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车是上个星期在罗马用现金买的,根据事先安排先为他停放在那里,他的钥匙
圈上有那辆BMW 车子的钥匙,那是上星期六早晨打高尔夫球时有人塞给他的。
皮尔逊法官受过反监视和逃避监视的训练。他故意绕过停车场,免得给人一种
他在闲荡的感觉。他站在入口处旁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同时不断注意着停车场
和周围行人的情况。
最后,他觉得相当满意,就爬进汽车,发动引擎,开车走了。
他在路上停留了片刻,寻找按照计划要走的那条高速公路,然后就直奔佛罗伦
斯。到了那里以后,他再次交换假身份证件,使用另一套护照和信用卡。这次,他
的身份是纽约一家古书交易店的买主,名字叫詹姆。汉隆。纽约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他是个第三代的爱尔兰裔美国人;七年前,他在“诺雷德”同济会的一次宴会上主
动提出要为这个“理想目标”出一把力。七个星期之后,组织在调查合格后,答复
他要他和“诺雷德”保
持距离,调查工作是在一个同情者的帮助之下进行的,那个同情者有机会接触
到特别调查局里的纽约警察局电脑资料,特别调查局是当时纽约相当于特别分局那
样的一个机构。
从那时起,组织就可以使用汉隆的身份来开展活动了。只要打个电话,在有人
冒充他身份的期间,那个正直的詹姆姆。
汉隆就躲到康涅狄州一个偏僻的小木屋里去。
九点十五分,那辆BMW 轿车正在蜿蜒地爬上从佛罗伦斯通往费索尔的那个陡峭
的山坡。费索尔是个小村子,俯瞰那个美丽的中世纪城市。到了半山腰,皮尔逊拐
过弯去,来到有米开朗基罗的雕刻的横饰带的那座古修道院门口。第二次世界大战
期间,这里曾是德国占领军凯塞林(Kesselring)陆军元帅的指挥部。它现在是一
家建筑雅致、限制严格、价格昂贵的豪华饭店,拥有自己的阳台花园,站在这个有
回廊的阳台餐厅上可以欣赏到下面山谷里的那个古老城市佛罗伦斯的壮丽景色。
饭店的接待人员庄重亲切、八面玲珑。他们当然知道汉隆先生要来。他跟着饭
店的副理穿过一个古老、逐渐坍塌的院子,里面放着多种种在赤陶花盆里的盆景,
小燕子在屋檐下飞来扑去,他上了一个石梯,然后沿着一条石板地面的走廊走去。
每隔一段相等的距离,就有一扇黑色的橡木门,用来阻隔声音。最后,他被带进他
的房间。他想起第一天进圣多米尼克供膳宿的学校时的情景。那所学校在西米思郡,
他在那里跟他的哥哥汤姆一起念书,接受耶稣会的教育。汤姆如今在英格兰的安普
尔福思学校当合监,他是爱尔兰共和军及其所有主张的
誓不两立的敌人。尤金经常为组织失去那么一个聪明的人才而感到惋惜。他从
不敢向汤姆暗示过他的秘密生活。他是个富有同情心而又脾气很坏的人。
饭店的副理执行皮尔逊进了房间。除了浴室以外,房间里都是木头地板的,铺
着土耳其地毯,有一张有四根帷柱的床,以及可以俯瞰山坡的百叶窗。它像是个修
道士住的小屋子,只是按照《流行》杂志重新加以整修。
尤金。皮尔逊淋了浴,冲走了漫长的一天的疲劳。错综复杂的情感正折磨着他。
当首席检察官的企盼快要成为现实。爱尔兰共和党很有可能在爱尔兰国会里获得大
多数席位。而他却发现自己在为领导和控制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疲于奔命,这可能
会毁了他的一生。当然还可能会毁了他目前的地位,但他努力告诫自己不要去考虑
那种可能性。可是,在他落入别人无情地设下的圈套之前是可以那样,如今别人拿
着那个“威尼斯妓女”被人谋杀死在他脚边的照片当证据,有可能会对他进行敲诈。
秘密的巴黎之行以及跟雷斯特雷波的见面,都是布伦丹。
凯西为了那个特殊的目的而精心策划的,他对此深信不疑。如今,他不仅失去
了在军事委员会里的发言权——他在那里可是一个主要的异议者啊——还被那个玩
世不恭的,甚至是虐待狂似的凯西强迫去跟哥伦比亚毒品集团组织谈判,并负责在
欧洲、英国和他所爱的爱尔兰建立一个古柯硷销售网。凯西还明确指示他要跟运动
保持距离,一旦被人发现的话。真是他妈的左右为难呀!
他也害怕就要跟雷斯特雷波见面。毕竟,上次见面是相当令人不快的。武装争
斗就意味着杀人和失去亲人,然而规划和管理武装斗争,跟让一个喜欢男扮女装的
中年同性恋的脑浆,溅在你最好的西装上是截然不同的。这次见面会出什么事呢?
又会发生什么新的恐怖行为呢?说来也怪,巴黎桥上的杀人事件,还是这位好
法官第一次见到杀人哩!
跟雷斯特雷波见面以后,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如果不再发生流血事件的话,
他要不顾他秘密生活的有关规定,去罗马看望在艺术学校学习音乐的西奥班。他对
那个孩子怀有强烈的感情,一想到她连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梅莱特说,不要去打
扰那个女孩,她需要有自己的天地;你当学生的时候,给家里写过几次电话,可是
那个不大会说英语,他要她转告西奥班快给家里打电话,但是并不知道她听懂他的
话了没有。
但他怎么向她解释他到罗马来了呢?也许梅莱特说得对。
让那个女孩有自己的天地,不要去逼她。天啊!当父亲还真还不容易哩。他决
定先睡觉,等到第二天再作决定。但是,晚上跟那个哥伦比亚的坏蛋律师雷斯特雷
波在一起,还能睡着觉吗?
皮尔逊关掉淋浴器,踩到用佛罗伦斯大理石铺的地板上。
那种石头的质地差不多像乳酪一样,踩在上面又软又舒服。他擦干净身子,裹
上一块松软的大毛巾,感到精疲力竭,十分孤单。跟雷斯特雷波的见面没有明确的
安排,不过这家饭店是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而且看来范围也不大,因此两个人一定
会在无意中碰上的。他意识到自己的那个玩意儿在渐渐勃起来,德。贝尔杰拉克
(Cyrano de Bergerac)说过什么来着?要是一万个人列队通过巴黎街头,手里挥
舞着死亡的工具,他们会受到
欢呼,身上撒满玫瑰花。但是,要是一万个人列队通过巴黎街头,舞动着生命
的工具,他们就会被逮捕,关到巴士底监狱里面。
皮尔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勇敢地走出浴室,他的生命工具在前面领路,
回到那个非常雅致的卧室。突然之间,他看到雷斯特雷波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墨西
哥人的胖子站在他的面前。那胖子穿着笔挺的法绒裤子,蓝色的运动衫,胡子刮得
非常干净,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雷斯特雷波站在门边,另外那个人坐在那张深色的
红水皮面椅子里。
皮尔逊法官非常尴尬,慌张地遮住自己的身体;那两个人交换一下感到有趣的
眼色。皮尔逊觉得自己一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脆弱过。除了在那座桥上,当时
那个“威尼斯妓女”
死在他的脚下,耳朵里灌满了乌兹冲锋桥的响声。
“喂,伙计。”雷斯特雷波笑了一下。“要不要按铃叫房间服务?”
“什么?不,不。我,嗯,我刚才在淋浴。”他那玩意儿软了下去。他的心都
快要蹦出来。他像刚跑完一百码比赛似的,肾上腺素使他拼命地喘气。他知道,他
现在屈着膝,弓着肩膀,两只手在发抖,显出一剧痛苦焦虑的守势。他的目光从雷
斯特波迅速地移到那个坐着的人身上。他从骨子里知道——事实上,他还感到一股
寒气,起了鸡皮疙瘩——他不是别人,就是麦德林集团组织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首领
帕布罗。恩维加多本人。而根据那个秘密的报导说,他在警察和毒品管制局的追捕
和骚扰之下,已经被困在哥伦比亚那个遥远的内地省份——安蒂奥基亚省的他的家
里。
“我们不请而人,请你原谅,汉隆先生。”——恩维加多的说话声音很柔和,
带着那种西班牙语的美国人的口音,皮尔逊以前只是在老的、通常是查理士。布朗
逊(charles Bronson )
主演的西部电影里听到过——“不过这个房间是干净的,我的人已经将它打扫
过。”皮尔逊知道他是在说房间里没有电子窃听装置。“我不会占你很长的时间。”
皮尔逊心里想,这个畜牲,他连衣服都不让我穿上。他知道,那个穿运动衫的人,
还有那个穿驼绒上衣的人,都会在外面的走廊里。他不想知道那个骑摩托车的年轻
人在哪里。
恩维加多继续说道:“我对你们的组织怀有深深的敌意。
我祝福你在你们的斗争中平安无事。英国人生活在一个超现实的世界里,他们
梦想把我们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从都柏林到波哥大……“
皮尔逊想,他对国际政治的看法也太过份简化了一点,但他现在不便跟他争论
这个问题。
接着,这个惊慌失措的中年人恢复了他个性的另一面,变成了那个目光锐利、
毫无惧色、说话刻薄的尤金。皮尔逊法官,法院里的资深的一份子,在那个同样杀
人不眨眼的、同样冷酷无情的、同样胆大包天的爱尔兰共和军激进派的军事委员会
里,名义上跟布伦丹。凯西和马丁。墨菲地位平等的委员。爱尔兰未来的首席检察
官。在基里和基尔代尔的学校和酒吧里,有朝一日都要为之歌唱的那个人。
“滚出我房间去,”他听到自己在说。他的塞尔特人的脾气已经压倒了求生的
本能。“十五分钟以后,我们在酒吧见面。”
他仍然喘不过气来,但这次可是带着满腔的怒气。“要是你们
想跟我做成任何形式的交易,就要始终记在心头,两位先生,我是受一个组织
保护的,这个组织可以使你们那又细又瘦,那杀人不眨眼的混蛋帮派,看起来就像
是摩门教教堂里的唱诗班他现在已经站得笔直,毛巾缠在身上,就像古罗马元老院
议员的宽外袍那样,目光严厉,咄咄逼人,就跟在法庭上完全一样。
那个叫雷斯特雷波的人从门边走到房间这头,猝不及防地狠狠打了皮尔逊一记
耳光,拉掉了他身上的毛巾;他用的力气那么大,使那个法官转了一圈。雷斯特雷
波特接着提起那只穿着皮鞋的右脚横扫过去,那人又瘦又细的屁股趴地坐到地板上。
“十五分钟,汉隆先生。”
他从皮尔逊的身上跨过去,朝着打开的门走去。恩维加多已经出去了。
尤金。皮尔逊收拢两个膝盖,坐起身来。他伸手去拿毛巾,盖住肩膀,混身不
由自主地抖个不停。他又是气愤,又是羞愧,擤着鼻子,眼泪都快要掉出来。凯西
那个王八蛋要对这件事情负责。以上帝的名义,他要付出代价的……
英国军队是一支指挥极有效率的部队。六、七十年代一度纪律松弛,过了那段
时期以后,它变成了一支精悍的、久经战斗锻炼的部队,其间在福克兰群岛打了胜
仗,现在正在支援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在沙特阿拉伯、伊拉克和科威特的行动。
在北爱尔兰二十年的游击战已经把它的步兵和情报兵种磨炼成了一支世界上经
验最丰富的反恐怖份子的力量。它的一些部队几乎每年都要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参
加战斗。
通过在贝尔法斯特的巷战,对付北爱兰城市游击队的秘密行动,在婆罗州对付
印度尼西亚的丛林战,在塞普路斯、亚丁、叶门和阿曼的反恐怖份子行动,以及为
夺回福克兰群岛而在南大西洋的激烈而又残酷的地面战,一批指挥军官已经成熟起
来。他们中间有很大比例是大学生毕业生。有些军官被鼓励离开部队几年,体验外
面的生活,然后带着新颖的观念和办事方法再回到部队来。
现在,纪律松弛的将看不见了。罗伯特。沃尔夫。安德森就是这新一代军官中
最好的榜样,他是一名少将,优异服务勋章和十字军功章的获得者。沃尔夫。安德
森参加过上面提到的战役中大部分行动。一方面,他是一名装甲师的军官,有着成
功的普通军事生涯;另一方面,他在特种部队里步步高升,先是指挥特种航空兵第
二十二团,接着指挥特种部队大队,如今在沙漠风暴行动中,他在派往波斯湾的英
国部队中领导作战和情报部队,直接受英军司令的指挥。很少有人像他那样能把两
者结合得如此出色。
安德森有特点,其中之一是办起事来开门见山,讲究实际;在前几年,他曾多
次跟戴维。贾了联合行动。现在,当更丁坦率而又简要地描述一下为什么要让哈里。
福特上尉离开现在重要的战斗岗位的时候,他仔细地听着。要说服陆军部答应福特
辞去正规军里的职务,并且同意把大门畅开三年,以便在跟秘密情报局的合约期满
以后,那个年轻军官还有选择权可以回到部队里,安德森的影响是必不可少的。
贾丁把大多数的情形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了。他对安德森说,秘密情报局需要哈
里参加一个秘密渗透行动。目标是帕布罗。思维加多,首相直接参与了这件事情。
他没有提到另外还有两名候选人,也没有说哈里。福特也许不是最后的选择。
谈话是在利雅得郊外进行的。他们一边沿着黑漆漆的、两旁都是棕桐树的街道
漫步,一边交谈着。贾了知道,这时间是安德森从每十二小时当中仅有的四个小时
时间中抽出来的,这点时间他必须用来睡觉。尽管如此,那位军人还是客气地,像
往常一样耐心地给了他所要求的十分钟。他没有问任何不必要的问题。世纪大楼的
地区总监亲自飞到这里来,说明了那件事情的重要性,这点他是很清楚的。尤其是
这里正在打仗。
“你什么时间需要他?”安德森问道。
“我希望他能在两个星期以内回到大英帝国。”
他们继续往前走。头顶,两架旋风战斗轰炸机飞进夜空,后面跟着两架,接着
又是两架。
“这个嘛,哈里没有必要回去参加战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