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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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香-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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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庵又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我谁都不是,我就是我,一个自由自在的雪庵。我第一次见我丈夫,我感觉他就是我丈夫,他当然对我一往情深,于是我对他说:‘你去开结婚证明吧。’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热恋,于是就结合了,我感到很温馨。”她幸福地微笑着。    
    雨亭心中被刺了一下,对于雪庵这个美丽少女,她有没有丈夫其实对他不应该有反应。她是匆匆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那你幸福吗?    
    “在宁静中生活就是一种幸福。”    
    “不觉得平淡无奇。”    
    “知道得越多越痛苦。我喜欢过平淡无奇的生活,知足者常乐,能忍者自安。”    
    她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若有所思。    
    “你的丈夫是什么职业?他对你似乎很宽容。”    
    “这是一个秘密,每一个人都应当有秘密,暴露无遗就索然无味了。我丈夫说,他是广袤的大地,我是扎根于大地的雪庵;他能包容我的一切。他很有男人的味道,很讲义气。”谈到她的丈夫,她充满了自信。    
    “你孤单吗?”    
    她点点头,“高处不胜寒。在人生的制高点上,有如阳春白雪,和者必寡,当然孤单。有一首诗这样写道:我的孤单远不及一棵树的孤单,我的手掌无法托起,一片树叶的重量。这里长出比太阳更高的东西,蔚蓝的天空衬托在一片树叶上:走进林中,就找到深刻的宁静;背靠一棵树就是背靠最后的时辰;更深地进入一片叶子,生命便悄然地透露自身……”


第八章一簇浪花的孤单

    雨亭凝望着大海,思索雪庵吟诵的这首诗的分量。许久,他轻轻吟道:“我的孤单远不及,一簇浪花的孤单,我的手掌无法托起,一滴海水的重量;潮起更有潮落,一滴海水汇入一簇浪花,融入大海,更深地走进大洋的心脏;地球在这三分之二的大洋中永生。”    
    雪庵又咯咯地笑了,“你真是个诗人,来得真快,才思如潮涌,但可惜是模仿人家的。”    
    雨亭道:“《围城》的作者钱钟书先生曾把婚姻比做‘围城’,是城外的幸福,还是城里的美满?城里的人与城外的人似乎也不知道。有人说,在中国,有一部分爱情没有掌握在夫妻手中,而掌握在情人手中。”    
    雪庵说:“我以为,情人退出舞台首先不在情人自己,而在于婚姻质量的提高。”    
    雪庵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书,接着说:“情人现象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社会问题,不是用简单的道德说都可以解释的,现在有些人很羡慕萨特与西蒙·波娃模式,但无论如何,男女双方应是两颗独立的星球。”    
    雨亭的右脚有点麻木,他移动了一下右腿。    
    雪庵把两只雪白的脚丫从沙里伸出来,又伸入另一处沙窝。    
    “我喜欢赤脚在沙滩或黑土地上走动,每当这时我会产生与大地融通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深深扎根于大地之中,就像气功所言,与地气接通,如今有的人不愿住楼房而愿住四合院或平房,就是不愿脱离地气。”    
    雪庵又说:“我接着刚才的话说,萨特与西蒙·波娃作为夫妻各自有各自的情人,彼此又深深相爱,白头偕老,这是一种模式。日本的情人旅馆已有近30年的历史了,现在仍有着强大的生命力,相爱的男女可以在这里倾诉甜蜜的爱情,日本的独身女人越来越多,她们有自己的知心男友,也常来这里‘泛舟’。    
    “中国的独身女人,特别是独身知识女性也越来越多,北京就有独身女性俱乐部,她们经常举办沙龙活动,行动比较隐秘。”    
    “但我还是以为,真正幸福的婚姻,应视双方为整个世界。有些人连感情都不珍惜,见一个爱一个,或像自己的衣服,买一件,扔一件,这样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如果一个男人只是把女人作为泄欲的工具,那么他会越来越空虚。如果一个女人只是把男人作为利用的对象,那么她会越来越堕落。这两类人最终只能是悲剧。”    
    雨亭听了这番议论,对雪庵愈加敬重。    
    雪庵又说道:“情人现象产生的原因无非有几类,一是不愿虚伪地去维护无爱的婚姻,二是女性对金钱与权势的误区,三是重新尝试浪漫的爱情,四是性爱本身失去了基础,五是羡慕浮世荣华,六是婚姻之外的情感补充,而不破坏家庭,七是由崇拜而做情人。我这里所言的情人范筹宽泛了一些,有的只能属于奸夫或淫妇,一些人不想把性体验仅仅限于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在现代社会悄悄时髦了起来。合理的不合法,合法的不合理,这似乎成了一个永恒的矛盾。”    
    雨亭点点头雪庵接着说:“我国的婚姻基础有三类,一是高层次的婚姻基础,即纯感情的婚姻,这类婚姻基础在我国目前的婚姻关系中所占比重很小,但是它是未来婚姻的发展模式。另一类是亚层次婚姻基础,即把感情当婚姻的条件之一,还包括了家庭的,物质的,外在的因素。再一类是低层次的婚姻基础,这种婚姻男女之间很少有感情色彩,只是充当繁殖、延续生命的手段。”    
    “情人有三种境界:第一境界是独身主义,泛爱与专爱相结合;第二个境界是爱妻或爱夫模范,但到外面与情人幽会:第三个境界是两人都爱在心里;到老了,白发苍苍、夕阳西下时,同坐在落满秋叶的长椅上,一个流下一行老泪说:‘我爱你,’但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哪一种才是真正的情人境界?    
    “每个人的理解不同。越是文化层次高的人,婚姻越不稳定,越容易陷入情人的怪圈。即使他们常常以理智、修养、情感交叉调理着情人这团乱麻,并把婚姻熨烫得平整,但仍在扮演着一个悲剧角色。在我们这样的社会环境里,情人仍然是初级阶段。    
    “你知道前法国总统密特朗的浪漫故事吗?每年3月3日,一支红玫瑰会准时地送到一位已是暮年的女士家中,她叫卡特琳·兰芝艾,是密特朗一生无法忘怀的初恋情人。从1938年到1941年,那位女士共收到密特朗的2400封情书。    
    “在这不到4年的时间里,密特朗还有18个月是在法国纳粹战俘集中营度过的,密特朗平均每天给心上人写六七封信。”    
    “这的确是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雨亭也听说过这个激动人心的情爱故事。“我崇尚一种伟大的情感,密特朗总统的这种恋情就是一种伟大的情感。”    
    雪庵道:“咱们的谈话太严肃了,有点沉重,说个幽默故事吧,一人说一个,我先说。丈夫经常跟他的朋友开玩笑说:‘别人都怕妻子,我偏不怕,在家里我就是头。’这句话被他妻子知道了,她便大声问丈夫:‘什么?你是头,那我是什么?’    
    “丈夫灵机一动,答道:‘我是头,你是脖子,脖子动了,头才能动。’一句话既为自己解了围,又说得妻子眉开眼笑。”    
    雨亭也讲了一个幽默故事:“妻子对丈夫说‘生活中女人需要男人,男人也需要女人。’丈夫问:‘男人为什么需要女人呢?’妻子笑着说:‘如果世界上没有女人,谁来给你们缝裤子呢?’丈夫回答:‘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那么我们谁还需要穿裤子呢?’。”    
    雪庵问:“你喜欢劳伦斯吗?”    
    “喜欢,他的几部小说我都读过。”    
    “在性爱问题上,劳伦斯接近于弗洛伊德的观点,即文化的终极原因就置于男人和女人的性爱关系上。他把性爱视做存在的最高形式。当我们开始与一个异性遭遇在存在中时,灵魂中点亮着那盏意识的灯似乎被碰倒了,它挣扎着,随后便是一片黑暗。在黑暗与黑暗的拥抱中,男人和女人便进入到了深不可测的生命之中。黑暗本身就是完满的存在,它造成完满存在的一切条件,那么就无需视觉、无需语言的交流,外部世界被废弃之后,剩下的是自身神秘莫测的身体。好了,我们不再讨论这种纯理论问题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雪庵说着,俯下身穿上白色的高跟鞋,拿起了挎包。    
    “你住在哪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雨亭不愿这么快地与她分离。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也不要问我到哪里去。再见,时代的诗人!”雪庵挎起背包,快活地一蹦一跳地离去了。白沙滩上留下她款款的深深的足迹。    
    她走远了,慢慢地变成一个小白点,渐渐地消失了,消失在地平线上。    
    雨亭疑疑惑惑,恍恍惚惚;茫茫然然,朦朦胧胧。    
    这是幻觉吗?    
    真是奇特。    
    风完全静止了,波浪也平静下去了;无际的沉寂笼罩了整个空间,在大自然的交合中,一切都静默了;大海在蔚蓝色的天空下赤裸出它的脚腹,海面上激起一阵颤栗,一片抽搐……    
    天涯何处无芳草。    
    雨亭又想起去年春天他和雪庵去她的故乡寻根的经历。    
    春天悄悄地来到人间,沟渠里,败叶在腐烂,黄色的、紫色的、粉红色的野花在潮湿的草丛中开始探头出来。整个原野上,从乡村的院落里,从渗透了水分的耕地里,从高高的山脊上,到处可以闻到一种潮湿的发酵似的气息。无数嫩绿的幼芽从褐色的泥土里钻出来,在融融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田野里流淌着潺潺的流水,就像是一曲悠扬的音乐。一条蜿蜒的小河,奋力挣脱开它的一切束缚,水草、泥石、横木,永无休止,不知疲倦地向前奔流着。野雁在鸣叫,啄木鸟在敲,弯腿的小山羊在慢慢地嚼草,银灰色的马在山坡上徘徊,河旁洗衣农妇快活地交谈,车夫赶大车的吆喝声,都给这清新的乡村田野增加了春意。    
    雨亭坐在雪庵驾驶的桑塔纳轿车里,一阵阵涌起莫名其妙的激动。    
    人生真是奇妙,前几天还围坐在客厅里高谈阔论,如今却坐在雪庵的车里沉浸在齐鲁大地的翠色里。    
    雪庵开车很认真,说话时,两只眼睛还紧紧盯着前方。两个人从北京一路南下济南,又往东开向平原,饱览了乡村的秀色。    
    雪庵从内心里喜欢大自然,向往真实的东西。如今离自己的家乡越来越近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第八章别有味道

    今天天蒙蒙亮,雪庵和雨亭就从济南出发了,雾气一团团翻卷着,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雪庵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雨亭十分紧张,仔细搜寻着前方。    
    轿车驶过一片村庄,雪庵感到被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她叫声不好,立即刹车,打开车门,俯身探视。    
    雨亭也打开车门,下了车,他往前望去,惊呆了;只见在雾云重重之中,浅黄色的路面上,站着一片银灰色的野鸽子,个个凝望着,谛听着,许久不肯离开。    
    雪庵凄楚楚地用双手从车底捧出一只血淋淋的尸体。    
    这是一只洁白的野鸽子,头顶有一小缕黑色的毛,洁白如雪的野鸽子,肚皮上溢满了鲜血,殷红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落到雪庵深蓝色的背带裙上,落到坚实的黄色的土地上。    
    “它死了,一个小生灵离开了这个世界。”雪庵悲哀地说。    
    雨亭见到这般情景,也感到凄楚,一只野鸽,它毕竟是小生灵啊!    
    “这是命运的安排,天降大雾,送走飞翔的生命。”雨亭劝慰道,扶起了雪庵。    
    雪庵颤颤巍巍地双手捧着小鸽子,来到路旁,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挖了一个小坑。她又找来一丛小草铺在坑底。    
    “这便是它的墓穴。”雪庵说完,把小鸽子平稳地放入坑内,又找来一捧野花,紫色的、黄色的、粉红色的、白色的,纷纷扬扬洒了一坑,然后堆起一个小土丘。    
    “雪庵,你看。”雨亭指着她的身后。    
    雪庵回头一看,怔住了。只见那片小野鸽,齐刷刷地飞到这边,个个昂着头,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褐红色的双爪站立于地,一副庄严的样子。    
    雪庵见了,更加感动,于是双膝跪地,在那小土丘上磕了三个头。    
    雪庵一回头,那片小野鸽不见了,浅黄色的土路上,一片浅浅的爪痕。    
    “奇了,真是奇了。”雪庵暗暗叫道,走到轿车旁边,最后看了一眼小土丘,然后恋恋不舍地上了轿车。    
    雨亭也上了轿车。    
    雪庵踩了油门,轿车原地不动。    
    她下了轿车,走到后面,只见车尾被撞,水箱漏了,水洒了一地。    
    “雨亭,糟糕,车被撞了,走不成了。”雪庵沮丧地说。    
    雨亭听了,慌忙走出轿车。跑到后面一看,果然如此。    
    雨亭想起来了,在他们为小鸽子入葬的时候,有一辆运煤的大卡车路过,可能就是被这个庞然大物撞的。    
    “怎么办?这荒天野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雪庵焦急地望着后面,茫茫大雾,没有车的影子。    
    “用手机打电话。”雨亭说。    
    “你真是聪明过度了,哪里有汽车修理部的电话,这水箱需要电焊。你这个书呆子,有什么用?”雪庵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到路旁的一个土墩上。    
    雨亭说:“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会有车来,把这辆车拖走。    
    雨亭睁大了眼睛朝前后张望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辆车通过。    
    雪庵感觉有点冷,从车里拿出一件夹克衫披上。    
    雨亭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两瓶汽水,一瓶递给雪庵。    
    雪庵说:“我不喝这个,我喝纯净水。”雨亭又从车后备箱里摸出一瓶纯净水,后备箱里放满了面包、罐头、饮料、矿泉水,还有雨具、塑料布、卫生纸等。    
    雪庵接过纯净水,拧开塑料盖,“咕嘟嘟”一仰而尽。    
    雨亭喝着北冰洋汽水,他太爱喝北冰洋汽水了。北冰洋汽水在一段时期内销声匿迹了,直到前些年又冒出来。他兴冲冲地买了一瓶,拧开瓶盖,一喝,味道不对,原来是假冒伪劣产品。在一段时期内,假的不少,有人戏称,就是敌敌畏也是假的。一个姑娘失恋了,买了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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