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面对他,目光在苍白的脸上燃烧。“是的,我需要你,但是那不重要,你明白吗?我需要一个丈夫,他能给我的比你所提供的更多。我要知道我的丈夫想什么、有什么感受。我要与他亲近,不分彼此,甜甜蜜蜜,像是——”她可以感觉泪水刺痛眼睛,并极力阻止它们流出来。“噢,有什么用?你或许连我的意思都不明白。”
“我明白,”乔顿的声音夹杂着迟疑。“但我没有把握可以提供妳想要的东西。”
“哦?当我离开半月湾时,发誓绝对不再迁就妥协。”她转开自己的脸。“所以,也许你最好忘掉我。”
“我忘不掉。”他粗嗄地说。“我要如何才能使妳明了,我永远忘不了你?”
“没有办法。”莎拉跨入公寓,砰地甩上门。
她无力地倚在红木门扇,突然觉得羸弱不堪。刚才多么接近朝他让步的边缘,被他挑起的欲望与激情仍令她颤抖不已。但是,她告诉自己,她毕竟面对他而且没有屈从,下次再见面时就轻松多了。亲爱的上帝,她但愿下次会轻松得多。
乔顿转身离开,重新进入电梯。电梯激活时,他左颊的肌肉急遽抽动。两分钟后,
他已坐入奔驰的驾驶座,茫然瞪着一片漆黑。痛苦会很快地减轻,届时他就可以恢复思考。他只要继续坚持到——他弯身向前,把前额搁在方向盘上,双手用力紧握,甚至指关节都泛白了。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逼迫自己松开方向盘。他的克制力已经恢复作用,现在,他要坐在这里回想莎拉说过的话,并尝试安排新的计划。只有天知道他多得是思考时间,因为他通知私家侦探社的马兰尼今晚不必出动,所以他绝对不能让莎拉处于无人保护的情况。
第二天早晨,信差送了一只红宝石的镶钻手镯到“世界报导”的办公室交给莎拉。
黑色的丝绒首饰盒上没有附任何卡片。
下午两点,又有人送来一袭全身的苏俄黑貂皮大衣及一盒长梗黄玫瑰。同样没有卡片。
四点钟,楼下的停车场管理员以电话通知莎拉,她的兰宝圭尼轿车钥匙已经暂时交给他保管,她是否希望他把钥匙送到楼上。
“不用。”她的手紧紧抓住电话筒。“有没有便条附在钥匙上?”
答案正如她的预料,没有便条。她缓缓挂回话筒,呆呆地瞪着办公桌上奶黄色的电话。
“乔顿?”萍妮问道。
“我猜想一定是他。谁会赠送一辆十几万的汽车而不留张字条?”莎拉疑惑地摇摇头。“他要做什么?”
“妳应该比我更清楚,”萍妮扮个鬼脸。“但是妳最好确定事情停止。妳知道达文对于私事干扰公务的看法。”
“会停止的,我肯定它会停止,而且快得出奇。”莎拉把首饰盒滑进皮包,又把黑貂皮大衣搭在一条手臂上。“明天见,萍妮。”
“妳不必再与他见面,可以利用信差服务退回。”
“红宝石、黑貂皮和一部兰宝圭尼轿车?”莎拉摇头。“妳会冒险把任何一样交给信差服务公司?”
“乔顿就是如此。”萍妮的褐眼露出一本正经的神色。“他又不笨,如果他存心逼妳再度会面,必然会挑一种独特的方式达到目的。”
“噢,没错,乔顿专挑独特的玩意。”莎拉很快地转身,大步走出新闻室。
四十五分钟后,她站在乔顿位于弗尔蒙的房门外,铿锵有声地敲着。
“为什么?”乔顿一打开门,她就追问。她大步走进豪华套房,把首饰盒交给他,
又把黑貂皮大衣及汽车钥匙拋在白色的麂皮沙发上。“你明知道我不会接受它们。”
“昨天晚上妳相当懊恼,我唯恐妳不愿再与我见面。”乔顿关上门并向后倚在门上。“我想这个方法正合『一石两鸟』的格言。”
“两鸟?”
他脸上出现一抹微微的幽默。“那么每一小时都会有礼物送往『世界报导』交给妳。我会像只可怜无依的小狗四处跟着妳——”他的声音降低,温柔无比。“我会利用每个机会勾引你。”
“我明白了。”她的目光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不是诡计?你当真?”
他委屈地说:“老天,我不会食言的,莎拉。”
“我知道你的业务伙伴向来尊重你的承诺,但我不真正确定……”
“妳会在我们的恋爱阶段结束前确定的。如何?”
或许会是一桩严重的错误,莎拉暗自琢磨着。乔顿是个谜样的人物,他说过,他会不惜一切使她回到他身边,那么,是否这只不过是另一种诱她解除武装的策略呢?她正准备开口告诉他,她不愿意冒险。
“求求妳。”他低声地说。
她觉得内心深处在融化。乔顿一向以命令、接受或引诱的姿态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他们共处的全部时光中,他从来不为任何事物恳求。难道真的还有希望?噢,上帝,她宁愿希望存在吗?乔顿若是不来搅动和诱惑她的感觉,她的生活已经何等宁弯?
“信任我,我绝对不再有摆布妳的想法。”
信任他。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信任,只有激情和肉体的愉悦。然而,如果他真心诚意,那么,更好的幸福远景将超过她梦寐以求的任何事情。
“莎拉,回答我。”
“我信任你,暂时地。”她说得很慢,然后停顿一会儿。“但是,你如果要追求我,最好采取寻常的、每天持续的追求方式,取消那些私家侦探,你自己也停止到处跟踪我。”
他脸上掠过一抹宽慰,原先绷紧的肌肉也不再紧张。“没问题,妳不会后悔的。”
她迎向他的目光。“如果我后悔了,也将是最后一次。”她慎重地表示。“我不会重蹈覆辙,我不是被虐狂,乔顿。”
“别恐吓,”他笑盈盈地而且突然显得很孩子气。“一切都会顺利的,莎拉。妳尽管放轻松,让我来操心。”
她叹口气。“你又来了,我喜欢分担我这一部分的烦恼。它表示一种平等的关系而非主从的形式。”
“对不起。”他的蓝眼睛奕奕有神地闪烁。“这是——”
“自动的反应。”她代他说完,并且发觉自己在笑。“你要走的路还长呢!”
“但是我总会抵达彼端,”他的笑容收敛。“只要妳稍微帮个忙。以前我从来不求妳帮忙,莎拉。但是,请帮我完成这件大事。”
他们之间的沉默突然充满深情,莎拉发觉自己仰着脸凝望他,无法挪开视线。他对她提出的要求,超过言语所能表达的一切——意义更深的要求。她终于设法拉开目光并危颤颤的笑道:“呃,我也需要你帮个忙。如果你继续把礼物送到办公室,达文会气得掀掉屋顶。在新闻室里,这种事情不太恰当。不要再送礼物,好吗?”
“不再送礼物。”他忧心仲仲地瞥一眼莎拉进入房间时拋至沙发的黑貂皮大衣。“我猜妳不愿意接受这些——”
“不愿。”她斩钉截铁地表示。
“可惜。噢,好吧,我会保留它们,等妳决定——”当他看见她脸上小心谨慎的神情时,戛然止住并露出腼眺的笑容。“我知道,妳不必提醒我,我又在勉强。我恐怕这是天生的兽性。”
“我早发现了,”她涩涩地说。“整整九个月。”
“这一次绝对不同,我保证,莎拉。”他突然转身打开房门。“我七点钟去接妳,准备好。我有东西给妳看。”
她显然又被忽略了,莎拉滑稽地想着。“通常应该是请求女士赏光。”她轻松地说。“事实上,这是求爱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露出笑容。“请妳今晚赏光,好吗?”
“我很乐意。”莎拉走到门边,转身仰望他,问道:“我该穿什么?正式的或非正式的?”
“牛仔裤、网球鞋和风衣,七点见。”
当她穿过门厅走向电梯时,可以感觉乔顿继续盯着她。她究竟把自己卷入什么漩涡?她忧心地揣测。事情再度重新开始,她又在乔顿的影响力之下,彷佛不曾离开他。
抵达电梯旁,她停住片刻,回头瞥了一眼。乔顿仍然站在门廊上远望她,彷佛正在猜测她会产生什么念头。讨厌,他或许已经知道。
他露出笑容,那么亲切谅解,使她心头的忧虑一扫而空。“放心吧,心上人,”他温柔地说。“妳不至于犯错的。”然后慢慢关上房门。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深获信心,按下电梯门钮。毕竟,她并不是在做什么无可挽回的蠢事。给乔顿一次机会,让他证明她对他的观点错误,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今晚他可能带她去哪里?她原以为乔顿会用烛光与诱人的柔和乐曲开始他的恋爱阶段,而非牛仔裤与网球鞋。
莎拉目眩神移地望着晚霞斑斓的天空榇托着雄浑壮丽的摩天楼钢架。“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
乔顿点点头,同时递给她一顶鲜黄色的安全帽。“戴上它,我要带妳登上最顶端的桁梁,从那里可以欣赏到伟大的海湾景致。”他戴上自己的安全帽,牵着她的手,扶她走下街道的斜坡。“还要四个月才能完工,但是妳可以看到它如何逐步的成型。”
“是一座新饭店吗?”
乔顿摇摇头。“是彭氏国际企业的总部新大楼。我准备把整个管理组织从雪梨迁到旧金山。”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妳喜欢这里。”乔顿没有看她,只专心扶她走过崎岖的地面,小心翼翼地避开堆土机与各种电动工具。“我想,住在妳自己的家乡土地上,妳会觉得安全些。”他握紧她的手。“我希望妳和我在一起时有安全感。如果妳不必勉强住在陌生的国度里,或许更能顺利达成许多事情。”
“你为了我而迁徙?”她喃喃地说。“万一不成功——”
“我说过,这一次我们的婚姻会成功。”他拉着莎拉进入外侧的施工电梯并激活开关,电梯快速上升。“对了,这才是一部升降梯该有的功能。妳何不让我派一组工人到妳住的地方换掉那部老骨董?”
“我喜欢那部电梯,它有个性。”
他的脸顿时洋溢温馨的笑容。“我记得妳也曾说过雪梨那辆老掉牙的福斯汽车有个性。”
她全身一僵,乔顿揭开了一道旧日的创伤。“我喜欢它,你没有权利丢掉它再替我买另一部新车。”
“要命,我担心那辆老破烂半路拋锚。”他显然很懊恼地说。“有好几次我在恶梦中发现妳躺在医院或停尸间里。”
“真的?”她大为惊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担心?我又不是不讲道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自己的太太驾驶一部早该扔进废铁堆里的汽车。”
“我以为妳明白我……”他的声音渐渐逸去,目光直盯前方。“每当谈到对妳具有重要性的事情时,我就变成不擅辞令的笨瓜,仿佛所有的话都锁在心里出不来。”电梯停住,他往外跨上钢架的桁梁。“小心。这里的桁梁铺得很密,而且还有安全栏杆。”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谨慎地牵她越过结构钢架的边缘。“坐下来。”
她扑通坐下,两脚悬在建筑的外沿满不在乎地摇晃。她呼吸着冷凝的空气,凝望远方紫蓝色的海湾。“你说的不错,景色真美,我很高兴你带我来这里欣赏。在这种高度有种异样的感受,可不是?”
“妳的意思是?”他在莎拉身旁坐下,再度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挪后少许,妳太靠近边缘啦。”
莎拉向后移动几寸。“我说不上来,或许看到这些雄浑壮阔、坚固非凡的摩天大楼时,使我觉得自己渺小又脆弱,并领悟一切就象这样开始的。钢梁、电缆与空间……”
她无奈地挥挥手。“你明白我要表达的吗?”
“妳是说装饰的外表之下全都是原始与粗糙。”他注视她,脸上表情出奇的温和。
“我们也一样。”
她点点头。“是的,不过还有些别的,必须有力量和耐心,否则建筑不了任何束西,而我们也只能蹒跚而行。”
“妳不会,妳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
“你认为我坚强?”她意外地看着他。“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并没表现多少力量,
否则也不会让你随心所欲地主宰我。”
“我一向知道妳很坚强,”他遥望城市的上空。“而且把我吓坏了。”
“吓坏你?别开玩笑。”
他摇摇头。“控制弱者很容易,控制强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知道,我若是不够聪明,将永远不能控制妳。”他转过脸接触她的目光。“还好我算聪明,懂得仔细观察妳,并且集中每一缕力气寻找观察妳的机会。”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为什么?”
“我不想失去妳,”他尴尬地笑笑。“却终究失去妳。这事证明我毕竟不是聪明的家伙,是不是?”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为了同样的理由,我想试着控制妳。我做的每件事都基于相同的基本主题。我如果不说实话,或许又会失去妳。”他指向远方的海湾。“我在绍瑟多郊区买了一些土地。等妳准备选择我们的住家时,我会带妳参观那片土地。”
她摇摇头。“办公大楼、住家。你的进度大快啦。”
“我已等了十八个月,所以目前的行动对我来说还嫌大慢。”乔顿站起来。“我们该下去了,天黑之后留在这些钢桁上不安全。”他拉起莎拉靠近他的身边。当他扶着她穿过屋顶走向电梯时,像老虎钳般紧抓她的肩膀。不久之后,两人又往地面降落。
她突然发现乔顿按在开关上的手微微发抖,她抬起头迅速扫视他的脸,只昱片苍白和不自然。“乔顿,怎么啦?”
他笑笑。“没事,只不过看妳在那些钢桁上滑巨让我、心惊肉跳。”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上去?”
电梯停住,他跨出去并扶着她的手肘。“做个小小的试验。”
“试验我?”
“不,试验我自己。十八个月前,我必定无法容忍看妳登上那里。”他开始推她穿过施工现场。“但我做到了,而且这其中具有某些涵义,我猜想。”
“我不明白。”
他们已经抵达人行道,乔顿停住脚步,旋过莎拉面对他。他脱掉她的黄色安全帽,手指徘徊在她光滑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