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妈哎!”胖子捂着脑袋从炕上跳起,鲜虾活鱼一般蹦个不停。还没容他火气发作,枕头下的手枪已经落入一脸阴笑的陈卅手中。
“好汉爷!饶命啊!”胖子的反应真是没说的,就是一个“快”字了得。分清了敌我双方的态势之后,没等陈卅发号施令,胖子便跪到炕上磕头连连。脑袋撞击炕面的速度快赶上机枪的撞针。
“瞧你这尿性!”陈卅气得直咬牙,“你也算是个爷们?”
“是!是!小的是大姑娘养的,是大姑娘养的……”
“少他妈废话!起来跟我走!”手枪向门外一指,陈卅的嘴角泛起了一阵阴笑。
“好!好!我先披件衣裳……”
“谁让你披衣裳了?就这么给老子出去!”
“可是……”
七十三
“啪!”枪口一跳,子弹将墙壁钻了个青烟徐徐的小洞。
“饶命!饶命!小的不披就是!就是……”
陈卅推着哆哆嗦嗦的胖子,凤凰拎着昏迷不醒的女人。西村此时枪声四起,但很快又悄然无息。
走到街边的十字路口,陈卅迎面碰上像模像样押解俘虏的郑东贵。“得手啦?”陈卅问道。
“这群杂碎真他妈废物,睡得都跟死猪似的!”郑东贵心里这个美啊!
“咱们的人伤着没有?”
“没有。”
“嗯!”陈卅瞧瞧他身后那群俘虏,一个个都没穿衣服,白花花直晃眼睛。
没过多久,在机枪步枪的威逼下,一百多位俘虏兵在高粱地整整齐齐站了三排。“我原来还以为会是场硬仗,没想到这群兵太崧!”郭仲良笑道,“连个反抗的都没有。”
陈卅没吭声,心里面失落得很。尽管他们取得了胜利,可是这仗对他来说,显得有些美中不足。主要是觉得对手不在一个档次、打得不过瘾。“看来今后得找个像样的对手玩玩,”陈卅叹口气,“不是硬骨头老子没兴趣去啃。”
天气很凉,这群俘虏又冻又怕,身体哆嗦得像打摆子。
“给他们找些衣裳!”宋玉昆吩咐道。
“当官的都给我光着!”瞧了瞧神色异样的郭、宋二人,陈卅又道,“让他们跪下!”
“军长!”郭仲良说道,“咱们的军纪里好像规定了不能虐待俘虏。”
“谁说他们是俘虏啦?”陈卅双眼一瞪,“他们只是一群不折不扣的胡子!”
“噢!胡子……”郭仲良只有苦笑的份儿。
天亮了,家家户户依旧是房门紧闭。杨雨主动敲门去动员老乡,这些饱受蹂躏的村民却表现得异常冷漠。有的人家探出脑袋“嗯啊”几声就没有了下文,有的人家干脆紧闭房门不肯出来。
“他们都怎么啦?难道他们不想报仇吗?”杨雨带着疑惑找到了宋玉昆。
“你没告诉他们咱们不是土匪吗?”
“说啦!”
“那你没跟他们说咱们是来解救他们的吗?”
“也说了。”
“那怎么回事?难道没说我们是来替他们报仇的吗?”
“全说了!”
“咦?这就怪了……”宋玉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凤凰在一旁插嘴说道:“恐怕你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杨雨问道。
“关外的绺子多如牛毛。实际上,真正让百姓受苦的,还是那些剿灭绺子的官兵。他们打着剿匪旗号干的缺德事儿,那可不比绺子差多少。我记得有一年官兵剿灭‘青山背’,说什么要解救百姓‘倒悬之苦’。可是进了青山背地界,一抹脸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们要粮要钱要女人,临走还把方圆十几里的牲口抢夺一空。绺子多少还讲究个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是这些官兵呢?里外全吃!”凤凰说到这里,眼睛湿润了,“青山背方圆十几里的大姑娘,就没有囫囵个的,全都嫁不出去了。失节的女人谁愿意要?那年,青山背附近的荒坟野冢可没少添,都是没出嫁的姑娘。按照老辈人的习俗,未嫁早殁的姑娘不能并入祖坟,又没个夫家,所以,都集中一起埋在大道边了。据说一到晚上,远远就能听见鬼哭狼嚎,吓得绺子里‘插签的’都不敢从那里走……”
“唉!这些女人真可怜……”杨雨一声幽叹,胸口好似塞进乱麻。
“那些活下来的百姓更可怜,这个惨哪!要吃没吃要烧没烧,最后,还是我带人出关干了一票,才彻底解决他们燃眉之急。那时候,老百姓都说山寨好,山寨是他们的贴心人。你们想想,胡子居然成了他们的贴心人,这世道……唉!”杀人如麻的“火凤凰”,其实也有她脆弱的一面。至少在宋玉昆眼里,眼前这个凤凰就带给他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我懂了……”杨雨点点头。
“是啊!”宋玉昆也感慨道:“要想老百姓支持我们,跟着我们走,那可不是几句好话就能解决问题。关键是要让他们得到实惠,觉得跟着你有盼头。”说着,他还用眼睛瞄了瞄若无其事的郭仲良。
杨雨、宋玉昆和郑东贵拿着衣服背着面口袋挨家挨户敲门去了。陈卅命人从马棚里找来一口大铡刀。
“张宝库!”
“到!”
“马富!”
“到!”
“你们去把这口铡刀给老子磨快了!”陈卅咬牙切齿地吩咐。
“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一百多个俘虏吓得屁滚尿流,不顾天寒地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时间臊臭冲天,熏得在场之人无不眉头紧皱干呕连连。
“都他妈闭嘴!”陈卅喝道:“谁再敢嘟嘟囔囔,老子就先拿他开刀!”这招比什么都管用,百十号人跪在地上,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宝库和马富都知道这位胡子军长的脾气,那是说一不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主儿。两个人也没多说话,卸下铡刀,找了点清水,就着一块大青石“嚓嚓”磨起来……
“军长,你真要把他们都……”郭仲良比划个砍头手势。
“我总得找几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开开荤吧?”陈卅一努嘴,“如果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好人,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听这话,郭仲良不由自主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后脖颈子寒风瑟瑟。
铡刀磨了一个时辰,俘虏们也跪了两个小时,磨刀声将有些俘虏吓得口吐白沫,瘫软如泥。张宝库摆明了要折磨人,他一边磨刀一边偷眼观瞧俘虏脸色,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将铡刀往冻土上重重一墩。
陈卅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他静静等待苦主的到来。
“军长,请您三思啊!”郭仲良低声劝道,“咱们现在正需要兵源哪!再说杀掉俘虏,那咱们以后的工作……”
七十四
“我明白你的意思,”陈卅一指地上的俘虏,“这群王八蛋祸害百姓一个顶俩,打起仗来十个也顶不上一个,养这群废物干啥?想让他们来救国救民,我看还不如指望蒋委员长能抗日更实惠一些。”
郭仲良不敢再劝,陈卅的脾气他早已领教,也知道自己在陈胡子面前说话是什么分量。无奈之下,赶紧悄悄溜走去找宋玉昆商量对策。
看来杨雨等人的工作还是见到了成效。衣不蔽体面容枯槁的百姓,三五成群慢慢汇集到高粱地周围。虽说是远远观望,但总比无人喝彩由陈大胆唱独角戏来得热闹些。
这群百姓被糟蹋得很苦,霜冻天气,有的人居然光着脊梁赤着足。能穿个破鞋片子的也许就算是大户人家了。一丝不挂的小孩子爬上村口光秃秃的白杨树,清黄的鼻涕糊得满脸,有的壮汉一边搓着身上的泥球,一边龇着黄牙大嘴瞧着那群神情委靡的败兵。一个老头蹭着乌黑的脚趾,时不时还把手指凑到鼻子下嗅嗅……
“呕……”看到此情此景,凤凰抱着陈卅的大腿呕出了大量黄水。
“瞧瞧!”陈卅捶着凤凰后背心疼不止,“啥你都敢看,把自己糟尽了不是?”
正说着话,杨雨领着一群衣衫不整的妇女走过来。“军长!”杨雨道,“这些都是被糟蹋过的妇女,”她指着一位有气无力被人搀扶的妇女又道,“她最可怜,被孙宝庆领着三四十个兵轮番糟践……”
“嗯!”陈卅点点头,“凤儿啊!你和杨雨扶着她,让她把那群畜生给我找出来!”
然而,这女人经过惊吓再加上疲惫不堪,神志有些不清。只在人群中点出寥寥几个禽兽。
“把她们都叫过来!凡是干了畜生事儿的一个也别放过!”陈卅紧攥着手枪,牙齿咬得“嘎嘣”爆响。
没过多久,三十多个混蛋连哭带嚎被拖出了人群,这其中就有三位排长外加那个光头连长孙宝庆。
“人数不够!再找!”陈卅高声喊道。
“刘老四!你个鳖犊子!女人你没玩啊?装啥大尾巴狼?”有个兵痞算是彻底豁出去了,临死也想再拉个垫背的。
“谁叫刘老四?”
在证人的指证下,一个抖如筛糠,枯黄干瘦的败兵也被拖出人群。
“继续找!”
不多时,畜生群里又多了二十几位。
陈卅看着这些人,血红的眼珠子寒光凛凛:“你们也算是个兵?国难当头,小鬼子你们不去打,反过来倒祸害起老百姓来了!你们是驴啊?你们糟蹋了这些大姑娘,她们以后还怎么嫁人?她们连最后一点做人的希望都被你们给祸害了,你们到底想过没有,她们从此该咋活?”
“长官饶命啊!我们下次再也不敢啦!”六十多个人瘫如烂泥整整跪倒一地。一时间哀声四起哭爹喊娘。
“来人!给我往上填!”一脸杀气的陈卅“哗楞”一声撩起了铡刀。跟随过陈卅的人都知道:只要他眼睛一红就会杀人,而且绝不手软。
这群败类也的确是罪恶滔天,因此,救国军的战士干起活来格外卖力气。
“中国人不杀中国人!中国人不杀中国人!”被绳捆索绑的孙胖子吓得胡言乱语起来,在两名战士的押解下,居然还能一蹦多高。
“少他妈废话!铡!”陈卅一挥手,号叫着的孙胖子就被塞进了铡刀。
“噌!”
叫声“嘎”然而止,一颗圆咕隆咚的大头被污血顶出三尺开外,在地上转过几圈,一口衔住颗鹅卵石,就此一动不动……
“下一个!”
“噌!”
“再来!”
“噌……”
……
“妈呀!”看热闹的老百姓被吓跑了三分之二。
陈卅杀人时的冷静、残忍和血腥,就连救国军的战士也看得胆战心惊。刚刚赶回的郑东贵被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嘴唇一个劲地念叨:“妈呀!他这还是人吗?还是人吗……”
“当家的!要不……你先歇会儿?”凤凰咽了咽唾沫,不知为什么,她的小腿也在微微颤抖。
陈卅没理会这些,扯下衣服大喊一声:“再给我往上填!快点!”
“噌……噌……噌……”
杨雨“哎呀”一声,掉头钻进凤凰的怀中,捂着双耳紧闭双眼。
“陈大胆……”闻讯赶回的宋玉昆也惊呆了,血人似的陈卅舔着嘴唇上的鲜血,脸上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快感。郭仲良自信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的汉子,可是今天他开了眼界:杀得兴起的陈卅,嘴里居然哼哼起嘣嘣戏《梁山泊下山》。
周围待杀和观刑的俘虏兵全没动静了。如果说几十条汉子能被一个人吓得昏死过去,以前的郭仲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然而事实就摆在了面前。
“全体上刺刀!”陈卅似乎想到什么。这一次,战士们拔出枪刺干净利落套进楔槽,第一次对军长的话毫不犹豫去执行。
“把这群畜生都给老子绑到篱笆上!”陈卅头脑中又蹦出了灵感,这是在他连铡三十多颗脑袋后,不经意间冒出的念头。没有人敢阻止他,就连宋玉昆的头脑中,都是一片空白。他不反对将那些罪大恶极的兵痞进行处罚,可是陈卅的杀人方式,他总觉得有点过分。宋玉昆的咽喉象塞进一团棉花,堵得他根本发不出半点声息。
二十多个死囚被绑在篱笆墙上,每个人面前站着一个端枪士兵。
“陈大胆到底要干什么?”宋玉昆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不好!”郭仲良叫道,“他想拿俘虏练刺杀!”正想阻止,可是为时已晚。陈卅果断地下达命令:“前进……刺!”
“杀!”二十几把刺刀,准确无误捅进死囚心脏,有些战士在目光中闪现出一丝不忍,也有的轻微颤动着手臂,可就是没有人敢违抗陈大胆的命令。
郭、宋二人痛苦地闭上眼睛,凤凰搂着惊怵的杨雨默默转过身,郑东贵“淅淅沥沥”挤着尿水……只有瘭子,这个从开始到现在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傻子,突然呵呵大笑。在满是血污的泥地上,吸着鼻涕,来回踢动着孙宝庆的人头……“娘……报仇了,呵呵……”
七十五
第12章
陈卅拎着铡刀在俘虏群中走来走去,阴冷的目光将这些心虚的人看得肝胆俱裂。
“长官!我只不过拿了穷鬼……不!不!拿了老乡一串辣椒,您……您饶命啊!”一个俘虏兵再也无法承受心理上的重负,跪倒在地主动坦白。
“只是拿了人家一串辣椒吗?”陈卅冷冷问道。
“还……还打了他两记耳光……不过我没敢使劲,真的没敢使劲!求长官饶我一命吧!”
“长官饶命啊!我就摸过她的小脸蛋……”
“我拿了点关东烟……”
陈卅仅仅是在人群中一站,这些俘虏就不由自主纷纷交代自己的问题。其实他们所犯的过错,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些老百姓根本就没把这些事情往心里去。可是这些俘虏不同,老百姓指证的后果他们全看到了,他们宁可自己交代问题,也不想被老百姓当面指证。陈卅手里那把铡刀实在是太可怕,此时此刻,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怎么处置这些俘虏呢?在场的其他干部谁也不敢提出自己的见解。这和是不是共产党员,坚不坚持原则没有关系。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谁也不想在这时和陈卅弄僵关系。
“各位老少爷们!”陈卅大声喊道,“这些兔崽子该咋处置,我陈大胆就听你们一句话!是杀是留全凭你们!”
一听这话,这些俘虏齐刷刷哭着喊着给老百姓磕头。有些人把老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