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摸摸胡子,眉头一挑,“拿自己性命做赌注未免太大吧。”
“这青衣楼在江湖作恶多端,青衣楼一百八十楼,有人想脱离也是难免,这姑娘能想出这办法也足见其聪慧异人,可别就此去了,当真可惜啊,聪明人少一个是一个!”
朱停背手而立缓缓叹了口气,陆小凤走在他身边,看向月亮,尽看得痴了。
蒋龙带着一批捕快逮捕了所有人,银票案大获全胜,一时间陆小凤威名震天下,应了那句他日后绝对会誉满天下的承诺。
他爱交朋友,自然也有人为了与他相交献出成年好酒,而霍休,就是其中一位。
*
四月,鲜花满楼。
大概张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醒来时,眼前居然是一片黑暗,花满楼说他只能将毒素逼出一部分,其余的毒素可能残留在身体各处,而眼睛则因为毒素侵蚀居然双目失明,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看不见是什么日子,平日无法理解的事情,此时她完全能理解。
她不是那般自怨自艾的人,突然遇到失明,除了一开始的惊慌,也没什么变化。这也亏得花满楼将她照顾得周全,否则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崩溃。
“我会重新见到光明吗?”
“会。”
听花满楼这样说,张尧放下心来,她相信花满楼,她的黑暗是暂时的,只要过一阵,她依旧能看得见。
花满楼独自住在百花楼,他一人将自己照顾的很好,这时多个张尧也没什么,只是张尧不愿他将万事包揽,总想为他分担一点,于是烧火做饭这事她就揽下。
这是她今早争取差事,花满楼去街上买花种,她就在后院劈柴,她失明没有残废,不能变成废柴嘛。
失明的人怎么砍柴?张尧表示她真是聪明到了一定境界。
蹲着身子摸到木柴将它放到木桩上,再慢慢摸到斧子,凭着感觉狠狠一挥斧头,因为看不见,十次有九次砍空,张尧不是有耐性的人,久而久之她就十分烦躁,很想丢掉斧头不干了,可是想想花满楼又没必要白养她,她只好硬着头皮重新开始劈柴。
一根……
两根……
三根……
一个时辰她才劈了三根,这离烧火做饭差得远,张尧心情极闷,一丢斧子,气喘吁吁的坐在一旁,等了片刻,她任命的继续劈柴。
这是她第一次做事,最初几日,花满楼都会准备好吃食,她从不知道一个盲人要做成一件事要花费多大的心力。
柴劈好花满楼还没有回来,张尧抱着柴慢悠悠走向厨房,厨房早上花满楼领她去过,张尧凭着记忆摸进厨房,在花满楼说的地方找到点火石,先找树枝点燃火,再加柴,张尧蹲在地上又一下没一下的点起火,当她感到热气扑面时就知道火点燃了。
加柴火时她的手被烫了好几次,锅子里放着水,蒸气和烧锅让她的手烫出了好几个泡,张尧听见水咕嘟咕嘟响时,站起身小心将水舀出来,她本想将烧开的水放在桌上,可没看好,水盆大翻,滚烫的水浇了她整个脚面,剧痛传来,张尧的眼睛瞬间红了。
“你在干什么!”花满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尧眼泪一颗颗的掉,哭的梨花带雨,硬是不说话,蹲在地上大声嚎啕起来。
“别哭。”花满楼拉起她的手,声音温和,“先去用点药吧,你哪里疼?”
张尧甩开他的手,一瘸一拐向外走,声音嗡嗡,“不要理我,我想自己静一静!”
花满楼没说话,事实上他的表情很担忧,他却没有开口,就任着张尧走出房门,厨房水气缭绕,他叹了口气,着手收拾起来。
脚背和腿疼的可以,张尧站在院子里,不知道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眼前一片黑,世间万物都没了颜色,她觉得她应该积极向上,乐观阳光的,可是真正经历失明的无能为力,她没想象中得坚强。
身后传来声响,张尧知道是花满楼,却没有开口,她不知道说什么,事实上,如果她应该感谢他,可是她现在想的更多的是,她以后看不见了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花满楼,她如何吃饭,如何生存,如何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事情,她无能为力。
想到此,好像除了哭,她想不出来还能怎么办。
“我七岁失明,当时我几近崩溃……”花满楼声音清朗,有种特殊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的声音里似乎充满了阳光,“父亲为了治疗我的眼睛找遍了全国名医,可没有人能治好我的眼睛,我无奈只能接受现实,对于一个孩子,接受日后几十年看不见的事情真是难以想象。父亲说,看不见有个好处,世间万物因为看见所以是固体存在,而看不见,世界就多了无数的可能。”
“……这有什么可能?”
花满楼微笑道,他的声音里带着满足而又幸福的光辉:“因为看不见,我便能更清楚的感受到每朵鲜花四季的变化,能感受到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能感觉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是那种美妙的生命力,秋风中,常常都带着从远山上传来的木叶清香……”
他的诉说就像一首美妙的歌曲,明明是简单的叙述,张尧面前却像铺展开了一圈画卷。
“只要你肯去领略,你就会发现人生本是多么可爱,每个季节里都有很多足以让你忘记所有烦恼的赏心乐趣,看不见不是坏事,对于我来说这更像是上天的恩赐让我更加明白这个世界的美好,我该去珍惜它而不是去埋怨。”
风吹落了一片花瓣,花瓣带着清香在风中飘荡,花满楼伸出手指轻轻接起那片花瓣,笑的幸福:“阿尧,你听见了吗?花瓣落了下来,春天到了。”
张尧静静听他说,然后红着眼,支支吾吾道:“花满楼……”
“嗯?”
“我疼……”
花满楼微笑道:“以后不要那般不小心,凡事让我来,或者我教你,你学会了就自己来,若伤到哪里一定要给我说,不要忍着,等毒素清了你便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了。”
“花满楼,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花满楼笑容温和:“朋友有难我怎么可以不帮忙呢?况且,阿尧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了解你的痛苦,如此,我怎么能置之不理?”
这时候,张尧才真正了解花满楼他为何对人都如此宽容善良,心存感激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恶念的,这个世界,活的快不快乐不是取决于身体是否有何残缺,若不能完美,只要内心强大,这世间依然是多姿多彩。
她好像一瞬间,看见了阳光,那光芒太盛,可是即便刺眼她也要朝向它,因为那就是希望,一切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就是甜甜的章节了,卖糖了!
和花满楼真正能心贴心只能让女主也瞎了,感同身受更能了解对方。
哈哈哈,绝不是虐!!
其实最近超级忙,马上各种考试,而且灵感好像真的不太充足,我尽量将自己想表达的写出来。
你们看,我们次更的超多是不是!!所以多多评论呀!!
☆、《陆小凤传奇》
“兰花娇贵不同于其他品种,茎长叶茂呈长条状,萼片与花瓣离生,多少相似。据兰花的疏水通气的习性所选用的花盆与一般的花盆相比,较为特殊。应选用质地粗燥、美上釉的、底边多空、有盆脚的“兰花盆”养“兰”较好……”
百花楼后院鸟语花香,姹紫嫣红,一室的鲜花盛开,美不胜收香气逼人。无奈这里的主人全是瞎子,这美景无人可赏着实让人叹然。
不过,谁说瞎子不能看到美好的事物呢?对于花满楼来讲,他眼前此时早是一副百花齐放簇锦繁盛的美好景象,那春风吹绿了花叶,染艳了花瓣,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香味,醉了人心。
花满楼背手而立,手尖轻抚兰花叶枝,如同抚摸最深情的恋人一般,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幸福。
“阿尧?”
花满楼回头唤了一声,不料感受到身旁的人呼吸变轻——又睡着了!他不由无奈一笑,笑意里全是宠溺之意。这阿尧缠着他来学种花,自己居然先睡着了,可真是朽木不可雕呀!
“哎?”
张尧并没有站着就睡着的功力,只是闭上了眼小憩。自从双目失明她的触觉与听觉尤为敏锐,花满楼这一声叹息一下子让她从困倦中惊醒,朦胧问道:“你、你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吧。”
听闻她言语中的疲倦,花满楼也不再强求,轻声道:“你还是先去歇息吧,明日我再与你细说。”
“才不要呢,你不是说今晚有十里河灯要放吗?我们也去吧~眼睛虽瞎但也要感受一下民间活动嘛!这叫陶冶情操~”
也不怪她对这放河灯如此感兴趣,自从眼睛瞎了后,她不太敢自己一人出门,整日待在百花楼里陪花满楼弹琴赏花,虽说怡然自乐久了却少了一份趣味。
花满楼前日说马上到盂兰盆节,镇上云间寺举行“盂兰盆法会”供奉佛祖和僧人,济度六道苦难,以及报谢父母长养慈爱之恩,民间百姓放河灯以祈求上天保佑,也算是古代习俗一种。听到这张尧就起了出门的心思,有花满楼在身边她也能安心一些。
花满楼怎会不知张尧心情,轻笑道:“嗯,那阿尧先回房梳洗一番,饭后我陪阿尧一同前去放河灯如何?”
张尧瞬时浮上笑意,飞快点头:“好好!你等我等我啊!!”
“嗯,我等你。”
花满楼一直很温柔,即便张尧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嘴角上扬,笑的丰神俊朗,柔情似水。
这几个月眼睛不见好转,花满楼劝她不要着急,这毒素清的慢,即便他炼制的药丸服用也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得以见日光。
佛说贪心、嗔恨、愚痴乃是世间三毒,诸烦恼恶业皆是由此而生,若清了这三毒,心态也不会再陷入困境之中,同花满楼说的一样,快乐绝不取决身体残缺,而源于自己的内心。
张尧在这几个月里学会劈柴,学会如何侍养花草,学会怎样使用大锅烧水炒菜,也学会拨弄一点琴弦弹出简单曲调,她在漫无天日的黑暗里尽量使自己不去在意眼睛,偶尔哼几句现代流行歌曲来缓解压力,这日子到过的有滋有味。
初夏的江南下点小雨,夜空带着雾气沾染衣角,十里长街挂着红灯,人群嬉笑怒骂在街上穿梭,远处有人在放烟花,炸开那瞬间有不少人传来惊呼。
“是烟花吗?”
花满楼微微一侧头,耳尖一动,笑着点点头:“是啊,有人在放烟花。”他将伞轻轻向张尧那边侧了一些,指尖拾起张尧因风而掉落在自己肩上的头发,随手放到了她身后。不动声色的问道:“阿尧想看吗?”
“还好,看太多了以前。”纵然她现在看不到,也不能磨灭往年过年那震天的炮仗声,犹记一年春晚外面的烟花可吵着她看周董唱歌呢,她等了一晚上,坑爹的那时候无论将音量调到多大都听不到,最后她只好愤恨入睡。
花满楼嘴角一扬,慢悠悠与她并肩走在街上,若人不细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男一女居然是盲人。
“我给你唱首歌吧。”大概是心情好,张尧语调也不由扬了起来,她也不等花满楼吱声,咿咿呀呀的哼了起来,“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走过小桥。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走过长街。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终于,花满楼不由问道:“为何只有一句?”
张尧诚恳不失得意的说道:“因为我只会一句啊。”她实在想不通以往那些姑娘是怎样在古代唱完一整首歌不带差词,况且她会的古风曲大概也只有这一首吧还是那年春晚后看直播学来的,不对,她还会一首!
“你听腻了?好!我再换一首!”张尧兴致盎然。
花满楼:“……”
“问我还四不四,爱上你四,美丽的样子——依然为你守着,尘封的相思——问你还四不四,记得那句,不悔的情四……斩断三千青丝,只为一个字……问我还四不四,一如当四,宁愿为你死,无论生生四四,我绝不推辞……”
唱完这一段平卷舌失踪的《问情诗》,张尧不可抑制的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她实在想不到她家尧大当年是为什么要唱这一首神曲来着!这丧心病狂的发音连带她现在都改不过来正确发音!
花满楼咳了一声:“曲调倒是悠扬清雅,这歌词怎么……这般……”他不知道该说‘非同凡响’还是‘独一无二’才好。
张尧憋着笑,饶有兴致的问道:“好听吧。”
花满楼微笑点头:“这歌自然是好的,只是……”
“只是?”
花满楼语气平静的补充:“只是阿尧日后还是不要唱歌了为好,你听见没?刚刚那树枝上一对喜鹊都被你吓走了!”
本已准备接受好评的张尧愣是一口血憋在胸口,谦虚的话卡在喉间吐也吐不出来,她瞪着眼睛,本暗淡无光的眼眸顿时火冒金星。
花满楼手抚上她头顶,含着笑说道:“五音不全也没关系,陆小凤那家伙也是一样,不要沮丧。呵呵~”
抚慰完张尧受伤的心,花满楼折扇一合,悠然向前走了去。留张尧在原地捧着自己的玻璃心欲哭无泪……
河灯是包含着自己美好愿望的载体,在放河灯处花满楼问张尧要写些什么,她想了片刻说:“希望父母身体健康吧。”
“父母?阿尧尚有家人?”花满楼有些讶然,毕竟他一直以为阿尧是青衣楼的人,早该无父无母的才是。
张尧摇摇头,黯然道:“不在这个世界而已。”
“……阿尧,抱歉。”花满楼有些悻悻。
张尧翻了个白眼,知道他误会了。她从河边站起身拍拍花满楼的肩,不在意的笑道:“我父母没有死!只是活在另一个世界,而我呢?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等我在这个世界做完任务我就要回去了。”
花满楼疑心听错了,他以为张尧在让他宽心,不由微笑道:“若阿尧不介意,我这百花楼的大门一直为你留着。这里也是你的家。”
“我说的是真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