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不知道这口气该发泄在何处,用力抻着粘在身上的睡衣,不住地在胸前扇着风,在两间屋子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楼区内早已是阒无声息。除对面个别一两扇窗子,和院内小路两旁的灯亮着以为,其余的人家早都关灯睡觉了。可她的烦躁和愤怒,随着时间的流逝在逐渐的升级,浑身燥热,痛苦难耐。在房间里胡乱地找着遥控器,想打开空调凉快凉快,让自己稍稍冷静冷静。
当她来到床内侧靠墙的地方,脚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沈潇的照相机摆着一地:莱卡、哈苏、几个大小不等的镜头,其中只是少了尼康F3。
这使她更为恼火,明摆着,沈潇今天又背着它蒙事儿去了,主要回来用它来蒙她,以证明他在外面都是在忙工作干正经事儿。
放你妈的屁吧!
她从心眼儿发狠地骂了一句,几步走到桌前,抡圆了胳膊,“垮喳喳”,不管不顾地将书桌上的一个镜框,胡撸到地上。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好过点儿,不然就快发疯了。
第一部分:凌晨两点以后情分走到了尽头
其实,自从沈潇与姜丽丽有了那层关系以后,他的心里便没再踏实过。每次与那个女人分手之后,一进家门,先得偷偷看看妻子的脸色。有好几次在深更半夜,还通身大汗的从恶梦中惊醒过来。
沈潇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与那个女人贸然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为什么在妻子面前老有种惶惑不安感。
也许姜丽丽比玫子更娇媚、更年轻、更活泼、更富有女人的柔顺?而玫子的任性、习惯以自己的方式要求他或者是统治,不仅让自己在妻子面前的尊严大打折扣,并在这种长期的压抑下,产生出了厌倦的抵触情绪?
终归在道理上他明白,这样做总是不妥当,有家庭的男人,就不该再对别的女人胡思乱想,况且玫子说规说,本质上还是贤惠、体贴他的,偶尔发发火,也无非出于她的个性所致,和对他爱的苛求。
这件事沈潇在暗地里不止琢磨过多少回,他打算待拍完那本摄影画册之后,就慢慢地疏远那个纯属利用自己尽早想出人投地的姜丽丽,这兴许也正是姜丽丽这号人所期望的。
然而,沈潇总是抵御不了姜丽丽的缠绵,背地里下的决心,每每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显得异常的脆弱而不堪一击。
他不知不觉地陶醉在姜丽丽的情欲里,被她的娇柔所困,为她的香肤而冲动当然,对于男人这难以克制,因此他并不相信男人有坐怀不乱的。如果真的有,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本身自己有毛病,要么就是对方,或者,女方长得实在拿不出手。
偷情的过程总是令沈潇快乐的,不仅刺激,仿佛也是在向另一位女人展示自己男人生理上的能力和出色,在战胜另外一个阴柔女人的同时,所获得的那种成就感使他冲动。但当沈潇每次刚一离开姜丽丽,就会立即变得异常的清醒,一想起贤惠的妻子就万般后悔,还有即将面对妻子时的那种焦虑和惶惑不安,便袭不可挡。
暮色之中,沈潇匆匆上了出租车,奔命似的往家赶路。
他似乎将刚才的欢愉消失得毫无踪迹,心里只盘算着一件事,一会儿如何搪塞自己的妻子,将今晚的事瞒过去。
他背着摄影包,步履沉重的走进小区,走过院里第一幢大楼。 一眼望见,惟有他家的那扇四层的窗子亮着灯,这使他更加忐忑起来,担心妻子还在等他,担心她准备好了一大堆的盘问,像前几次那样。不觉,他脑子里为自己想着适当的理由和托词,甚至准备了好几种应对的版本。
借着楼道里微弱的月光,他一层一层轻声地上着楼梯,怕是惊动了玫子似的。他站在家门口时,从衣袋里掏出一串沉重的钥匙。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楼道里的感应灯骤然地亮了。他在粗大的手掌中拨弄着那串钥匙,攥住其中一把柄上有花纹的钥匙,小心的插入锁孔。
进了门,他心虚的蹑手蹑脚在过道放下挎包,换着拖鞋,走向卧室。看见玫子安然的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双眼合闭,一副熟睡的样子。
沈潇总算踏实了,长舒一口气,全身放松,就像躲过了一场劫难,掂着脚尖准备朝外走。不料,背后却突然传来妻子严厉的声音。
“站住。”
玫子 这一叫真把沈潇吓了一跳,浑身哆嗦地停在原地,心想她怎么还没睡呢,这下可要倒霉了,听她这厉害劲。但他镇定着自己,装出平和的口吻,企图像以往那样,用几句好言将妻子安抚了。
“呦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他说。
玫子在黑暗之中瞥了他一眼没接话茬,继而“噌”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打亮床头灯,小脸涨得青筋乱跳。“你老实说,沈潇,深更半夜的你又去哪了?最近你老这样,也不给家里打一个电话,这也太过份了吧……”
她像开机关枪似的将这些话扫射出来,这股怒火着实已经等待多时了,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处。
沈潇被问得理屈词穷,不得不压着性子,虚伪的解释说,“我手机没电了,事又多……”
“这是理由吗,你蒙谁呢,”今天玫子的话跟得特别快,不容他有狡辩的机会,语气、话语中也不像从前那样多少给他留有情面。她理直气壮地瞪着他,光着双脚站立在地板上,一副死不罢休的样子。“打个电话还不容易嘛,要是想打怎么都能打,我看你是心里有鬼……”
“出画册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一然那又催得急。”
“根本就不是因为李一然,也不是你回来晚不晚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也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告诉你,沈潇,你可是有老婆的人,就应该对这个家负有责任,要不你就一辈子别结婚……”
这是沈潇万万没有估计到的,玫子今天的火气不仅大的出奇,似乎丧失了理智,而且话里有话。可他不想将此事升级,更不愿让妻子抓住自己的把柄,索性,一甩手进了厨房。
没想到,这一招让玫子更加来了气,因为她明白沈潇这是又想耍赖,不给他点儿厉害他绝不会服软。于是,玫子紧跟其后,没犹豫地点出了姜丽丽的名字,想通过激降法的方式,追问出丈夫与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使沈潇更加始料不及,猜测玫子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又不知她听到了多少,掌握了多少。
他不再回答了,企图以沉默回避和压倒一切。
玫子当然了解沈萧,越发觉着丈夫肯定做了亏心事,不然的话他会立即反驳,将事情解释清楚。玫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看沈萧还不说话,便将刚才准备在台面上的饭菜一齐掀翻在地,一方面表示内心的强烈不满,一方面警示沈潇问题的严重性。
然而当玫子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倏然一阵无法名状的酸楚袭上心头,刀割般的疼痛难忍,仿佛预感一种不祥之兆正向自己悄然地走来,随之这个家便破碎了,他们俩的情分走到了尽头
第一部分:凌晨两点以后夫妻大战
玫子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
玫子这么一折腾,惹得沈潇虽是生气,但看着倍感伤痛的妻子,自也是愧疚不已,心情变得柔软了几分,待深深运了口气之后,拿出丈夫的姿态,踩着碎片走向玫子,一边好言哄着一边抱起她。他希望玫子能平静下来,在平静之中,他们可以好好谈话,也许还会主动将一切都向她坦白交代,并请求她的原谅。
玫子坐在床上依然哭泣,沈潇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习惯的用舌头沿着烟的长度舔湿烟然后点烟,保持着冷静。
玫子哭着哭着又不依不饶地跳下床,认为这事不能就这么了结,事情还没说清楚呢,不管以后怎么样,自己得弄个明白。其实她心里似乎早已经明白了,只是想听他亲自从嘴里讲出来。
她强行夺过他手里的烟,捻灭在烟缸,继续追问,犹如今天不将此事说清楚,谁都别想好受。她从来没这么不冷静过,这时她也不想再冷静,免得让他认为是自己的懦弱。
在这种状态下,沈潇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当然这不是他的本意,可他这时认为诚实,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危害。
但是沈潇想错了。
玫子不仅更加恼怒,心头平添了对沈潇的极大失望,这种失望,是她三年以来从来未产生过的。如果沈潇勇于承认并讲道理,说不定玫子会原谅他,接受他,可现在,她觉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连点敢做敢为的勇气都没有。
玫子不想再与他争执下去了,坐在床沿沉静了片刻,终于压低嗓音说道:“算了,沈潇,我惹不起你,我也认识你了,咱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让沈潇顿感突兀,他没想过要与玫子离婚,可他听出了她的意思。
他也降下声调儿,但刚才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里,都蕴涵着满腔的愤慨和威胁,是想借此来震住弱小的玫子,让她收回刚才的念头。可今天的玫子偏偏不吃这一套。
“离婚!”
她声音突然高亢起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随即镇静下来,好像做好了充分准备。
“因为你不仅不讲理,还是个流氓、骗子……我不想跟你这种人过一辈子了,浪费我的感情。”
“你再说一遍……”
沈潇咬着压根儿,斜着眼,目光逼视着对方。他感到自己的自尊心,此刻严重受到了伤害。
“我说了。”玫子脸色刹白。“明天我就和你离婚,然后告诉李一然,让他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终于,沈潇勃然大怒,眉毛竖起,浑身发抖,“腾”地从躺椅上窜起身,怒视着不屈的玫子。既而,“啪”的一声,一记耳光重重落在玫子的脸上。
玫子哪里能忍受沈萧的这种张狂、无理的气焰,奋力扑上去,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愤怒的争吵和搏斗越演越烈。
沈潇双眼不觉露出可怕的凶光,两只手充溢着一股邪劲儿,咬牙切齿地掐住玫子的脖子。
玫子的脸憋得通红,青筋暴露。她艰难地挣扎着,用力掰着他的大手。
恼羞成怒的沈潇哪里肯罢休,完全失去了以往的理智和耐性,他双手掐着玫子细弱的脖子,越掐越紧。
玫子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两只手胡乱地在他身上抠着抓着,眼里流露出求救的表情。继而,她便不再反抗。
沈潇就此也罢了手,气哼哼地喘着粗气,看都不看地撇开玫子,离开床铺,走进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凉开水,“咕咚咕咚”地一扬而尽。他用手背擦了把嘴,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香烟,舔烟点烟,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他还在为刚才的一切愤愤不平。
他心想,必要的时候就得给老婆点儿颜色瞧瞧,免得今后一有理就骑在他脖子上拉屎。
一袋烟的工夫,多少使沈潇激动的心情平静了一些,突然意识到,那间卧室里始终没有玫子的任何动静,不觉起身走向卧室。
玫子依然是刚才的姿势,面朝内侧的躺在床上,这叫沈潇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慢手慢脚地走近床沿,绕到玫子的正面。
只见玫子双目圆睁,一动不动。
沈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糟了——他心里喊着。
但依然不太相信,以为玫子成心装死吓唬他。
他将手伸向玫子,试探的扒拉了一下她的胳膊。随着这股力量,玫子一摊烂泥似的仰面倒在床上。
沈潇的脸色大变,瘦长脸吓得煞白,方寸大乱,只感到心脏像敲鼓似的“咚咚咚”往起跳,快要蹦出嗓子眼儿。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她死了,弄出人命来了……”
汗水顷刻间止不住地顺着他的前额流下来,很快衣服全湿透了,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感觉自己四肢无力,快要昏厥过去,想挪动一下,整个身子根本不听他的使唤,精神也全然无法集中。
第一部分:凌晨两点以后掩盖罪证
真是一生难料,事事难料。
在这之前,沈潇哪里能想到,在自己的人生旅途中,竟然会留下这样丑恶的一笔,而被他伤害的恰恰又是自己的妻子。他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在父母面前他是被娇宠的独生宝贝,在妻子面前,他是倍受爱慕的丈夫,在工作上,凭实力凭才干,也许将来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有用之才。可现在,现在一切似乎都在一瞬之间改变了,而那些已经拥有的和即将拥有的,都将在这一残酷的事实面前彻底毁灭。这使沈潇万般的悔恨,万般的懊恼,万般的惊恐,万般的焦虑。
因为此时此刻,他明确的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这个大祸是无法挽回的。就在短短的20分钟之内,自己竟然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杀人凶手。
沈潇一脸土灰,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求救的问号。
“要不先报警……”
“忽”地,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了这个念头,一股力量支撑着发木地身体,一步一步地移向了电话机。然而,待他刚刚抓起话筒,拨着110……很快,他又将话筒放下了。
沈潇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这件突发而来不幸,更没有勇气承认这事儿是自己干的。玫子终归是死了,杀人是要偿命的,可自己还这样的年轻。 他突然意识到生命是如此的宝贵;如此的短暂;如此脆弱而一去不复。他绝不甘心就这样草草了结此生……
他浑身冒出了虚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可他现在又必须得想,必须得面对现实。为了自己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无助地用大手胡乱地抓着一头乱蓬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