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所以才会这么便宜。离我们的报纸真正发行至少还要半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几乎天天都在打扫办公室,办些零碎的事情,比如,查找黑市的印报情况,开始了解这个奇怪的州,努力地在这片拥有新科技和旅游资源的地区找到自身定位。我有很充裕的时间来修理房屋,把能做的都做了,我还安装了供暖系统和老式火炉。鲍勃•;李花了一个假期的时间,帮我装了护墙板和新屋顶。我又在水井和地窖之间挖了一条大约4尺深、50尺长的水沟用来引水。到那个时候,基本上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了,除非有极为特殊的可能性出现,否则一切顺利的话,新报纸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然而,菲利普•;韦尔德在缅甸再次遭受了疟疾之苦,在患病期间他感到自己难以承受投资报纸的风险,就决定退出,还拿走了我们大部分资金。麦奎德也拿不出一分钱了,克拉克有一些缝纫机械的钱压在纽约的信托公司手里。我筹到了一万美元,一部分是做杂志出版的弗兰克•;克罗宁谢尔德舅公给的,一部分是母亲从自己继承的遗产中拿出来的,再加上我在战时的积蓄。报社所有的人把钱凑到一起,总共也就五万七千美元。自从18世纪开始,这么点钱办日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我们当时有两种选择,要么卷铺盖走人,要么改变思路发行周刊。我们打算做一份独立的周刊《新罕布什尔星期天新闻报》,我们打算把它做成一份四版的报纸,夹在一个四页的连环画刊中。在当时,特拉华州的威明顿、新泽西州的纽沃克、康涅狄格州的布里奇波特都有自己独立发行的周刊,《新罕布什尔星期天新闻报》可以算的上是新罕布什尔州当时惟一的一份周刊了。
随后我们的发行很快就获得了成功。我们报道的内容包括非法酒厂、失踪儿童、废弃工厂、污染制造者和污染事件,报道的内容还包括布鲁氏菌病等农场问题等,那时我也是农业版的编辑。不久,我们的周刊销量就超过了《联合…领袖》的日销量。这样的业绩本应带来可观的广告收入,但是广告商们却对我们激进的精神视而不见。我们称自己的报纸是独立的,但是在那个年代的新罕布什尔州,“独立”这个词就算没有共产主义的意思,至少也带有了左派的意味。
《新罕布什尔星期天新闻报》的成功主要归功于拉尔夫•;M•;布莱格登。布莱格登四十岁刚出头,曾是基督教科学派,是位手不释卷的博学之士,更是位伟大的智者。他烟瘾很大,那副无边眼睛上经常会残留一些烟灰。
布莱尔•;克拉克发现他时,他刚从神经衰弱状态中恢复,在新罕布什尔州北部的一家夏日度假酒店里上夜班当服务员。布莱格登曾经获得过圣路易斯《星时报》的执行编辑奖,他用一个接一个的故事抨击夸大事实的《圣路易斯邮报》,赢得了好评。无论是在智力上还是在身体上,他从不知疲倦,永远保持着怀疑、好奇的态度,永远都有无穷无尽的活力。
只有五万七千美元的运转资金,我们承担不起任何印刷和排版设备,所以这份成功而年轻的报纸,每周只能在曼彻斯特东南50多公里外的《海默黑尔公报》的印刷厂里印刷。
我们只有七个人,在拉尔夫•;布莱格登的带领下,出版64页的报纸。我们每个人分别负责不同的部门:
拉尔夫•;迪克•;莫尔斯来自佛蒙特州的圣约翰斯伯瑞,他是我们体育版的编辑。任何用来形容好人的俗套话,都适用于这个四十多岁、沉默、消瘦的男人。他为人热情、善良、广受新罕布什尔州运动员们的喜爱,我也很喜欢他。他把周刊体育专栏称作“支柱”。有时周六的晚上,他让我给他替班,自己去为《新罕布什尔星期天新闻报》和美联社报道布鲁克林道奇队在新英格兰棒球联赛中的表现,这个队中有两个引人瞩目的投手和接球手:唐•;纽科姆和罗伊•;坎佩尼亚。
埃利阿斯•;麦奎德是伯尼的弟弟,也是一个出色的记者,在压力下每每都能展现出一名作家的才能。埃利阿斯最后成为了一名外交工作者,几年后他让我接替了他的工作,成为美国驻巴黎大使馆的新闻随员。埃利阿斯是一个天生的新闻记者,但在社交场合并不算十分成功。在一项艰巨的探访调查过程中,他可以纵情地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漫步在布劳涅森林中,与老百姓包括王室亲切交往,在巴黎塞纳河左岸与诗人、艺术家攀谈甚欢。这样的工作使他几乎忘记了美丽的妻子——在偏僻的乡间小路尽头无人问津,孤单地操持家务,辛酸地拉扯孩子长大。埃利阿斯在工作上是一个好搭档,几年之后他在巴黎的梦想也成真了。
伯尼是埃利阿斯的哥哥,在新罕布什尔创办报纸就是他的主意。伯尼与他弟弟截然不同。他们的父亲是为赫斯特工作的编辑,他跟随弗兰克•;诺克斯上校去了芝加哥,当时上校加入了《芝加哥日报》,靠着上校的照顾,他在欧洲当上了战地记者。他对自己和自身重要性的认识界乎于自负和不切实际之间。他的脾气很糟糕,打高尔夫球时会耍赖,还会欺负他认为身份比他低的人。他嫉妒任何比他有优势的人,不管是比他有钱,有智慧,还是更有人缘——这么说来,他妒忌的人还真是数不胜数。
齐克•;史密斯是一个60多岁的小老头,当他摘掉灰色呢帽时,头顶就像秃鹰一样。齐克工作的时候是个没牙的老头,而当他梳洗打扮一番上街夜游时,却有了两排整齐的“牙齿”。他就像影片《犯罪的都市》里的酒鬼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没写过的新闻题材。把他自己所在的城市往南搬60英里或往西搬600英里,给受害者换个名字,给犯罪行径重新定性,给州长起个新名字,这些事都能在他“妙笔生花”的文章里出现。齐克是上帝赐给我们的财富,特别是在刚开始的时候,他能在一天中写出好几篇文章,并且没有错误。而我们剩下的人呢,尤其是我,还在埋头为一份退伍军人住房协议做第十六次修改。
瑙玛•;奥波尔是我们报社的女编辑,她的性格和背景让大家对她喜爱有加。她乐观,有教养,聪明绝顶,总是在不停地写作。“听从父亲安排的婚姻,新娘的衣服,唉……”当她记录下自己所看到的一场婚礼时,写出了上面的细节。她是我第一位犹太朋友和同事。
杰伊•;加拉赫是另一位出色的新闻记者,他总能在所到新闻线索的同时发现有趣的故事,把它们写得引人入胜,然后再登到报纸上。我现在还能回想起他装成汉克•;卢塞蒂的样子,练习后仰式跳投——把唏窣作响的复写纸投进垃圾筐,废纸在我们城市新闻编辑室里散落一地。我们的编辑室原来是间空置的储藏室,位于亚伯•;马什尼百货商店对面。
切特•;戴维斯是我们的摄影师,他涉猎广泛,各种题材的文章都能写上一点,笔下也能写出精彩的故事。当你看到切特时,就会联想到《编辑与出版家》中想要寻找的摄影师——“诚聘一个头脑冷静的摄影师,拥有自己的快速成像相机和汽车,能去任何地方拍摄照片。”我看到他坐在那里时,就会想起一幅在报纸头版上的照片。照片中的他鼻子被打得鲜血直流,照相机也被砸碎了,因为他在新罕布什尔的德利遭到一群从事非法赌博生意的流氓,在拍摄他们的照片时遭到了殴打。
《最“危险”的总编辑》 第二部分新罕布什尔(3)
在去海默黑尔的路上,我们常把车停在一个小湖边,下车在湖边打水漂,打赌比试谁能打得更远。我们知道自己会比那个体型走样的知识分子、基督教科学派布莱格登要强,但是周复一周,我们每每晃着疲软的胳膊离开时,都是拉尔夫露出淡淡的胜利微笑。
布莱格登对于寻找新闻线索和判断事态的发展上十分敏感。不论我们给他怎样的回答,他都会再提出50个以上问题。两年中,我从他那里学会了很多东西。
一次他问我以前有没有在报纸上写过文章,我说有,但是我没有告诉他那是我16岁时发表的一篇介绍船模展览的豆腐干文章。当我为读者讲述退役军人住房问题的复杂性,透露美国解决退伍军人困境的政策和新罕布什尔州立法的时候,布莱格登总会尖刻地指出:“新闻的本质是要具体、简单。”如果我遗漏了某些内容,而他觉得这个内容很重要,他会提醒我说:“你不可以光凭几件事件就轻易下结论。”有时候他突然拿起我的文章说:“就这么着,凑合吧。”好像是第一次读我的文章一样,然后他会把往办公桌上一扔了事。这时候,我心里气得真想把他干掉,再跑到杰克•;斯塔布斯的经纪公司去上班算了。
作为一个团体,我们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我们团结一心同舟共济。同时,我们也知道我们正在制造异端——势力集团中的风云人物,掌握金融和商业命脉的大亨,左右政坛的律师,这些人因为我们将一些他们下令不得报道的内容搬上了报纸,而对我们怀恨在心。我们每天经常在阿默斯特街的清教徒咖啡馆共进午餐,这是一双希腊夫妇开的小店,汉堡卖得很便宜,服务员小姐也很漂亮(你现在在哪里呢,美丽的服务员小姐乔?)。布莱格登讲故事时总是那么令人着迷,比如有关他在圣路易斯工作时报纸发行人L•;Z•;罗伯茨的故事,关于《圣路易斯邮报》传奇编辑O•;K•;波瓦德的人生,还有他自己在《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报社的消防通道里偷偷溜出去吸一根烟的经历。从他一个接一个的故事里,我们听他讲述新闻记者怎样追踪丑闻,将政治人物送入监狱,然后也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在新罕布什尔做同样的事情。布莱格登对办报纸充满了激情,并用这种意念来感染我们,因此大家对工作总是非常投入,从不着急回家。
当我们能够回家的时候,我和琼经常会与布莱尔•;克拉克夫妇待在一起。克拉克的妻子霍莉生活得很安逸。他们在新罕布什尔彭布罗克有一套比我们更加别致的房子,还有一个美丽的老式农场。每一次,当一瓶阿尔马登山红酒和一份意大利面下肚后,我们整晚都会不停地谈论工作。不久后,琼和她的朋友玛丽•;麦卡锡一起做起了装潢生意。她们的办公室在榆树街一家油漆店的角落里。我和琼曾想过要个孩子,可是时间不允许,主要是我们两个都忙着工作,每天要处理一大堆旧问题,还要面对新问题。
其中,一个令人感到头疼的就是《新罕布什尔星期天新闻报》的递送问题。为了阻碍周日发行的报纸,尤其是为了打击《纽约时报周日版》在新英格兰地区的发行,波士顿报纸的发行商们想出了一个阴险而且明显违法的恶招。每周前六天,波士顿…缅因铁路线的火车会在每天晚上都会翻山越岭来到蒙特利尔,运送所有的货物,其中当然包括报纸。这样就能直接把报纸送到新罕布什尔州的读者手中。但是,在周六晚上,同样的这趟火车被波士顿…缅因铁路局包给了波士顿出版协会,于是火车可以选择它们想要运送的货物,而它们没有选择《纽约时报周日版》,也没有选择运送《新罕布什尔星期天新闻报》。我们的律师说他们违反了《反垄断法》。但是当我的“表兄”小便帽罗伯特•;乔特听说这件事以后,笑着跟别人说:“那些家伙没钱告我们。”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新罕布什尔星期天新闻报》存在的短暂25个月里,它击败了其他优秀的新英格兰地区报纸,甚至是日报,取得了美联社的优胜奖。我们经常刊登一些有意思的新闻调查、专栏故事,再加上地方体育版,以及直面女性的妇女版和四页的彩色连环画。在短短两年时间内,报纸的发行量大大超过了本州的其他报纸,在缺乏广告赞助的情况下,我们节衣缩食,写出了两个“革命性”的报道。
弗兰克上校的妻子安妮•;里德•;诺克斯,把苦心经营《联合…领袖》卖给了狡猾疯癫的右翼分子威廉•;洛勃,于是他马上开始帮助宣传部门来发泄对我们的不满。洛勃的父亲是泰迪•;罗斯福(西奥多•;罗斯福)的秘书,而泰迪•;罗斯福正是洛勃的教父。为了证明他的身份,证明他不是犹太人,洛勃还曾经在《联合…领袖》上刊登了一份他在圣公会教堂洗礼的证书。起先,洛勃的经济资助来自明尼苏达州圣保罗的瑞得一家,直到后来瑞得难以忍受他的做法才中断了资助。后来,莱昂纳多•;凡德继续资助他。凡德是圣路易斯一位富有的火柴制造商的公子,他在报业中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他曾经给时任北约欧洲盟军最高司令部指挥官的艾森豪威尔将军写了信,要求他作为民主党候选人参加1948年的总统大选;因而作为对他的褒奖,莱昂纳多•;凡德的名字也记入了史册。
无论如何,在北方政客掌控着南北报业的情况之下,新罕布什尔州保守的商界领袖们都选择了右翼分子,而不是自由主义者,我想这也是注定的。但是这是该布莱尔•;克拉克操心的事,发行人不就是关心钱吗?而我要潜心向拉尔夫•;布莱格登学习——学习如何写作,如何寻找、发现并挖掘新闻故事,如何对于任何人提供的第一手资料保持怀疑和审慎的态度。从布莱格登那里学到的东西令我永生难忘。我曾经在三位出色而资深的编辑手下工作,他们无私地与我分享知识与思想,鼓励我不断开拓进取,善于倾听别人,必要时还要转变自己的观念。拉尔夫•;布莱格登是第一位,《新闻周刊》华盛顿分部主管兼专栏作家肯尼思•;克劳福德是第二位,在《华盛顿邮报》从业21年的资深编辑罗斯•;威金斯是第三位。
我们曾经揭露过两宗丑闻。第一宗案件是关于新罕布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