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痛哭,但我发不了声音,喉咙被什麽梗住了,不让我的悲愤泄漏一丝一毫。
憋在心里,我的胸口越来越痛,仿佛就要爆炸。
他的手从我的手掌中滑落,他的气息也渐渐消失。
我叫救人,可是,为什麽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只能呜咽,只能号叫,只能就这样看著一个可爱的生命消逝。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人的生命,竟是这样的脆弱,无论你怎麽挽留,怎样祈求,都留不住。
彩云散了还可以再聚。
琉璃碎了还可以再做。
可是人的生命呢……
叶的身体逐渐冰冷,我紧紧抱著他,也不能给他传去一丝温暖。
他的脸上没有痛苦的神色,很安静,仿佛只是睡著了。
可我知道,再也叫不醒他。
也许,也许这样更好些吧。
此志不逾。
生死相随。
他们也许已经见面了。
只希望,不要怪罪我。
第二天,几个人拖走了叶的尸体,我被狠狠的踢回了牢房。
那麽短的时间,叶就又走了,只剩我一人。
接下来的几天,回想著几天前的事,我有些恍惚。
也许那只是一个梦,我想。
又过了很久,真的很久了,那群人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日子仿佛要好过一些,不必每天胆战心惊。
怕自己的腿废掉,近来我都会扶著牢门爬起来,很多天後,终於可以迈步了。
隔个一两天就有人送饭来,只有一碗米饭,但足够支持著我的生命。
不知什麽时候,我习惯了自言自语。
刚开始的时候,怕太久没说话,会变的不会说,到後来,就成了习惯。
对著墙壁,我慢慢的说,慢慢的说。
很多人的样子我都记不清了。
连若儿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
现在不知又过了几年了,若儿也应该长大了吧。
也许现在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也已经认不出他了。
伸出手,五指嶙峋,皮包著骨头,十分诡异。
怕是若儿看了,也会害怕吧。
摸摸脸,脸颊大概深陷下去了,只感觉到突出的颧骨。
这样子,肯定很吓人。
我不禁笑出了声,就连声音,我自己听了也觉得可怖。
人不人,鬼不鬼,大概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吧。
时间太久了,久到磨掉了我的意志,我小小的坚持。
没人来的时候,牢房的火把点烬了,就开始了无止境的黑暗。
真的很黑,无论睁开还是闭上眼睛,没有区别。
送饭人心情好的时候,会留下火把,我就有几天光明。
这时候,我还是很庆幸的。
於是喜欢上了盯著火光看,那跳动的火焰,我觉得很有趣,像是在跳舞一般。
牢房里也不是那麽死寂了。
牢房里充满了异味,更多的时候,我蜷在牢房门口。
已经三天了,没人送饭过来,这让我觉得奇怪。
他们认为我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决定不管我,任我自生自灭吗?
难道,真的走到尽头了……
正当我绝望时,脚步声响起了。
很久没有听到了,竟不觉得它可怕了。
有人走了到了牢房门口。
“喂……死了没有?”突然听见人声,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怕他们走了,我赶紧伸出枯骨手。
“还活著,赶紧拖出去,宗主还等著救命!”
还没明白他们的意思,牢房就被打开,两人一左一右把我架了起来。
我想跟著他们走,可是走路的速率跟不上他们,只能被他们拖著。
远远就看见了光明的通道口,我的心竟剧烈的跳了起来。
越来越近,那光亮越来越近……
在出去的那一刹那,耀眼的白光包围了我……
我闻到了空气的味道……
巨大的光亮让我睁不开眼。
只听得周围嘈嘈杂杂的声音,分辨不出方向,感觉到处都是人。
有个冰凉的东西贴近了我的颈勃,微微发疼,我不禁後仰。
“等等────”正前方,有人高声叫到。
“你们退下山去,我就放了苏离,要是我数五声之後还没有行动……”我後面的声音立即跟上。
“我怎麽知道是真是假!”前面的声音置疑。
“这个时候我还骗你作什麽,到底退不退─────”颈上又痛上三分。
“好,好,我们退……”前面的声音妥协了。
眼睛还是睁不开,到现在,我只知道我是人质,具体发生了什麽,完全搞不清楚。
突然有什麽东西打到横在我脖子的剑上,只听“叮───”的响,然後就被人抱住,整个人飞了起来。
还没适应外面的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搞清状况,就这样晕了过去。
仿佛马上就要被黑暗吞噬了。
我使劲的挣扎,奋力的挥动著手和脚。
不远处出现了一点光亮,我颓废下去的精神立刻又振奋了起来。
我踢,我打,我尽力的摆脱黑暗的吞噬,朝著那个发亮的地方去。
睁开眼,意识还跟不上身体的行动,整个人躺著发愣。
这是哪里……
很昏暗,许久不见光明的我,正好可以无障碍的睁开眼睛。
视线里闯进一张笑脸,应该在哪里见过……
“来,喝药。”低沈的声音,也仿佛在哪里听过。
他一个指令我一个动作,顺利的喝完了这碗药。
我直直的看著他。
也许是太久远的事了吧,脑子里有些空白。
就好像生锈了,运作不了。
“我……”刚说出这一个字,才觉得喉咙发疼,声音嘶哑的连我自己都接受不了。
他摇摇头,示意了一个安静的动作,就出去了。
我睁著眼,盯著床顶。
有人救了我……
我得救了……
我出来了……可以去……可以去……
咦……我原来想著出来了要干什麽的?
想著想著眼前就模糊了,几年来形成了固定的生理时间,有事没事就昏睡。
反正也没其他的事干,睡觉吧……
身子底下软软的,好舒服。
转了个身,我把整个身体都缩进了被子里,硬硬的枕头也不要了。
这样全身都在软绵绵当中了。
好舒服……
还想再睡……
用脸噌噌被子,我舒服的哼了一声。
不要吵我,谁的手,拿开!
拿开拿开,我还要睡!
还不拿开!
我愤怒的睁开眼,是让我熟悉的那个人。
“吃饭了,等会还要吃药,该起来了。”
“恩……”温柔的声音让我不由自主的听话。
掀开被子,下床。
没走两步,脚下就不稳。
眼睛一阵一阵的发黑,脑子里嗡嗡嗡嗡的响。
血液都往脑袋里冲,发热发胀。
一双手稳稳的把我扶住,指引我坐下来。
饭菜都很好,让我食欲大开,可是吃下的却只有一点点。
看著剩下的菜,我觉得可惜。
“我等下还要吃这些。”用我那沙哑的不行的声音表达我的想法。
“等下再要就人去做热的。”他轻声的开口。
“不行,我就要这些。”也许是我可怕的喉咙把他吓住了吧,他抵不过我点了点头。
但是吃过药後,呆呆的靠在床上的我,又睡著了。
醒来的时候,桌上什麽也没有了。
我很伤心,好不容易有好吃的,一下子就没了。
过了一些日子,我的身上终於有肉了。
身体好多了,我就想出去走走,虽然屋子里也不闷,但是外面的声音更加吸引我。
从来也没有觉得过,世界会是这麽明亮。
天那麽蓝,树那麽绿,小鸟的歌声那麽清脆,空气那麽的叫人舒服。
远处有群孩子在跳跳闹闹,嬉笑声让我不由得往那边走去。
十来岁的一群孩子,在玩著什麽游戏,个个开心的不得了。
突然一个孩子朝我的方向看过来,脸上是大大的笑容,欢快的叫我无法形容。
“若儿……”我呆呆的吐出了这个名字。
慢慢度步回屋,遇见了正要进屋的君潜。
是的,我想起来了,他是君潜。
我们真的很有缘分,他居然救了我两次,都是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
要说谁是我生命中的大贵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君潜……”
“你好了?”
我点点头,只有感激的看著他。
他笑了,仍旧是那麽明朗的笑,让我想起了在谷中的日子,真的是一段非常难忘的记忆。
“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已经无以回报了。”说著,我也笑了起来,拉起他的手,朝屋子里走去。
他准备了两个小菜,一点酒。在不大的院子里,摆上一小桌。
我心中莫名的感动,只是这麽一桌酒菜,却让我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可以坐著吃饭吃菜,喝点酒,说说话。
“好久不曾了这样了。”我感叹的坐下。
他给我倒了一杯酒,我闻闻,阔别已久的酒香啊。
“你怎麽出谷了?”轻轻抿上一口,我抬头问他。
“江湖上的动静太大了。”他对我举举杯,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这样的时光还真让怀念。”不再多谈关於他的话题,想想自己境遇,对比现在这样的情形,真叫我感慨万千,恍然如梦。
君潜只是轻轻的点头,又递过来一杯。
我拿起未喝的那杯,与他碰杯,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休息了几天了之後,我与君潜道别。
谁也没有问多余的话,就像两个心意相通的好友,拍拍肩,会意一笑,然後各奔东西。
这些年,若儿应该还好吧。
我决定去六王府找他,把他接出来。
这个村子很小,不过十分锺我就走了出来。
外面的那条大路看著熟悉,几年前,我就是从这里上山的。
顺著路,果然也看见了曾经住过的客栈,只是更加老旧些。进去准备了干粮和水,用的是君潜留给我的钱。不然我自己就这样出来,恐怕没有走到玉城就已经饿死了。
当然,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怀念现代的交通工具了。不禁对自己想法摇了摇头,我招来正要从我旁边过去的小二。
“请问小哥,今年是哪一年了?”我首先要搞清楚到底过了多少年了。
小二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我,不过还是问答我的问题:“希宁十七年。”
“多谢了。”小二又看了我一眼,才离开。
我记得离开若儿的那一年是希宁十年,这样算来,已经过了七年了。
居然已经七年了。
七年,那样过过来,现在想想,真觉得不可思议。
把包袱系好,起身,离开。
出客栈的时候,看到外面有载人的马车。我走过去问价钱,结果负担不起。本来想坐马车要快些,现在这个希望也破灭了,看来只能走路了。
我望著看不到尽头的前路,心中感叹,这样下去什麽时候才能够走到玉城啊。
隐隐觉得路面在震动,我回过头,果然见一群骑著马的人在道上飞奔。
赶紧往路边靠,站住,等著这群人先过去。也正好休息一下,让扬起的灰尘落下再走。
却见带头的那个人突然跳下马,朝我这边冲来。
我心中一慌,难道剑宗那一派的人还要抓我回去?!
正在惊慌不安的时候,在一片灰尘扬起中,一个身影冲进了我的怀中,巨大的冲力让我站不稳,接著紧紧的把我抱住。
我没搞清楚状况,确实没搞清楚。
只看见到处都是灰尘,灰尘的那边有一片人,这边,还有一个紧紧把我锢住。
应该不是来抓我的,我的脑里只剩下这麽个简单的想法。
站稳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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