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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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粉-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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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燃着火折,找到了烛台上的蜡烛,屋里亮起来,她看着屋里的摆设和我研香的各种器具,眼里没有一丝新奇,只是直挺挺地坐在桌边发愣。    
    这时,王狄从竹林里向木屋走来,亮着的窗户显然刺激了他的眼睛,因为蒙面挟持走了莲衣又把她丢失,所以不敢走近它,脚步也慢了下来。他的脸色在黑暗中沉郁极了,半晌才鼓足勇气慢慢踏上木屋的台阶。    
    王狄想像着烛光下的人一定是我,看到的也会是我找不到莲衣后的慌乱表情,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发愣的白小酌,看到的是他日夜思念的人。    
    白小酌发现王狄,惊喜地站起身:“公子,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一直在等你。”    
    王狄惊诧地:“白姑娘?你……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好在这儿见面吗?”    
    “这是怎么回事,林一若呢?”    
    “他出去找人了,一会儿就回来。”    
    王狄当然明白我找的人是谁,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外,脸上的表情更为复杂。    
    白小酌并没注意王狄的情绪,欢喜地把他的弯刀和下酒菜放在桌上。    
    “小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一直被禁在曹府吗?”王狄急于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林公子去求长公主,让她命令曹云把我放了出来。林公子说晚上你会在这里等我,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白小酌高兴地说。    
    “怪不得,怪不得林一若说今天晚上会给朋友一个惊喜。” 王狄明白过来,一掌击向桌面,最后颓然坐在椅子上,内心悔恨交加。    
    “公子,我就是他说的那个惊喜啊,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难道你不高兴吗?”白小酌全然不知道王狄的心里所想,欢喜地坐在他身边。    
    “高兴,高兴。”王狄不自然地笑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小酌姑娘,林一若有没有说……去哪里?”    
    “他很着急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就跑了。”白小酌起身走到王狄身边。    
    王狄愧疚地走出门外,白小酌没有注意到王狄的表情,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王狄看着远处黑黝黝的竹林,心里酸涩无比。在这个本该感激我的时刻,他却卑鄙地掳走了我的心上人,还把她丢了。王狄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    
    “公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在外边等他。”    
    白小酌快活地说:“林公子一路上都在说今晚要跟你好好喝几杯呢。”    
    王狄痛苦地道:“恐怕他……没有心情了。”


第八部分:皮肉生涯蛮邦之女

    “莲衣——”    
    “莲衣——”    
    “莲衣——”    
    我拿着那架纸风车奔跑,苍茫的夜色和竹林中回响着我的声声呼唤,可是莲衣不回答,我被一种不祥的预感震住,我把自己跑得精疲力竭,莲衣仍旧踪迹皆无。竹林被大风摇撼得宛若波涛汹涌,我痛苦地哀嚎一声,颓然向后摔倒在压抑的清晨里。    
    我不知道莲衣被王狄挟持走了,我以为是她自己走的,我以为她不在乎我的存在了。我以为我们的心灵快要相通了,没想到她还是没有理解我的心境。莲衣,你能去哪儿呢?你怎么可以让我在漫无边际的等待中体验孤独,我觉得胸膛里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有,也是一腔流不出的泪水。    
    从竹林里出来,我踏上另一条小路,这是一条我从未走过的路,我不知道它的尽头是什么地方,我只是一厢情愿地猜想莲衣有可能是迷了路,有可能在迷途之后沿着它往前走。它的尽头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澈得像它欢快的笑声。我呆呆地想像着河水里自由游窜的小鱼,心里是一片沉重的哀伤。人有时还不如这些没有思想的鱼儿快活,它们现在在干什么?它们是在寻找家还是和莲衣一样无家可归?    
    鱼儿是有家的,水即是它的家,而莲衣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但这个世界并不是她的家。莲衣的家是那座木屋,是我这片滚烫的胸膛,她从里面走出来,一声不响地把自己丢了,也把我丢了。她不如鱼儿自由,甚至不如她笛声里的那只鸟儿快活。那只鸟儿会盘旋在空中俯视落脚的地方,莲衣呢?她的世界永远是一片缺少亲情的、漫无边际的黑夜。    
    想起那只鸟儿,想起了莲衣的《鹧鸪飞兮》。我一直想学这首曲子,可是身边没有笛子。我想像着把竹笛送到唇边,伤心地闭上眼睛。    
    那只鸟儿飞出来了,它怯怯地扇动着稚嫩的翅膀,因为这是它的第一次飞翔。我想让它直冲高空,让它代替我的眼睛巡视这片山林,从而看到莲衣在某一处角落里孤单的身影,可是,它的翅膀缺少力量,几次冲高又颓废地低回盘旋。它一定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每一次低回的时候都发出几声嘶哑的哀鸣。    
    我心里焦灼不堪,拚命舞动指尖拍打它的翅膀,可惜我的指尖也是生疏的,它们和那只鸟儿的翅膀一样挣扎着不像在寻找什么,而像一种仓皇的逃生,最后终因气力耗尽,从飞翔中直栽而下,坠落草丛。    
    这是一只鸟儿的命运吗?这是莲衣的命运吗?这是我的命运吗?    
    我想让那只鸟儿重新从笛声里飞出来,但是我的心和指尖已经开始痉挛,居然打不开笼子的栅口,难道我和莲衣就以这样的结局结束?    
    我踽行在河边,踏着一块块卵石,直到把一颗完整的心走成残缺……    
    王狄承受不住我对他的恩德,承受不住内心巨大的愧疚和痛苦。他从白小酌口中得知铭儿栖身在风月舫,于是拿了弯刀瞒着白小酌向风月舫走来。     
    王狄正走在秦淮河边的时候,风月舫内已经乱作一团。    
    不知什么原因来到风月舫的铁笛公主大醉着挥动皮鞭,大厅内的一件件摆设应声碎裂,歌妓们远远躲在墙边,瞪大眼睛随着摆设碎裂的声音惊叫。铁笛公主正挥动皮鞭打得兴起,风月舫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大队兵卒冲进大厅,大声喊叫着将铁笛公主团团围住。    
    铁笛公主醉醺醺地大叫:“你们是干什么的?来帮我拆房子吗?快动手吧!”说完挥鞭朝兵卒打去。前面几个兵卒哀叫着倒地,兵卒们迟疑地向后退。    
    一位兵卒头目大叫:“别怕,小小的蒙古公主有什么了不起,杀了她有曹统领顶着,给我上,乱枪捅死她——”兵卒们壮着胆子冲过来和铁笛公主乱战在一起。    
    铁笛公主本就喝得大醉,加之方才已经发泄了半晌,体力渐渐不支,没有多长时间就被兵卒们合力打倒,还被绑在梁柱之上。    
    兵卒头目捡起地上的皮鞭,走到铁笛公主近前:“他妈的,看不出来你这蛮邦之女还有些本事,不知道你挨鞭子的功夫如何?”兵卒头目说着挥鞭向铁笛公主的脸上抽来,铁笛公主吓得闭上眼睛。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人们还未看清怎么回事,兵卒头目的身躯已经横飞起来,并且撞在墙上昏迷过去。铁笛公主恍然睁开眼睛,只见头戴斗笠、手拿弯刀的王狄站在近前。    
    “王狄,你来得正好,把这些欺负我的混蛋都杀死。”铁笛公主委屈地大叫。    
    王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铁笛公主被绑的事实,于是眼中陡地射出一道冷电。兵卒们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杀机,想先下手为强,齐声喊叫着抬枪向他扎来。王狄的右臂微动,弯刀已从鞘中出来斩落二十几个枪头。兵卒们情知遇上高手,吓得急忙散开。    
    王狄用刀割断绳索,左臂抱着全身瘫软的铁笛公主向舫外走去。沿途的兵卒们谁也不敢再靠前,都惊慌地闪开道路。    
    王狄和铁笛公主刚到门口,铭儿挡在前面。    
    “王兄,你就这么把人带走吗?” 铭儿的声音很平静,“你带她走,我把今天的损失算到你的头上,请你相信我的话。”     
    “莲衣姑娘在哪里?我要带她回去。” 王狄威严地低声说。    
    “你有多大面子可以一次带走两个姑娘?” 铭儿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屑。    
    “少废话,莲衣到底在哪里?” 王狄大喝。    
    “你的话我不懂,莲衣是谁?这舫上的姑娘吗?” 铭儿说罢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躲在墙边的几个歌妓。    
    “你再说一遍。”王狄的话里充满杀机。    
    “你的话我不懂,莲衣是谁?这舫上的姑娘吗?”铭儿的语气依然很轻松。    
    王狄一手抱着铁笛公主,一手缓缓把刀架在铭儿的脖子上。铭儿并不害怕,反而看着王狄的身后笑了。    
    王狄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去,原来几杆枪已顶住铁笛公主的脖子。    
    “你要想让莲衣活着,应该知道怎么做,这个野女子我可以让你带走,不过我告诉你,我不怕你的威风,不怕你手里的弯刀。” 铭儿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    
    几杆枪从铁笛公主喉边撤回,王狄情知救出莲衣绝非易事,只好从长计议。


第八部分:皮肉生涯义愤填膺

    我像个傻瓜一样仰面躺在母亲的床上看着房梁。母亲从桌上端过一碟点心坐到床边,她把一块点心放到我摊开的手里。我一动不动,母亲又笑着拿了我手上的点心放到我的嘴边,我下意识地把嘴张开。    
    母亲嗔怪地说:“我就知道这一招很灵,想起来又气又笑,我就是这样一口一口把你喂大的。”我咬了一口点心机械地嚼着,眼睛依然盯着房梁。    
    母亲又说:“若儿,这些天你不在,你父亲正教蝈蝈研香,有空的时候你也帮帮他,你们从小一块长大,就是亲兄弟。”    
    我仿佛没有听见,自言自语地:“莲衣有点心吃吗?”    
    “她叫蓝莲衣?”    
    “她不姓蓝,她叫解莲衣。”我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母亲,我们林家到底和她们母女有什么仇恨?她们憎恨香粉,对一切香味都憎恨。”    
    母亲吓了一跳,激动地说:“你先说,她怎么会姓解?我那天问姐姐还有没有心愿未了,她让我问你,你们……你们……”    
    我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反问道:“你管她叫姐姐?那我和莲衣……”    
    母亲也很着急:“我和她是结拜姐妹,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抑郁地说:“她临死之前说莲衣不姓蓝,姓解,还有一封信给莲衣,里面说到莲衣的身世和我们两家的仇恨。”母亲似乎意识到什么,扭头看着墙上的画。    
    我着急地问:“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莲衣不说,你告诉我。”    
    母亲看画的眼睛湿润,声音也有些颤抖:“我知道姐姐的下场为什么凄惨了,解非,你如果还活在人世,应该欣慰了,你有个女儿。”    
    我急于想知道那个仇恨:“母亲,这个仇恨不共戴天吗?怎么能够化解它?”    
    母亲扭头看着我:“若儿,我也不会告诉你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仇恨,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林家对不起他们一家,毁了他们一家子,毁了他们一辈子的幸福。”    
    我恍惚地起身走到画前看着,耳边是母亲痛苦的声音:“这个女子就是你的姨娘,我的义姐,也是莲衣的母亲,那个人叫解非,二十年前被人逼得家败人亡,远走天涯,至今生死不明。”    
    我听得义愤填膺:“母亲,是谁这么丧尽天良?告诉我,我替他们报仇!”    
    母亲的神情一哀:“我不想说,不想……让你瞧不起他。”    
    我似乎意识到什么:“这么说我认识这个可恨之人,那更应该让我知道。”    
    母亲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拉着我的手坐在床边。    
    “若儿,现在不是追问这件事的时候,你该把莲衣找回来,弥补他们的不幸。”    
    “母亲,我一直这么想,我想把伤害变成幸福,我相信我能做到。”    
    “你真是这么想的?”    
    “莲衣因为我才离开,我一直梦想着某一天她为我做一件事,她的走,就是为了我,而且……感觉她不肯告诉我这个仇恨的原因,也是为了我,我很开心。”    
    母亲心疼地看着我,把我的手紧紧攥住:“若儿,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动情的人,她要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感动的。”    
    “母亲,我也想让她感动……可是太难了,太难了。”    
    “若儿,那是你做的远远不够,还需要努力,其实你能喜欢她,这太好了,把我们上一辈欠的,在你这儿全部还给她,让姐姐在地下安心。”    
    “我很愿意这么做,可是……她现在在哪儿呢?”    
    “不管在哪儿,你要找到她,我把她当亲生女儿,你答应我。”    
    “母亲,我答应你,不管有多难,我要让她站在你老的面前。”    
    


第八部分:皮肉生涯另寻新欢

    铭儿和瓶儿在曹府的院子里走着,小路的尽头便是那个挂着水晶珠帘的房间。这个房间住过蓝心月,羁押过白小酌,现在又软禁着我日夜思念的人——莲衣。    
    铭儿看着房间的镂花门似乎很有感慨:“人世间恩怨轮回的话一点没错,走了一个白小酌,又来了一个莲衣,连屋子都不觉得寂寞。”    
    瓶儿看她的心情很好,不由打趣道:“铭儿姐,莲衣走了还会有谁来呢?”    
    “你的话很有趣,这也许是个天机,凡人无法预料。”    
    “不管是谁,蓝心月是不可能了,因为她死了。”    
    铭儿突然停住脚步,带着怒意看着瓶儿,忽然又莫测高深地笑了:“我说了,天机凡人无法预料。”说完径直向镂花门走去。    
    瓶儿被她突变的表情吓住,知道自己的话触犯了她,不由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房间里,莲衣临窗而立,身后是一桌未动的饭菜。    
    铭儿撩了水晶珠帘进屋,她看着莲衣的背影,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因为刚才说错话,瓶儿没有敢进里屋,只是隔着水晶珠帘看里面。    
    “抓我的是什么人?你又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莲衣的头没回,声音很平静。    
    “这儿……你还住得惯吗?” 铭儿没有直接回答莲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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