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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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骨拼图-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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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能告诉我们一些情况吗?”    
    莎克丝走向班克斯,他正在给威廉·埃弗瑞特做笔录。    
    “他块头不大,”这名获救的老人一五一十地说,一边还仔细检视着医护人员绑在他手上的固定夹板。“他也不很壮,不是什么猛男。但他比我力气大。我当时死命地抓住他,他却很轻易地就把我的手掰开了。”    
    “外貌呢?”班克斯问。    
    埃弗瑞特描述他见到的深色衣服和滑雪头套,他就记得这么多。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们,”埃弗瑞特举起绑好绷带的手指。“他有个行为很古怪。我说过,当时我抓住他,那是惊慌之下的举动,没想那么多,但这却把他激怒了,所以他才折断我的手指。”    
    “算是报复,是吗?”班克斯问。    
    “我想是吧,但古怪的不是这个。”    
    “不是?”    
    “古怪的是,他刻意去听我骨头折断的声音。”    
    年轻警探停止做笔记,抬头看看莎克丝。    
    “他把我的手放到他的耳边,几乎贴在上面,然后用力把我的手指折断,好像想听到骨头折断的声音,而且以此为乐。”    
    “你听到了吗,莱姆?”    
    “听到了,汤玛士已经把这点加在了一览表上。不过,我还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义,我们要好好想一想。”    
    “有布置线索的痕迹吗?”    
    “还没发现。”    
    “莎克丝,走走格子。对了,我还要受害人的……”    
    “衣服吗?我已经请他脱下来了。我……莱姆,你还好吗?”    
    通话突然中断了。过了一会儿,莱姆才又回到线上。“你在吗?莱姆,你没事吧?”    
    “我很好,”他很快说:“继续,走格子。”    
    她借助特勤小组卤素探照灯的光亮,勘察现场的情况。情况很让人泄气。他确实走过那条碎石路,就在几英尺外的地方,但是,就算他不小心留下了什么证物,现在也都已泡在几英寸深的污水下面。她慢慢移动脚步,在现场来来回回走了一遍。    
    “什么也没看到,线索大概被水冲掉了。”    
    “不可能。他聪明的很,一定会把潮水上涨计算在内,线索一定留在不会被水浸到的干燥地方。”    
    “我有个主意,”莎克丝突然说:“你到这里来。”    
    “什么?”    
    “到现场来,和我一起工作,莱姆。”    
    一阵沉默。    
    “莱姆,你听见我说的话吗?”    
    “你是在对我说话吗?”他问。    
    “我觉得你很像罗伯特·德尼罗,当然你不可能演得像罗伯特·德尼罗一样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出租汽车司机》里的那一幕。”    
    莱姆并不觉得好笑。他说:“那句台词是‘你在看我吗?’不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莎克丝仍然执拗地说:“你到这里来,和我一起勘验现场。”    
    “我马上插翅膀飞过去。算了吧,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心灵感应,你知道的。”    
    “别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我……”    
    “我们需要你。我找不到他布置的线索。”    
    “可是,线索就在那里,你只要再努力一些就行了。”    
    “我已经把整个现场走了两遍了。”    
    “那就说明你把现场的范围划得太小了。你把范围扩大几英尺,再走一遍。823号嫌疑犯不会就此罢手,他还有更大的目标。”    
    “你别转移话题,到这里来帮我。”    
    “我怎么去?”莱姆问。“你想我怎样才能到你那里?”    
    “我有个朋友,他也有点行动不便,”她说:“而他……”    
    “你是说他也是个‘残疾’吧?”莱姆纠正她,口气虽轻,却十分生硬。    
    莎克丝继续说:“每天早上,他的看护都会把他抱到一辆很棒的轮椅上,他能驾着轮椅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去看电影,去……”    
    “是啊,轮椅……”莱姆幽幽地说:“但连它对我都没用。”    
    她不说话了。    
    他接着说下去。“问题出在我受的伤。把我放在轮椅上是危险的,可能会……”他停顿了一下,“……会使事情更糟。”    
    “对不起,这个我不知道。”    
    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当然不知道。”    
    不过莱姆并没有因为她的失言而生气,他的口气仍然很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听好,你要继续搜索,我们的嫌疑犯这次搞得有点麻烦,但并非不可能做到……我有个想法,他不是很喜欢地下室吗?对吧?也许这次他把线索埋起来了。”    
    她重新把整个现场审视了一遍。    
    也许在那里……她看见碎石路旁的长草丛中有堆泥土和树叶。这堆泥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好像是有人刻意堆放在那里。    
    莎克丝蹲到土堆旁,低下头,用铅笔小心地把树叶拨开。    
    她的头微微一侧,赫然发现一具白牙森森的头骨……    
    她“啊”地一声惊叫,向后跳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她急忙拔出手枪。    
    不对……    
    莱姆叫道:“你怎么了?”    
    莎克丝勉力镇定情绪,用颤抖的手把手枪拿稳,杰瑞·班克斯也端着手枪飞奔过来,但一到这边就停住了。莎克丝从地上爬起来,两人一起望着他们眼前的东西。    
    “哇!”班克斯低声说。    
    “是蛇……恩,是蛇的骨头。”莎克丝对莱姆说:“是响尾蛇。真他妈的。”她收起葛拉克手枪,“架在一块板子上。”    
    “蛇?有意思。”莱姆的语气充满好奇。    
    “是啊,真有意思。”莎克丝咕哝道。她戴上乳胶手套,提起这盘成一团的骨架,把它翻过来。“变态。”    
    “什么?”    
    “板子下面有标签,我猜,是销售这东西的商店地址,百老汇604号。”    
    莱姆说:“我会叫哈迪男孩去查一查。我们找到了什么?告诉我线索的事。”    
    线索就放在那条蛇骨的下面,装在一个袋子里。她再次蹲下身,把手伸向那个袋子,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有一捆火柴。”莎克丝说。    
    “好,也许他想纵火。上面印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不过染上点东西。很像凡士林,只是比凡士林臭。”    
    “很好,莎克丝。在无法确定证物是什么的时候,常常需要闻一下,这样会比较精确。”    
    她弯腰凑上去。“呸……”    
    “这样形容太不精确了。”    
    “好像是硫磺。”    
    “也许是硝酸盐,有爆炸性。它是蓝色的吗?”    
    “不是,是透明的胶状物质。”    
    “就算这东西会爆炸,我想它也是次等爆炸物,性能稳定的那种。还有别的吗?”    
    “又有一张纸片,上面有东西。”    
    “有什么,莎克丝?他的名字?地址?还是电子邮件信箱?”    
    “看上去好像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上面有一张很小的黑白照片,像是建筑物的一部分,但看不清是哪一座建筑。下面还有一个日期:1906年5月20日。”    
    “06、5、20,说不定这是密码,或是谁家的门牌号。我要好好琢磨琢磨。还有别的吗?”    
    “没了。”    
    她能听到他的叹气声。“好吧,那就回来吧,莎克丝。现在几点了?天啊,快凌晨一点了,这些年来我还没这么晚睡过。赶快回来,让我们看看你的新发现。”    
    


第三部  巡警之女巡警之女(10)

    在这座城市的发展历史中,下东区是整个曼哈顿保存旧貌最多的地区。    
    当然,过去的许多东西已经不见了。那绵延起伏的田园,约翰·汉考克(JohnHancock;1737…1793;美国政治家、独立战争领袖,他曾于1775…1777年任大陆会议主席,是《独立宣言》的第一个签署人。后来在马萨诸塞州历任九届州长。——译者)和其他早期政府名人坚固的住宅,辽阔的淡水湖“德柯莱特”(这个德文名字后来被错误地转译为“聚集地”,反倒更贴切地符合了这个日后污染得极其严重的池塘),还有那臭名昭著的“五点区”(在19世纪初期,那里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单是一座简易的出租公寓,比如现已破败的“地狱之门”,一年发生的凶杀案就多达两三百件)。    
    不过,仍然有数以千计的老建筑保留至今——19世纪的出租公寓,殖民时期的木头房屋,联邦政府早期兴建的砖头住宅,巴洛克风格的礼拜堂,以及几座由奢侈腐败的国会议员费尔南多·伍德下令修建的埃及式公共建筑。这些建筑物有的已经废弃,正面长满了野草,地板被迸生出的树苗挣裂;但也有许多仍在使用中:这里是腐败的坦慕尼厅的所在地,是推车小贩和血汗工厂(指工资低、工作时间长、劳动条件恶劣、残酷剥削工人的小工厂。——译者)聚集的地方,这里有“亨利街社会福利之家”,有明斯基的讽刺画和恶名昭彰的意大利哥摩拉——犹太黑手党。像这样一个曾孳生出如此众多的社会制度的地区,想让它完全消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载着那个孤弱的女人和她年幼的女儿,集骨者正开着出租车朝这个地区驶去。    
    在察觉到警察已经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后,詹姆斯·斯奈德又像蛇一样浮出地表,在这城市众多的出租公寓寻觅藏身之地——当然这纯属推断。他找到适当的住所,并在那里潜伏了好几个月。    
    在他驾车回家的途中,集骨者看见围绕在他身边的不是20世纪90年代的曼哈顿,不是韩国料理、雾蒙蒙的面包铺、成人录相出租点和空荡荡的时装店,而是一个如梦似幻的世界:戴着圆筒高帽的男人,穿着沙沙作响的硬毛布衬裙、衣服的缝边和袖口都沾有街道的垃圾脏污的女人,畜力拉动的单座四轮马车和货车。空气里弥漫着甲烷的气味,时而令人愉悦,时而令人厌恶。    
    但是,他心中挥赶不去的邪念驱使他再度开始犯案。不久,他便从巢穴中出来,寻找下一个无辜的良善市民。这一次,他盯上了一个刚到这个城市读大学的年轻人。    
    车子穿行在臭名昭著的第十八区,这里一度有五万多居民,分别挤在一千栋老旧的廉价公寓里。大多数人一想到19世纪,就会联想到棕褐色——这是因为老照片的缘故。但是,这种联想是错误的。旧日的曼哈顿全是石头的颜色,在呛人的工业烟尘、昂贵的油漆涂料和亮度不足的街灯衬托下,整个城市处处显得灰暗昏黄。    
    斯奈德悄悄跟在那个年轻人后面,就在他准备下手攻击的时候,命运之神终于良心发现。两名警察恰好路过,他们一眼就认出斯奈德,就地展开了追捕。斯奈德向东逃窜,奔上在这一事件前两年才完工、堪称工程界一大奇迹的曼哈顿大桥。然而,他跑到大桥中央就停住了,因为从大桥那端的布鲁克林区,也有三名警察正迎面向他跑来。他们是听见警笛哨音,以及曼哈顿同僚们的鸣枪示警,匆匆赶来支援的。    
    也许是天意,斯奈德今天刚好没带武器。在警方的包围下,他爬上大桥的钢索。他冲着桥上的警察破口大骂,责怪他们毁掉了他的一生。他越骂越凶,当警察逐渐向他逼近时,他纵身一跃,从钢索上直接跳进哈德逊河中。一星期后,一位领航员在福利岛岸边靠近地狱之门的地方发现了他的尸体。尸体的皮肉已经所剩无几,螃蟹和乌龟辛苦工作了很久,才把斯奈德的尸体净化成一堆他向来珍爱、迷恋的骨头。    
    他把出租车转进那条空旷的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东范布渥特街,停在房子正前面。他先检查他离开时绑在门下的两条脏绳子,以确定没有人进来过。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把他吓了一跳,他又听到那群野狗从喉咙里发出的咆哮,看到它们黄浊的眼睛、茶色的牙齿,以及遍布疤痕和肿疮的身体。他把手伸向手枪,但它们突然转身,狺狺狂吠着,追逐巷内的野猫或老鼠而去。    
    他向炽热的人行道望了望,没看到任何人影,这才打开车库的挂锁,回到车上,把出租车开进车库,停在那辆福特轿车旁边。    
    在大恶人斯奈德死后,他的住所也被搜查,警方查扣了他的遗物,进行研究解读。从他的日记中,警方得知他一共杀害了八个市民。他并非不屑去盗墓,根据他自己的记载(如果他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曾亵渎过城里几处神圣的墓地。没有一名受害者应得如此冒犯,完全没有,他们全是正直的市民,勤勤恳恳,清白无辜。    
    然而,斯奈德却丝毫没有罪恶感,事实上,他似乎始终执着于自己那种疯狂的妄想——他是在帮这些受害者的忙。    
    他停了停,擦掉嘴角的汗水。滑雪头套弄得他有点刺痒。他把那个女人和小女孩拉出后备厢,推到车库里。那女人力气很大,拼命挣扎,他费了好大工夫才把她们一一铐好。    
    “混蛋!”她大骂:“不要碰我女儿!你敢碰她一下,我就杀了你!”    
    他紧紧抱住她,在她嘴上贴上胶带。然后把小女孩的嘴也给贴上。    
    “肌肉会萎缩而变得疲软,”——那恶人用他无情但稳定的手写道——“骨头是人体最坚强的部分。我们的肌肤会衰老,但骨头却永远年轻。我的目标是高尚的,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拒绝接受它。我对他们所有人做的都是善事,他们现在都已不朽。我解放了他们,把他们全变成了骨头。”    
    他拉她们到地下室,把那个女人重重地推倒在地,又让她女儿躺到她身边。他用晾衣绳绕住手铐捆到墙壁上,然后转身上楼。    
    他从出租车后座取出她的黄色背包,又从后备厢里取出手提箱,推开一扇镶有螺钉的木门,进入这栋房子的客厅。他正打算把它们推到角落里,却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对这对猎物的来历产生了好奇。他在一幅壁画前坐下来——壁画上有一名屠夫,一手冷静地提着刀子,另一只手抓着一块厚厚的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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