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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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木-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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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啤酒送上来,倒进杯子里慢慢啜着。酒花在口腔里翻腾、爆破,又归于平静。 

  很少有人是这样的喝法。李述就说过,这丫头喝啤酒好像喝咖啡。伍月笙不怎么喝啤酒,却因为这句话迷上喝咖啡。而且是不加糖不加奶精,特别涩,没法大口喝下去的纯咖啡,和喝啤酒一样有意思。起先是有点酸苦,咽下去后的呼吸中又有种奇异的香。 
  像很多事情的发生。当时感觉一般,甚至有点反感,但品味起来又很独特,谈不上怀念,只是有时候会想,能再来一次多好。对于“以前的事”,有人叫它“过去”,有人则称之为“经历”。伍月笙想:后者一定有着很不错的回忆。她和李述不算是过去,应该还在经历吧。上次通电话,是李述生日。 
  再过半个多小时,就整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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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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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10节 
作者: 吴小雾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一下,电力不足报警。倒像是鼓励她打电话一样。 
  伍月笙的电话簿里人名少得可怜,L开头的很快就翻到了。现在连座机都用彩铃等待,他的电话拨通,却只有嘟——嘟——脉冲的声音。看来离开前卫设计行业,李述连时髦都赶不上了…… 
  “您好?” 

  伍月笙听他声音猜测:“还没睡呐?” 
  电话那边静了一下:“五月吗?” 
  姑且把这算做是惊喜吧,暂时放弃追究他不确定她声音的错误。 
  “喂?怎么不说话,五月?你什么时候换了号码?为什么不告诉我?毕业了没有啊?” 
  伍月笙失笑:“李述你是蓝猫淘气三千问啊?” 
  李述也跟着笑开,声音恢复成伍月笙熟悉的宠溺:“你这丫头。” 

  酒吧女歌手弹着电子琴,嗓音沙哑,唱的是“冰冻的时分已过零时的夜晚,往事就像流星刹那滑过心房。灰暗的深夜,是寂寞的世界,感觉一点点苏醒一点点撒野。” 
  有些情绪正在借酒撒野,袖子下的纹身又开始发痒,伍月笙有轻微的酒精过敏。纹身破坏了皮肤组织,相对免疫性能较低,便作为病理产生出发痒发红的反应。那只小蝙蝠经过乙醇和指甲的内外夹攻,仿佛吸足了血液一般鲜艳,妖异非常。 
  伍月笙以手指点着揉潮湿的杯口,用自己都听不到的音量问:“你在哪里?”不等回答,她又低低笑起来:“别说。李述。别告诉我。” 
  李述说:“好。”然后问:“你喝酒了是吗?五月。” 
  “喝了一点儿。我没带那么多钱,这儿酒水跟帝豪的一个价儿,真不公平,也没特殊服务……” 
  “自己的话别玩儿太晚。” 
  “有数儿。挂了吧。对了,认识一男的长得好像你,给他打电话撩扯撩扯。” 
  长得好像李述的吴以添,此时正和陆领还有另外一个哥们儿在贵宾房里,泡着脚,吃着新鲜水果,极度*地欣赏一场重播足球赛。 
  正是足球这个神圣的玩意儿让这仨人结下一段孽缘。 
  几个月前的欧洲杯决赛,相信所有球迷朋友们都不会忘记那次盛宴,利物浦VS AC米兰,开场仅五十二秒,马尔蒂尼刷新欧冠决赛史进球最快记录。酒吧开始骚动,却只有俩人拍着巴掌喊“漂亮!” 

  一个是吴以添,一个坐在吧台上的陆领——伢锁也跟他来了,但伢锁没那么激动。 
  音儿一落,他们俩四处看看,感到费解,这群人巴巴儿地围着大屏幕,怎么进球了没人给彩儿呢?终于在幽暗的灯光中捕捉到对方的视线,他乡遇故知般喜悦,不约而同举起手中酒瓶遥遥相敬。 
  如果说之前那一声欢呼,还可以理解为一个泛球迷情不自禁的举动,那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下,这二位做出的庆祝行为,实在就只能说是挑衅了。 
  酒吧里顿时只剩下大号音箱里解说员的声音。 
  陆领再迟钝,吴以添再近视,单凭生物的原始警觉性,也捕捉到了周遭炽热的火星。其实只要他们俩再多待一会儿,就不难发现全部客人都穿着利物浦的传统红色球服,连服务生都扎着队旗做围巾或装饰。就在陆领手边,一只硕大的利物鸟牌,牌子上有一行字:YOU‘LL NEVER WALK ALONE…… 
  可是小马哥这一球进得实在太快了。 
  吴以添只来得及思索:我是直接跑、直接跑,还是直接跑呢?选择中,他看到一个满脸胡子的胖男人走向吧台。心里一咯噔:要他妈坏菜啊。 
  陆领对未知危险并未重视,不过他视线被挡住了,也只好虚心地问:“咋了?” 
  这句话同声传译到连毛胖子耳中为:“老子就是反利物浦,不服啊?”加上陆领那么个天真到欠揍的表情……连毛胖子气得胡子眉毛乱翘,低吼一声:“不服!” 

  吴以添叹口气,你说人一辈子能仗义几回啊,站起来打圆场:“哥们儿别误会……”他向来自认是坏话也能好好说的人,可惜没人听他的。 
  邻桌伸手一挡,场面顿时僵住了。 
  比赛还会有重播,遭遇战可是谁赶上了算谁的,再说这种敌寡我众十分明显的形势,全酒吧的人各自就近以陆领和吴以添为中心,形成了不太明显的两个战圈。 
  陆领左右晃下眼仁,再看回连毛胖子:“你不服有用吗?没人规定开场一分钟以内进球无效,利物浦们都以为马尔蒂尼只会头球,皮尔洛就给是低平球。”他磕打着两只鞋帮总结:“这叫打埋伏,正经好球。”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这笑声像骨牌一样传递开来,大家重复“埋伏”这个词儿,纷纷看向连毛胖子。连毛胖子莫名其妙地得意起来,伸出拇指比比自己摇晃的大头:“老、老子就叫埋伏!” 咧着嘴,牙床里缺了一颗犬齿。 

  吴以添身边一哥们儿用拳头敲敲他肩膀:“哥儿几个也别白蹭席啊。”意思你看看场合,别人家办丧事你进来就说大哥恭喜。 
  吴以添推推眼镜,:“得罪了啊。没注意这儿KOP专场。” 
  很明显这个称呼取悦了在场每一位,人们开始发表看法以期不辱这个神圣的称呼。 
  “特劳雷也太他妈生猛了,上来就这么干,老梅不吹他才怪。” 
  “杜德克确实疏忽了。” 

  “怪不着杜德克,他没视角。AC那傻大个子挡着他了。” 
  “我靠!!!这球进的,太他妈憋屈了。” 
  陆领盯着吧台边的小屏幕:“巴罗什!” 
  这一嗓子成功转移评论员们的注意力。 
  利物浦的前锋漂亮地带球连过两人。连毛胖子激动地攥紧两只E罩杯的拳头低吼:“好球巴罗什!”眼看突入AC米兰禁区,被防守队员把球捅出去了,气得他一拳砸向手边吧台。 
  要是他一人行为就罢了,陆领也很气愤,偏巧两人拳头落点距离不到两厘米。台面上杯子碟子们原地跳起又落下,钢化玻璃台面惨叫一声,骨折了。 

  至今想起那张吧台,埋伏还心疼不已。他以前砸过多少次了,从来就没碎。吴以添替陆领说话:那是它已经承受到极限了,吹弹即破。 
  一起做足疗的另一位,正是与吴以添同年同月同日认识陆领的埋伏,那个足球酒吧的老板。听了吴主编甩的词儿,眼睛盯住为自己做按摩的女技师,看她那张因用力而透粉的小脸,很不纯洁地笑了起来。 
  女技师还不知道自己成为客人意淫的对象,敬业地问道:“力度可以吗?” 
  埋伏很享受:“可以,可以。哎?你这技术我也……学过两天,要不我给你按按?” 
  吴以添抽着烟看埋伏耍流氓,奉劝道:“快省省吧,你那胳膊都快赶上人姑娘腰粗了,再闹出人命来,我和六零还不得跟着沾包。” 

  而为陆领服务的那位就倒了大霉了,无论使多大劲儿,这位客人都没什么反应。她们培训的时候说了,不让客人皱个一次两次眉就算服务失败,她暗暗加劲,累得浑身冒汗。 
  陆领终于皱眉了:“你手心怎么滑叽溜的!” 
  埋伏口齿不利索还满哪儿接茬儿:“贱——贱……” 
  那女的急了:“你骂谁!” 
  埋伏一慌,麻溜把话说完:“见你太受力,使劲儿累的呗。” 

  吴以添忍俊不禁:“老埋,你那颗牙是不是就这么让人干掉的?” 
  埋伏很受侮辱,作势弯腰扳大木盆:“让你尝尝爷爷洗脚水多……多咸!” 
  吴以添哈哈大笑:“粗鲁!妹儿,去给哥拿根吸管。” 
  埋伏跟他玩不起恶心,干呕了一声,躺回椅子上,发现陆领正拿着遥控器频频换节目,不满地要求:“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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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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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木》    第11节 
作者: 吴小雾 
         
  陆领不理:“反正你们俩碎碎叨叨的也不正经看。” 
  吴以添翻个身:“六零你这阵儿瞅着不太对劲呢?”过去一说玩数他欢实,现在找到头上了都不积极,这两次出来也不张罗找伢锁,能是真因为帮人打那一架后悔了? 

  埋伏说:“女人。” 
  吴以添笑:“他哪儿来的女人?” 
  埋伏很坚持:“所所以才不对劲。” 
  吴以添以拳敲掌:“想起来了。画儿。” 
  陆领没什么表情:“跟事儿爹似的。” 

  埋伏听不懂:“什么画儿?” 
  吴以添清嗓子,正色道:“话说六零同学的高中时代……” 
  埋伏急急地加塞:“跳!跳!” 
  不高兴被人打断讲演的吴大主编眉一紧:“跳不过去,就是高中时候的事。一个女孩名叫画画,与六零曾经共谱过一段英雄美女的恋曲。”细节他还真编不出来,问伢锁也没得到详细描述,他自己又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孩能跟六零谈恋爱。 
  “啊?没、没见过呢……” 
  “曲终人散了呗。” 

  埋伏倍觉扫兴:“那说她干屁。” 
  “后来——”吴以添拖个长腔,“据不完全记录应该是在公元……” 
  “哥,咱好好地。”埋伏听惯了现场解说,对这种纪实文学报道腔很是不能接受。 
  吴以添轻笑,悄声悄语道:“前两天来电话了。”是时他就在旁边,接完电话后陆领主动交待:以前女朋友。把吴以添刺激够呛。 
  自然埋伏也惊讶得露出了不轻易示人的那颗豁牙:“啊!” 
  “在外地上学,要回来,有意再续前缘,不过这傻小子对人没好腔。”不耐烦地说“没事挂了吧”弯腰接着打台球。 
  直转急下的语气和内容让埋伏倒足了胃口:“啥?” 

  吴以添故意听错音儿:“我也觉得他傻。你要知道,现在女人都不缺心眼儿了,敢跟他的不多……” 
  陆领对这番八卦不怒反笑,但他笑得超级恐怖,吴以添没敢再说下去。 
  埋伏也有点怯,急着辩解:“我我我可没说你傻……”强大的好奇心使他战胜了懦弱:“美吗?” 
  吴以添想了想,答道:“虽然没见过,但我们有理由相信。比方说你从认识六零没听他说过别的女人美吧?比方说他对别的女人从来不正眼看吧?比方说他连个正经女性朋友都没有吧?当然不正经的也没有……” 
  埋伏对他的理由从来不听,吴以添甚至可以列出一堆理由证明他埋伏也很美。但六零交过女朋友这种事,确实让人惊讶:“还……还以为你和伢锁子……嘿,嘿嘿,只是说说。” 

  陆领瞥了憨笑的埋伏一眼,警告道:“保护好你仅剩的那颗虎牙,杰拉埋同志。” 
  吴以添佩服地望着陆领:“又改杰拉埋了。”六零一天想起啥就管埋伏叫啥,什么贝克汉埋,舍甫琴埋,前两天还埋缺牙维奇呢,今天又换回利物浦内部了。陷入埋伏扩展名的盘点中,手机一响也没看是谁就接起来,直接问:“啥事儿?” 
  伍月笙一口倒钩腔调:“给领导跪安。” 
  吴以添被这半生不熟的声音闹愣了,看来电:“咦?” 
  埋伏三八兮兮地倾过来肥重的身体,喉音:“谁啊?” 

  吴以添做个“三五”的嘴型。 
  伍月笙问:“在哪儿呢?” 
  吴以添纳闷答道:“外边呢。干什么,找我有事儿啊?” 
  伍月笙嘿嘿笑:“在外边儿干吗呢?” 
  听着不像有正事儿,吴以添也配合地跟她闲扯:“干一些不利于家庭和谐的事。” 
  伍月笙懂了:“嫖娼呐。” 
  吴以添冒汗,只得实话相告:“骗我媳妇儿说加班,哥儿几个在澡堂子看球呢。” 
  伍月笙接着笑:“过来我陪你看啊。” 
  吴以添笑微微地:“行啊。”这丫头还跟他耍上流氓了。问她在哪儿,她说“我家楼下酒吧”,电话突然就挂断了。拨回去,系统报告说对方已关机。 
  陆领问:“谁啊?” 

  吴以添想着刚才短短几十秒钟的通话内容:“三五。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陆领哼一声:“你今儿看谁都不对劲儿。” 
  吴以添摇摇头:“可能喝了。” 
  陆领别过头:“切,管她那么多。”坐起来让按摩师帮他揉肩膀。 
  吴以添搓着下巴沉思:“别这回头出事儿了,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我这不是平白惹是非吗?” 

  埋伏竖起拇指:“太、太有才了!”连泡妞都能想出这么严肃的借口。 
  吴以添谦虚道:“太太一般,我比较有才。”站起来伸个懒腰:“走吧,咱也差不多了,反正回去路过她家那片儿,顺便去看看。” 
  陆领拧起眉毛:“她让你上她家去?” 
  “没有。说是楼下。可能在家附近。” 
  埋伏很*地问:“你咋……知道她家?哎哎?她知道你……结婚了吗?” 

  “她连我闺女都见过。你们可别瞎想,这姑娘行为是有点异与常人,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吴以添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了,“再说我也不是那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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