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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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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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知情人透露:由于私采被打击,这是当地人在报复国有金矿。这一案件草草了结的调查显然支持了当地人对金矿的贪念。    
      另一种说法来自山西省黄金局局长李金锁,他认为:“省里的矿山,农采严重,乱采掘严重,没有当地支持是不可能出现这种局面的。”在出事故的矿井边,省黄金局负责技术的张处长指着山头的高压电线杆说:“说非法私采,咱们分析,高压线杆到这个山头就没有了,这是不是专门为矿区服务的呢?还有电话线,这又是谁立的?”神秘人物殷三被捕后,警方一直拒绝透露任何消息,关于殷三的一切都显得非常神秘。很多人说在繁峙县没有殷三办不成的事;有人说,他每月会从省金矿领到500元工资;也有人说,他是县黄金服务中心义兴寨黄金管理站作业组的。对殷三所拥有的财产的传说更是多种多样,其中最大的数字是“上亿”,但殷三被查封的银行账户上,却只有不到10元钱。    
      非法转让吞噬39名矿工生命的非法矿井的用地合同书    
      “6·22”事故发生后,差不多所有洞主和包工头都消失了踪影,事故中残忍的事实更给他们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记者多方寻找,在当地知情人的帮助下,一个“洞主”答应和记者见面。    
      山西省繁峙县县城一个偏僻的街道里一家山西面馆里,几瓶啤酒下肚,小矿主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    
      他承认自己的洞属于无证私采。可就是开这个非法金矿,第一年,疏通乡里、县里方方面面的关系他折腾出去几十万块钱。这钱他看得很开,这是必须要给的。    
      矿终于开上了,而对金矿矿脉的判断除了凭运气以外,还有国有金矿上的技术人员的支持。    
      他说这很关键,要不咱知道哪里有矿?“第一年我才开了3个月,用了20来个工人,打了100多米,还是白洞(没见矿的洞)。这下投入的100多万全废了。”    
      本来第二年,他准备继续找矿,可是当地的另一个人给人家有权力的送了更多的钱,他没有送过人家。结果矿洞被人家占了。    
      投了100多万挖的洞,现在还不属于自己。小矿主长叹一声:倒霉!手一扬,一大杯啤酒又下了肚。小矿主的眼里红红的,一根根的血丝。    
      “有的人家运气好,一炮放下去,嘭的一声,地底下全是金子。”说到这儿,小矿主的眼里突然闪现兴奋的眼神。    
      小矿主打着酒嗝离开面馆时,给记者撂下一句话:“这次出的这个事大,要半年后你再来,红火着呢。整啥顿,骗人!骗外人呢!”    
      哭泣的女人    
      地点:繁峙县砂河镇正东5公里,在县里安排的罹难矿工家属居住的一家旅馆(河北省阜平县交通旅馆)里,记者第一次见到王显翠。    
      王显翠,今年25岁,“6·22”金矿矿难遇难矿工家属。    
      山坡上,哭泣的罹难矿工的家属。    
      来这家旅馆,我本来是想找到矿难事故的幸存者。因为有消息说,有一位被罹难者家属保护起来的矿难幸存者,矿难发生前,他从井下上到地面上,幸运地躲过了灾难。因此他既知道井下当时有多少矿工,也知道发生矿难后,地面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简陋的旅游宾馆,经常是几个人、十几个人住在一块儿。    
      面对记者的询问,罹难矿工家属表现出来的配合里,还有那时刻保持着的警觉。记者还没有来得及详细询问矿难具体的细节,手机响了:发现了可疑的抛尸地点。    
      需要马上赶往现场,汽车旁出现了一个一手拖着一个小男孩的少妇,眼睛红红的。她说她认识路。她就是王显翠,陕西岚皋县人,6月22日那天中午2点钟后,她失去了井下的丈夫何永春,手中拖着的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叫何飞虎的男孩儿也没了父亲。    
      在后来记者的采访中,经常来到罹难家属居住的小旅馆。何飞虎,这孩子3岁多,见了熟悉的记者直叫叔叔好。    
      坐在脏兮兮的床边,王显翠显得形容憔悴、目光呆滞,开始一直沉默,面对记者,好长时间都低头不语,沉思……    
      当记者和她打开话匣子后,王显翠希望能尽快认领尸体,并把黑心的矿老板绳之以法。    
      本来我们的谈话比较平静,可当记者问王显翠是    
      怎样告诉孩子他父亲的事时,孩子这根线一下子触动了她最伤心的地方,还没说话,王显翠的眼泪刷地从眼睛里流出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爸爸被炸死了。”老实的王显翠不知道向孩子撒个谎,如实地告诉了孩子。王显翠说,前几天,孩子天天说要见爸爸,“他爸在时最疼他,想吃什么就给买什么,孩子现在总想找爸爸。”    
      带着哭泣声,王显翠声嘶力竭地说着。    
      低头痛哭了许久,王显翠背过身去,低低的哭泣声还能够听到。    
      又过了一会儿,坐在床边的王显翠显得疲惫不堪,瘦弱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了,于是脸朝里,趴在靠墙的被子上默默地哭泣着。    
      何永春的哥哥何永明告诉记者,王显翠这几天吃饭很少,不说话,身体不好。    
      小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翻倒在床上玩耍。他的年龄让他暂时忘记了父亲。    
      陈荣芳,30岁,    
      同样是“6·22”金矿矿难遇难矿工家属,同样是事故发生的目击者。    
      “丈夫被人拖上来,我一摸,冷冷冰冰的,没的救了。”已经是目光呆滞的陈荣芳的脸上又滑下两行泪    
      。亲眼看到丈夫的尸体被人垛在车厢里运走。她当时本想冲过去,但周围有人拦着。    
      “老板心那么黑,不把民工当人看!”陈荣芳哭诉。    
      伍贤明,今年30岁,“6·22”金矿矿难遇难矿工家属。    
      伍贤明也是“6·22”金矿矿难的目击者之一。    
      就在矿井边的宿舍门口,伍贤明看到了事故的发生过程。事发当天下午1点多。浓浓的烟从井下冒了出来,情况不妙,肯定井下出事了。丈夫现在在哪儿?伍贤明心里马上想到自己的丈夫会不会发生危险。     
    


第十三章 探寻金矿爆炸背后的利益链条5。背后的背后(二) 

     矿井冒烟后,矿井的3个负责人下井,然而他们下去后怕影响作业进度,竟然没有让一个工人上来,并要求井下矿工继续作业,往外运矿石。    
      作为目击者,她又为记者回忆了当天随后的情况。爆炸后,矿方才开始抢救,开始从下面上来的好多人还活着,后来她看到运上来4个死者。据她介绍,当砂河镇的救护车来时,矿方要求救护人员马上停止抢救,并将主井用井盖盖住,不准人再下去。伍贤明四处寻找自己的丈夫,但哪儿也没有发现。后来她听有的抢救人员讲,田正兵当时已经死亡,发现后被放置在井下。伍贤明回忆见到丈夫的最后一面:那天上午,丈夫在井下放完炮,上到井上,两人没说几句话,丈夫只是说饿了,简单地吃了伍贤明做的饭,就又下井了。    
      伍贤明根本没想到,那成了她为丈夫做的最后一顿饭,也成了他们说的最后几句话。那一刻成了他们最后的诀别。    
      回忆,这是让伍贤明最痛苦的事。其实,记者在采访中好多次都是不忍再让亲属们回忆的,尽量不提让她们敏感的话题。但在采访中,这种事又是难以避免的,记者在采访中经常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时,记者在心里想,也许哭一哭能缓解她们心中的一些哀痛。    
      实际上,每一次回忆,都使她们难过得伤心落泪。    
      发现埋藏尸体的那天,号啕大哭过后的王显翠、伍贤明痴痴地坐在地上一句话不说。    
      旷野中的风在黄土的沟壑中穿行,声音也变得凄厉、恐怖,而随风弥漫在空中的是尸体腐烂后的尸臭。记者们的职责是记录历史,发现并揭露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罪恶。而在这里,人究竟变成了什么?卖命者随着矿难调查组的级别一次次升高,处理善后事宜的措施也越来越彻底。    
      非法金矿区的清理整顿,让近2万名民工失去了卖命的工作,等待当地政府的遣返。而绝大多数民工发愁的是如何回家。    
      记者在砂河镇的几天,从早到晚,镇政府门前及街面上,总聚集着一群一伙的等待疏    
      散的民工,而在非法矿区所在的义兴寨村街道两边,一垛垛的行李和焦急等待的人群更是不计其数。来自陕西安康和旬阳的民工见到记者争先恐后地说:“家里遭了洪水,6月份,我们一次就过来了好几百人。我们工头是陕西平利的,一出事,跟工头有关系的就给150~200元,像我们什么也没有,即使有200元,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    
      义兴寨金矿的外来民工主要来自陕西、四川、湖北、云南等省,对这些打工者来说,每月1000元左右的收入是相当可观的,假如政府不做强制疏散,再大的事故都不会动摇他们在此挣钱的决心。整个社会对众多媒体披露的这次事故后矿主“藏尸、焚尸”的事实感到残忍和令人发指,但与此相对照,身处其境的民工们却表现出近乎麻木的冷静。    
      一位四川民工说:“矿上死了人后搬到旁边的沟里把尸体火化是很平常的事情,6月24日,我们洞上还有一个被炮烟子熏死的。当时老板给300块钱,叫我们几个把人烧了。下面架上煤,浇两瓶汽油就烧了。一烧人老往一块儿蜷,就拿两辆车用铁链子在两头拉着烧的。我们通知他家里,他老婆挺着大肚子带着两个孩子来的时候,老板给了2万块钱,说‘这是行情’。”    
      在非法的金矿上也并不缺少规则。繁峙当地人利用各种途径取得金矿的开采权(开采权肯定是非法的。但至少在那个圈子里取得了所有非法同行的认可)。拿到了开采权,接下来,你会去找一些民工开始挖矿井,一般这都会有一个包工头,手里有一批自己家乡的民工,或者你找到他,或者他找到你。这时,规则出现了。开挖矿洞的资金来源有几种:一是获得开采权的人负担,打1米深的洞多少钱,是包给包工头的;二是包工头拿民工开挖矿洞的劳动入股,一个矿洞,本地人和包工头各占多少股份。矿洞开始挖,挖到了金子,新的规矩出现了。从矿洞里每出一吨矿石,包工头要抽几块钱。而且因为包工头控制着手下的民工,也就控制着矿洞每天出的矿石产量。所以,这个时候在矿上说一不二的实际上是那些包工头。如果包工头对利润分成不满意的话,他可以让民工怠工,少出矿石,来和矿主谈判增加自己的分成。在很多矿洞,实际上真正有发言权的是控制着民工的包工头。    
      民工在金矿上的规矩是一天24小时两班倒,刚开洞时一般需要十几个人,等找到矿脉,横向的巷道出来后,根据规模的大小,工人会增加到100~200人。多数的采矿设备比较简陋,工人用蛇皮袋卷个圈套在腿上,然后吊在一条钢丝绳上从井口顺下去。爆破后,用耙子、簸子把矿石装进废水泥袋,再用运人的钢丝绳拉上去。“我们一天的伙食是12元,吃不吃都从工资里扣。下井时一般要拎一壶水,中间给送两袋方便面,有的矿是给送一个盒饭。”矿石出来后,由地面工送到选厂加工成金砂,从金砂提炼出来的是海绵金(含多种矿物质),最后经过汞板选出金粉。    
      非法矿山上聚集着来自不同地方的民工,文化水平不高、拿命换钱的工作、出门在外的心态让很多民工选择和自己的老乡结成帮。    
      在非法矿区所在的义兴寨,村里边有很多人在谈论外来的民工,有什么陕西帮、河南帮、湖北帮、四川帮等,团伙和帮派的盛行让矿区治安恶化。    
      寻找焚尸现场防火、防盗、防记者。    
      在山西省繁峙县采访的日子里,你在当地处处能感受到当地官员对新闻媒体的戒备。    
      6月30日下午3点,代表陕西省岚皋县县委县政府来山西省繁峙县处理陕西省岚皋籍遇难矿工善后事宜的岚皋县法院副院长储刚等给记者打来电话,他们发现了被藏匿的罹难矿工的尸体。    
      人生地不熟,为了尽快地赶到可疑的抛尸地点,我们的汽车在黄土路上发疯似的颠簸    
      着。    
      根据罹难矿工家属的指认,记者来到了位于繁峙县金山铺乡碱峪梁村边的一个山涧边,在这里发现了3处抛尸地点,其中两处为焚尸地点。    
      黑心矿主焚烧罹难矿工尸体的现场。    
      在一处山坡上的两处焚尸地点有使用焦煤焚烧尸体的痕迹,在现场有大量未完全焚烧的尸体骨骼碎片、衣物残片。在5米外山涧中有一处有抛尸点,在草草掩埋的新土下面露出一具用塑料编制袋包裹的尸体。    
      发现可疑的抛尸点后,陕西岚皋县法院副院长储刚在下午2点半时向山西省繁峙县公安部门报了案。    
      储刚,陕西省岚皋县法院副院长。由于发现了遇难者尸体,他被家乡人视为英雄。    
      6月27日,20名岚皋人远在山西繁峙遇难的消息传来,岚皋县委马上召开常委会,县委书记陈勇当即决定,派人到繁峙,“保护死难者家属人身安全、积极协助当地政府查明原因、协助搞好赔偿工作”。    
      储刚和县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张本树、刑警胡旭东被“点将”。6月28日8时,他们从岚皋出发,走了三天两夜,于6月30日中午赶到繁峙。家乡司法人员的到来,让岚皋遇难家属十分激动。遇难矿工何永春的妻子王显翠回忆:6月23日凌晨,矿工遗体被运走后,随即疏散家属。当时,王显翠发现,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有两个矿上的人下了车。她满心狐疑,要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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