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寺院里要过完了“七七”,而且要守夜结束后,千卷她们才能回家。于是,千卷的母亲留了下来,亲戚们都先回去了。
十分疲倦的母亲睡下了,千卷回到了书房。虽然她也非常疲惫,但不知是什么冲动使她毫无睡意。
首先,她找出了芦田医学系的毕业照——但是,和她预料的一样,根本没有那个男人的照片。接下来她又查了一下花名册。里面也根本没有一个住在三鹰的同学。
这时,她心里突然一征,何不看一下今天的来宾登记本?上面都记着来宾的姓名和住址呢:千卷的女友们有一个人住在三鹰,但再没有其他人了。
竹宫说医学系来了3个人,他、间渊和阿达。芦田在4年的医学系学习期间,经过了国家的考试,却没有进大学附属医院,也许这是因为他的同学中多是理工系毕业的缘故吧。
这就是说,那个人肯定不是医学系的同学了。说是偶然碰上的,也是假话。
为什么对我撤谎?
结婚10年来,这是她惟一次看破丈夫的假话。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吗?
那么那次会面与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千卷躺在床上,两眼也闭不上,她死死地瞪着黑暗。
丈夫死后,这是第一次回忆起丈夫时没有流泪,也许是泪都流干的缘故吧?但是,除了这一点之外,千卷意识到在自己的潜意识中,更多地产生了要尽早抓住凶手的愿望。
当然,警方也设立了侦查总部,并投入了大量的侦查人员。不过,不仅警方,就连全力以赴的自己也是一无所获。对于夺取了自己所爱的人的亲属们,当然也是投入了全部的力量。
千卷已经绝望了。不,她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陷入绝望。这与爱的深不深是两回事。也许为此而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的,只有死者的妻子一个人吧?她是几乎耗尽了全部心血之后的巨大悲痛。
千卷几乎要想随死去的丈夫而去。难道这还不算是爱吗?不过,说到爱,好像自己还真不是那样的。
在周围的人看来,自己肯定是一个离了丈夫就再也活不下去的妻子。连千卷也在突然有了这种意识时吓了一跳……
2
除了警察、千卷之外,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从告别式后的两天后,即5月11日的星期五,AD医疗软件设计公司的宗方打来了电话,这个人是从事开发研究的,但比起这一点来,他更关心芦田的开发研究,因为他是芦田的上司。
事件发生后。宗方也来过好几次,而在这之前千卷也曾见过他几次。
在电话里,千卷首先对前几天他来参加告别仪式致谢。
“后来凶手有眉目了吗?’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人的问法。
“好像报纸、电视和广播电台都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千卷答道,“一天里我总去问警察,问他们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可他们似乎也是一无所有。”
“警察嘛……亲属中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没有。倒是新闻记者们总来打探消息……”千卷向宗方诉苦般地说道。
“啊,还是这样啊。”宗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慢慢地改变了一下语调,“有一件事,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我们有一个人,想去您那里拜访一下……他叫小田切,四十二三岁的样子。以前也是个优秀的设计工程师,可由于年龄的原因,现在只做一些事务性工作,不过,技术上还是相当可以的。如果您方便,今天下午想稍稍打扰您一下……”
这个人来干什么,千卷还不太明白,但出于礼貌,千卷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下午1点左右,这个人出现了。
他长了一副“V”字形的脸,头顶已经秃了不少,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皮肤稍稍黑一些,身体显得矮小一些。在他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资料室·小田切晋一郎”的字样。
平时在家总有前来吊唁的人,可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来。
小田切穿了一件黑色的西服,领带打得多少歪一点儿。他进来后,先为芦田的遗像敬上香,意外地高声祈祷了几句。
“谢谢您,听我家先生说,他生前曾受到过您的关照。”千卷致谢。
“不,不,我在公司工作时,才三十二三岁,现在刚刚过去了10年,那时芦田先生还没有进公司呢。芦田先生从一家大公司进入AD公司是……”
“31岁的话,正是7年前。”
“嗯,那时我已经在资料室了。入社不久,就常常听说芦田先生技高一筹,受到公司的嘉奖习已为常了。日本的医学工程学会,也称ME学会,而且也是日本的情报学会。他在那发表了许多关于图像诊断的崭新研究观点。例如当时还不那么流行的AI计算机语言,他早早地就进行了自学,并利用AI技术进行药品的开发。他可大大风光了一番哟!”
“对!”
“做为特别奖励,不是破例同意他一个人在家办公吗?”
“小田切先生是一位特别出色的设计工程师吧?’千卷问道。
“不,不,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在他那张笑歪了嘴的脸上,显示出明显的自满样子来,“噢,对不起,可以吸烟吗?”小田切换了一个话题。
“啊,请吧。”
千卷连忙找出烟灰缸,放在了桌子上。
小田切香甜地探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又说下去:“这么说吧,任何一个世界上都有走运的和不走运的。芦田先生也许是太走运了。”
“可他的结局……”
“例如他和别人其实具有同等程度的能力……”小田切不顾千卷的意思。继续说下去,“受到命运惠顾的人,如果一旦突然受到挫折,就会变成笨蛋,就会和换了一个人一样。不过,看来芦田先生却不是这样的人,就是对我这样失意了的人也一样尊重……”
“我丈夫的确挺善良的。”
千卷突然回忆起第一个孩子流产的时候,在她怀孕3个月需要休息时,不能过度活动,当然也不能天天打网球了。尽管这样,千卷还是流产了。但是,芦田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对千卷说过。
“过去我一点儿也不想要孩子。总想就他一个人,我可以好好地照顾他。”千卷反复地说着这句话。内心世界里到底是怎样想的,她也说不清,但总感到这样说了之后心情要好一些……
小田切看着低垂着头哭泣的千卷,表情稍稍变了一下。
“哪么,实在对不起,可不可以看一下您丈夫的工作间?”小田切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看书房吗?”千卷反问了一句。
“嗯,我想宗方先生已对您解释过了吧,公司方面想了解一下您丈夫的研究进展到了什么地步;如果可能的话,公司将继续研究下去,因为作为一个已经失去了一位优秀人才的公司来说。应当把损失压到最小程度。”小田切解释道,“虽然他每个星期只去一次公司,但您丈夫依然是位出色的科技人员,个人的才能是相当成功的。”小田切看来是代表公司对死者做了高度评价。
“明白了,非常感谢。”千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小田切却依然坐在那里,把烟在烟灰缸里拧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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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这个是我个人的直觉,这个……事件的原因也许会与您丈夫的研究工作有关。”
“啊……”千卷惊奇地看着小田切。
“我有一个想法,我想沿着您丈夫的研究思想,把事件的真相弄清楚。我打算悄悄地进行,夫人……”小田切凝视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千卷。
“我想也许会意外地发现什么呢!”小田切又补充了一句。
3
虽然小田切进行了暗示,可这时的千卷仍然不太明白。
于是,千卷便领着小田切走进了书房,他便开始查看芦田使用的工作台和两台个人计算机,以及旁边书架上的软盘。千卷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自己回到了起居室。
这时刚好又来了吊唁的客人;这个客人走后,又进来两名葬祭业的人员。他们为千卷重新摆设了一下灵台,又把告别式结束后不用的东西带了回来,让千卷一一过目。并对千卷交待,告别式的照片也送来了。
等他们走后,千卷开始浏览那天的照片。
在大堂的祭坛前,是所有的亲属并列站在那儿的纪念照。
千卷一张一张地看着,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那个男的!
照片上拍下的这个男人由于是侧脸向着正面的亲属低头致意,所以他的尖下巴和深陷的眼窝更加明显,灰色的眼珠向上翻着白眼,盯着千卷。
“夫人,实在打搅了!”里屋的门开了,小田切边说边走了出来。他的双手抱着几枚软盘,“我想把这些借去用一下。”
千卷默默地点了点头:“调查的事情完了吗?”
“今天暂时到这里。”小田切答道。
“我沏了点儿茶。”
似乎小田切就等着千卷的这句话一样,他就势便坐在了沙发上,又点了一只烟。
“我刚才简单看了一下软件,随后还要到公司里详细地看一看。好像过去我那种投身研究的热情又复苏了呢!今非昔此,我很知道今天自己还有多大的‘水儿’!”小田切感慨地说道。
“您一直干到三十二三嘛!”——宗方说过,是由于年龄的原因。不过这也太早了一点儿吧?
“是啊,新的软件开发,一般人员是定在35岁以下,不过这也是因人而异。就拿芦田先生来说吧,都快4O岁的人了,可研究工作如日中天,无人可比嘛。而我嘛,就不像芦田先生那么有才华了。不过,别的事情方面……”小田切顿了顿,想要问点儿事情的样子。
千卷把红茶和小甜饼放在了小田切面前,在他的斜对面坐了下来。
“别的事情?这怎么讲?”千卷好奇地问道。
“嗯……简单地说,就是我被经理警告了,说我干的事超出了工作范围了。”
“……?”千卷不解地盯着小田切。
“手中掌握有公司内的全部资料投奔别的地方,这可非同小可。因为当前世界是人才竞争的世界,各公司为了挖人才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昨天你还想呆在这家公司里,可今天你也许就想‘跳槽’,这事可不新鲜。”
“那被警告……?”
“脱离开工作现场,担任事务性工作呀。我当然还真想一走了之,不在那儿干了。可因为我正好身体不行了,也就放弃了‘跳槽’的念头。忍了5年半吧,赶上经理心肌梗塞完蛋了!”
“是前任经理吗?”千卷问道。
“是的。现在这位经理是第二任了。他很年轻,又很潇洒的。因此他一上任,马上就把我又调回了工作室。不过,太遗憾了,我一下就离开了5年多,我要迅速提高到一个很高的水平才能胜任当前的工作,因为我等于要降低5岁呀!无论如何我要特别努力,这次就算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机会吧!要不我还在资料室嘛!”小田切说道。
“那您的身体还可以吧?”千卷关切地问道。
“身体嘛就那么样。不过,我的精神这么沉沦可是让我太惊讶了!为了回报新经理对我的信任,我无论如何也要努力干好!把以前的损失补回来……就像我要冲上一辆正在行驶中的电车一样,在这个时候惟一的安慰就是家了。”
“您家里人很多吧?”千卷问道。
“不,只有妻子和一个女儿,因为结婚晚,孩子还小。这会儿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我总是想起老婆和女儿,这样怕是干不好的……”小田切一副陷入了幸福回忆的神情。他一边喝着红茶,一边还不忘了吃小甜饼。
千卷刚刚失去了丈夫,心情悲痛,也许这个小田切早就忘到了脑后。
“不,哎呀!无论如何,这次都是得到了新经理的恩惠,他对芦田先生的评价也相当高呢。所以也让我带来他的何候。”
虽然千卷还是不太明白小田切话的意思,但这会儿她已经在考虑别的事情了。
“那……?”
千卷把茶杯放在餐具橱上,把刚送来的照片拿在了手里,她从里面抽出那张有点儿可疑的男人的照片,放在了小田切的面前。
“我想麻烦您一下,这位是AD公司的职员吗?”千卷问道。
小田切稍稍看了一眼,便又推给了千卷:“不,我们公司没有这个人。他是‘东京软件俱乐部’的初冈先生吧。我以前也见过这个人。”
“‘东京软件俱乐部’?”千卷不解地看着小田切。
“对,和我们差不多的软件开发公司。主要从事医学软件的开发。”小田切答道。
“那就是竞争对手了……”
“那……也可以这么说吧。因为同事之间免不了相互学习、借鉴和交流,当然竞争也不可避免的了。因为我过去见过他,所以认出来了。反正是交流也好,刺探情报也好,我们不可能不常常见面。初冈先生比芦田先生大几岁,可好像他自己不再从事研究,专门拉人才。我也好久没见他了,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嘛……”
“他叫初冈?”千卷念叨了一句。
“他怎么啦?”
“不,没什么。我看告别式的照片里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正好您来了,我就问您一下。”千卷还不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对小田切讲,因为她总觉得对小田切还是小心点儿为妙。
“那么,今天就太失礼了”小田切喝完了杯中的红茶便站起身来。
“我还想再问一句。”小田切边朝门外走去,一边回过头来说道,“您的邻居是一个年轻单身汉?”
“是的。”
“他是干什么的?”小田切问道。
“在一家公寓的保养维修公司工作。”
“他也喜欢计算机?”小田切又问。
“咦,我们还没见过几次面,也没有深聊过,他说过对机械什么的很不在行……”千卷答道。
“不在行?可也许他对夫人会在行的呢?”小田切挖苦地说了一句便走了。
又剩下千卷一个人了,她又一次地看了一下那张照片。
“东京软件俱乐部的初冈”——这是小田切说的。
过了一会儿,千卷来到了二楼,从卧室的洗漱间里取出隐藏着的一本存单来。
很久以前,芦田说过,万一他发生了伤残,千卷可以得到1000万日元的赔偿金;如果是自然灾害死亡,可以得到2000万日元的生命保险金,另有500万日元左右的公司退休金的补偿。当时千卷认为他在开玩笑。可是,当这一切都成为了现实的时候,在母亲的催促下,她查看了这些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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