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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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黑洞-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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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爱上了她的心理医生    
    琳娜是一位82岁的非裔美国人,但在她的脸上却依旧可以看见往昔的优雅和美丽。她常描述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如何如何地吸引众多的追求者,又说自己做过大明星嘉宝的助理,又说自己和几位总统夫人亲若姐妹。    
    她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毫不掩饰地说道:“你可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啊,当心我爱上你。”    
    “爱上一个人可不是什么罪过。”我笑着应道。我看她的病历,知道她也爱上了前面的一个心理医生。但对这么一个高龄的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老太太,有什么必要回避的呢。    
    很快,我就知道琳娜在护理院里是出名的难缠角色。她患有严重的受迫害妄想,总以为自己被人欺负,但她却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权益。在社会工作者办公室和护士长办公室门口总能见她的身影,大家见了她都如避瘟神一样。但她如果发现没有人理睬她,便会在办公室门前破口大骂。对这么一个老太太的蛮缠行为,大家都没有什么办法。    
    我能做什么呢?我每次见她都慢声细语宽慰她,她说爱我的次数也就频繁地增加了。有一次我度假回来,大家见了我都说:“这下可好了,老太太有救了,我们也有救了。”原来,在我度假期间,琳娜几乎每天都要向人问起那个英俊小伙子的下落,搞得整个护理院都知道,那个最难缠的老太太琳娜有了心上人。    
    在心理医生这个行业,心理医生和患者之间发生爱情关系是一种禁忌。在通常的心理治疗中,如果患者对心理医生发出明白的爱情信息。心理医生必须很慎重小心地处理这种关系,尤其不能自己也情陷其中,但琳娜这个案例却是一个特例,这个老太太完全是个孤家寡人,她的一切都在护理院,她也必定在护理院终老。但她的顽强生命力,却使她不安心于护理院的生活,而她的受迫害妄想又使得她把护理院当成人间地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容许她对她的心理医生发生柏拉图式的爱情,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美丽的寄托。    
    琳娜耳朵不灵,我只能凑近她的耳朵对她说话。她很高兴看到我回来,乘我低头对她说话的时候,她突然用手抱住了我的头,在我的脸颊上重重地吻了一下。在美国,吻脸颊倒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如果有家庭聚会,主人和来宾吻脸颊是一种热情的举动。有些民族如西班牙人还一定要左右脸颊一起吻到才算罢休。但同样的吻脸颊意义却可以是完全不同的,琳娜的吻就不是什么礼节性的吻了。我当时没有说什么,结果第二次见面,琳娜又故伎重演,我便对她说吻脸颊是不合适的。    
    “我明白了,我这么做,你太太会吃醋的。”她笑着说道。    
    “这和我太太没有关系,这是专业规矩,医生和病人之间不可以这样的。”我澄清道。    
    “那我不做你的病人不就好了?”    
    “就是不做我的病人也不可以。”我解释道。    
    “那就一定是你太太不同意,你不要告诉她嘛。”琳娜的逻辑还真行。    
    “这不关我的太太,这是行规。”    
    “我才不信什么行规呢?你一定是嫌我老了。也是的,我都82岁了。”    
    “不是嫌你老,你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是吗?我在年轻的时候是很迷人的,很多小伙子都追我呢。”    
    “那我毫不怀疑。”我附和道。    
    “你知道吗,约翰逊总统还对我有意思呢?我不和他好,他就派人追杀我。”琳娜的妄想症开始发作了。    
    “你现在还活着,但约翰逊总统却过世了。”    
    “他阴魂不散,昨天晚上还派杀手到我房里,对我的背上猛击呢。”    
    “那不是真的,是你的幻觉。”我直截了当地对她说。    
    “如果你说不是真的,那我和克林顿的事又如何解释?”    
    “你和克林顿又怎么了?”我当然知道她在胡说,但也想听听她的说法。    
    “我那天晚上看电视,看到克林顿在上面,怔怔地盯着我看,说要和我交朋友。我不愿意,他就从电视上走了下来,把我吓个半死。”琳娜的这段话表明了她的妄想症。    
    “那么后来呢?”我想听她的后续故事。    
    “后来我大叫,他就跑了,那个狗娘养的。”琳娜还忘不了诅咒一下。


第四部分 坠入大海的梦第67节 上帝老大,我老三

    在琳娜的故事中,自大幻想(被两个总统追求)和受迫害幻想(被追杀)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她复杂的精神病症。但我感到惊奇的是,她的故事虽然荒谬,却符合逻辑。常人对精神病患者感到害怕,因为觉得他们的行为无法理喻。但事实上,如果进入精神病患者的想像空间,那些奇怪的行为都很容易理解。    
    有一天,我和琳娜交谈时,她突然大叫起来,说刚才有人打了她一下。我说明明没有人。她不理我的茬,把她的左手无名指伸给我看,说刚才就被打在那个骨节上。    
    我装模作样看她的无名指,然后说:“好好的,什么也没有啊。”    
    “你当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她说道。    
    “不是装作没看见,是真的没有。”    
    “我不好意思点穿你罢了,那明明是你的太太。”琳娜一脸愤恨的样子。    
    这段故事虽然很荒谬,但却很有意思。当琳娜伸出无名指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无名指的意义。直到她说是我太太打她的,我才突然领悟,那无名指可是套戒指的所在啊。这样奇妙的构思在琳娜嘴里却是自然流露出来的,她一脸无辜的样子,使我相信这段巧语完全是她潜意识的杰作。    
    在护理院里,爱上我的精神病患者可不止琳娜一个。那个叫苏珊的比琳娜年轻,但也有70多岁了。她一见我就脸上笑开了花。我问她几岁了,她说13岁。又补充道,13岁的女孩子当然是处女。    
    她看着我问道:“你几岁?”    
    “如果你只有13岁,我就不知道我有几岁了。”我开玩笑道。    
    “我想你有14岁,正好比我大1岁。”    
    “为什么我比你大1岁?”    
    “这样你可以娶我啊。”    
    “我已经结婚了。”    
    “那不好意思。”苏珊此时的反应其实很理性。    
    “我先生约翰·列侬昨晚来看我,他想和我做爱,但我不行,因为我来月经了。”苏珊的思维跳跃惊人。    
    “约翰·列侬是你的先生?”    
    “是啊,他歌唱得不错,我不会唱歌,但喜欢听歌。他爱我,因为我喜欢听他唱歌。”苏珊的思维逻辑很童真。    
    “你们什么时候结的婚?”    
    “我21岁的时候,但我一直是处女。”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只有13岁。”苏珊的思维让时空倒流。    
    “你的意思是说,等你长到21岁的时候,你才真的有能力结婚?”我尝试着用这样的解释来探究她内心的思维逻辑。    
    “我从13岁就开始住院,21岁出院。我在13岁的时候就和约翰·列侬结婚,他说我太小了。我现在还是处女,我昨天来月经了,很多血。”她的思维跳跃着。    
    “你说你现在还有月经?你知道吗,你的真实年龄有70多岁了,你不可能有月经的。”我想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知道我有70多岁了,但我的实际年龄只有13岁,我真的来月经了。”她强调着。    
    和苏珊的对话看起来滑稽,但通过对话,我了解了她非逻辑下的逻辑。她的第一次发病是在她13岁的时候,从那以后,她的人生大多数是在精神病院和护理院度过的,她感觉自己的理性人生停止在13岁了。因为无法改变这个现实,所以她坚持认定自己只有13岁。虽然自己已年逾古稀,但坚称自己来月经表明自己依旧是黄花闺女,是可以结婚生子的,这当然也是她这辈子无法完成的梦想。所谓和约翰·列侬结婚是满足她的自大妄想,而她到现在还是处女。这是事实,是她的不幸,也是她的骄傲,即使是和她结了婚的约翰·列侬也无法破坏她的处女身。    
    “你有太太了,你很幸福。”苏珊好像恢复了理性。    
    “谢谢。我是幸福的”我回道。    
    “好的,妈咪,我为你开心。”苏珊突然又跑调了。    
    “苏珊,为什么叫我妈咪?”    
    “你有太太了,所以你是妈咪。”苏珊很开心地笑着。    
    此时我知道过多地解释没有用,我也明白了她这么称呼我的意思。她就好比一个刚会哑哑学语的婴儿,把任何一个能给她帮助的人都叫作妈咪。这也证明了精神病患者的年龄退化性,也即在年龄上退化回童年早期。因为这种退化可以帮助患者获得原始的依赖感,因此,精神病患者的爱情在很大程度上,其实是退化性依赖情结的幻化。    
    上帝老大,我老三    
    精神病患者的主要毛病是:妄想(思维障碍)和幻觉(感知障碍)。常人偶尔也会有幻觉,比如看见鬼或疑心病,担心某些不可能的事发生,但常人不会被这些事左右生活。精神病人也并非完全活在妄想和幻觉之中,但这却是他们生活的主流。    
    我有个叫作丹尼的病人就患有自大幻想。有一天我去见他,他正在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他看见我来了,立即摆出一副帝王的样子。


第四部分 坠入大海的梦第68节 耶稣为什么和你不合?

    “你听我说,上帝第一,我第三。”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谁是第二?”    
    “耶稣第二。”    
    “那我第几?”我装模作样地问道。    
    “你是凡人,排不上号的。”丹尼认真地说。    
    “你第三,为什么这么虚弱?”我直接挑战他的荒谬。    
    “这是假象,我的内在很坚强。我是澳洲之王,过几天,我的人民会用最盛大的仪式欢迎我回国。”    
    “登基仪式?”    
    “对,你是我的嘉宾,和我一起坐专机回去。等我登基以后,我邀请你做澳洲的卫生部长。”他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好吧,一言为定,过几天我来看你。”我也很认真地样子。这段对话逻辑不错,错就错在前提错了。    
    过了一个星期,我按例前去看他。他看起来更憔悴,我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听耶稣的了,我现在只听上帝。”    
    “为什么?”    
    “上帝老大,耶稣老二,我老三。我常和耶稣意见不合,我当然只能听上帝的了。”    
    “耶稣为什么和你不合?”    
    “我不知道,但这耽搁了我的行程。你能等吗?”他好像怕得罪我似的。    
    “等几天没关系。”我很好奇他将来如何自圆其说。    
    又过了一星期,我去看他,他正在对着虚空说话,要我暂时不打搅他。过了几分钟,他才转过头来。    
    “我在和耶稣说话。我不听上帝的了。”他一脸严肃地说道。    
    “为什么?”    
    “上帝看不见,但耶稣是真的,所以我只信耶稣。”    
    “你信耶稣是因为你需要直接的帮助?”我为他解释道。    
    “是的,有一大群魔鬼在准备向我发动袭击,我怕连耶稣也来不及救我了。”他突然眼里发出恐怖的眼神。    
    “他们过来了吗?”我虽是开玩笑地问他,却也被他突变的眼神影响了。    
    “来了,我要你救我。”他开始全身颤抖起来。    
    “不要怕,有我在呢。”我劝慰他。    
    他把我的手紧紧抓住,好像真的有鬼魂要把他拉走似的。然后他开始痛哭,一脸无助的样子。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用我手掌的力给他信心。大概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他才平静下来。    
    他看着我说道:“谢谢你救我,我想你应该做我的澳洲的总理。”他很慷慨地给了我更大的许诺。    
    “那没什么,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如果遇到魔鬼攻击你,马上叫我的名字,魔鬼一定会被吓得抱头鼠窜的。”我为这位澳洲之王支招,他很感激地接受了。


第四部分 坠入大海的梦第69节 精神病患者的胡言乱语

    精神病患者的胡言乱语,听起来很叫人吃不消。但实际上,他们的谈吐就和孩子一样。如果从符号化的意义来理解他们的言词,便会发现那种奇怪的逻辑其实一点都不怪。    
    波洛凯文护理与康复中心的四楼是精神病区。我第一次到四楼的时候,受到了数位患者热情的欢迎。他们和我握手,问我的名字,在过道上就主动向我提出他们稀奇古怪的请求。    
    后来我的朋友们问我到四楼的感受,我笑道,那可是宾至如归的感受啊,我到别的楼层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欢迎。现在,我每次到四楼,照例要和数位患者握手,装模作样听他们的胡言,然后回答些宽慰的话,他们也都很满足。    
    在我的眼里,精神病患者实在是一群长着成人身材的顽皮幼童。他们的思维逻辑和常人不同,但绝非无法理喻。他们可能看起来很危险,但事实上,他们可能造成的危险和常人中的危险分子相比,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他们有时也会怀有敌意,但那大都是防卫性的敌意。    
    有一次我去给一个很敌意的精神病患者作心理评估,刚一进门,她就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走向门口,我一时没理会她的意思。    
    她指着门对我说:“这是什么?”    
    “这是门。”我傻乎乎地回答。    
    “那你是知道门在哪里了?”她冷冷地说着。    
    “是啊。”我机械地应道,但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请立即给我滚出门去。”她突然厉声喝道,犹如一个将军。    
    我当然识相地滚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味这段接触,真的感到很有意思。过了几个月,有一天,我在办公室里,她来敲门,我开了门。她看着我,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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