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走廊里紧盯着他。他们知道,至少有一个被派来保护玛丽莲·索姆斯的警探正在四八六号里面,可能就躲在楼梯后面的阴暗处,另外一个则在和马盖恩同一边街道的某个地方。
没有危险。
一点儿危险也没有。
可是,他们的手掌心还是不住地冒汗。
卡扎利斯迈开大步走过这栋建筑,经过的时候还往里看了一下。邮差就在四八六号的大厅里,正把信件一封封地塞入信箱里。
卡扎利斯在四九0号门前停了下来,面露疑惑地看着门牌号码。他把手伸进大衣内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仔细地研究,一再像个收藏家似地抬头看门牌上的号码。
邮差从四八六号出来,拖着步履走到街上,然后转身进了四八二号。
卡扎利斯直接走进四八六号。
躲在走廊里的奎格利警探看到他在信箱前浏览。
他仔细地看了一下索姆斯家的信箱,纸做的名牌上写着「索姆斯」三个字和门牌号码「3B」。信箱里有信件,不过他没碰信箱一下。
奎格利饱受煎熬,因为邮差每天早上都在同一个时间送信,而在十分钟之内,玛丽莲·索姆斯也会准时下来取信。
奎格利的指尖触摸着枪套。
突然,卡扎利斯打开内门,也走了进来。
警探躲在楼梯后面最黑暗的死角里。
他听到身材魁梧的来者重重的脚步声,看到那双粗壮的腿走过去后消失了。他动也不敢动一下。
卡扎利斯沿着走廊继续走下去,打开另一扇门,然后无声无息地迅速关上。奎格利变换了一下姿势。
这时,赫塞跑进来,到楼梯底下跟他会合。
「在院子里。」
「行动了。」赫塞轻声地说,「有人下楼来了,奎格利。」
「是那个女孩!」
她走到公寓内、外门之间的地方,打开索姆斯家的信箱。
玛丽莲穿着一件旧睡袍,头发还带着发卷。
她取出信件,站在那里一封封翻着看。
他们听到有人打开后门的声音。
——是卡扎利斯,他看到了她。
那几个警探事后说,他们本来以为怪猫案在那一刹那就可当场做个了结,因为当时的状况再理想不过了——被害者穿着睡袍站在内外门之间,几秒钟后就会再进到阴暗的走廊,四周无人,外面的街道上连一只小猫也没有,而且刚好有个院子可供紧急逃脱用。
可是他们失望了。赫塞说:「真是见到鬼了,他大可把她拖到楼梯后面,就像他在乔西区谋杀欧莱利那样。奎格利跟我当时就躲在那里,那个疯老头大概有预感。」
可是,埃勒里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那是习惯,」他说,「而且为了小心起见。他习惯在夜晚行动,所以那天他说不定连绳子都没带。」
「要是我们的标准配备也包括一只X光眼就好了,」奎因警官喃喃地说。
卡扎利斯站在走廊的尽头,淡淡的眼珠闪闪发光。
玛丽莲在内、外大门之间的信箱区读信,她扁平的鼻子、颧骨、下巴都清楚地映在紧临街道的外门玻璃上。
她站在那里大概有3分钟之久。
卡扎利斯一动也不动。
最后,她打开内门,跑上楼去,老旧的楼梯吱吱嘎嘎作响。
赫塞和奎格利听到他舒了一口气。
接着卡扎利斯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从他下垂的厚实肩膀及紧握的双拳,他们可以看得出他的沮丧及愤怒。
他离开了,走到大街上去。
天黑之后他又返回来了,从对街公寓里的走廊里注视着四八六号的入口。
他一直盯到10点差一刻,然后就回家了。
「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吉米·麦凯尔大吼,「然后结束这一切?你定可以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丝绳的!」
「我们有可能搜得到,但也有可能搜不到,」警官说。
「他正努力地搞清楚她的习惯,这可能得花上好几个星期的时间。对他来说,她很棘手。」
「他身上一定带着绳子!」
「我们无法确定,只能等。不管怎样,只要他一出手,他一定完蛋;不过,光凭一条绳子无法给他定罪。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吉米听到埃勒里咬牙切齿地说。
星期三一整天,卡扎利斯都在附近徘徊,到了晚上,他又守在对街的走廊下。可是,9点50分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他心里一定在想,她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天晚上赛莱斯特跟他们会面的时候,警官说。
「我自己也开始好奇了,」埃勒里无奈地说,「赛莱斯特,玛丽莲到底在做些什么?」
「工作啊。」赛莱斯特的声音低而沉闷,好像用手扣住嘴似的,「在替一个剧作家赶一个急件,她说要到星期六或星期日才做得完。」
「他一定会发疯。」那是麦凯尔的声音。
没有人笑,连说的人自己也笑不出来。
他们每晚在黑暗中的会面,仿若是一场无关痛痒却连续不断的梦境,除了他们守候不懈的幻影之外,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只有在偶然的刹那,他们会注意到从城市地面不知何处传来的轰隆隆声。真实的生命就隐藏在他们的脚下,而他们却在上面看着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真是悲凉单调的人生经验呀!
星期四,他重复前次的行为,不过这一次他到10点过2分才放弃。
「越来越晚。」吉米显得焦躁不安,「照这样看来,埃勒里,他总有一天会看到赛莱斯特离开公寓,我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他的目标不是我,吉米。」赛莱斯特的声音中可听出她的不悦。
「这不是重点,」埃勒里说,「而是这种规律性。如果他注意到赛莱斯特每天晚上都在相同的时间出来,他会好奇的。」
「儿子,那我们最好改时间。」
「这样好了,赛莱斯特,三楼几扇窗户是索姆斯家前厅的窗户,对不对?就是斯坦利现在睡的那一间?」
「对。」
「从现在开始,除非必要,不到10点15分不要离开。你的表准吗?」
「向来很准。」
「我们来对对时。」埃勒里点了一根火柴,「我的刚好是10点26分整。」
「我的大约还差一分半。」
他又点了一根火柴。
「调一下。」他说。她调好了之后,他说,「从现在开始,每天晚上10点10分到15分之间,你就待在那几扇窗边。从明天开始,我们会在第一大道上离索姆斯家最近的地方跟你碰头。明天晚上,我们就先定在三十街转角处那间空的店面门口。」
「我们星期天晚上就是在那儿碰面的。」
「对。如果在10点10分到15分之间,你看到四八六号对街的走廊的小巷里面有灯光闪了三次——我们会用钢笔型的手电筒示意——就表示卡扎利斯己经走了,你就可以下来跟我们作例行报告。如果没有看到信号,就待在楼上,那表示他还在。万一他在10点10分至10点25分之间离开,你会在10点25分到30分之间收到信号。如果在那5分钟之内你没有看到信号,就表示他还在,继续在窗边等着。我们会照这个方式做,直到他离开为止。每15分钟注意一下信号,必要的时候,可能得耗上整整一个晚上。」
星期五下午5点钟马盖恩打电话进来报告的时候,卡扎利斯还没离开他的住所,令他们大惑不解。一直到黄昏他才出门。星期五晚上他们不得不让赛莱斯特等到11点15分。埃勒里自己打信号,然后尾随她到碰面的地点。
「我以为永远看不到信号了。」赛莱斯特脸色惨白,「他走了吗?」
「几分钟之前终于放弃了。」
「整个下午和晚上我一直想打电话给你们,可是斯坦利今天很麻烦,而且脾气也不好——其实他现在已经好多了——玛丽莲则整天都粘在打字机前面……下午1点过后没多久,他打电话来了。」
在黑暗中,他们全都向她靠过去。
「他仍然是用保罗·诺斯川的身份。他先为了在亚士都旅馆让她白等的事情向她道歉,说他突然病了,一直到今天才好一点儿;然后他要她跟他见面……今天晚上。」赛莱斯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我刚才跑得太快了。」
「玛丽莲跟他说什么?」
「她拒绝了他,说她现在有别的稿子要赶,让他去找别人。但他锲而不舍地想跟她约个时间。」
「说下去!」奎因警官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笑了一下就挂断了。」
吉米把她拉到旁边说话去了。
「他越来越没耐性了,爸。」埃勒里说。
「女佣星期一就回来了。」
他们讨论了一下。
「赛莱斯特!」
赛莱斯特回来了,吉米不满地抗议。
「她实际上跟他说了多少有关她目前工作的情形?」
「她说她可能要到明天晚上才做得完,可能还要拖到星期日,然后她说她得把它送走——」赛莱斯特吸了一口气,很不自然地说,「把它送走,她的确是这么说……」
「就是这个周末了。」埃勒里说。
星期六的天空乌云密布,纽约市一整天都断断续续地阴雨绵绵。黄昏的时候雨停了,随后雾气弥漫着整个街道。
警官咒骂个不停,叮嘱所有属下说:如果没有盯牢人,把「上帝的旨意」搬出来当藉口是没用的。「如果迫不得已,可以冒一下险,重点是要跟紧他。」接着,他又无缘无故地加了一句,「不然的话。」
那天真是背透了。
整天都很背。早上赫塞突然肚子痛了起来,马盖恩打了一个紧急电话:「赫塞不行了,他难受极了。快点儿,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哈格斯特龙赶到公园大道的时候,马盖恩已经不在那儿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赫塞喘着说,「卡扎利斯11点5分的时候出来,往麦迪逊大道的方向走去,马盖恩跟踪他。他在我还没把自己弄得一团糟之前就先把我送上计程车。」
哈格斯特龙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马盖恩和他的猎物。卡扎利斯只是到餐厅吃饭。饭后他直接回家。
可是,2点过后没多久,卡扎利斯穿着他那一套工作服,从院子离开,朝东二十九街去。
然后,快要4点的时候,玛丽莲·索姆斯走出了四八六号,赛莱斯特·菲利普斯和她在一起。
那两个女孩子在二十九街上匆匆地朝西边走去。
雾气还没散,还飘着毛毛细雨,天色一副随时要变黑的样子。
能见度很差。
卡扎利斯开始行动,他的步伐像在滑行一样,非常迅速。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始终走在街道的另一边。马盖恩、哈格斯特龙、奎格利、奎因父子和吉米尾随在后,有的独行,有的成对。
吉米不住地喃喃说道:「赛莱斯特是不是疯了?傻瓜,真是傻瓜!」
警官也是口中念念有词,骂的字眼儿更是难听。
他们可以看得到卡扎利斯的愤怒,他的步伐透露了一切:开始时是闲适地缓步前行,然后开始大步走,接着是小跑,偶尔会停下来站着不动。当他尾随着她们的时候,他的头会不自主地朝前倾。
「像只猫一样,」埃勒里说,「怪猫终于现形了。」
「她疯了。」吉米轻声地说。
「她简直把我给气炸了!」奎因瞥官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们辛辛苦苦地布下天罗地网,布置了这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他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你看他舌头都伸出来了;天色又这么暗,他铁定地会出手,偏偏她……」
女孩子们转进第三大道,走进一家文具店。店员开始把一叠叠的纸和其他零星的文具用品包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相当黑了。
卡扎利斯己经顾不得谨慎小心了,他焦急地站在第三大道和二十九街交叉路口一间百货店的橱窗前面,丝毫不在意雨打在身上。路灯亮了,可是他纹丝不动。
他的头还是往前倾着。
埃勒里不得不紧紧抓住吉米的臂膀。
「赛莱斯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敢怎样,而且街上的人太多,来来往往的车子也很多,吉米,你放轻松点儿。」
女孩子们从店里出来,玛丽莲手上拿了一大包东西。
她面带微笑。
她们沿着原来的路回去。
一度,在距离那栋公寓50英尺远的地方,卡扎利斯似乎曾作势要扑上去。那时候,毛毛雨似乎就要变大起来,女孩子们朝着内、外门之间跑去,还一边笑着。卡扎利斯一鼓作气,跳过了排水沟。
可是,这时一辆车在四九O号门前的路边停下来,三个男人走出来。他们站在人行道上大呼小叫,吵得很激烈。
卡扎利斯退了回去。
女孩子们进了四八六号,然后就看不见了。
他沉重地继续走,进入索姆斯家那一栋公寓对面的走廊。
戈德堡和杨来了,接马盖恩和哈格斯特龙的班。
他们往目标靠近,因为雾已经浓起来了。
卡扎利斯整晚都在那里,除了有时有人朝他隐身的走廊走时他移一下位置,大致而言,他都没有变换地方。
有一次他挑了杨负责的那一个走廊站脚,在半个多小时内他俩相距不到15英尺。
11点过后没多久,他放弃了。他庞大的身躯在浓雾中拖着步子前行,头低低地垂在胸前。他们看到,他从他们第二大道的哨站边走过去,几秒钟过后,戈德堡和杨也走过去了。
他们三个人直着往西走,然后就消逝不见了。
奎因警官神色严厉地坚持要自己打信号给赛莱斯特。
这天晚上的会面地点是在第五大道上三十街和三十一街之间一家外观不起眼的烧烤店里。从前他们曾在这里碰过一次,里面人很多,烟雾弥漫,而且服务生很识相。
赛莱斯特走进来,坐下,迫不及待地说:「我真是没办法了。她的纸用完了,说要走到第三大道去买,我吓得差点儿死掉。我知道如果有人跟她在一起的话,他一定不敢轻举妄动。你们可以扣我十分。」
吉米瞪着她。
「你那颗可爱的脑袋瓜儿是不是昏了?」
「他跟踪了我们吗?」
今天晚上她面无血色,极度紧张。埃勒里不小心注意到她的手,干燥而且通红,指甲也是一副咬过的样子。还有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可是很难说出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他是跟踪了你们,」警官说,「菲利普斯小姐,她不会有事的。」他说,「菲利普斯小姐,为了这件案子,纽约市所花的金钱和投入的时间、精力已经多得数不过来;今天,就因为你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