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不会伤害我,所以我不会有危险。”秦稞趴在盖聂的背上听着四周的秦兵冷汗滴到盔甲上,原来剑圣盖聂在秦国部队里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啊!
“小庄?”盖聂的脚步有点迟疑。
“呃……说起来关系更加复杂,总之,我跟流沙有笔账没算完。”秦稞冷哼了一声,如果她一早知道这里是燕国的旧部,她怎么会乖乖听卫庄的话留在那里?!虽然即便她知道了真相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做不了什么……
走进通往机关城中央大厅的通道,秦稞已经可以很清楚得听到卫庄和赤练的声音了,还有蓉儿的呼吸,再往里,她可以很清楚得感觉到装在盒子里的羽衣。
盖聂挥剑斩杀了最后一个挡在他面前的秦兵,终于走进了中央大厅。
四目相对,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小庄。”
“师哥。”
秦稞从盖聂的背后探出一个脑袋,轻松挥手,打破;有点凝重的气氛,“哟,卫先生!”
卫庄一皱眉,“秦姑娘?”寒冷的视线掠向了身后的隐蝠,后者顿时被震退了一步,不是说……
“秦拂姐!”端木蓉终于开口说话了,她震惊无比地看着秦稞被盖聂慢慢地放到地上。
秦稞一抬手,示意她别说话,“卫先生,你似乎欠我一个解释,一个很大的解释。”连同燕丹的死!
“哦?秦姑娘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解释?”卫庄握紧了手中的鲨齿。
“卫先生自己心里最清楚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解释。”秦稞不冷不热地说着。
“墨家和燕国有着极深的渊源,我觉得如果两天前让你进了机关城难保你不会做出像上次从我们的面前把那个燕国公主从悬崖下救回来之类的事情。要是你救了墨家的人,我的计划也就泡汤了。”秦稞是个聪明人,如果不说实话一下子就会被猜到,卫庄也并不打算隐瞒。
那一次,是她救了月儿?!盖聂、端木蓉和身在机关密室里的班老头纷纷一震,怪不得,他们还想着莫名其妙的风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鸟怎么会跑来一次又一次地把月儿的身体往他们身边带。
“秦姑娘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招数着实让卫某伤脑筋。”卫庄眼一眯,“不过秦姑娘也请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我要对墨家做的事你不能插手。”
秦稞暗地里捏紧了拳,冷笑了一声,“我现在不过是个无能之人,就算我想插手,也要请墨家的诸位把我的霓裳羽衣还来。”
高渐离这才看清楚,背在秦稞身后的那把古琴,赫然是那天他和雪女带回来的那一把。
“霓裳……羽衣……”雪女吃惊地捂住了嘴,这个名字好耳熟!
“秦拂姐……”端木蓉双眼雾蒙蒙地看着秦稞,就连墨家的人都少有见到她如此失态。
秦稞挪到端木蓉的身边,面对身前的卫庄毫无惧色,“我说过的话说到做到绝不反悔,只是你不许伤害我身边的人!”
秦拂……卫庄亲耳听到了这个称谓,这是第二遍了。他的嘴角一弯,旋即转身。
“师兄,你终于来了。”
盖聂见卫庄果真没有拿秦稞怎么样而且端木蓉看到她这么激动的样子似乎也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就放下心来,提着渊虹,双目直视卫庄。
“秦拂……”
高渐离听见身边的雪女看着跪坐在端木蓉身边扶着她的身体的秦稞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个名字,“阿雪,怎么了?”
雪女转头,“小高,你记不记得当年妃雪阁是太子丹殿下为了纪念一个人而建的?”
高渐离皱眉,“我不知道,有这种事吗?”阿雪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妃雪阁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在我进入妃雪阁之前,我曾听人说过,世上有一种舞蹈叫做霓裳羽衣舞,那是我们舞者一生梦寐以求的一支舞。可是这霓裳一舞终究是个传说,没有人见过。”雪女定定地看着秦稞的背影,“在燕国,市井中有这样一个传闻,真的就有一个人会跳这支舞,这个人的名字,叫秦拂。太子丹殿下建立妃雪阁也是为了纪念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11 鬼谷纵横
“秦拂,我听说过她。”一边的大铁锤突然托起腮,“以前我们行军打仗之前都会有占星师前来卜卦预测凶吉。虽然我从来不相信那些东西,但是听说燕国曾经有一位非常厉害的占星师,自从她出现以来,燕国的每一场战役的结果都没有逃出她的预料的,堪称是燕国有史以来最强的占星师了!”
离这三人近的赤练把这些话都听在耳朵里,再看向秦稞眼神都变了,这个女的真的有那么神奇么?秦拂?又是一个名字么?
但是四周的环境没有让这些人去细细盘问秦稞,盖聂和卫庄要比剑,这是他们的宿命。
七百年来,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每一国每一朝兴衰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鬼谷。历代首领因隐居鬼谷之中,而被称为“鬼谷子”。
历代鬼谷先生一生只收两名弟子,百年来一脉单传。一个是纵,一个是横,势不两立。两人之间的胜者就能成为新一任的鬼谷子,纵横天下,代表鬼谷派,去改变天地的命运。这种奇异传统已经沿袭了几百年。历代鬼谷子虽一人之力,却强于百万之师,“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从黎民百姓到公卿王侯,所有人的生死成败,都在他们手中。
卫庄和盖聂同为鬼谷派弟子,一纵一横,势必两立,他们之间只有竞争,直到其中的一方倒下。
秦稞扶着端木蓉,“蓉儿,你没受伤吧?”
“秦拂姐……”端木蓉见到很激动,“我以为……”
“傻瓜,我要是有那么容易死,我早死了啊!”秦稞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端木蓉细细审视着秦稞的面容,即便苍白的没有血色,还是有着那种不变的宁静,“这张脸,还和二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秦稞苦笑,“你是不知道这其中付出的代价有多深……”十六年的冰封,十六年的沉睡,十六年的与世隔绝,如果没有这十六年,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丹哥哥不会死,燕国不会灭,舞阳不会刺秦,她不会举目无亲,韩非不会中咒,她不会失去今生难得的知己……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你再也没有回燕国?”端木蓉哽咽了,声音里有着压抑的责难和抱怨,“王妃娘娘到死都还在担心你……”知不知道,在你离开的那段岁月,我花了多长的时间去适应没有光的日子……
秦稞的心弦一颤,她低下头,“蓉儿,别说了好吗?”一想到过去,一种悲凉就会从心口四处弥漫。
端木蓉看着秦稞平静的脸,找到了她掩盖在心里的悲伤,不再多言,而是将目光投入卫庄和盖聂的战斗。
从攻势上看,盖聂略占上风,但是,卫庄的实力也丝毫不弱。何况,从两个人开始战斗到现在,都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来。
突然,高空中落下来了一片细小的东西直飞盖聂。秦稞的心头一跳,本来坐在身边的人一动,四周的环境顿时寒凉了下来,“蓉儿?”
一袭白衣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手里捏着三根银针,白凤回来了。一条鲜红的划痕从他的左眼下方出现,一滴血从伤口处渗出来,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秦稞,她原来在这里,她是怎么从墨规池上到这里来的?是盖聂吗?
“多谢!”盖聂看到回身道谢,如果不是端木蓉他恐怕就要被白凤袭击了。
“不要……”秦稞失神地呢喃。
一滴嫣红的鲜血滴落下来碎裂在了机关城的石板上。
“蓉姐姐!”雪女也发现了不正常。
秦稞的脸惨白,听着端木蓉的身体倒下来的声音竟无法反应,好在盖聂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撞上冰冷的地面,“端木姑娘!”
一片羽毛,一半洁白,□□在空气中随风摇摆;一半深深插入端木蓉的胸口,被血染得殷红刺目。
白凤回身发现倒下的是端木蓉,瞳孔一缩,但是继而又装作无事一样随手把三根银针一丢,站到了卫庄的身后,向他汇报盗跖的事情,“人跟丢了。”
秦稞呆坐在原地,只觉得世界从未如此冰冷,寒气似乎从地面一个劲儿地蹿上来想要冻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
端木蓉看着近在咫尺的盖聂,心里突然响起了自己下山之前师傅临终时的话:“在这纷纷乱世,我们医者是天下众生的守护人,但是,你的医术可以救活天下所有的人,却救不了自己,这是我们医者的宿命。所以,为了传承救世绝学,你一定要远离纷争,远离恩仇。记住,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现在她躺在盖聂的怀里,看着这个男人:师傅,弟子违背了你的临终嘱托,终于没有逃脱医者的宿命。你总说我是学医的奇才,但是人心,似乎比医学药理难得多。此时此刻,我竟不知道究竟是悲伤还是快乐。在你眼中,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傻女孩。
“端木姑娘,在下还没有报答过你的救命之恩。”
救这个男人的决定,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端木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端木姑娘,你有话要对在下说吗?”
在下,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傻瓜,要保护好自己……你太容易受伤了……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淌进了渊虹的剑锋,她忧愁的目光看了一眼坐在身边低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秦稞:秦拂姐,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秦稞的头动了动。
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能知道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呢……
秦稞的指尖一颤。
秦拂姐,你最懂人心,告诉我,爱是什么?
秦稞摇了摇头。
这样啊……注定是要留遗憾了啊……端木蓉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会……让你死的……”,干涩的声音从秦稞的喉咙里发出来,声音已经沙哑到完全认不出来这是本人的音色了。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教我学医……谢谢你……能够让我遇见他……
笨蛋……秦稞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却没有丝毫的责备。她的心中警铃却是大作,伸出手指迅速搭上了背后的琴包,拉开布封,把它拿到身前,“如果,你再往前一步,我会取了你的性命。”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她这是要做什么?要和整个流沙为敌么?
白凤的眸子一缩,她……
赤练轻蔑一笑,手掌紧握腰间蛇剑的剑柄。
卫庄眉毛一挑,却并没有什么动作。
秦稞伸手打开了琴身,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寒光四射的银剑,三尺剑锋,剑鞘上镶着七颗蓝紫色的宝石,剑柄上缀着一条鲜红的流苏,剑身通体雪白,光是看着就觉得有不断的剑气窜出来,像是被剑息扼住了咽喉。
这把剑,恐怕比水寒剑更加寒冷。
赤练见状想要动手,但是被卫庄拉住。
秦稞把剑拿在手里,抚摸了一下,淡淡地笑着,有着寂静的愤怒和自我讽刺,“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如果你识相,就赶紧给、我、滚。”秦稞在说话,室内的空气直降,明明地面没有结冰,身体却有种被冻僵了的感觉,在场的人四肢瞬间失去了知觉,张口,口不能言;伸手,手不能动。
“听清楚了么,月、神、阁、下?”秦稞随意地一舞,从银白剑身上窜起一阵寒冷的剑气,飞掠过中央大厅朝外面的通道飞去,直到撞上了什么东西才叮的一声消失不见。剑气的消失使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空气似乎都有凝聚成实体的冰渣掉落下来。
通道的那边居然有人?
月神?!阴阳家的月神?白凤这才发觉到通道内有人在离开,居然离得这么近都没发现,他抽空看了一眼赤练和卫庄,卫庄倒是没多大意外,赤练有点错愕。他再看秦稞,发现她正拿着那把剑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前脚刚抬起了后脚就很理智地把他摁在了原地,他不能上去!
秦稞把插在端木蓉身上的羽箭拔了出来,让自己的血液顺着伤口流了进去,“我的血可暂时护住她的心脉。”似乎察觉到旁人异样的目光她开口解释。做完这些事后,她把剑又重新放了回去,盖好盖子,它又变成一把普通的琴,不对,这琴归根到底还是不普通。
“秦姑娘,你可以先照顾一下端木姑娘么?”盖聂开口询问,这下子说话显得特别沉重。他被惹怒了!
秦稞点头。
盖聂缓缓站了起来,眼神中的某些东西变了。
“师哥,你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卫庄看他,“这个女人的相貌一般,又闷又冷,实在是不值得你为她做什么。”
盖聂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出剑,攻势也有些凌乱。
在打斗的间隙,卫庄出言:“师哥,你好像有点生气。愤怒,并不能使你变得更强。剑,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和端木蓉认识的过往经历一一浮现在眼前,盖聂现在的心乱如麻,不慎之下,他的左臂受了伤。
秦稞叹了口气,剑客手中的剑顺应着剑客的心,盖聂的心一乱他手中的剑自然乱,他若心静,剑法自可稳中求胜。有一句话她觉得卫庄说的很对:“剑,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至少对盖聂来说。“盖聂,一个剑客最大的敌人不是对手,而是自己。连自己都战胜不了,那你还能去战胜谁?”
盖聂听了秦稞一句话,握剑的手一紧,眼前澄明了起来,“多谢指点。”
对面的卫庄眼有深意。
秦稞不再多言,只是低着头抚摸着昏迷中的端木蓉苍白的脸颊,回想起了往事。
那是一段尘封的历史,这个世上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她第一次遇到端木蓉的时候,她才七岁,遇到了还在襁褓中的她,那时她随燕国太子丹殿下出巡,碰到了这个被遗弃在街头流浪的孩子,女婴的哭声在腊月的寒风中显得极为凄惨,秦稞于心不忍,下车把她抱上了温暖的轿辇。
回去的路上,燕丹温和地问她:“怎么突然带了个孩子回来?”
秦稞的脸上露出忧伤的神色,“燕国的冬天极为寒冷,这个孩子的哭声让我觉得心痛。丹哥哥,我能把她抱回去么?”
年纪轻轻的太子燕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