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一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里办公。现在公司倒闭,他也就失业了。林娜,
我若不能嫁给他我会死掉!我会死!我会死。。”
“不要说傻话,贾姬!”
“我会死,我告诉你!我爱他爱疯了。他对我也很疯狂。我们没有对方
根本活不下去。”
“亲爱的,这样就糟了!”
“我知道,这很可怕,不是吗?爱情一旦攫住你,你就束手无策。”
她停顿一会,深黑的眼睛湿润了,乍看之下极富悲剧意味。她颤抖了一
下。
“感情的事有时甚至令人震怖!希蒙为我而造,我为希蒙而造。我永远
也不会关心别人了。林娜,你必须帮助我们两人。我听说你买下这个地方,
我心里就有个主意。听着,你将来得有一个地产经纪人——或者两个。我要
你把这个工作交给希蒙。”
“噢!”林娜吃了一惊。
贾克琳滔滔不绝往下说:“他做这种事易如反掌。他对地产的事全盘了
解——他一向注意研究。再说,他也受过这方面的职业训练。噢,林娜,为
了我们两人的交情,你愿意给他这个工作机会吧!如果他表现不佳,你尽可
解雇他。但他一定能胜任的。我们可以住到小屋里,我可以为你照管许多事
务,花园会整理得井井有条。”
她站起身。
“说好呀,林娜。说好呀。娇媚的林娜!高大金发的林娜!我与众不同
的林娜!说好呀!”
“贾姬——”
“你答应了是不是?”
林娜爆笑出来。
“荒唐的贾姬!把你的年轻人带来,让我看看,谈谈话。”
贾姬扑向她,不住地吻她,
“最亲爱的林娜——你真够朋友!我以前就了解你是这种人。你决不会
让我失望的。你是世上最可爱的人。再见。”
“贾姬,你不多待一会?”
“不,我不能再逗留了。我要赶回伦敦,明天再来,带希蒙来,把事情
做个了结。你会赏识他的。他真是令人宠爱。”
“你不留下喝杯茶吗?”
“不,我不留了,林娜。我太兴奋了。我必须赶回去告诉希蒙。亲爱的,
我知道我疯了。但我情不由己。希望婚姻能治疗我。据说婚姻很有清醒作用。”
杜贝尔弗小姐转向房门,站立一会,然后冲回来,像小鸟般最后一次迅
速地拥抱她。
“亲爱的林娜——没有人像你。”
6
“在姑妈家”餐厅是间格调新颖的小餐厅,M·贾思顿·布伦定不是个喜
欢接待他所有顾客的店老板。不少有钱、漂亮、著名或名门出身的顾客等着
他做暗号给予特别服务而不果。只有极稀少的例子,M·布伦定会彬彬有礼地
欢迎一位客人,陪着他来到特别座,跟他在当地交谈几句。
在这个特别的夜晚,M·布伦定亲自下海三次——一次是接待一位伯爵夫
人,一次是一位著名的赛马贵族,第三回是一位长相滑稽、留着一大把黑胡
子的矮个子。不细心的旁观者一定会认为,这种角色凭他的长相到“在姑妈
家”餐厅来一定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
然而,M·布伦定对这矮个子的光临却热诚得有点出人预料。最后这半小
时进来的客人都找不到空位了,可是现在像变魔术一般,一组桌椅又出现了,
被安置在最舒适的所在。M·布伦定极亲切周到地引这位客人到这个座位上。
“白罗先生,对您永远是有空位的。希望您能够经常来光顾本店。”
赫邱里·白罗微笑着,脑中闪过过去一桩事件的影像:一具死尸、一名
侍者、M·布伦定和一位非常可人的女士。“你太客气了,布伦定先生。”白
罗说。
“白罗先生,就您一个人?”
“是的,今天我落单。”
“那这儿的朱理斯会特地为你安排一顿精致的餐点,美味得像首诗——
道地的一首诗!无论多迷人的女人都不能把握品监美食的良机——她们吃饭
不专心!白罗先生,我向你保证:这一餐一定让你回味无穷。至于酒。。”
有关酒食的谈话持续下去。餐厅的主厨朱理斯则在一旁助阵。
离座前,M·布伦定又流连了一会,他降低声说:
“你有要事在身?”
白罗摇摇头。
“啊呀,我正闲着哩,”他平静地说。“我的时间都是有妥善安排的,
这会儿我正在享受闲散的生活。”
“我羡慕你。”
“不,不,你这样想就不明智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种事听来惬意,
实则不然。”他叹口气。“为了逃避思考,人类不得不发明工作。这句话说
得对极了。”
M·布伦定举起双手。
“但用脑做事有多少好处!还可以旅行!”
“是的,可以旅行。这方面我的成绩还不坏。今年冬天我准备去埃及度
假。听说那儿天气很好,没有浓雾、阴霾的云层及单调、不停降落的雨水。”
“噢,埃及!”
M·布伦定吸一口气。
“我相信,那儿现在也适于登山探险,除了运河之外,可以搭乘火车,
不必总是经由海上旅行。”
“噢,海,你不太能适应?”
赫邱里·白罗摇摇头,并略略耸耸肩膀。
“我也不能适应,”M·布伦定同情地说。“奇怪海上航行总是使你的胃
极不舒服。”
“但只是对某些人的胃会这样!有些人对船的摇晃根本不在意,他们还
挺享受那种动感呢!”
“这是上帝不公平之处,”M·布伦定说。
他悲哀地摇摇头,一面想着心事一面退出去。
侍者轻移脚步,双手利落地摆菜上桌,有烤脆的面包片、牛油、一桶冰
块及其他食物等等。
黑人乐队奏出怪异、不和谐而令人入迷的音乐。。伦敦在起舞。
赫邱里·白罗静静旁观,将印象映入他灵敏而有条理的脑子里。
这些脸孔多么令人烦厌啊!不过,那几个硕壮的男人似乎沉醉了。。而
他们的舞伴脸上则流露出耐心忍受的神色。那穿紫衣的胖女人春风满面。。
胖子在生活上无疑可以得到一些补偿,比曲线玲珑的人更能陶醉在情趣与纵
乐上。
零零落落几对年轻人,有的迷惘,有的烦躁,有的不快乐。称年轻是快
乐的时光真无稽——不,年轻是最脆弱的!
他的视线停留在一对特殊的年轻人身上时,目光不觉温柔了许多。真是
巧配——高大方肩的男子,娇小玲珑的女郎!他俩的身体随着曼妙、愉悦的
韵律起伏不已,幸福地享受这个场所,这个时刻及彼此的身心。
舞动戛然终止。手分开,又重新合拢。跳过四支舞曲后,这年轻的一对
回到他们的座位,就在白罗紧邻。那女孩坐下来,白罗可以详细看到她脸上
的各种表情。她兴奋得满面通红,放情笑着,也把笑意传染给她的同伴。
在她眼中除了笑意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赫邱里·白罗怀疑地摇摇头。
“她爱得太深了,这娇小的女孩,”他自言自语道。“这不安全,极不
安全。”
然后有一个字眼传进他的耳朵——“埃及”。
他们的声音听来较清晰了——女孩是年轻、清新、流利、温柔而稍带外
国腔的口音,男子则是轻快、低沉而教养良好的英国腔。
“我不是在妄想,希蒙。我告诉你林娜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我可能会让她失望。”
“胡说——这工作很适合你。”
“事实上我是认为如此。。我不会真正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为了你,我
也想好好干。”
这女孩温馨地笑了,笑容中确实幸福洋溢。
“我们待三个月——证实你不会被炒鱿鱼——然后——”
“然后我将献给你我世上的一切。事情就这么决定,好吧?”
“依照我的计划,我们就去埃及度蜜月。去他的那么昂贵的旅费!我有
生以来一直想去埃及。尼罗河、金字塔及沙地。。”
“我们一块儿去游览,贾姬。。一块儿。那不是很棒吗?”他说,语气
却不热心。
“我不信。去埃及旅行对你会像对我一样兴奋吗?你真在乎,像我一样
多吗?”
她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瞳孔放大,几乎害怕了。
那男子赶紧爽快地回答,“快别胡思乱想了,贾姬。”
但那女孩重复道:“我不信。。”
然后她耸耸肩。
“我们去跳舞吧。”
赫邱里·白罗喃喃自语:“‘爱人的也会被爱。’是的,我也不信。”
7
乔安娜·邵斯伍德说:“倘使他是个可怕的莽汉呢?”林娜摇摇头,“噢,
不会的。我信任贾克琳的品味。”乔安娜喃喃道:“噢,但爱情总是使人迷
糊的。”林娜不耐烦地摇摇头。然后她转换话题。
“我要去跟毕耶士先生商讨一些计划了。”
“计划?”
“不错,是关于几间极不卫生的老房子。我正要派人去拆迁。”
“亲爱的,你真爱干净,又有公德心!”
“他们不能不迁走。若不迁这几间屋子就会俯视我的新游泳池。”
“住户愿意迁走吗?”
“大多数人很乐意。只有一两个顽固分子——实在很烦人。他们似乎不
了解他们的生活状况将会因此改善多少!”“我猜想你的态度一样十分专横。”
“亲爱的乔安娜,这真正是为他们的利益设想呢。”“不错,我相信是。
强迫中奖。”
林娜眉头紧皱。乔安娜纵声大笑。
“来吧,坦承你是个暴君。一个给人甜头的暴君,如果你喜欢!”
“我一点也不像暴君。”
“但你喜欢照你自己的意思行事!”
“这不稀奇。”
“林娜·黎吉薇,你能看着我,告诉我哪一次你没有完全按照你的意思
做事吗?
“许多次。”
“噢,是的,‘许多次’——就像这次——但没有具体的例子。亲爱的,
无论你如何去想你都想不出一次的。驾着金色轿车的林娜·黎吉薇的胜利行
列。”
林娜尖厉地说:“你认为我自私?”
“不,只是太独断。金钱与魅力交互作用的结果。每件事都拜服在你眼
前。用支票买不到的你就用微笑买到。结果是:林娜·黎吉薇,样样不缺的
女孩。”
“快别胡说了,乔安娜!”
“嗯,难道你不是样样东西在手吗?”
“或许我是。。然而这种生活也相当腻味!”
“亲爱的,当然腻味!你可能不时觉得烦厌与倦怠,但同时你又享受着
驾轿车做胜利游行的滋味。只是我怀疑,我真的怀疑,当你准备上街,路上
偏偏横着一块上书‘此路不通’的牌子时,会发生什么事?”
“别傻了,乔安娜。”林娜说。
这时温特显姆伯爵恰巧踏进屋,林娜转向地说:“乔安娜正在向我说些
最不愉快的事。”
“算啦,亲爱的,算啦,”她含混不清地说,一面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没告辞就离去了。她在温特显姆眼里捕捉到一种光芒。
他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开门见山问道:“林娜,你决定了没有?”
林娜缓缓说道:“我变成傻子了吗?如果我不确定,我想我顶好说:‘不
要’。。”
他打断她道:“快别这么说了。你会有时间考虑的——你愿意要多少时
间就要多少时间。但我认为我们生活在一起会很幸福。”
“你知道,”林娜的声音里充满歉意,几乎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我
自己过得很愉快——特别是跟这里的一切。”她摇摇手道:“我要把渥德园
建造成我心目中理想的乡间别墅,我认为我做得不错,你呢?”
“很好。计划周详。每个地方都完善至极。林娜,你很有头脑。”他停
顿一会,接着说:“你喜欢查尔敦伯利吧?当然还要改造得现代化一点——
这种事你很在行。你可以慢慢着手的。”
“啊,当然,查尔敦伯利是雄伟的。”她敷衍地说,内在却知觉到一阵
突然的颤抖。一种外国人的口音响起,扰乱了她对生活的纯然满足。这时她
尚未去分析这种感觉,但一会儿之后温特显姆走开了,她才试着去探索自己
的心灵深处。查尔敦伯利——是的,就是它——她憎恨查尔敦伯利的建筑。
为什么呢?查尔敦伯利名闻遐尔,温特显姆的祖先在伊丽莎白时代就建造了
它。变成查尔敦伯利的女主人,在社会上的地位是祟高无比的。温特显姆是
全英国最佳的配偶之一。
当然他不会把渥德园太看在眼里。。它是绝对无法跟查尔敦伯利媲美
的。
噢,但渥德园是她的!她看中它,买下来,重建,又为它披上新装,在
它身上投下巨资。这是她自己的财产——她的王国。
但如果她嫁给温特显姆,按照常情,渥德园就不算什么了。他们干嘛要
两处乡间别墅?在两者之间,渥德园自然会被舍弃的。
她,林娜·黎吉薇,也就不再存在了。她将成为温特显姆伯爵夫人,为
查尔敦伯利及其主人带进一大笔妆奁。她将变成国王的配偶,再也不是女王
了。
“我在胡思乱想,”林娜对自己说。
奇怪的是她竟然如此憎恨放弃渥德园的念头。。
什么声音在向她唠叨不休?
贾姬奇特而模糊不清的声音又在她耳际响起:
“我若不能嫁给他我会死掉!我会死!我会死。。”
如此坚决,如此热切。她,林娜,对温特显姆有这种感觉吗?当然她没
有。也许她永远不会对任何人有这种感觉。像这样感觉——一定很好。。
车子的响声透过敞开的窗户传了进来。
林娜不耐烦地动一动身子。这一定是贾姬跟她男友来了。她必须出去见
他们。
她站在大门口,贾克琳和希蒙·道尔从车里钻出来。
“林娜!”贾姬跑向她。“这是希蒙。希蒙,这是林娜。她是世上最好
的人。”
林娜看见一个高大方肩的年轻人,有着深蓝的眼睛、卷曲的棕发、方正
的脸颊、孩子气而单纯的笑容。。
她伸出一只手。握紧她的是坚毅而温暖的手。。她喜欢他看她的方式,
那是一种天真的、真心的赞赏。
贾姬告诉过他她很艳丽,他觉得她确实很艳丽。。
一股甜美的醉意流过她的血液。
“这儿的景致不是很可爱吗?”她说。“进来,希蒙,让我正式欢迎我
的新地产经纪人。”她一面带路一面想:“我快乐极了。我喜欢贾姬的男人。。
我真心喜欢他。。”
然后她的心突然剧痛起来,“幸运的贾姬。。”
8
提姆·艾乐顿背靠在柳条编制的椅子上,一面看着大海,一面打呵欠。
他很快地斜视他的母亲一眼。
艾乐顿太太是个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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