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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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主-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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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你往前走。”少女抬起头看了马青一眼,“前面过了红绿灯的第二个路口有个包子铺,不过我记不清那是不是扁壶胡同了,你到那儿再找人打听吧。”    
      “谢谢,首都人真好。”    
      少女斜马青一眼,嫣然一笑走了。    
      马青停下来笑嘻嘻等赵尧舜。    
      “老赵,我可跟你和人家约好了,明儿下午五点鹫峰,不见不散。”    
      “真有你的,你都和人家说了些什么,那么快就搭上了。”老赵笑着说。    
      “我跟小姑娘说我们这儿有位赵老师想跟您认识认识,赵尧舜赵老师,全国都有名的,小姑娘说:‘嗯,赵老师,我知道他,他在哪儿?’人家立刻就要见你,看来是特仰慕您。我说赵老师哪能想见就见,人家特忙,又要接见中央首长又要写文章,你们得约一下。小姑娘说:‘约就约吧,什么地方好我也不知道,干脆鹫峰怎么样?那儿远,也静,赵老师教诲我我也专心。’”    
      “你瞧你都胡说些什么,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老赵您别嫌那儿条件不好不安全,我端枪给您站岗,不成我再给您以身当床。”    
      “别拿岁数大的人开心。”于观和杨重和他们走成并排,于观对赵尧舜说,“你别听他胡扯,他跟你瞎逗呢。”    
      “我活这么多年还听不出他的真假吗?饭后散步开开玩笑,没有关系,我也是很爱开玩笑的人。”    
      “老赵,说真的,”马青笑着问,“你这辈子肥水流没流过外人田?”    
      “没有,不敢,我这种身份的人你们不了解,看上去有名有地位令人羡慕,其实很受束缚,自己就把自己束缚住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可以无所顾忌。我们年轻的时候和你们现在不一样,那时人都很拘谨,谈恋爱也要向党组织汇报。我那个老婆……不说啦,这些说起来没意思,我们这代人个人生活都是悲剧——宝康呢?他怎么不见了?”    
      赵尧舜停下来回头张望:“他和那个小林去哪儿啦?我们要不要等等他们?”    
      “我真不喜欢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林蓓低头捂着坤包,和宝康并排慢慢走在稠密的人群中,“假模三道的。”    
      “我也不喜欢。不过对他你完全不必用喜欢不喜欢衡量。”    
      “他真是你老师?”    
      “就那么回事罢,我叫老师张口就来,这世道上老师也太多了。你跟于观、马青他们认识多久了?”    
      “不太久,没多久,跟认识你时间差不多。”    
      “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挺好的,挺逗的。”    
      “你没发觉他们其实顶无聊、顶空虚?”    
      “早发觉了,我一接触他们就发觉了。”    
      “别看他们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才不是那么回事呢。我太了解他们这种人了,心里特苦闷,特想干点什么又干不成什么,志大才疏,只好每天穷开玩笑显出一副什么都看穿的样儿,这种人最没出息!——你别跟他们搅在一起,什么都学不到反倒把自己耽误了。”    
      “我没跟他们搅在一起,我不过是没事去凑凑热闹,我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多学习、上进吗?”    
      “你别不承认,其实我也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天资这么好的女孩子要能够把握自己。你漂亮、单纯,很多人都会围着你转,很容易就滑下去了。真的,我是一片诚意才对你说这番话的。我不忍看你到头来落得像有的女孩子的地步:满身疮痍,无其归所。”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就会每天跟在人后面,人家乐你也乐,人家愁你也愁,把时间花在打扮、穿戴、吃零食上,任青春落花流水而去心不在焉。”    
      “你说得真深刻。那我怎么办呀?我又没毅力。”    
      “我帮助你,想不想学着写小说?”    
      “噢,太想了。可我行吗?”    
      “慢慢来嘛,有我教你。”    
      “太好了,说话算数。我一直就想写小说写我的风雨人生就是找不着人教这回有了人我觉得要是我写出来小说别人一定爱看别看我年龄不大可经的事真不少有痛苦也有欢乐想起往事我就想哭。”    
      “你们干吗去了我们等你们这半天是不是宝康又教人家怎么写小说去了作家就会来这套。”在街口,马青冲刚赶上来的宝康和林蓓嚷。    
      “没说这个没说这个,我们只是随便聊聊,走得慢点。”    
      “林蓓你小心点,宝康不是好东西,你没听说现在管流氓不叫流氓叫作家了吗?”    
      “赵老师他们呢?”    
      “等你们老不来,去逛商场了。”    
      在百货商场皮鞋柜台前,赵尧舜反剪着手边走边弯腰细细看着每只造型不同的鞋,和身后两步远跟着如同一对保镖的于观、杨重说着话。    
      “你们平时业余时间都干些什么呀?”    
      “我们也不干什么,看看武打录像片、玩玩牌什么的,要不就睡觉。”    
      “找些书看看,应该看看书,书是消除烦恼解除寂寞百试不爽的灵丹妙药。”    
      “我们也不烦恼,从来不看书也就没烦恼。”    
      “烦恼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一点烦恼没有也未见得就是好事——那不成了白痴?不爱看书就多交交朋友,不要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有时候一个知识广博的朋友照样可以使人获益匪浅。”    
      “朋友无非两种:可以性交的和不可以性交的。”    
      “我不同意你这种说法!”赵尧舜猛地站住,“天,这简直是猥亵、淫秽!”    
      “您说得极是。”    
      “杨重!”    
      “谁叫我?”杨重回头,看到对面柜台后一个女售货员在冲他微笑,走过去,立刻又满脸带笑地大声喊于观:“过来,瞧咱们碰见了谁!”    
      女售货员笑盈盈地看着于观:“都把我忘了吧?”    
      于观也微笑起来:“没忘,想起来了,你就在这儿工作啊。”    
      “可不就在这儿,你要买手绢吗?”    
      “不买,谢谢。你好吗?”    
      “挺好。那个小马呢?没和你们在一起?他好吗?”    
      “都好。你还和那个什么人谈恋爱呢?”    
      “是呀,我们快结婚了。见到你们真高兴,那一天过得真快活,我现在还老想着那天的事。杨重,我后来还给你打过电话。”    
      “我怎么没接到?我每天都在呀。”    
      “谁知道?我老想去找你们玩,又不好意思,就老没去。我想你们大概早把我忘了。”    
      “怎么会?来吧,我们也老念叨你,还说什么时候吃你的喜糖。”    
      “真的?真这样我就去,我觉得和你们呆在一起特愉快。”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怎么想不起来。”离开手绢柜台,于观问杨重。    
      “我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见过。”    
      “妈妈,您怎么就不理解女儿的心呐!”扎着马尾辫,穿着工装裤白球鞋的林蓓从坐在纸板沙发上戴着花白发套脸上画着皱纹的“老太太”身边急速跑开,在台口冷不丁站住,追光打在她的身上,她面对着脚下黑鸦鸦的观众,慢慢抬起脸,深情地望着半空,一字一句地念:    
      “我们是新一代的青年,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世界……”    
      “可妈妈是爱你。”    
      “卢梭是怎么说的?”林蓓一拧身,伸着脖子冲“老太太”嚷,“你要那么多东西干吗?你把它搁哪儿?”    
      “老太太”噌地站起来,回嚷:“布里南是怎么说的?‘结婚的美妙之处在于它能使一个人独处时也不感到孤独。’斯特里马特怎么说的?‘草地开满鲜花,可牛群来到这里发现的只是饲料。’”    
      “塞万提斯怎么说的?‘我从不把鼻子插到别人的稀粥里,因为那不是我的麻酱花卷儿。’罗兰怎么说的?‘自从她的体重达到140磅那天起,一个女人生涯的主要刺激就在于发现比她更胖的女人。’”    
      “毛主席怎么说的?‘莫怕莫怕——有我呐!’”“一个背老太太过河的小伙子怎么说的?‘您舒服了,我可什么也看不见了。’”    
      台下掌声一潮高过一潮,甚至演员念完了台词也仍有那么几个人拼命鼓掌、喝彩,“妈妈”被掌声鼓得惶惶的,悄悄问“女儿”:    
      “这两天有地震预报吗?”    
      “听说中国女排又赢球了。”    
          
         
    


第五章10、“三T”公司办公室里

        
         
      10    
      天气越来越热了,强烈的阳光劲射每条马路、街角,繁茂起来的街树在热风中摇曳翻滚,绿得刺目,已经有人穿着短裤汗衫上街了,蝉鸣终日不绝于耳。    
      “三T”公司办公室里,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热风使每张办公桌上都落满灰尘,人们淌着汗把胳膊肘压在桌子上相互交谈。    
      “您说怎么办呀?我爱她她不爱我,可她明明该爱我因为我值得爱她却死活也明白不过来这个道理说什么全不管用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男的不干活女的不让喇。”    
      “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也就在其中了。”    
      “我们不能派人去打那个不让你调走的领导的儿子,那不像话,我们是体面人。我建议您还是去找领导好好谈谈,到他家去,耐心地、和颜悦色地谈谈。不要拎点心匣子,那太俗气也不一定管事,带着铺盖卷去,像去自己家一样,吃饭跟着吃,睡觉也跟着睡,像戏里的那样:‘在沙家浜扎下来了。’”    
      “你还是去交通队一趟,警察说什么你就听着,别自尊心那么强,就当你还小,你爸爸骂你一顿。替他们想想,马路上一天天站着,除了电线杆子再没第三个这么倒霉的,钱也不多挣,再不让人家得词训训人也太不人道了。他训够你自然就把自行车还你了,毕竟是维持秩序不是盗车团伙。”    
      “实事求是讲,人民生活水平是提高了,过去您没觉着肉贵那是因为过去您压根不怎么吃肉,割两毛钱肥膘就全家包饺子了。要是肉价还是前两年那价,国家就是把全国变成大猪圈也不够您狠吃的。”    
      “您瞅着您媳妇就晕那就去吃些丸药‘六味地黄’‘金匮肾气’‘龟龄集’之类的抵挡一阵,再不成就晚上熬粥时给你媳妇那碗里放点安眠药让她吃饱了就犯困看唐老鸭也睁不开眼不洗脚就想上床没心思干别的最多打打呼噜不至于危及您下半生健康。”    
      “不要过早上床熬得不顶了再去睡内裤要宽松买俩铁球一手攥一个黎明即起跑上十公里室内不要挂电影明星画片意念刚开始飘忽就去想河马想刘英俊实在不由自主就当自己是在老山前线一人坚守阵地守得住光荣守不住也光荣。”    
      “是的是的,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一是一,二是二——你怎么不长得一是一二是二?噢对不起我走神了想到别的方面去了实在对不起您千万别生气……您接着说吧。”    
      “我不生气,我一点也没生气的意思。”王明水望着满面倦容的于观宽容地说,“没关系。”    
      “您接着说吧。”于观用铅笔在纸上乱画着圆圈,“爱情和婚姻不是一码事,完了呢?〃    
      “我看我还是简单点说吧,我够了,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跟她——吹了。”    
      “和谁吹了?”    
      “当然是那个想和我结婚的姑娘。这没什么了不起,谈一阵又吹了。”    
      “是没什么了不起,吹就吹吧。”    
      “你没听懂我的话。我是说我和她吹了可我还没告诉她,我不想伤害她,至少不想亲自伤害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场合怎么做才得体,可我想你们行,你们不是专干这个的吗?都油了。”    
      “交给我们办吧,我们会给您编出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词。”    
      “太感谢了,你们可算救了我的驾,我会给你们用左右手各写一封感谢信的。你们要让她理智地接受现实,最好是快乐的,别让她哭,我最见不得女人掉泪。”    
      “这个恐怕我无法打保票。”    
      “是啊,我也觉得这是奢望。这样吧,哭可以,愿意掉泪就让她掉几滴,但不要让她哭得背过去,在大街上引起围观,这样影响不好。你们多陪陪她等她情绪平稳下来再撒手。你不知道她多爱我,要是听到我不跟她好的消息那无异是晴天霹雳,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我们是按熟练工种五级工的工资标准计费,不足半天按半天收费,超过八小时要收加班费,另外误餐补助和夜班费一律按国家现行规定,公出乘车实报实销。”    
      “没问题,我如数付钱。需要几天你们就工作几天,她总不会一辈子想不开。”    
      “顺便问一句,你和她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嗯,横的关系?”    
      “我不能骗您,我不能说没有,希望没和您的道德观冲突。其实这不重要不碍事很流行她不会在乎这点的她是个好姑娘只知奉献不知索取……”    
          
      “把她的名字、电话号码告诉我。”    
      “你们见过她,实际上我有一次约会没空就是拜托贵公司代劳的。她叫刘美萍,卖手绢的。”    
      “等等,您该不是那个什么屁眼保养方面的行家吧?”    
      “我对您这种措辞很遗憾。”    
      “我怎么总也写不好,笔一落到纸上脑子就空了。”林蓓回头盯着笑眯眯望着她的宝康,在街上倒退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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