洗脚、食后千步之法,得益不少。”看来,毛泽东在锻炼身体方面,也有师法曾国藩之处。
  1920年6月23日《湖南改造促成会复曾毅书》:“鸣乎湖南!鬻熊开国,稍后其封。曾、左吾之先民,黄、蔡邦之模范。(个)一蹶不振。”在这里,把曾国藩、左宗棠和黄兴、蔡锷并列为湖南近代史上值得后人效法的楷模人物。
  青年毛泽东为什么推崇曾国藩,或者说曾国藩对青年毛泽东有哪些影响呢?
  曾国藩是进士出身,他1844年在北京翰林院时,就拜倒在唐鉴、倭仁门下,深受宋明理学的熏陶,并博得清延赏识。但是,单单讲求修身养性的“内圣”之道,无以实现他“治国”“平天下”的夙愿。因此,他也认真研读过顾炎武的著作和魏源的《皇朝经世文编》、《圣武记》,颇留心于当世之务。当时汉学与宋学互争雄长,曾国藩力图加以调和。他说:“乾嘉以来,士大夫为训诂之学者,薄宋儒为空虚;为性理之学者,又薄汉儒为支离。鄙意博乃能返约,格物乃能正心。必从事于札经,考核于二千三百年之详,博稽乎一名一物之细,然后本末兼该,源流毕贯。虽极军旅战争食货读乱,皆礼家所应讨论之事。故尝谓江氏《礼书纲目》,秦氏《五礼通考》,可以通汉宋二家之结,而息顿渐诸说之争”。(《曾文正公书礼·复夏■甫》)曾国藩强调汉学的实事求是与宋学的即物穷理是互相贯通的。其要旨在于吸取汉学的求实精神。来挽救宋学的空疏浮泛,并开辟一条通向“经世致用”的桥梁。于是,他还进一步提出:“有义理之学,有词章之学,有经济之学,有考据之学”,从义理之学中又划分出经济之学为独立门类。这就在宋儒的心性之术中融进了经邦济国的现实目的。他镇压太平天国最厉害的一手,就是“倡学攻心”和严谨的整军治政相结合。
  总之,在青年毛泽东看来,曾国藩是既有内圣之道,又收外王之效的人物,也就是既传教又办事的人物,所以,在《讲堂录》里,毛泽东对曾国藩作出了这样的评价:“有办事之人,有传教之人。前如诸葛武侯(诸葛亮)、范希文《范中淹》,后如孔孟朱(熹)陆(九洲)王阳明等是也。宋韩范并称,清曾左并称,然韩主办事之人也,范曾办事而兼传教之人也。”所谓办事,是指建立事功;所谓传教,是指建立和传播思想学说以影响当代和后世。毛泽东认为,正如在宋朝范仲淹要高过韩琦一样,在清代曾国藩要高过左宗棠;范和曾是“办事而兼传教之人”,也就是说不仅建立了事功,而且文章思想都可以为后世取法。
  曾国藩之所以能成为这样的人物,与他的治学之道颇有关系。毛泽东也很注意这一点。
  曹国藩在《圣哲画像记》中说:“书籍之浩浩,著述者之众若江海然,非一人之腹所能尽饮也,要在慎择焉而已。余既自度其不逮,乃择古今圣哲三十余人,命儿子纪泽图其遗像,都为一卷,藏之家塾。后嗣有志读书,取足于此,不必广心博鹜,而斯文之传,莫大乎是矣。”文末说:“文周孔孟,班马左庄,葛陆范马,周程朱张,韩柳欧曾,李杜苏黄,许郑杜马,顾秦姚王,三十二人。诅豆馨香,临之在上,质之在旁。”32人依次为:周文王、周公旦、孔丘、孟轲、班固、司马迁、左丘明、庄周、诸葛亮、陆贽、范仲淹、司马光、周敦颐、程颢程颐兄弟、朱熹、张载、韩愈、柳宗元、欧阳修、曾巩、李白、杜甫、苏轼、黄庭坚、许慎、郑玄、扯佑、马端临、顾亭林、秦慧田、姚鼐、王念孙。程包括程氏兄弟,实为33人。其中文才与圣德并列,也是他政治思想和学术思想的代表作,在《圣哲画像记》中,四人一组,于义理。词章、考据方面,德行、政事、经世方面,以及言语、文学等方面,对他们都分别有所论述。曾国藩讲究“择书”说,是以《圣哲画像记》为读书指导,以“本根”之书为主,取得既约且博之效。其中谈到的33人,有好些在《讲堂录》中出现了。看来毛泽东是在这一提示下,认真注意了这些人的事迹、功业和文章。
  曾国藩以洞悉“大本大源”为学问之极致,“得大本大源,则心有定向而不致摇摇无着”。毛泽东在1917年8月32日致黎锦熙的信中,着重阑述了他对“大本大源”的探索和认识。其中描述不知“大本大源”之人,“如墙上草,风来两边倒,其倒于恶,固偶然之事,倒子善,亦偶然之事。”姑不论当年毛泽东所探究的“大本大源”,与曾国藩的在内容上是否相同,这种重视“本源”的思想方法可以说是相通的。
  通过阅读曾国藩的家书、日记以及一些文章,思考其人一生的事业,毛泽东在1917年8月23日这封信中,得到了这样一个看法:“愚意所谓木源者,倡学而已矣。惟学如基础,今人无学,故基础不厚,时惧倾记。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观其收拾洪杨一役,完满无缺。”他说的是“独服”,不但超过信中提到的袁世凯、孙中山,而且超过曾经深受他尊重的康有为。这时他对曾国藩的倾倒真是无以复加了。
  令青年毛泽东佩服并引为“大本大源”证据的“收拾洪杨一役”,即指曾国藩镇压太平天国战争。其时,太平军已成燎原之势。曾国藩率湘军出湖南,不过2万人,战争中也吃了不少败仗。但是,战争的结局,湘军获胜,太平军失败,是许多因素造成的。在这一场大战争中显出曾国藩过人之处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找到了一个恰当的动员口号。洪秀全用来动员群众的,是他从西方传教士那里道听途说来的天主教教义,再由他加以中国化而成的“拜上帝教”,这在中国并没有根基。同时“孔孟诸子之书尽行禁除”,即《诗经》亦须经“天王删定”始能读。曾国藩看准了他的敌人的这一个弱点,就从这里大做文章,《讨粤匪檄》中说:
  “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呼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衣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贾以取息,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泉,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曾国藩以保卫名教作号召,动员士大夫阶层和“乡野老实之人”,参军参战。治军最重视精神教育,以传统的封建文化纲常伦理陶冶维系军心;以忠义血性、亲子师友关系用将带兵,将用人权与军、政、财权合一,开近百年军阀专制的先河;并仿照戚继光练兵成法,习劳忍苦,层层统属,一扫清朝八旗、绿营旧制陋习,终于赢得镇压太平天国战争的胜利。一场满汉之间的民族战争,一场地主农民之间的阶级战争,被曾国藩说成是一场维护名教,也就是保卫中国传统文化的战争了。(本条目编写据李锐《毛泽东早年读书生活》和汪甜白《毛泽东的思想与中国传统文化》两书)
  毛泽东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以后,是看到了这一点的。1926年,他在广州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讲课时说,洪秀全起兵时,反对孔教提倡天主教,不迎合中国人的心理,曾国藩即利用这种手段,扑灭了他。这是洪秀全的手段错了。这时他是站在同情太平天国革命的立场上,为太平天国总结历史教训的。直到晚年,毛泽东还说过:曾国藩是地主阶级中很厉害的人物。 
22。心力与体力合行,无事不成(读谭嗣同《仁学》)
  夫心力最大者,无不可为。
  心力可见否?曰:人之所赖以办事者是也。吾无以状之,以为学家凹凸力之状状之。愈能办事者,其凹凸力愈力。无是力即不能办事。凹凸力一奋动,有挽强持满不能不发之势,虽千万人未能遏之而改其方向者也。
  天下皆善其心力也,治化之盛当至何等地步?
  ——摘自谭嗣同《仁学》
  [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毛君云,西人物质文明极盛,遂为衣含住三者所拘,徒供肉欲之发达已耳。苦人生仅此衣食住三者而已足,是人生大无价值。又云,吾辈必想一最容易之方法,以解经济问题,而后求遂吾人理想之世界主义。又云,人之心力与体力合行一事,事未有难成者。余甚然其官。且人心能力说,余久信仰,故亲有以谭嗣同《仁学》可炼心力之说,友鼎承亦然之。
  ——摘自张昆弟日记(1917年9月16日)(见《毛泽东早期文稿》第2版,第638页)
  大凡英雄豪杰之行其自己也,发其动力,奋发踔厉,摧陷(廓)清,一往无前,其强如大凤之发于长谷,如好色者之性欲发动而导其情人,决无有能阻回之者,亦决不可有阻回者。
  圣贤豪杰之所以称,乃其精神及身体之能力发达最高之谓。
  ——摘自毛泽东1917年下半年至1918年上半年读泡尔生《伦理学原理》的批语(见《毛泽东早期文稿》第2版,第219、237页)
  [解析]
  谭嗣同(1865—1898),字复生,号壮飞,湖南浏阳人。早年好今文经学,曾游历10余省,研求经世致用方案。甲午战后,投身维新变法运动,结识梁启超,自称为康有为的“私淑弟子”。1898年应召入京,参与新政,变法失败后被杀。其《仁学》撰成于1897年夏、秋间。共二卷,5万余言。以中国传统的儒、道、释、墨理论揉合西方自然科学及政治、经济学说,形成一套哲学体系。认为物质性的“以太”为万物存在的基础,“以太”不生不灭,不断变易散聚,形成世界万物的变化运动。“以上”的精神表现为“仁”,“仁”的内容为“通”,而“通之象为平等”,仁—通—平等是万物发展的法则,带有唯物主义的色彩。从哲学上为变法提供了理论,批判了天不变、道亦不变的顽固守旧思想。书中对封建纲常名教进行了激烈批判,认为名教是维护封建专制的工具,最为黑暗无理。书中认为,中国近代以来的劫运,是由人心造成的,所以可以用“心力”来解劫运,号召人们发挥心力,号召冲破一切桎梏人们的网罗。该书撰成后曾在部分维新派中传阔,1899年其一部分在《清议报》上发表。后正式刊行成书。
  毛泽东青年时代读《仁学》,是受扬昌济的影响。杨昌济特别看重谭嗣同的《仁学》,提倡人人要有独立奋斗,发动心力的精神。他时常给学生讲读《仁学》,一个时候,研读《仁学》成为学生中的一种风气,毛泽东等尤为用功,他们的日记和笔记中,常常有“谭创阳英灵充塞于宇宙之间,不复可以死灭”一类的议论。青年毛泽东读《仁学》所受的影响,主要在两个方面,一是推崇“心力”的作用,一是冲决一切不平等的网罗。除前面引述的同张昆弟谈话中,论及《仁学》,并认为“心力与体力合行一事,事未有难成者”外,据张昆弟日记1917年9月23日载:他们又一道讨论,“冲决一切现象之网罗,发展其理想之世界。行之以身,著之以书”的问题,并认为“前之谭嗣同,今之陈独秀,其人者,魄力颇雄大”。
  1936年同斯诺谈话时,毛泽东还回忆说:这时候,我“写了一篇题为《心之力》的文章。我当时是一个唯心主义者,杨昌济老师从他的唯心主义观点出发,高度赞赏我那篇文章,给了我一百分。”毛泽东对“心力”发动时不可遏止的境象的描述,也与谭嗣同《仁学》里的描述类似,不过,毛泽东承袭“心力”之说,也有变化。一是把它同古代的圣贤豪杰的志向气概联系在一起;一是融进了西方伦理学的思想,把它看成是人的自然本性与精神思想结合在一起的一种“冲动”;一是强调“体力”与“心力”的结合。
  所谓“心力”,用今天的话来说,其实就是人的“主观意志”,毛泽东后来始终强调“意志”在人的实践活动(即《仁学》说的“办事”)中的能动性作用,这与他早年接受“心力”之说也是有一定联系的。 
23。人处于不大同时代,而想望大同(康有为《大同书》)
  康子曰:吾既为人,吾将忍心而逃人,不共其忧患焉?
  吾既生乱世,目击苦道,而恩有以救之,昧昧我想,其惟行大同太平之道哉!遍观世法,舍大同之道而欲救生人之苦,求其大乐,殆无由也。大同之道,至平也,至公也,至仁也,治之至也,虽有善道,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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