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来到操场的另一边就爬上入口处的四级台
阶。他进入一个黑洞洞空荡荡的走廊；等他的眼睛
适应周围的幽暗。当他来到一个用十种不同颜色模
印着哈得逊小姐字样的门前；他轻轻地敲敲门。门
立刻被拉开了。当他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他抬眼看
见一群孩子蜷缩在一个角落的地板上。
“坐在那里；”贝茨命令道；他的神情与弗莱彻一
样紧张。弗莱彻挤进前排最边上一个九岁孩子的课
桌。他抬头看看这个衣冠不整的男人；他那不合身
的牛仔裤又破有脏。虽然他不会大于四十岁；但他
腰线上一个大肚子向下垂着。贝茨从教室一边来到
哈得逊小姐背后站住；哈得逊小姐仍然端坐在教室
前面自己的桌子边上。贝茨右手握枪；左手臂放在
她的肩膀上。
“外面在干什么？”他喊叫道；“局长在干什么？”
“他在等着听我的信；”弗莱彻轻声地说；“他会
每隔五分钟给我打电话。他担心孩子们。你成功地
说服了外面所有的人；你是一个杀手。”
“我不是杀手；”贝茨说；“你是知道的。”
“也许我知道；”弗莱彻说；“但是；如果你把孩子
们给放了；他们可能会更相信你。”
“如果我那样做；那我就没什么可拿来讲价了。”
“你有我啊；”弗莱彻说；“你若杀一个孩子；比
利；所有的人将一辈子记得你；你若杀死一个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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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员；他们明天就忘了。”
“不管我做什么；我都必死无疑。”
“如果我们一起去面对摄像机你就不会死。”
“可是；我们跟他们说什么呢？”
“说你曾两次去见我；你曾提出过关于控制枪支
的一些合理而有想像力的想法；但是谁也没有注意。
这下他们不得不坐直了身子听了；因为你将有机会
在黄金时段新闻中与桑德拉·米切尔交谈。”
“桑德拉·米切尔？她在外面吗？”
“当然在；”弗莱彻回答道；“她迫不及待地要采
访你。”
“你觉得她会对我感兴趣吗；达文波特先生？”
“她大老远来并不想与其他人谈；”弗莱彻说。
“你会跟我在一起吗？”贝茨问。
“当然；比利。你很清楚我在枪支控制问题上的
立场。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告诉我说你读过我
关于这一话题的所有演讲稿。”
“是的；但是；那有什么用？”比利问。他把他的
手臂从玛丽·哈得逊的肩膀上拿下来；开始缓慢地朝
弗莱彻走来；枪口直接对准了他。“事实是；你只是
一字不差地重复着局长让你说的话。”
弗莱彻抓住课桌的边；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比利。
如果他想冒险；他知道自己需要让比利走得越近越
好。他身体微微前倾；手里仍然紧紧地抓住课桌的
盖子。哈得逊小姐旁边的电话响了。比利现在只有
一步之遥；但是；电话铃的声音使他瞬间转过头去。
这给了弗莱彻机会；他突然用力举起课桌盖将它砸
在比利的右手上。比利一时间失去了平衡；他脚下
一绊；手枪掉在地上。二人同时看着它在地板上快
速地滑过；最后停在离哈得逊小姐几英尺远的地方。
她跪到地上；抓起枪；将它对准了比利。
比利慢慢地爬起来向她走去；她还跪在地上；枪
口对准他胸口。“你不会抠扳机；对吗；哈得逊小
姐？”
比利每朝她走近一步；哈得逊小姐就颤抖得厉
害。比利离她只一英尺远了；突然她闭上眼睛抠动
了扳机。只听喀哒一声。比利抬头一看；笑了起来；
他说：“没子弹；哈得逊小姐。我从来没打算杀害任
何人；我只想有人能听听我要求变革的呼声。”
弗莱彻从课桌后面滑出来；跑到门口；用力地把
门拉开。“出来；出来；”他呼叫道；他的右手挥舞着
向惊恐的孩子们打着手势。一个扎着长辫子的高个
子女孩站起来向打开的门口跑去；来到走廊上。另
外两个孩子紧跟在她的身后。弗莱彻一边扶着打开
的门一边觉得自己听见一个尖嗓子在说“加油；加
油”；除了一个例外；所有的孩子向他冲过来；一转眼
就不见了踪影。弗莱彻看着屋角那惟一剩下的孩
子；这个男孩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教室的前面；他俯下
身；拉起哈得逊小姐的手；领着她朝门口走去；眼睛
一次也不看比利。当他来到开着的门口时；他说：
“谢谢你；参议员。”然后陪着老师走到外面走廊里。
当扎长辫的高个子女孩从前门口冲出来的时
候；响起了一阵响亮的欢呼声；许多手电筒同时照在
她身上；她很快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她看不清欢迎的
人群。一个母亲冲出包围圈；穿过操场跑过去把女
孩抱在怀里。后面紧跟着两个男孩；纳特把一个胳
膊放在苏玲的肩膀上；迫不及待地搜寻鲁克。过了
一会儿；更大的一群人从门口跑了出来；但是；当苏
玲注意到鲁克不在他们中间时；她的眼泪忍不住了。
“还有一个；”她听见一个记者在报道傍晚新闻；
“跟他的老师一起来了。”
在后来被她称为她一生中最漫长的那两分钟时
间里；苏玲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扇开着的门。
当哈得逊小姐抓着鲁克的手出现在门口时；响
起了一阵更响亮的欢呼声。苏玲抬头看看丈夫；她
的丈夫虽然努力克制着；但终究忍不住落了泪。
弗莱彻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哈得逊小姐走远了。
然后；他慢慢把门关上；走去接响个不停的电话。
“是你吗？参议员？”局长问。
“是。”
“你没事吧？我们觉得听到一声巨响；甚至是一
声枪声。”
“没有；我没问题。所有的孩子都安全吗？”
“是的；一共三十一个；”局长说。
“包括最后一个？”
“是的；他刚刚找到他的父母了。”
“还有哈得逊小姐呢？”
“她正在《目击新闻》中和桑德拉·米切尔交谈。
她正告诉所有人；说你是个英雄。”
“我觉得她是在讲别人；”弗莱彻说。
局长认为他是在谦虚；他问：“你和贝茨打算什
么时候到我们这儿来？”
“再给我几分钟；局长。顺便说一下；我已经答
应；比利也可以跟桑德拉·米切尔交谈。”
“枪在谁手里？”
“在我手里；”弗莱彻说。“比利不会再给你们制
造任何麻烦。枪里根本没有子弹；”他补充说；然后
放下电话。
“你知不知道他们要杀掉我；参议员？”
“谁也不会杀掉你；比利；只要我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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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你保证吗；达文波特先生？”
“我保证；比利。现在我们一起出去面对他们。”
弗莱彻打开教室门。他用不着寻找开关；因为
操场上点着的那么多的巨大灯泡照过来；他可以清
楚地看见走廊尽头的门。
他和比利一起走下走廊；两人之间一句话也不
说。当他们来到通向操场的主门时；弗莱彻试探性
地把它打开；走入一束强光；人群中又一次传来响亮
的欢呼声。
“没有问题的；比利；”弗莱彻转身对他说。比利
迟疑了片刻；但是；最后还是试探性地向前迈出了一
步；站在弗莱彻的身边。他们沿着小路一起慢慢地
走。他转身看见比利在笑。“没有问题的；”弗莱彻
重复说；突然；子弹穿透了比利的胸腔。这突如其来
的一击把弗莱彻惊得一下摔倒在地。
弗莱彻努力支撑膝盖爬起来；跳到比利身边；可
是已经太晚了。他已经死了。
“不；不；不；”弗莱彻大叫道；“他们不知道我向
他做过保证吗？”
三十八
“有人在买我们的股票；”纳特说。
“我希望如此；”汤姆说；“我们毕竟是个公开招
股的公司。”
“不；主席；我是说；有人在有企图地购买我们的
股票。”
“为什么目的？”朱丽亚问。
纳特放下钢笔。“我猜想是想收购我们。”董事
会的好几个成员七嘴八舌一起说开了话；直到汤姆
敲敲桌子。“让纳特说完。”
“几年来；我们的策略一直是收购经营不善的小
银行；让它们充实到我们的资产里；总体说来；这一
策略证明是有价值的。各位都知道；我的长期战略
是让罗素银行成为本州银行业最大的实体。我没有
预料到的是；我们的成功反过来会吸引更大的银行
来收购我们。”
“你确定有人现在正试图收购我们吗？”
“我非常确定；朱丽亚；”纳特说；“你有一部分责
任。雪松林的最新发展情况如此成功；使我们去年
全年的利润几乎翻了一倍。”
“如果纳特说的不错；”汤姆说；“我想他不会错；
下面需要回答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是愿意
被人收购呢；还是愿意努力一拼。”
“我只说我自己的看法；主席；”纳特说；“但是；
我还不到四十；我当然不打算早早退休。我觉得我
们只有一拼；别无选择。”
“我同意；”朱丽亚说；“我已经被人收购过一次；
我不愿意再有第二次。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股东们
不会希望我们让位的。”
“更不用说一两个前任主席了；”汤姆说着抬头
看看周围墙上的画像；画像里；他父亲、祖父和曾祖
父正低头看着他。“我不认为我们需要就此投票；”
汤姆继续说；“所以；你索性给我们讲讲出路吧；纳
特。”
总经理打开面前桌上三个文件夹中的一个。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法律规定得不能再清楚
了。当一个公司或者个人拥有对象公司百分之六的
股票之后；他们必须向首都华盛顿的证券交易会汇
报他们的状况；并在二十八个日历日内明确说明他
们是否有意收购其余的股票。如果是这样；他们愿
意付什么样的价格。”
“如果有人想收购我们；”汤姆说；“他们不会等
待法定的一个月。他们一拿到百分之六；他们会于
当天提出收购。”
“我同意；主席先生；”纳特说；“但在那之前；谁
也不能阻止我们购买自己的股票；虽然它们现在的
价格有些偏高。”
“但是；那样会不会提醒对方；说我们知道他们
要干什么了？”朱丽亚问。
“可能；所以我们要告诉我们的经纪人悄悄买
入；那样；我们就会很快发现市场上是否有个大
买家。”
“我们几个一共有多少股票？”朱丽亚问。
“汤姆和我各有百分之十；”纳特说；“你目前；”
他在第二个文件夹中查了查；“正好超过百分之三。”
“我现在存在银行的现钱有多少？”
纳特翻了一页；“八百万多一点；不算你那些市
场需求大就变卖的特郎普股票。”
“那我干吗不吃进看跌的股票；这样；那些居心
叵测的家伙还不容易发现；是不是？”
“尤其是；如果你只通过纽约的周·斯坦恩进行
交易的话；”汤姆说；“然后；叫他告诉我们；他的经纪
人能否看出是哪个个人或者公司在别有企图地收购
我们的股票。”朱丽亚开始记笔记。
“接下来的一件事就是选择最厉害的收购律
师；”纳特说；“我已经跟杰米·盖茨谈过了；在我们以
前所有的收购竞标中；他都是我们的代理；但是这一
次不是他能做得了的；他推荐纽约一个叫；”他查了
查第三个文件夹；“罗根·菲茨杰拉德的；他专做公司
收购。我想我要在周末之前去纽约一趟；看看他是
否愿意做我们的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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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很好；”汤姆说；“同时我们有哪些事可做吗？”
“有；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主席。我需要尽快查
清我们的对手是谁。”
“听到那件事我很难过；”弗莱彻说。
“谁也不怪；”杰米说；“我不能装假；说我们关系
很久以来一直很好；所以当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请
乔安娜去做历史系主任时；事情就发展到了头。”
“孩子们的反应怎么样？”
“伊丽莎白还可以；现在连小哈里也上了豪曲奇
斯；他们俩好像都长大了；能接受目前的情形了。事
实上；哈里更喜欢暑假在加利福尼亚过。”
“我很难过；”弗莱彻重复了一遍。
“我觉得；如今你会发现那才是正常的；”杰米
说；“不久；你和安妮就是少数派了。校长告诉我；豪
曲奇斯百分之三十的孩子来自离异家庭。你知道
吗；我们上学的时候；我记得我们的同辈人中不超过
一个或两个的父母是离婚的。”他停了停。“好的一
面是；如果孩子们夏天在加利福尼亚；我就有更多的
时间花在你的重新选举上了。”
“我更希望你和乔安娜还在一块；”弗莱彻说。
“你知道你的竞选对手是谁吗？”杰米问；显然；
他想改变话题。
“不知道；”弗莱彻说；“我听说芭芭拉·亨特急不
可耐地还想竞选；但如果他们能找到一个稍微像样
点的人来替代她；共和党好像不希望她做候选人。”
“外面有人在传一个谣言；”杰米说；“说拉尔夫·
艾略特考虑参加竞选；但是；坦白地说；在你获得比
利·贝茨事件胜利之后；我认为；盖布里尔天使长也
动摇不了你的位子。”
“比利·贝茨不是一个胜利；杰米。那人的死到
现在还让我感到不安。只要我当时对卡尔伏更坚定
一些；那他今天还活着。”
“我知道你是那样看的；弗莱彻；但是公众的感
觉不一样。你的上一次选举就是证明。他们只记
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抢救三十一个孩子和他们最
喜欢的老师。爸爸说；如果那一周你竞选总统；你现
在就住在白宫里了。”
“这位红头老美洲鹫现在怎么样？”弗莱彻问。
“我最近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他；深感内疚。”
“他很好；即便他现在只是为你计划前程；可他
喜欢认为；他还是管所有的事；管所有的人。”
“他哪一年让我竞选总统？”弗莱彻大笑着问。
“你得首先看你是否考虑竞选州长。”
“也许我不想做州长。”
“也许主教不信天主教。”
“早上好；”罗根·菲茨杰拉德边说边环顾了董事
室的会议桌。“不用你问；”他继续说；“答案是费尔
查尔德银行。”
“当然；”纳特说；“见鬼；我该自己能想出来。你
想啊；他们是明显的吃家。费尔查尔德银行是本州
最大银行；七十一家分行；几乎没有堪忧的对手。”
“他们的董事会显然认为我们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