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花四溅，忠仆颤抖着身子，扑倒在主人脚边。
本集终。
按下储存，关上计算机，伸个懒腰。八点档的剧本就是得这么写，煽情而直接。真实生活就不必如此，“忠狗”ToTo 依然可以在走廊上绕来绕去，抬腿撒尿。
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因为牠永远不会泄漏主人的秘密。所以我可以很放心的让Kate一个人带着 ToTo 出去，而不必害怕 ToTo 会趁机“说”出我的旧情。牠不会告诉Kate 我曾经如何爱着另一个女人，牠也不会让 Kate 知道我曾经多么甜蜜又多么失落，牠更不会以旧情“挑拨”我与 Kate 的感情，或是以守密为名跑来“威胁”我每天两餐都要给牠吃新鲜牛肉。于是，我也就不需要“杀狗灭口”了。
把 ToTo 关进狗笼里，打开洗衣机，从洗衣网里面拿出深深浅浅的蓝色，用夹子夹住吊挂起来，如风铃一般，随着风摇曳生姿，散发出一种优雅的情韵。
Kate 也挤到走廊上，将怀里一堆红色系的衣服扔进洗衣机，一抬头，就看见我帮她晾上的蓝色胸罩。
“你为什么都用两个夹子夹住两个罩杯的下缘？”
“不是妳教我的吗？”我有点疑惑。
“才不是呢？我都是用夹子夹住中间。”
旧爱蒙太奇第14章 爱情其实是一种习惯（2）
“夹中间？不对吧？妳明明是教我这样夹的啊？不然是谁教我的？”我实在不记得。
“一定是你妈教你的。”
“拜托，我怎么会碰我妈的内衣？”我觉得有点冤枉。
“……那你前妻呢？是你前妻教你这样晾内衣的，对不对？”Kate 产开惊人的联想力。
“不是啦，我没有帮她洗过内衣！”我记得没有，不晓得 ToTo 记不记得。不会告密的小狗，也不会作证。
“谁晓得你有没有！”
Kate 拉上纱门，把我关在走廊上。我倒入洗衣粉按下开关洗衣机开始放水 ToTo 立刻吼叫。牠没有泄密，我自己却将旧情走漏。
原来我可以忘掉旧情，却改不了因爱而产生的习惯。以前的照片、卡片、甚至计算机里面的情书，都可以被撕毁、收藏或是“删除”，不让新的恋人看见、触及或是知道，但是无论如何埋藏过往，过往却依然驻足在自己的身上。
所有新的恋情，都无法和旧的爱情截然划分。Kate 那深深浅浅的蓝色内衣悬吊在走廊上，展示了我新的恋情。但是在 Kate 眼里，两个夹子分别夹住胸罩左右两个杯缘底部的悬吊方式，却成为我难忘旧情的具体证明。随着风在阳光下穿梭，成为梵谷的忧郁！
“所以我不要做你的女朋友！”Kate 窝在沙发上。“你的过去会一直困扰我！”
“可是妳以前不也是交过男朋友吗？”这是非常不高明的响应，也是恋人一定要回避的问题，现在却出自我的口中。
旧爱蒙太奇第14章 爱情其实是一种习惯（3）
“是啊，可是你不用去面对这件事，但是我却得天天看到你的旧情，面对你的旧情。”
“我不懂！”Kate 的爱情逻辑，是一道难解的数学方程式。
“你影视圈里的朋友，你的家人，甚至你的学生，多少人都知道你结过婚，多少人都见过你前妻。当他们一见到我的时候，我就被他们拿来做比较了！”
唉！因为我不认识 Kate 的朋友，幸好不必被拿来和她以前的男友做比较，只好静静听着 Kate 解开她那难解的爱情方程式。
“我知道这样讲对你不公平，你一定也觉得我很霸道。”Kate 继续说着。
嗯……知道就好。
“可是婚姻和恋爱是不一样的。恋爱是私密的互许，婚姻却是诉诸大众的承诺。”
好，我明白了。金城武用 Ericsson 的手机是私密的互许，拍 Ericsson 的手机广告就是诉诸大众的承诺。
“ToTo 不也是她要养的小狗吗？她走了，ToTo 不就成了你的拖油瓶？可是我却愿意帮你照顾牠，照顾你前妻的小狗。”
原来除了是我旧情的纪念品，ToTo还是拖油瓶。
“每次 ToTo 看着我，我就好像在牠黑黑亮亮的眼珠里，看到你前妻的影子。”
Kate 走到走廊上，把她的内衣用她的方式重新夹好。ToTo 已经在笼子里睡翻了脚。
阳光点点落在飘荡的蓝色内衣上，像莫内。
旧爱蒙太奇第15章 小狗是旧爱的看门狗（1）
只要你一接近，牠就开始汪汪狂吼！那是旧爱的势力范围，更是新欢的“内有恶犬、闲人勿进！”
你准备好要接受新的爱人与他的旧爱记忆了吗？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坦然面对旧爱留下来的“爱情遗迹”呢？
年少的时候，我一直相信可以藉由造访恋人的小学、中学，甚至旧家，去他幼年常去玩耍的公园，看他的成长相簿，听他说童年记趣，便可以弥补不能参与他过去生活的遗憾。就像日剧《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莉香，从东京搭火车到扎晃，为的只是在丸治的小学柱子上，在大家刻字留念的旁边，也刻上自己的名字。
日本偶像剧将爱情刻画得极美，男女主角纯情相恋，简直就是羡煞世人的神仙眷侣。但是日剧里没有提到的是，年长以后谈恋爱的对象可能有些不堪回首的失恋往事，这些令人悲伤的过去，往往教人不敢碰触。日剧唯美，避免残忍地触及在真实人生中可能面临的真爱大考验：到底新欢该如何与旧爱记忆和平共存？
他中学常去逛的书店，可能就是与高中女友邂逅的地方，你还会有兴趣参观吗？他大学常去消磨时间的电影院，正是他跟班对女友第一次看恐怖片而紧紧相拥的戏院。旧地重游，恐怕这是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吧？
台北并不是一个大都市，走没几步路就会碰触到前一段爱情的伤口，要不你就得锻炼强化你的心脏，让它禁得起不期而遇又必定遭遇的打击，否则你就小心一点，不要经常谈了恋爱又失恋，只怕到最后，为了避免去同样的地点，连个约会的地方都很难找。还好台湾餐厅多，有时这家倒闭那家开张，总是能找到灯光美气氛佳的新去处。
然而旧爱新欢不是餐厅，朋友也都说情殇尚未痊愈的人，不应该开始新的恋情，不应该藉由新欢取代旧爱。那么，结束一段婚姻的人，该怎么抚平伤口面对新的感情呢？
旧爱蒙太奇第15章 小狗是旧爱的看门狗（2）
跟结过婚的人交往必定会引来世俗异样的“关怀”眼光，周遭的朋友亲戚，因为要保护“失婚受害者”，更加对新欢严格筛选。只要新欢一旦曝光，全身上下就会被指指点点。在这种情况之下，离过婚的人并不是最大受害者。新欢必须承受前一段婚姻的阴影，一方面要替你疗伤止痛，避免不小心触及旧伤；另一方面还得接受各种评鉴的眼神，恐怕才是真正“双重伤害”。好比吸二手烟的人，反倒成为最大的受害者，比抽烟的人更容易得到肺癌。
我的法文课同学已经年近四十，先生的前一段婚姻有两个孩子。她倒很看得开，大儿子已经上大学、交女友，不常在家也不太需要管束；小女儿却正值青少年叛逆阶段，索性送到国外寄宿学校，交由天主教严格的教育来约束，避免“后母”难为。
那么前妻留下来的宠物呢？又不能往街上一扔让牠变成流浪狗！小狗还不是跟小孩一样，你得照三餐照顾，早晚还得帮忙遛狗！ ToTo “路过”餐厅客厅，还是搞得你一天扫地两天拖地。没事闹情绪吠你两声时，你又能怎样？
她留下的 ToTo，跟韦家辉相依为命，大概也不习惯有人进驻侵犯牠的地盘吧？牠小心翼翼观察主人身边的朋友，虽然胆小神经质，但总还能肩负看家的任务，遇到有人接近时，还是汪汪地对着入侵者吼上一阵。听说曾经暂住在韦家辉的朋友，虽然想对小狗示好，但是只要接近阳台，牠照样神经紧张地叫叫叫。
我也发现 ToTo 敏感的反应，为了不让牠误会我想要与牠分享主人，我是不是最好跟牠保持距离，避免刺激到牠，徒然惹来一顿抗议的叫声？
旧爱蒙太奇第16章 小狗说：荡剑式（1）
大家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于正在啃骨头的小狗而言，骨头就是牠的宝剑。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绝对不要在此时招惹牠。
我想我现在离“三杯狗肉”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一向把这个蓝色的笼子当作我的家，是一个我爱进就进、爱出就出的地方。但是现在竟成了我的牢笼，而我的屁股依然传来烧灼般的疼痛，让我无法坐下，只得在这狭小的牢笼里打转，将耳朵凑向厨房，倾听是否有磨刀霍霍的声音。
这事应该从李安的《卧虎藏龙》说起。那天夜里，当我在走廊上看到俞秀莲在屏幕上飞檐走壁后，我就入了“侠道”成为身怀绝世武功的孤独侠客，而这小小的走廊就是我闯荡的江湖，老板丢给我的猪骨头便成了我的青冥宝剑。
就是刚才，我正挥舞着武当猪骨青冥剑使出华山独孤九剑的“撩剑式”感受“剑狗合一”的忘我狂喜时，一个身影自我眼前晃过。我立刻用前爪握住青冥剑同时后腿一蹬身子向前一窜，嘴中狂吼：“荡剑式！”
“啊！”一声尖叫，一件粉红胸罩自上罩下盖住我的双眼。
我毫不迟疑，甩开胸罩再度挺剑进攻，一招“少林火云掌”此时打上我的屁股，一阵灼热立刻自肛门冲向我的齿缝。
我哀号一声，定睛一看，Kate 站在我前面，手上抓着一件胸罩，泪眼婆娑。
站在 Kate 旁边的老板立刻又使一着“佛山无影脚”，我就像“吊威也” 一样，身体一直，“咻”一声摔进笼子里。
旧爱蒙太奇第16章 小狗说：荡剑式（2）
原来，我把来到走廊收衣服的 Kate 当成了“碧眼狐狸”，又把粉红胸罩看成是取人首级的暗器血滴子！匆忙中我挺起猪骨青冥剑随着一声怒吼狂舞而去，却是把 Kate 吓得花容失色。
老板不知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因为护花心切而未能想到我“骨在狗在、骨亡狗亡”的宿命，只道我是兽性大发，自然将我教训一顿，收押禁见。同时将我的猪骨青冥剑没收，列为呈堂证物！
几个钟头过去，天色渐暗，我屁股的灼热感已经消失，但是我的心却愈来愈焦虑。屋子里悄然无声，不过老板和 Kate 的气味仍在。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达成处置我的决议？我将被放逐于街头？还是成为“三杯狗肉”？
正当我紧张着我的未来时，老板忽然拉开纱门，打开我的牢笼。我不敢走出去，不愿就此迎向未知。老板拍拍手亲切地喊着我，我开始跨出笼子，眼光一瞥，就瞧见 Kate 坐在客厅里，笑容满面的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卧虎藏龙》。
我兴奋的冲进客厅，往 Kate 奔去。Kate 看着我，脸色一沈，目光就像小李飞刀，带着寒意射向我，例无虚发，深深地刺进我的心，扎着我好痛！
这刀还带着情殇奇毒，立刻顺着血液奔流在我周身，让我全身筋肉颤抖，趴在地上痛苦挣扎。老板这时又使出“佛山无影脚”，我无力反抗就此摔进电视的《卧虎藏龙》之中，落在武当山上。
罗小虎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而我竟成了玉娇龙，即使昨夜两情缱绻，今朝还是一挥衣袖纵身一跃，落下深不见底的山谷。
坠落……坠落……坠落，云彩自我身边掠过，我一头栽进一个牢笼里。
“呜！”我哀号一声，脑袋撞上栏杆。定神一瞧，原来我还是在我的笼子里，刚才只是恶梦一场。
变成章子怡的玉娇龙不算恶梦，在梦里爱上张震演出的罗小虎才是梦魇！
旧爱蒙太奇第16章 小狗说：荡剑式（3）
“ToTo ！你在干什么？”
Kate 隔着笼子看着我，眼神不再是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却像极了以前的老板娘，而那正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一种眼神。
自从老板娘那样看过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老板娘了！那时候在老板娘的眼中，我看到一种决然的离愁，好像……好像我下定决心不要再去啃我那根被蟑螂爬过的骨头一样。
然而，我可以放弃我的骨头，但是我怎么可以让老板再次失去他心爱的女生呢？上次我年幼无知只把爱情当做是一根骨头，如今我以长大，早已明白人的爱情和狗的骨头的不可替代性。
骨头是看得见的，所以我们可以忍受失去骨头；爱情是看不见的，所以我们无法忍受失去爱情！
我坐了下来，歪着头看看 Kate，默默地从笼子伸我的脚爪，摆出一个挽留的手势。
批注
一、 “吊威也”，就是吊钢丝。俞秀莲的飞檐走壁或是李慕白持剑飘荡于竹林上时，都是因为吊了钢丝。
有一种鬼叫孤单第17章 我看见了爱情（1）
一闪一闪的香烟在黑暗中像萤火虫。而我静静的凝视着它，看它在烟尘中飞舞，舞出亮闪闪的“心”。
那天 Kate 走了之后，老板把我从笼子里放出来。我站直身用前脚攀上老板的膝盖，想问问 Kate 还会不会回来？老板捏捏我的头之后把我推开，我想我还是先闭嘴比较好。
狗之所以好过猫，在于狗比猫更会察言观色，更会配合主子的心情办事。所以那晚当老板牵我出去散步时，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散步距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