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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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散尽-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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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钢针,有时连袜口和袜头都能缝在一起。陈卅每每看到粗细不均的线脚以及凤凰鲜血淋漓的手指,总会有一种心惊肉跳;毛骨悚然的感觉。
  “哎呀!针线活儿可真难做。”凤凰由心而发;冒出了一阵感慨。
  “是啊!的确是难了些,”陈卅安慰她,“习惯了就好。”
  安慰别人容易,可轮到自己就不是那么乐观。陈卅两条腿上下都一般粗细,肿得像日本香肠,上厕所都要扶墙迈着剪刀步。每日里只有出操能暂时“脱离束缚”,时间一长,他和扁担以及凤凰的腰带处出了感情,就连睡觉都是绑着睡。有时宋玉昆问他:“老陈啊!你这样子能睡着吗?”
  “睡不着有啥法子?”陈卅叹口气,“不过习惯了就好。”
  郑东贵也没闲着。虽然陈卅每天依旧是嘻嘻哈哈,但是他知道陈大胆不但是皮肉受苦,而且也是身心疲惫。为此,老郑豁出去自己的颜面,使出八岁以后基本没怎么用过的绝活——上树掏鸟窝,给陈大胆弄了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鸟蛋。
  “瞧瞧!要不咋说是弟兄呢?关键时候还得是自家兄弟够意思。”陈卅握着郑东贵被树枝划得满是伤口的大手,心疼得要命。
  “大胆啊!腿还疼不?”
  “不疼了,不疼了!”陈卅心里热乎乎的。望着战士们送来的河鱼、山鸡、野菜和草药等补品,陈卅第一次感觉到正规部队就是和土匪绺子不一样。
  “咱队伍有纪律,不能拿老百姓的东西,我身上又没钱……呵呵!献丑了……”郑东贵越说越不好意思,陈卅感动得落了泪。
  宋玉昆也想表示表示。可是上山采药——他眼神不好没人带他,下河摸鱼——他又笨手笨脚,有时搅浑了水不说,还影响别人的工作效率。无奈之下只好下厨当起了厨子,给陈卅做了几碗不咸不淡,不苦不甜的鲜鱼汤。
  弟兄们对陈大胆也尊重了许多,见面后,瞧他的眼神都不对了——就像儿子见了老子。别说,经过这么折腾,连陈卅自己也感觉到和从前不太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卅受苦这段时间,宋玉昆、杨雨和郭仲良每天和战士们混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时不时做点思想工作。这一点,宋玉昆和杨雨干得最出色。
  杨雨长得漂亮,漂亮姑娘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这群小伙子都喜欢她。宋玉昆则不同,他凭借自己那平易近人的性格和战士们打成了一片。他的思想工作开展得很有特点,总是在不经意间向身边人灌输着某种思想和道理,这种潜移默化的效果使得周围战士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他的观点。可以这么说,救国军从上到下,正在一点点接受这些知识分子。
六十八
  陈卅把自己绑了一个月,也跟战士们一起训练了一个月。一个月过后,战士们的变化大,据郭仲良反应:违纪现象明显减少。除了张宝库偶尔色迷迷瞧着人家大姑娘小媳妇,被人家追着用鞋底子抽之外,基本上都能约束自己。闲暇之余,在杨雨等人的带动下,还能帮助老乡扫扫院子挑挑水。面对这种变化,陈卅不得不佩服老宋这些读书人有本事。“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陈卅对凤凰说,“我就欣赏那些有本事的人。”
  “你也挺有本事的。”凤凰搂着陈卅的脖子外加他背后的扁担,“你可真行,硬生生把自己两条腿给并上了。说,你打算啥时候摘下来?省着你上茅房都得扶墙走。”
  “再捆两天巩固巩固。”陈卅想了想,“就怕它以后再犯。”说着,他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
  “我一直在琢磨啥是军人,当兵到底是为了啥?”
  “想明白啦?”
  “想明白一点点了。”
  “那你说说看。”
  “现在说不出来,等我腿不疼了就和大伙说。”
  “好吧!”凤凰抚摸着陈卅的膝盖说道,“你很有毅力也善于琢磨,将来一定能干大事。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五哥为什么看好你。”
  “为啥?”
  “他说陈卅脑子极其聪明,性格也不是一般的坚定。小鬼子将来要是败,也就败在他这种压不弯锤不烂的性格;和灵活多变的脑子上。”
  “五哥?对了,五哥咋不跟咱一块干?”
  “你当他是你?人家有老婆孩子,哪能撒手不管?”
  “有老婆孩子?男孩女孩?”
  “你问这干吗?”
  “闲着没事问问呗!”
  “是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的。”
  “起名字没有?要不……我帮他起一个?呵呵!我就喜欢小子。”
  “呸!早起了,还等你事后诸葛亮呀?人家孩子小名叫虎子,大名叫……叫赵廷峰。”
  陈卅等人忙着军训和学习,派出去搞侦查的战士于半个月前即已返回。然而,去凌源的汤二瘭子至今也没见个踪影。为此,领导小组在陈卅的炕头上开了个碰头会。
  “他会不会走丢了?”郑东贵心事重重地问道,“或者是……根本就忘了自己要干啥?”郑东贵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其他成员的表情也极其复杂。
  “我看不会!”绑在扁担上的陈卅坚决说道,“我看一定是出了啥情况。”
  “大胆啊!为了稳妥起见,咱们是不是挪挪窝或者再派个人过去瞧瞧?”宋玉昆建议道。
  “我已经命令周银锁和姜铁柱动身了,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消息。”陈卅眉头紧蹙,“我还是有那种预感——总觉得国军不会这么消停,而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嗯……”郭仲良点点头,“我们现在身处险地,关键是我们没有迂回的空间,想转移就只能转移到北面的赤峰。可是那里也不安全。从军事角度来看,我们选择汤杖子落脚;本身就是个错误,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了。为了应付突发情况,我看,我们要早作准备,免得到时被动。”
  陈卅没说话,心里盘算着怎么占国军的便宜。凤凰更是一声不吭,作为骑兵队唯一的战士,她还兼任了执法队的队长,不过执法队也仅仅只有她一个人。今天讨论的内容不是关于执法队的问题,既然不关她的事,所以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老郑啊!咱们的家底还有多少?”陈卅突然问道。
  “机枪四挺,步枪人手一支。”
  “也何?这比国军还阔啊?”陈卅笑道。
  “可是子弹总共三百多发。”郑东贵苦笑道。
  “啊?这倒是不好办了,机枪成了摆设。”陈卅挠挠头,“子弹发到每个人手里才十几发,这仗打起来可要难喽!”
  “目前我军白刃战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我看关键时候这也是结束战斗的好办法。”郭仲良提醒道。
  “是啊!”郑东贵也赞同郭仲良的观点,“咱们七旅下来的老兵,要论拼刺刀那可不怵小鬼子啊!关键总靠拼刺刀过日子那也不是个长远办法。”
六十九
  “你扯远了,现在是怎么解决眼下问题?”陈卅双眼瞪着桌面上的地图,静静地瞧着……
  大家都在想着应对措施,可是想来想去都认为不能硬拼,要智取。智取该怎么取呢?国军也不是傻子,想智取他就一定能配合吗?
  “老郑,这个一百二十八师的情况你了解吗?”陈卅眨眨眼睛。
  “不太了解……不过,汤二虎的兵能好到哪去呢?祸害老百姓是一个顶俩儿,打起仗来那就是两个顶不上一个。”
  “就是说……在同等情况下,他们的兵未必能打过咱们是不?”陈卅问道。
  “差不厘儿,不过人家要是派出一个营,该逃跑的还是咱们。”
  “既然是这样……”陈卅在地图上点了点,“就先等瘭子回来再说。”
  众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有人主张撤退,而且最好是撤到关内。陈卅没吭声,他竖起耳朵听着,心里却另有打算。
  众人正在争论不休,门外却传来令人熟悉的小调:“提起那宋老三啊!两口子卖大烟……”
  “瘭子!是瘭子回来啦!”陈卅挺挺身子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还被捆在扁担上。
  “报告!”
  “进来!”陈卅喊道。
  门帘一跳,周银锁和姜铁柱押着一脸憨笑;满嘴鼻涕的汤二瘭子走进来。汤二瘭子唱的“宋老三”是陈卅教的,可是瘭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唱得比陈卅还有韵味。这一点就连陈卅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妈个巴子的,你他奶奶死到哪里去啦?咋到现在才回来?情况怎么样?”要不是被捆着,陈卅肯定会上去踹他一脚。
  “呵呵呵……”汤二瘭子瞧着陈卅那副受刑的样子,忍不住傻笑连连。可能是笑得太开心,一连串闪亮的鼻涕泡飞得满屋子都是。
  “笑个啥?再笑老子就让你哭!”陈卅吓唬他。
  “呵呵!”郑东贵也笑了,他拍着陈卅的肩膀说道,“老陈哪!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汤怀书跟我说:瘭子自打生下来就不会哭。不信你就试试看,到最后指不定是谁哭呢!呵呵……”
  “那咋办?”陈卅着急了。这瘭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你想让他干什么,可他偏偏就不干什么。汤二瘭子还在哪儿傻笑。周银锁只好代表他向众人汇报:“我们发现从凌源出来国军一个连,而且行军的方向正是朝着汤杖子,所以……”
  “他们啥装备?有没有重武器?”陈卅问道。
  “除了七九式步枪,据说有两门小钢炮和三挺捷克轻机枪。”周银锁也只知道这些,毕竟,他以前没干过侦察兵。
  “说完啦?”
  “说完了。”
  “有没有要补充的?”
  “就这些啊!”周银锁心想,“这些还不够咋地?”
  “瘭子!你他妈别笑了!”陈卅解绳子想要过去踢人,“你出去一个整月,回来居然连个屁都不放。我他妈白养着你干啥?踹死你个舅子的!”
  “你要干啥?”凤凰寒着脸将他拦住,“他不是有缺陷吗?你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你没毛病干吗自己不去侦察?”说着,凤凰将陈卅按倒在炕上。迈过他的身子,穿鞋下地走到瘭子面前,凤凰安慰他道:“瞧瞧你,这一嘴大鼻涕弄的,也不拾掇拾掇?”凤凰掏出手帕给瘭子擦了擦。
  “呵呵……”瘭子还是傻笑不断。
  “你们两个把他送回去。”凤凰命令周、姜二人。
  陈卅的脸色很难看,他觉得重用瘭子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一件错误。此时此刻,他非常希望能找个地缝解决自己脸面丢失的问题。
  可是瘭子并没有走,他还是傻笑着左顾右盼。郑东贵实在不忍心看到陈卅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不知为什么,陈卅的难过拐带得他也觉得别别扭扭的。郑东贵有个特点,一犯愁就喜欢哼哼蹦蹦戏。他刚在嘴里过了个调门,不料旁边的瘭子却“呵呵”一笑,随后咧开嘴高声唱道:“哎嗨哎哎哎哎哎…….太阳升起了三尺三啊!一连国军进西村哪!大风卷起了三尺土,人喊马嘶撩起烟儿。打头的名叫孙保庆啊!看见那小媳妇就往人家门儿里钻哪!呀咦呀吗呀呼嘿……”
  “咦?”陈卅一个激灵就从炕上跳了起来,左三道右三道的粗绳子都没拦住他。“瘭子!继续继续,千万别停!”
  瘭子唱的内容令大家吃惊不小,特别是郑东贵,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郑副军长的调门一停,瘭子也马上闭嘴不唱,还是刚才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好像唱戏的人与他无关。
  “郑二杆子!你也不许停!继续!”陈卅跳脚喊道。
  “唉!”郑东贵心说,“这都是他妈啥毛病?汇报情况还得找一个伴奏的?”稳定一下情绪,郑东贵正儿八经继续哼着调门……
  瘭子马上又唱道:“……西村本是灾不断啊!天不下雨整三年哪!家家户户存粮断,卖儿卖女度荒年哪!孙连长看了他不管,要钱要米要大烟!说啥国军来剿匪呀!没米没粮咋行军?若是哪家里徒四壁,就把女人来充军。西村它从此不安分,老百姓磕头求天神哪!老天爷若是能开眼呀,打一个霹雳救穷人。全村的百姓几十口呀!没伤没难只有一人。若不是他生来有点傻,定逃不过刺刀和皮鞭!瘭子我心思少了一门,逢人就唱‘小寡妇上坟’。逗得老总哈哈笑,直夸我瘭子是好人。找个人群把身坐,心里留意把群分:六口锅来五口碗,当官的喝酒把钱吞。当兵的每人一块整,做官的每人多了八元。一共是一百六十五,多少兵来多少官儿?机枪三挺墙上架,小炮两门屋里扔。子弹成箱堆满地,长枪一杆一个人。领头的都有盒子炮,专打鸡鸭吓唬人。若不是瘭子跑得快,肯定埋进黄土坟。要是问我该咋办呢?酒也足来饭也饱,咱们半夜去杀人……”
  瘭子唱得是声情并茂,尽管他没有唱完,可是屋里的人全听傻了。郑东贵更是夸张,张大的嘴巴里不停滴着哈喇子,哼哼的曲调都听不出是喜是悲。
  宋玉昆使劲擦着眼镜,明知道自己近视,可他偏偏觉得眼镜妨碍他看人。
  郭仲良托着下巴,笔记本拿倒了居然也没发现。
  杨雨最夸张,白嫩的小手抠在嘴里把指甲咬来咬去,呆呆的表情像是三魂出窍。
  陈卅解开绳子往炕上一摔,抱起凤凰一阵狂笑:“哈哈哈……谁说他傻呀?我看他比猴还精!咋样?咋样?我说他行吧!谁说他不行来着?有本事你们自己去试试,我看谁还能比他打探得更明白?呵呵呵……要依我看,他就是天生干这一行的料!妈个巴子的,给个驸马我都不换!”狂喜之下的陈卅胡言乱语又蹦又跳。可是凤凰却低头瞧着他的下半身……
  “当家的……”
  “啥事儿?又咋地啦?”
  “你腿上的绳子好像还没解吧?”
  “是吗?我瞧瞧……哎哟我的妈呀!真的啊!”从陈卅的屋子里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锅碗瓢盆粉碎声……
七十
  第11章
  “大胆真会心疼人,”郑东贵暗笑,“把自己摔得七荤八素也没忘记保护老婆。”
  这两口子叠在一起,凤凰将陈卅死死压在了身下。
  “大胆,你没事吧?”凤凰羞红着脸赶紧爬起来。
  “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被拉起来的陈卅不敢抬头,先给自己找台阶下。可是再怎么掩饰,也遮不住他后屁股嵌着的两块陶瓷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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