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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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怒-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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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给高行义的捷报中,张素元一反给朝廷的奏章写法,他不仅把战况描写的极为详细,更特别说明他们是在多么艰苦的情况下才取得如此骄人的战绩,并建议经略大人立即发兵收复锦州和大、小凌河防线。当然,捷报中也不能不提到欠饷的事,他还说请经略大人不必太过忧心,他在给朝廷的奏章中已恳请朝廷尽快补发欠饷,他觉得因为宁远新胜,朝廷一定会恩准的。

张素元这是诚心再给高行义添点堵。

派往京师呈送奏报的是张素元新近提拔的校官王孝义,王孝义为人精明干练,临行之时,他又特别交待了一些事。

收到宁远的捷报,高行义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出溜下来,瘫软在拔凉拔凉的地上。高行义虽然不要脸,但不要脸能不要到他这个份上,就决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高行义是不要脸这行中的状元。

天下间不要脸的人多了,但为什么偏偏高行义能成为状元?其中当然是有道理的,这其中的道理其实和其他行当没什么两样,聪明绝顶的头脑,刻苦钻研的干劲,要想成为个中魁首,二者缺一不可。

对和他无关的事,高行义一般反应较慢,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有什么反应,但对和他自身厉害相关的事,那他的反应就如雷鸣电闪,什么举一反三,反三举九,全都一边玩去。可想而知,高行义看到张素元的捷报后的反应,神志略一恢复,他立即跳起来,就跟变魔术似的,瞬间就准备好了纸笔墨砚。

书信写好后,他命人骑青云关最好的马上路,要不眠不休直抵京师,高行义不知道,就是这一点也早已落入张素元算中,所以也就注定不能如愿。

张素元这样做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他只是在开玩笑,让秦桧贤多少闹点心。

信使被他急如星火地赶走后,高行义就瘫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了,他现在那个悔啊,恨不得狠狠抽自己百八十个嘴巴才解恨,但他的手却一丁点的力气都没有。

高行义早就知道德宗皇帝对张素元青眼有加,临离京城前,秦桧贤也命他设法拉拢张素元,高行义由此就对张素元嫉恨在心,正好张素元抗命要死守宁远,他也就顺坡下驴,没有坚持,他就是想借离人的刀杀了张素元,以免日后张素元会在秦爷爷面前跟他争宠。

如果张素元抗命之初,他就奏报朝廷张素元抗命之事,那朝廷一定会严令张素元放弃宁远,张素元敢抗他的命,难道还敢抗朝廷的命不成?如果早早上奏朝廷,那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困局。

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高行义如丢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哭着,高行义不是孩子,所以他丢的也不是糖果,他丢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是他的小命。

四十七章 事败

 走了秦桧贤的门子,王晋之王大老爷于顾忠信之后成了兵部的主人。

自古道门随主人风,主人多大的派头,奴才的派头就有多大,而且只高不低,所以尽管王孝义一个劲说自己有紧急军情上禀,但四个门兵因为看不见银子,咽不下这口气,更重要的是不能坏了规矩,于是就一直和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在门口干耗,反正离换岗还有两个多时辰,耗吧,看谁能耗过谁?

和四个门兵比起来,王孝义就是一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但这个土包子和别个土包子又有点不同,这个土包子横!

还没耗多大功夫,王孝义的脸突然冷了下来,看着四个门兵,王孝义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奏报往台阶上一放,然后转身就走,扬长而去。这下四个门官老爷可毛了,还没等他们拿定主意追是不追时,王孝义转个弯已不见了踪影。

四个门兵这才意识到今天有点装大了,于是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就去给大老爷呈送奏报。当看到捂着腮帮子,顺着嘴鸭子流血的兄弟从二门连滚带爬向他们跑来时,剩下的三位这才知道不是装大了,而是装得太大了。

“怎么样?”三人哆哆嗦嗦,胆战心惊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找去!”捂着腮帮子的兄弟带着哭音喊道。

找去?说得容易,上哪儿找去?只有交待完公事,然后凭兵部的凭证方才可以入住馆驿,这小子现在可能窝在一个小客栈里睡大觉,也可能正逛大街呢,这一时半会儿的叫他们上哪儿给大老爷找去,哎呦,可要了亲命了!

毕竟是手眼通天,刚刚日落西山,四个三孙子就点头哈腰地侍立在土包子左右。这里是京城最有名的大馆子广德楼,既然最有名,当然也是最贵的,王孝义已经在这儿神吃海喝俩时辰了。

当王孝义吃饱喝得,迈着方步从广德楼出来的时候,跟在身后的四个门官老爷脸都绿了。

当王晋之看完张素元的奏报时,第一个感觉是以为自己在做梦,而后就是谁在跟他开玩笑,接着就是张素元虚报战功,两刻钟后,他才可以比较理性地思考这件事。

反反复复,仔细询问过王孝义后,王晋之知道他不是在做梦,于是打发走王孝义后,这位王大老爷赶紧拿起张素元的奏报,一刻也不敢当误,立即就风是风火是火,奔秦桧贤的府第赶去。

自从听闻吉坦巴赤举倾国之兵困住宁远,德宗皇帝就吃么么不香,干啥啥没劲,就连他最喜欢的木匠活也提不起兴致来。德宗并不清楚前线是怎么回事,至于宁远丢不丢,他也并不放在心上,反正宁远丢了,还有山海关,只要守住山海关,不让八旗兵过来就行。

德宗为之焦虑不安的是山海关,因为他知道山海关若失守,离人铁骑转眼的功夫就能打到京城。

当他的心头肉,比他只少了一千岁的九千岁屁颠屁颠地跑来,趴在地上告诉了他宁远大捷的好消息时,德宗皇帝当即龙颜大悦。

亲自看过王晋之的奏章后,德宗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突然不知哪根筋错位,皇帝陛下竟提出要亲自批阅奏章,而且话音未落就抬起龙臀朝内书房走去。

一路颠着小碎步,服侍在软轿旁的九千岁一个劲地嘬牙花子,他没想到德宗皇帝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虽说皇帝陛下现如今已能大致看懂奏章,但偶尔看的也都是他呈上去的奏章而已,像今天这种事可是从来也没有过,所以他以前根本就没整理过内书房的奏章。

送到内书房的奏章根本就没人看,那些奏章唯一的用途就是给虫子当粮食,他的人呈上的奏章都会由小太监直接交给他,这也就是说内书房的奏章都不是他的人递上来的。

看着皇帝陛下渐渐发白的脸色,九千岁的嘴里不禁阵阵发苦。

“秦爱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弹劾高行义没有援助宁远一兵一卒?”德宗沉着脸问道。

早在德宗刚一起驾,秦桧贤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虽然昨晚上他刚刚收到十个大木箱,但对他的决定却没有丝毫影响。

“陛下,奴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奴才知道陛下日夜忧心国事,所以奴才一看到王晋之的奏折就赶紧跑来给您报喜,至于内书房的折子奴才还没来得及看,所以也就不知道这档子事。”九千岁匍匐在地说道。

看到德宗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又试探着问道:“陛下,奴才这就去查个清楚,您看可好?”

看到德宗点头,秦桧贤刚要退出内书房,这时德宗又开口说道:“秦爱卿,你把张爱卿的奏章给朕取来。”

听了这道口谕,饶是这位九千岁千灵百巧,心里也不由得阵阵发紧。

看完张素元的奏报,德宗面前的桌子就翻了,殿宇之中,除了怒气冲冲的皇帝陛下也就再没人站着。

“陛下息怒,请听奴才一言。”秦桧贤趴伏在地,连连叩头说道。

收拾干净,德宗重又落坐之后,秦桧贤跪在地上奏道:“陛下,高行义有负圣恩,罪在不赦,当处极刑,但他是奴才保举的人,所以奴才也应同罪,请陛下一并处罚。”

看着老泪纵横的秦爱卿,德宗对他的信任本就无以复加,如今自是更深一层。

“秦爱卿,你是为朕分忧,又有何错?这样吧,就将高行义枭首示众,抄没家财,其家人男为官奴,女为官婢。”德宗柔声说道。

“陛下圣明!”秦桧贤感激涕零地频频叩首。

“秦爱卿,朕打算加封张素元为辽东巡抚,你看如何?”德宗问道。

“陛下圣明,奴才也以为这样再好不过。”秦桧贤知道这件事他挡不住,而且离人也真太吓人,有张素元在辽东挡着离人也好。

“秦爱卿,你这就拟旨,并命张素元尽快把功臣表呈上,一并封赏。”德宗吩咐道。

“陛下,奴才这就去办。”

秦桧贤已经退到殿外,刚要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到德宗叫他回殿。

“秦爱卿,朕突然想起王晋之的奏章,他为什么没有据实奏禀?他是不是与高行义有什么牵连?”德宗生气地问道。

“陛下,据奴才所知王晋之和高行义之间没什么关系,刚才王晋之呈送张素元的奏报时曾对奴才言道,他没有提及高行义的事是因为知道陛下一直忧心辽东战事,他身为臣子一直想为陛下分忧,而今天佑帝国,宁远大捷,陛下好不容易可以宽下心来,他身为臣子又怎忍心让陛下在此时为高行义这等恶徒分心,所以他想等陛下心情平静之后再奏报高行义的恶行。”秦桧贤躬身说道。

听到秦桧贤这么一说,德宗皇帝的脸色平缓下来,但他仍对此事觉得不怎么舒服,于是说道:“既然王晋之如此想为朕分忧,那就让他去做辽东经略。”

“陛下圣明,王晋之可当此任。”

德宗如此处置可以说正中秦桧贤的下怀,王晋之是他的人,如此一来他的手就可以继续伸到辽东,但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经略、巡抚平级,名义上经略统领一切,但实际上却互不隶属,至于谁掌握的权力更大,那就端看个人的能力,以张素元其人其势,王晋之肯定压不住他,何况张素元如今圣眷正隆,所以王晋之现在到辽东去多半是靠边站的局面。这可不行,如果这样,王晋之去不去辽东还有什么用?眼珠一转,秦桧贤立时就有了主意。

“陛下,张素元如今立下不世之功,今后就应让他放手而为,奴才以为王晋之到辽东后应当大力支持张素元,所以依奴才浅见,就让张素元主关外事,而让王晋之主关内事,这样经、抚分工明确,即能减少不必要的摩擦,更能让张素元专心关外,奴才浅见,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德宗本就对九千岁的话言听计从,何况这番话怎么听都有理,于是欣然照准。

四十八章 忧虑

 衙门还是那个衙门,但随着衙门里坐着的人不同,衙门的风光程度往往就会有很大的差别,有时甚至可以差别到迥然相异的程度。

吏部依然是吏部,依然是帝国管理百官的机构,但崔明修的吏部却和顾忠信的吏部绝不可同日而语。崔明修的吏部绝对是帝国立国三百年来最风光的吏部,无论是外是内,是名是实,都是如此。

吏部之所以如此风光,当然是因为崔明修,因为崔明修崔大人是九千岁麾下与高行义齐名的并蒂双花。

高行义因想出将秦桧贤配祀文圣庙的绝世创意而一直压着崔明修一头,直到崔明修想出奏请皇帝加封秦桧贤九千岁的盖世创意才扳回一城。

这两天,崔明修夜不能寐,白天也是一眼不眨,一直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他本寄望于万一而暗中派人递上弹劾高行义的奏章竟真的起了作用,这真是天意,是天意让他除掉高行义这个王八蛋。

这次不仅除掉了大敌高行义,也连带着除掉了高守仁这个老王八蛋,当初没发迹时他没少受这个老王八蛋羞辱,今次高守仁虽在第一时间与高行义这个不孝子断绝了父子关系,但还是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士跟拖死狗似的给拖走了。

客厅中,崔明修坐卧不宁,浑身上下依然火烧火燎,正在这个时候,差人送来一张拜帖。

崔明修有个好习惯,不管他官多大,对于来给他送礼的人从不怠慢,不管他心情好还是坏,只要时间允许,这项业务他从未当误过。

虽然久经沙场,但看到来人递上的一张万两银票,崔大人的双眼顿时毫光闪烁,而且此人说事后还有重谢。

人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但他崔某人却是好运连连,天意!绝对是天意!为一件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竞给他送上如此重礼,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宁远 一战,经过德宗皇帝大加褒奖之后迅速发酵成空前大捷,本来称之为空前大捷也是名副其实,但朝廷重臣把张素元的奏报鼓捣成空前大捷却绝不是因为它名副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要顺着皇帝的龙意。

张素元的奏报之所以能在一众朝臣的手中如此顺风顺水地成为空前大捷的最大动力其实是因为利益!

加官进爵是庙堂里的衮衮诸公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头等大事,但若无机会,那想也是白想,因为朝堂里不是玩过家家,干什么总要有点名目,何况是加官进爵这等大事!

于是乎,当传旨太监抑扬顿挫地宣读皇帝的恩赏圣旨时,宁远众将在心里骂骂娘也就在所难免。

宁远众将骂娘倒不是因为皇帝封赏了那么多和宁远八杆子都打不着的朝廷大员,这种事本来就天经地义,他们有什么好骂的?他们骂娘是因为腿麻,圣旨太长了,何况与他们真有关系的也只不过最后寥寥数语。

“……迁封张素元为从二品辽东巡抚,加兵部右侍郎兼督察院右佥督御史,追封祖父张即水兵部右侍郎,右佥督御史,加封父亲张居义兵部左侍郎,右佥督御史,荫一子为锦衣卫正千户世袭,赏银四十两,锦丝两匹。”

张素元跪在最前面,听着一长串一长串的加封名单,他仿佛看到了一张张摇头晃脑得意非凡的脸。这种事他听过很多,见过也不少,他知道这正如狗咬人不是奇闻,人咬狗才是奇闻一样,如果加恩旨不是这样那才奇怪。

道理,张素元虽比谁都明白,但他毕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事,他毕竟还年轻,总还有那么点油梭子发白…短练的劲,所以听着听着,心底不禁怒火暗生,当他听到圣旨中对金商林和三百义男只是予以嘉奖,赏银三十两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抖动着。

“升赵明教左都督,荫一子本卫千户世袭,赏银三十两;升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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