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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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天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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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第二天,牧云笙召集早朝。他仍每日早朝,但来的官员却越来越少了,每天都有重臣赶着马车队带着金银明目张胆逃出天启城。南门的守将来请示要不要拦截,牧云笙摇摇手说:“人家不想死,这有什么可责怪的呢?” 
  于是今天来上朝的只有五个人。 
  牧云笙还是不太能记清他们的名字和官位,以前上朝的官员太多,而现在又太少,他只知道位高权重的大部分都跑了,只有龙骧将军虞心忌还在。他本掌握着天启的兵权,废立皇帝不过一句话。但右金族攻破天启又退出后,他手中能管的兵全没了。最后的两万五千禁军,这些天也跑得只剩零头了。大势已去,谁也没有心思再去争这一点点兵权,大端朝最后的三四千士兵们乐得终日喝酒聊天无人点卯,单等着城外的右金族或是诸侯军打进来,做最后的殉国者。他们为什么不逃跑,也许是因为士兵的纪律烙进了他们的灵魂,也许是因为觉得无处可去亲人已死家园早废,此处至少还有酒喝。 
  所以牧云笙与虞心忌之间,也由势如水火变成相安无事了。没事的时候,他们会在金案上下一盘围棋,最后的臣子们围在旁边看着,指手画脚,悔棋夺子。大端三百年,从来没有过如此和睦温馨的朝廷。正是国之将死,其政也善。 
  可今天牧云笙脸色很不好。他坐在御案前,用那插着雪羽翎的鞋子敲着桌面,问:“有没有人知道穆如一氏是怎么回事?” 
  大殿内无比安静,只有虞心忌笑了一下:“陛下终于开始悟事,知道有穆如一门的存在了。”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穆如一门被流放是震惊天下的大事,那时他们输掉了对西南逆国的战争,先帝一怒之下将他们满门流放于极北殇州,当时北陆右金族首领硕风达听说穆如氏被逐,放声大笑说:‘大端自折一臂,天助我也。’自那次战败和穆如氏的被流放起,我朝的国势就已呈败象,到了陛下的长兄武成太子牧云寒战死于北陆瀚州,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可是听说,穆如氏又要回来了。” 
  虞心忌变了脸色:“陛下怎么会知道?” 
  牧云笙微微一笑,心想着,看你们还以为我好哄骗。 
  “可是穆如氏族如果真的回到中州,这世上只是又多了一群想杀陛下的人而已。”虞心忌冷笑着说。 
  “父皇将他们流放,他们想必一直怀恨在心……” 
  “先不说穆如氏了,今早的信报,各郡各城的诸侯郡守们纷起大军,计有二十多路,多者三四万,少者四五千,共计三十余万人,自各方朝天启而来,都打着勤王旗号。” 
  “勤王?”牧云笙苦笑了,“贼兵围攻天启时他们不来,这会儿却来了。” 
  “诸侯们没有想到右金没有杀死陛下,灭亡大端。所以,他们忍不住要自己来做了,诸侯是要从陛下手中夺取玉玺以号令天下。” 
  “他们中最快的什么时候能到?” 
  “这些诸侯在路上还会互相截杀一番,到胜出者们到达天启城南门下时,估计要十来天的功夫吧。” 
  “北方右金族动向如何?” 
  “硕风和叶的大军正在聚集。但并未南下,只有其大将赫兰铁朵部一万精兵还在天启城外百里处驻扎,骑军若发动,一日内即可入城。” 
  “他们是想等诸侯们先在天启城下厮杀一番,决出最终的胜利者后,再行出手吧。” 
  “若不是硕风和叶的大军退出千里之外,诸侯们也不敢蜂拥而来,在虎口下夺食。” 
  “城中还有多少士卒可战?” 
  “陛下真准备与大端朝共亡么?”虞心忌感觉这个问题十分可笑。 
  “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没有。对于一位末世帝王来说,这是最体面的结局。”虞心忌躬身退了下去。 
  “大家都不反对么?”牧云笙高声对着朝堂喊,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冲撞。那几位最后的老臣都跪倒不语。 
  “你们果然是……大端朝最后的忠臣啊。”牧云笙叹了一声。 
  牧云笙并非没有想过逃走。可是他的先祖和父兄不会允许他作为一个流离的难民活着,或是逃到某个手握重兵的郡守那里去作傀儡。大端朝最后的忠臣们也不允许。所有人都准备毫无异议地迎接那个结局。 
  “我就要这么死了么?”牧云笙想,他想象不出自己死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当兵临城下,他是应该跳城楼坠死,或是自缢而死,或是自刎?投井?牧云笙十分犹豫,这几天他拿出史书,研究历朝末代皇帝的死法,果然大家都缺乏创意。     
今何在:沉埋的国度(7)     
  那天牧云笙走出皇城来,在天启城中漫步,他穿着普通衣衫,也没有人注意他。牧云笙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西门下了。天启城的城门现在都昼夜洞开着。牧云笙望着那高大深黑的城门洞,门洞的另一头白耀耀的,那是城外的世界,他所陌生的世界。这个天下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也无法想象。牧云笙想:我若是就这么走出去了,再也不回头,该会如何? 
  他这样想着,就迈步走入那城门洞中,天启的城墙极厚,走到中段时便黑得不见脚下,他像是走过一条漫长的甬道,直到城门外那团光线越来越大,渐渐包裹了他。 
  牧云笙望着城外的世界,眼前的土地尘土飞扬,这大地一直延伸出去,直到所有马可以跑到的所在,飞鸟可以落脚的所在,光线可以照到的所在,都曾是他的天下。但是,现在他想抛弃这天下了。 
  忽然就有一群凶形恶相的人围了上来:“去哪里?马车坐不坐?”“去鸿仪吗?鸿仪十五银铢。”“换米吗?今天米价两百四十铜铢一斤。” 
  一群小孩冲了上来,围着他傻笑,看他的锦袍玉带,指指点点,忽然又像一群雀鸟飞散了去,打打闹闹。城外的破棚屋中,妇人边晒着太阳,边笑着洗那些无数破布连起来的衣裳。有人正从几里外的河中赶了水车来,鞭打着他的牛,吆喝连连。马车夫们拉着他们的马嘶鸣蹿跳,以示马匹健壮,可行远路。 
  牧云笙没有想到城门外还这么生气勃勃。他忽然想到,不论他是死是活,这些人还都是会想办法活下去。大风把树吹倒了,可是吹不断草根,大端朝纵然亡了,可每天太阳还是照样升起。他忽然就觉得这一切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每天在皇城中寒气逼人,可晒到这城外的太阳使他浑身都热燥起来。 
  “给我一匹马吧。”他说。他只是突然很想策马奔跑,看看更多的天下。 
  “马?你要买马?”那马夫们疑惑地退开去。 
  牧云笙忽然想到自己本不用买马,他取出那女孩子给他的雪羽翎,插在鞋上,足尖一点,便轻盈地纵了出去,身子像羽毛般轻,在空中越过了十数尺,落下时再一点,便又腾空而起,不过数十步,便奔出了半里之遥。 
  牧云笙跑了片刻,已奔出十几里,忽然几排巨大石柱出现在地平线,牧云笙猛然想起,前面就是牧云氏的皇陵了。 
  皇陵中并没有埋着真正的尸骨,因为牧云氏本是北陆游牧之族,当年无有固定的居所与墓群,只把骨灰撒入河流。所以夺得天下后,虽然也建了宏伟的皇陵,却只是石殿碑林,并无地宫棺椁。 
  牧云笙走入皇陵,这陵园没有围墙,放眼望去大地空旷,衰草连天,仿佛当年北陆风景。只有许多十几丈的高碑,擎天巨人一般分立在各处。牧云笙于巨碑下走过,抬头仰望,那碑上字迹仿佛一直伸入云中。 
  牧云氏开国三百年,到其父明帝牧云勤是第二十代皇帝,这碑却有二十七座,按着天上星阙映射之说排列,因此在牧云勤的墓碑后,倒还有七座碑空白着。牧云笙觉得这些碑如同先祖目光,沉沉地压下来,他不敢驻留,奔到最后一座无字碑下时,却突然愣在那里。 
  那碑下,竟然现出一个大洞。不知是被谁挖掘过了。 
  牧云笙惊奔到那洞前,发现洞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下。 
  牧云笙正犹疑,忽然身边一个苍老声音道:“大祸将至了。” 
  牧云笙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白发老人,憔悴地靠在碑边。 
  “你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这里的守陵人,在此已经七十年了……那些人挖开了地宫出口,大祸将临了。” 
  “地宫?” 
  “那是前朝所修的地下宫殿,传说当初牧云氏攻破天启城,灭亡了晟朝。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姬冲并没有死在破城之时,而是带着他的亲族军队,躲入了地下,这地宫也不知多少方圆,多少机关,牧云氏无数次派精兵勇将下入地宫,却无人能生还,想掘开,这地宫却在地下极深处,怕是数万人花几百年也挖不开。几年过去,牧云氏太祖终于放弃希望,只把所知的数个地宫出口全部用巨石铜汁封死。再以巨碑镇石镇住,并驻重兵把守。可现在国将衰亡,守陵兵将早散,前日来了一支不知什么诸侯的军队,挖开此处出口,直入地宫而去,只怕……只怕……” 
  “那地宫中,有些什么?” 
  “传说有前朝皇帝姬冲带进去的无数珍宝,只是……” 
  “只是什么?” 
  “世人都说这几百年过去,地宫中的人当然早死了……可是……却未必如此啊……” 
  “你说……地宫里还有人活着?” 
  “我孤守皇陵,夜深人静之时,常能感到地下微微颤动,像是那地下有极巨大的东西在运转,且传说这地宫通巨大深渊,若地下有另一国度,三百年来仍在生息,也未可知……” 
  牧云笙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想着,我需得快些叫人来,将这出口封住。却又一想,若无兵将守护,封住自然又可被挖开,封又有何用呢? 
  忽然人声马啸,又一支不知来历的军队四面围拢而来,把他们围在垓心。 
  “地宫竟然已经被挖开了……晚到一步。”一骑马将领高喊着,“给我冲下去,见人就杀!”兵士们呐喊而来。 
  守陵老人连道不好不好。眼见士兵们举着刀枪近了,老人望着牧云笙道:“与其这样被杀掉,不如拼一拼罢!”拉了牧云笙的手,跃入洞中。     
今何在:沉埋的国度(8)     
  他们在洞中直滑而下,翻滚间两人早被撞开。那洞初时是被挖开,到了几丈深处竟豁然开阔,是一斜向下的甬道,石板铺就,可容四马并行,石板却极滑无比,牧云笙一路滑将下去,忽然落入水中。那却是条湍急的地下河,牧云笙在水中挣扎着,却忽然发现自己因为雪羽翎的缘故,可以轻易浮在水上。他被水冲着一路向前,也不知多久,只觉浑身都要冻僵了。却突然耳边一种声响越来越大,如万马奔腾。 
  牧云笙疑惑着,那声音已充斥整个地下,像是要把他震碎了,水势也越发湍急。牧云笙忽然想到什么,大叫:“不好!”这喊声同时,身子已被抛了出去。河水仿佛消失了,他直坠向下。牧云笙忽然看见,下方一片碧蓝的光荡漾着,不见边际,光芒在四周峭壁上映出巨大的蓝色波纹,像石壁上流动的浪,也映亮了他身边那巨大的瀑布。它足有几千尺高,怒吼注入下方那片光芒。那像是一个水晶般的巨湖,却有极亮的星辰沉在湖心,映亮了整个地下。自己的身边,无数水滴正一同下落着,像是悬浮在他的周围,也折射着幽蓝的光芒,像是千万明珠,浮于天上。 
  那片碧蓝扑面而来,牧云笙直坠入湖中。 
  奇迹发生了,他并没有沉入水里,却像落在了一块柔软绵床上,那水面将他托住了。牧云笙再一翻身,竟然站在了水面上。 
  自己的脚下,湖心中透出巨大的光芒,他能清楚地看到脚下碧蓝的水中,鱼儿自由来去,那些鱼竟然也是透明的,有金黄有碧绿,如彩晶缀于水中。这湖不知有多深,那湖中光芒的来源,在一片朦胧之中,却是一直看不清。 
  牧云笙看到自己脚上的雪羽翎,才想到,自己现在只有一根羽毛般的重量,自然是可以站在水上的了。 
  忽然脚下有一团晶光游来,细一看,竟是一条透明大鱼,有两人般长,身体一伸一缩,张着极大的嘴直冲而来。牧云笙吓得拔腿就跑,水上水下开始竞速。牧云笙虽然足有雪羽翎,速度已如同骏马,可那鱼扭动着身体,几下便赶上了牧云笙,来到他的脚下,猛地跃出水面,牧云笙觉得水花扑面,四周升起透明的壁,便身在鱼腹之中,隔着透明的鱼身,还能看见大鱼落回水中。 
  可是大鱼连水带人一起吞下,牧云笙在鱼腹中如在注满水的袋中,极力挣扎,险将溺死之时,水位却下降了。原来大鱼缓缓将水吐了出去,牧云笙长出一口气,软倒在这透明囚笼之中。鱼鳃的扇动传来缓缓的气流,他在鱼腹中,却也可以呼吸。 
  大鱼直向湖心而去,眼见离那湖心的光源越来越近,却突然又折个方向,向前游去。 
  却突然四周都有这样大鱼移来,牧云笙发现自己已置身鱼群之中。可更让他惊喊出来的是——那每条鱼腹中竟都有一个人! 
  但那些人却并不像是死去了,他们是活的!而且他们还跪坐在鱼身里,望着前方。 
  牧云笙惊疑不已,鱼群却游近了一处岸边。这岸并不是真正的湖岸,却像是浮在湖上的陆地,因为湖水仍从岸下流过。鱼群们游至岸前,便噗噗地把腹中人吐了出去。他们稳稳地落在岸上,开始说笑。 
  可是牧云笙这条却并不吐出他,只在岸边徘徊着。牧云笙想他是还不知道驾驭这鱼的方法,眼见那鱼又要游向岸下了,牧云笙急得向鱼腹猛踹一脚,那鱼噗的把他吐进了湖中。但牧云笙很快便浮上了水面。 
  那群人已向陆地的深处走去。牧云笙小心跟在后头,听他们说话,也是东陆言语,只稍稍有些口音。 
  “有人把南流河那个出口给掘开了,上面终于又要有人下来了。” 
  “听说打那出口被封,三百年没有人掘开过了,现在上面什么样,牧云家的逆贼还统治着东陆么?还是早换了朝代?” 
  “不论如何,这出口掘开,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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