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硬着头皮对妻子说。
“什么事赶快问吧……”
“我问你,狮子、老虎和豹子三头猛兽之中谁比较厉害?”
“无聊,当然是狮子和老虎比较厉害了,至于豹子,顶多给它们俩当陪衬。”
“好,那你的看法就是这样。我再打个比方跟你说。从很多年前起,狮子就在和老虎争夺百兽中的霸主地位,豹子是老虎的属下和得力助手,对老虎非常忠心。可是有一天狮子病了,还病得不轻,本来老虎打算收手不和狮子争夺霸主,觉得这样是趁人才之危不公平。但是,豹子却很不服气,说老虎不打败狮子的话,等狮子的病好了,就会进行反扑。偏偏老虎不太同意豹子的意见,你觉得豹子会怎么做?”
尤里安奇怪的问题引起了卡琳的好奇心,不过面对这个问题,她回答的速度却飞快,超乎了丈夫的想象。
“当然会自己办事啦!”
“自己办事?”
“既然狮子病了这么好的时机都来临了,老虎却没有意愿趁这个机会打倒狮子,成为百兽之王,那么豹子不甘心,当然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来坐这个位置。它可以先解决掉老虎,把老虎手下的群兽都变成自己的属下,然后再去和病还没好的狮子战斗。”
卡琳的回答让尤里安吃惊。
“你凭什么认定豹子会这么做?它可并不是比狮子和老虎强壮的动物,如果与狮子跟老虎战斗,吃亏的是它自己,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豹子一定吃亏?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故事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但豹子这种动物是什么样的本质,我可是再清楚不过。”
“你的意思是……”
“狮子虽然强壮,但它喜欢过群居生活,因为它不会游泳,也不会爬树,必须建立庞大的势力。老虎也很强壮,它会游泳,但不会爬树,喜欢单独行动。它比狮子多了一项优势,所以即使不像狮子那样身边有庞大势力,也能和它的对手比个伯仲。再说豹子,这种动物的地位比起前面两者,无疑是低了一点,因为它的体型比较小,也不如那两头猛兽长得好看。不过豹子虽然不起眼,却既会游水又会爬树,并且是世界上最难驯服的猫科猛兽,你说它有没有向狮子和老虎挑战的资格呢?”
果然是这样!尤里安恍然大悟,他越发开始相信自己的感觉。平日里的卡琳做事冲动,有时候也缺少一点头脑,但这次却一语点透了他的疑惑,他不禁开始对他的妻子刮目相看。
“卡琳,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豹子要对老虎下手的事,被另外一只小动物知道了。这只小动物以前是老虎的属下,后来老虎的阵营一片惨淡,逼得它不得已放弃了当一名勇士,才投到了豹子那边做一个很普通的工作。它知道了豹子的一些想法,却又念在对老虎的情谊上,暗示老虎说豹子可能要除掉老虎。老虎于是要它跟大部队一起离开他们生活很久的那片森林,因为老虎并不想它曾经的属下死在豹子手上,可是那只小动物却不愿意离开豹子,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我说你烦不烦人啊?今天晚上古里古怪的,你再拉着我问,我看儿子都要被你给吵醒了。要是儿子醒了哇哇大哭的话,你负责把他哄睡,我可不管。”
卡琳似乎不愿意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转过头闭上眼睛便要睡。
尤里安放低了声音,凑到妻子的耳边说:“拜托,亲爱的,就这一个问题,我想听你的意见,这对我很重要的。”
“好了好了,我回答你!第一种情况,那只小动物是脑子出了问题,要不就是迷上豹子了,所以它才会死都要呆在豹子身边;第二种情况,就是那只小动物不是别的类型,偏偏就是一头还没长大的小豹子,所以它和老虎曾经再亲近,最终的归属也还会是它的同类群。行了,到此为止!”
卡琳气冲冲的说完话,便用被子蒙住头,再也不吭声了。
“不负责任的回答……她身上连一点豹子的特质都没有,怎么会是小豹子?难道她真是迷上豹子了?”
尤里安喃喃的说着话,一面想着卡琳刚才的答案,只觉得这个答案实在太离谱,大概她根本没用心思考吧。但明天一早,或许已经没有时间再问这个问题,而是该代表杨舰队所有的官兵做出决定的时候。睡意依然无法进驻他的世界,他缓步走进书房,打开电脑,飞快地用键盘敲着字。两封绝密电邮很快完成了,尤里安将它们分别发给亚典波罗和卡介伦,并设置了最紧急的声讯提示。
夜空中的星星终于被黑暗完全吞噬,外面的世界宛如一幅巨大的黑色帐幔,罩住了万物,也罩住了人的心事。尤里安知道,最舍不得离开海尼森的人是还在医院里的菲列特莉加,然而,她却也必须再次和大家一同踏上流浪的旅程。这一次若离去,又要到何时才能重返故乡?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有天才会作答。
次日清晨,海尼森的各家新闻电视台传来惊人消息:逃狱的前国防委员长哈里斯于当日凌晨四点被抓获,最高法院正在做出进一步判决,可能会缩短时日对其处以死刑。
但法院方面,已经对外封锁了全部消息,据说等到判决的那一天,自然会宣布结果。另一方面,杨舰队余部五千舰在尤里安、亚典波罗和卡介伦三位元帅的组织下,正为离开海尼森作准备,完全没有注意到新闻的情况。
哈里斯蹲在监狱的角落里,面色如土,花白的头发散乱着,从任何地方看,也看不到当年做国防委员长时的风光。可是,尽管他此刻的情况看起来生不如死,他却依旧非常害怕死亡。他瑟缩着身子,却不时探头探脑的向外张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因为有人答应过,他若是把事情办得顺利,就会让他少坐几年牢,以后还有重获自由的机会。
“请进,国防委员长先生。”
循着狱守的声音,哈里斯能看到那点头哈腰的样子,进来的果然是他所等待的人。
“钟……不,国防委员长阁下,你终于来了?”
哈里斯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像狗一样的抬起头,满脸渴望和恳求的表情,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钟泰来。钟泰来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虽然没有哈里斯从前梳得那样油亮,也没有哈里斯当年看起来奢侈。但哈里斯打从心底羡慕着这个现任的国防委员长,好像看到了自己从前风光的时候。钟泰来却非常清楚,这个还奢望着荣华富贵的“前辈”自李德死后,被关进监狱的那天开始,便得上了间歇性的抑郁症和妄想症,可说已经是个精神病患者。但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钟泰来一个人而已,所有关于哈里斯的状况,早被封锁得严严实实。
“我来看看你,本来已经出去了,又被关了进来,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钟泰来望着这个狼狈的人,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要出去啊!委员长先生,我不要再被关进来……你说过只要我听话,就会早几年出去了,是不是?请你再到法官那里替我说说情……好不好?”
哈里斯抱着钟泰来的腿,央求着说。
“当然,当然。”
钟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在哄个孩子。
“那你告诉我,上次是谁带你逃出监狱的?”
“我知道,是帝国驻海尼森大使馆的人疏通了监狱的人,然后再叫我以前的手下来接我的。”
“很好,那我再问你,最高评议会会议厅的爆炸事件是谁主导的?”
“是我……我的手下化装成工作人员,制造了一个假橘子,把炸弹安放在里面的。”
“好大的胆子!哈里斯,你竟然敢叫人来谋杀我!”
钟泰来忽然皱起眉头,提高了声调,那可怕的言语,让哈里斯吓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不是!不是我自己要来杀国防委员长的,是杨舰队的几位元帅……是他们!”
“你说什么?我从前也是杨舰队的元帅,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他们……他们说是你故意把小杨元帅送上战场,她才会遭帝国暗杀集团的毒手,所以帝国利用了我,他们也利用了我……相信我,我真的是受到威胁才会做出这种事的,不关我的事啊!”
哈里斯竟然跪在钟泰来面前,一个劲的给他磕头,泪水流了满面,脸色也一阵白一阵紫,似乎害怕死亡到了极点。
“好,我明白,这不关你的事,你是受人指使、被人威胁的对不对?记住了,不管在哪里,你都一定要像这样为自己辩护,否则你就非死不可。”
钟泰来笑着拉他起来。
“我知道,我会记住的,我不想死……不想死……”
哈里斯战战兢兢地拉着钟泰来的衣袖,一副可怜又可恶的样子,看得钟泰来极度恶心。不过,这个恶心的胆小鬼却是一件最可靠的工具,成败就在当日下午的审判现场。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还有,以后别人问这件事的时候,你越是害怕,人家就越是相信你受人威胁,对你也更有利。如果你还能让帝国和杨舰队翻身,那么他们就会找机会来杀了你的,所以你只能先解决他们,明白吗?”
钟泰来说罢,看到哈里斯连连点头,最后留下一个笑容,便踱着几乎听不到声音的步子离开了这阴暗的牢房。
第九卷 乘风篇 第八十七章 再起烽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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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霞的猜测果然生了效,就在哈里斯上法庭等待判决的一刻,也是杨舰队秘密到达军事宇宙港,离开海尼森的时候。而海尼森乃至整个巴拉特的人民大喊“打倒帝国”的同时,杨舰队的形象在他们心中也大打折扣,或许自从诺薇卡死讯传来开始,杨舰队官兵的陆续退役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如今帝国陷入惨淡的困境,以我们舰队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和新的恐怖势力对抗。但是能忍一时之气,以后就一定会有再回海尼森的机会。”
当舰群驶出宇宙港的时候,尤里安对全舰的官兵这样说。因为杨威利元帅亦是这样一个人,不为胜利而喝彩,也不为逃跑而感到丢脸,只要民主共和的火种还没有完全熄灭,就一定有重新熊熊燃烧的一天。尤里安、亚典波罗、卡介伦、波布兰、卡琳,以及杨舰队的骨干们,大家的心依旧在和民主共和的旗帜一起飘扬,远方的伊谢尔伦,老元帅培林应该已经在那边等着他们到来了。
“元帅,洛克亥姆少将传来急电!”
国防委员长官邸里,佛雷森正匆匆忙忙的跑来向钟泰来汇报最新情况。
“怎么样?第一舰队拦截住出逃的杨舰队了吗?”
“没……没有,洛克亥姆少将说,他已经尽了全力,但杨舰队所走的航路都是险要地带。他恐怕有诈,不敢轻易追击。元帅,我早就说那小子靠不住了……”
“行了。”
钟泰来摸了摸下巴,打断了佛雷森的话。
“这很正常,杨舰队的官兵们只要乘上军舰,即便现在只剩下五千舰,也具有震慑力。更何况他们有三位元帅都在舰队里,安东尼如果轻举妄动,恐怕就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佛雷森不明白他的话,“可是就这样让他们跑了,要是他们跟帝国联手来对付我们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这个机会的。”
钟泰来拉过佛雷森,对他耳语了几句。
“您真的要这样做?”
“我说过我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反扑,明天一早,你就按我的意思去办,不要耽误了。”
“是。”
佛雷森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门。
钟泰来却没有立刻坐下去忙他的工作,反而朝着后门那边说:“佐霞,在那边藏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出来了?”
后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佐霞果然就站在后面,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你为什么一定要干涉这种事?”
钟泰来上前拉住她走过来,坐到沙发上,佐霞只是盯着他的脸,没有吭声。
“你的时机选得还真是适当,但是你又知不知道,这并不是帮他们的忙,而是让他们面临更残忍的将来?”
“您说什么?”
佐霞睁大了眼睛,似乎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他的话,听钟泰来的语气,多半事情一发生,他就察觉到是她向杨舰队通风报信。听说杨舰队成功离开了海尼森,她原本安下了心,可听钟泰来这么一说,才放下的心几乎又提到了嗓子眼。
钟泰来站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坐到她的对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自从那天开始,我在你眼中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钟泰来,而变成了一个魔鬼。既然我已经是个魔鬼,那使用的就一定是魔法,不是谁都能轻易破解我的咒语。你这样让杨舰队离开,就更加没有路可以回头,因为我已经不会给机会让杨舰队和帝国合作了。明天一早,巴拉特共和国就会竖起民主的新旗帜,再次向帝国宣战。”
“为什么您一定要这样呢?就算凯伦死于残酷的威斯塔朗特事件,可您的仇人早就已经死了,您为什么连无辜的人也不放过?”
佐霞紧咬着下唇,不敢想象后果。她和钟泰来一样清楚,帝国现在是何种情况,亚力克还在病中,三角会战失败,前些天又得到瓦列退役辞官的消息,士气几乎消失殆尽。若是此时发出进攻帝国的军令,帝国军能打胜仗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到时又要牺牲多少军人?
钟泰来忽然上前坐到佐霞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的计划和行动,阿尔耐德不行,你同样也不行。但唯一不同的是,我会怪阿尔耐德,却不会怪你,因为我很想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如果我报了大仇,你却到了恨我入骨的时候,你可以想尽各种方法来杀我,但是要杀我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就看你如何努力去做了。”
说完话之后,钟泰来似乎带着惆怅走出了办公室,留下佐霞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里面。刚才他的某句话,若是从前的她,一定会兴奋地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她就是他真正的女儿。可是,钟泰来那种坚决的态度,已经注定任何人都无法侵入他仇恨的世界,即便她真的和他父女相认,要他停止复仇亦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