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学乖了,侧过了身子,让树完全将自己挡住在敌人的射击弹着点够不着的空间内。侧身的时候,他才发现身子底下有个硬东西。
那是他的枪,刚才完全压在身子下面了。
宝贝!护命的宝贝!为他立下赫赫功绩的56式!
然而56式宝贝不中用了。宝贝的管口处给打歪了。虽然不是很厉害,但一定影响到射击。他试着用手去扳动,这个是人力能矫正的吗?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憋着气,死命扳了几下。
他放弃了。很生气这也是钢铁的东西,怎么就给打歪了呢?妈的,也太不禁打了。他将弹匣取下来,装入裤兜。
“对!搏一搏。再好好利用它一下。”弹匣装入裤兜时,他发现裤兜里还有好几颗手雷,触发了灵感,决定将枪伸出去诱敌。他用右手扒着树,借力一点一点地拖过身子,在树干的后面一点一点地直立上去。现在他已经用右肩斜斜地靠在树干上了。他将SVD轻轻地靠在树干上,用腰身压着,不让它倒了,觉得不放心,怕等会儿使用不便,又将右手下垂,将枪把持着。他深呼吸了几口,然后用左手将56式突击步枪提起来,突然向后反伸出去。他左手里还有一颗手雷。
子弹全打在背后草丛,敌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左边。计划奏效了。
向前进将枪收了回来,他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不用手雷助战,而是直接用狙击枪射击。等了约有十来秒,他又故技重施。
56式突击步枪突然又被他反手伸出到敌人的左边去,在敌人的冲锋枪子弹疯狂扫射下,再一次掉下地了。不过这一次不是给打掉的,而是向前进自己扔掉的。
他用了个低抛的手势力度,将子弹又引开去了那么一点。
几乎是在同一秒钟内,向前进右手狙击枪提了起来,旋身闪出,现身在了敌人的右边。声左击右。
他看到的居然是两名敌军,但只有一名开火。另一个家伙趴在战壕前沿,摆着射击姿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向着那名躲在后面一点开火扫射的敌军连开两枪,那才是最大的威胁,一定要先干掉他。
不好,有一枪打在前面那家伙的肩膀上,向前进清楚地看到,子弹撕裂了那家伙的衣服,开着血口进去了。但这家伙没有动静,死了的?
就在这时候,那名敌军冲锋枪扫射着过来了。那一枪也没打着他,敌人还精神着呢。现在向前进完全暴露在他火力之下,情势万分危急。他感觉到子弹扫射过来打在了他右边树上的声音,要完全躲避回树后去来不及了。
枪声突然停了。原来那家伙子弹打完了。
向前进大叫一声,飞快地冲过去。他边跑边开枪,子弹打得战壕前沿泥土乱飞。敌人换了弹匣刚冒出头来,见不行,也不当枪靶子,就又缩回了战壕内的观察洞里。草浅了些了,向前进跃过了一个弹坑,前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弹坑,过去就是敌战壕边沿。他只觉得在跃过草丛和弹坑时,好像看到些牺牲了的战士,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我们的。那是眼角余光看到的,他的注意力在前面战壕的那敌军身上,还要开枪压制射击。他在跃过第一个弹坑后,跑了两步就跳下第二个弹坑,然后马上扑上弹坑边沿卧倒,伸出头和枪去向着只有两三步距离的战壕警戒。左边地上摆着具敌军尸体,可能是炮弹落下来,这家伙很不幸,没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卧倒。
他应该是被炮弹的猛烈爆炸给震死的。
向前进屏住了呼吸,等着对手冒头出来。距离太近,他感觉自己手中的SVD枪口几乎就要戳伸到战壕内让敌人看到了。
不对不对,方向错了,刚才敌人射击的位置应该是在左边一点。他记起刚才有一枪还打在了左边这名敌军死尸的肩上。
他迅速将SVD摆过来,向着战壕内。现在枪口距离战壕边沿又要远一些了。
不能等耗子自动撞上枪口来,力争速战速决才是上策。向前进害怕情况有变,敌人打了一个还有一个,谁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必须得要速战速决,解决一个,就少一分威胁。
扔一颗手雷?他腾出左手去裤兜里摸出来一颗手雷,这枚手雷还真帮了他立下不少战功。他咬下了拉环,等了几秒钟,用左手抛出去了。
趁着爆炸的烟雾,向前进爬起来,冲出了弹坑,跳下战壕。他看到了一个炸断了小腿的敌军,倒在战壕内抽搐。可能他的伤口一直都在流血,创口包扎处一片血红,地上也浸湿了一片,不是现在被手雷炸成的样子。
很顽强啊,这家伙。向前进捡起地上一把AK,开了一枪,帮助他结束了痛苦。
他往两边看了看,这是个环形交叉的工事,战壕内可以说是横七竖八地躺着我军跟敌军的尸首。很显然,这里发生过肉搏战,看上去很惨烈。左边靠着战壕,有一个我军的战士用刺刀捅入了一个敌军的胸腹部位,但他自己后背上也插着一把枪,刺刀捅出了胸膛,没有被拔出来。很年轻的生命,很勇敢的生命,很壮烈的生命……
就那样终结了,但始终没有倒下去。
杀!向前进看得呆了,脑子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你他妈的!”见那家伙还在抽搐,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并没有断气,向前进大吼了一声,一枪托就向他脑袋上砸去。
现在战壕内静悄悄的了。向前进无声地看着每一个友军战士的尸首,数了数,共有八名。他心里像堵住了什么,很不自在。尤其是那名背上插着枪刺并未倒下的同龄人,给他莫名的震撼。
牺牲的人永远都牺牲了,还没有牺牲的人在迎着牺牲,走向牺牲。这是在战场,生与死的战场!每一寸领土都有汗水的付出,每一寸领土都浸透着烈士的鲜血……
杀,唯有杀,才能解决争端,才能换来和平,才能崛起强大。
向前进将狙击枪斜背在了身上,手里持着缴获来的敌军AK,检查过了弹药,然后向着左边搜索过去。那几座草房子在环形交叉工事的中央,隔着二三十米,搜索过去看看。过去看看的目的就是要找人厮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这一次向前进的悍气是真正地爆发了,心里憋着仇恨,他第一次在沙场想起来为国捐躯,想起来为国为民,不惜牺牲。在那些牺牲了的同伴身上,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这就是书上所说的英勇牺牲,这就是无私的奉献,这就是为国壮烈地捐躯。我们是不言屈服的。
现在在他的心里深深地铭刻上了仇恨两个字。
杀!唯有杀,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杀到他国家大吐血,杀到他看见我们就害怕,直到屈膝投降,退出侵占领土,坐到桌前来谈判。
现在他真正体会到了战争的必要了。
响应国家的使命召唤,上了战场,就只有一个目标:杀!杀敌!多杀一个敌人,就多立一分功劳,就多做一分贡献。
他从一个牺牲倒地的战友身上跳过去,而后又从一个倒地死去的敌人身上踩过去。抬头间,他很清楚地看到了草房子里有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提着枪出来了。
是个军官,更值得杀了!
向前进举起枪来正要开火,突然发现还有两个士兵,跟在敌军官的身后,从那连长身后的茅草房里走出来,其中一个背着电台,另一个则一手拿着望远镜,身上挂满了包袱,全是带子。
不知道敌人是出来搜索动静的,还是要准备撤退离开。面对突然现身的两个小兵,对着那个连长,向前进竟犹豫了一秒钟。他想着:“这是小猪要的连长,要不要现在就干掉他?”他脑子里闪过“小猪”的影子,又看了看“小猪”要的人身后的两个“警卫”。那敌连长打头出来,东张西望,并没有发现他,倒是那个背电台的兵,此时惊叫起来,反应相当快,手指一动,子弹就扫射向了他。
他感觉头上钢盔一旋,自己像是受了很大的力,来不及细想,顺势往战壕右边倒去。子弹斜射入左边战壕壁上泥土,他赶紧将脚缩了回来。头上战壕边沿土也被打得直往下掉,他不敢抬头。看见前面不远有一个观察洞,没办法了,他只得迅速挨着战壕的右壁爬过去,弓着背躲入了观察洞里。
刚才背上的SVD长了点,杵在了洞顶上,他只得将之迅速解下来,此刻放在脚下。
洞里有一股臭气,谈不上熏天,但也直让人恶心。想是敌人拉屎撒尿全在里边解决,肮脏不已。他感觉脚上像是踩中了“地雷”了,软软的,滑滑的。敌人已经跃过几道战壕,向着他藏身处来了。一时半刻应该还找不到他,但向前进心里并不乐观,他们有三个人,三把枪,看来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他真后悔刚才那一秒钟没有先敌开火!枪一响,干掉一个是一个,干掉一个就少一分威胁。“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他将手里的枪紧紧握着抖了一下,他狠狠地念叨着:“开火开火开火!老子又犯了该死的老毛病了。不长记性,敌人干掉你,你活该。”
自怨自艾已经于事无补,想办法怎样面对吧。怎么冲得出去?地形对他相当不利,自己不能动,敌人在上面,居高临下,一有动静,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盯着呢。
想着要离开,真是不行了,敌人就在头顶上,踩动得泥土掉下来了。他弓着腰又往后面退了几步,感觉踩中了“好几颗地雷”,要在平时,不开口大骂才怪,但现在只能忍着。
这样退了几步后才发现里面原来空间还挺大的,呈葫芦形,可以弓着腰藏住五六个人的样子,但里面全摆满了“地雷”,恶臭。他已经退到尽头了,看到左边屏蔽要好一些,可以完全藏住身子,让外面的人看不到,于是就斜伸过腿,移动身子,躲避到进口左边。
弓着腰藏在里面污秽之地,特别不好受,不能逃离,两相比较,性命的保存显得更重要一些,所以他只得尽量忍受着那种闷闷的恶臭。
他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显然是敌军搜索不到他,觉得奇怪?紧接着,他听到有人跳下战壕里来的声音,又有一个人跳下来了。隔离得并不远,听得清清楚楚,战壕里传来了脚步声。向前进突然想起一件事,心里暗叫:“不好,糟糕了。”刚才在洞口踩中的“几颗地雷”他没有覆盖泥土,痕迹鲜明,一定会暴露无遗。如果敌人发现蹊跷,扔进来一颗手榴弹,那么……
那么当然就会牺牲了。
怎么办?
杀出去!
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杀出去,杀开一条血路,绝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他踩着“地雷”,转过身,将枪口对着了洞口外。
大约过了四五秒钟,他首先看到洞口的光被斜斜地遮住了。接着遮光慢慢地移动过来,两秒钟以后,他看到了一颗嗤嗤冒烟的手榴弹出现在洞口,握着在一个人的手里,手榴弹晃动了一下,正要扔进来。
这还得了?让他扔进来,那就死有葬身之地了,永远待在了这个污臭之穴。
向前进手中AK嗒嗒嗒连发扫射出去,在洞里那声音闷闷的,但叫得很欢。只在一瞬间,那人手腕一痛,被好几颗子弹击中,只打得向后摆动,手榴弹掉落下去了,还在洞口右边地上嗤嗤冒烟呢。向前进正要闪身到左边洞壁躲避,突然听到洞口外传来惊恐的哇哇叫声,他看到一个家伙飞快地弓着腰扑出,去地上捡那手榴弹,显然是还想再扔进来。他动作迅猛,连带那刚才扔手榴弹那家伙也被他挤到了洞口,二人滚作了一堆,将手榴弹死死压住了。
向前进还来不及开枪,手榴弹的爆炸几乎将两人同时抬动了起来。
向前进连声说:“谢谢,谢谢,老兄!”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趁着爆炸震起的土尘烟雾,向前进猛冲出去。
“当”的一声响,钢盔重重地顶在了洞上方,头部被反作用力击打,当痛得差点晕了过去,才记起这洞很低矮,直不起腰来。于是顾不得头上疼痛,弓着腰,再度往前探身猛冲出去。不提防脚下又踩中了一颗“地雷”,将他一滑,一个恶狗抢屎,摔倒出去了,下巴骨先哐的一声着地,将下牙床送到上牙床去又猛烈地一下撞击,几乎是不可辨别的0。01秒,他的脑袋里接受了两个轰隆声音,这一回真的晕头转向了。他“哎哟妈咦”在地上呻吟叫唤了一声。
爬起来,呛着烟,又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枪呢?枪刚才脱手了,急忙俯身去找,还好,在敌人尸体上靠着呢。赶紧将枪捡了起来,在还没有散去的烟雾里东张西望,找敌人搏杀。
正要抬脚落地,踩到了一个圆圆的滚动的东西上了,低头一看,是自己的钢盔,又赶紧捡起来,戴上。此刻觉得下巴骨尤其下面皮肤火辣辣地,疼痛,他张大嘴歪动着下牙床,很好,还没坏。现在还处于紧急状态,不能休养,杀敌才是第一件大事。他迅速抬头向阵地表面扫了一眼。
人呢?敌人呢?应该还有一个,是个当官的,这次绝不能放过。
他向里边爬上了战壕,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看到右边他刚才过来的战壕里有一颗戴着钢盔的人头晃动了一下,低伏不见了。不愧是个连长,讲究战术,想要从后面包抄。
“该死的家伙,还想包抄我?”
向前进迅速转身半蹲,对着刚爬出来的战壕,枪口指着下面。瞥眼间看见战壕里倒着的那些友军战士的尸体,他呆了一呆。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只要人头一出现就开火,绝不会再有半点犹豫。
一定要干掉这个当官的,就算是为了牺牲的人报仇雪恨。
四处都还响着枪炮声,战斗打到了这个时候,敌我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但只要侵略者不投降,战斗就还得要打下去,人就还得要牺牲下去。牺牲了的人,又是战壕里的多少倍?
在这个片时宁静的高地上,听着遥远的炮声,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似乎也已经减弱了,只是轰隆……轰隆……像是人奔袭累了没有了力气的喘息。但人绝不能松懈下去!向前进等待着,他知道那个小军官儿一定会过来的。
有一些泥土被他踩动掉下战壕里了。他赶忙着移动过来了些距离,他有点担心会惊动到那个偷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