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珂双目发红,进步上身,全力发出霹雳震禅掌功,直劈妹妹胸前!萧瑾秀眉一扬,满面惊诧,但却不再躲避,身形飘起疾厉迎上。灵堂门口适巧传采萧震东的一声怒喝:“萧珂大胆,还不停手!”
这声暴喝,惊醒了萧珂,但却收掌不及,眼见妹妹要伤在自己的霹雳震禅掌下。岂料萧瑾手法绝异,妙不可言;小手微拂,竟将震禅掌力弹开,不容萧珂收招,已被萧瑾拿住臂腕;一拧一送,萧珂被推出丈远,正对着站在门口的萧震东撞来,竟无法留住脚步!
萧震东猛抖右臂,暴怒之下拍向萧珂肩头。老头子适才在兄妹对话时,已经来到,萧珂那句“管你是谁,我恨姓萧的。”的胡话,听个满耳,怒在胸头,悲在心田,立即作了决定。
他宁愿震残这个儿子,养他终生,否则萧氏一家,结果必落得无比凄惨。是故乘萧珂撞跌身前之时,含悲忍痛硬起了心肠拍下这一掌!
楚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此时落魄丧魂似的闯进来;门槛绊了他个跟斗,恰从萧震东抬起来的右臂下摔进灵堂,正巧和萧珂撞了个满怀,一齐跌倒地上。萧震东怔怔地举着右臂,缓缓的松垂下来,既定的方略,迫得改变。他暗地里吐了一口闷气,自忖这也许是天意,盯了在地上的萧珂一眼,转身走去。
萧震东走出三五步远,蓦地一丝疑念闪上心头,霍然回转;萧瑾正好扶起萧珂,楚零早已站起,双手不停的揉着膝下,大概是摔疼了那儿。萧震东若无其事的问楚零道:“你急急忙忙跑来,可有什么事情?”
楚零打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说:“义父要不问我,真差一点忘掉,萧福送来一封信,说是刚刚有人送给您的,送信的人留下信就走了!”说着楚零自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送了过去。
萧震东接过信件,不由浓眉攒聚,觉得奇怪,什么人送信来此?为什么不见我一面?拆信之后,面色陡变,一言不发,低头转身而下。
是夜二更,萧震东收拾利落,一封弹丸柔剑放妥囊中;轻手轻脚闪出内宅,微一顾盼,身形腾起,朝正东方疾纵而去。
霎时敬阜山庄之中,又腾飞出一条人影,其疾如电,斜射中天,直向萧震东去路投下。又一个影子,背着个长长的东西,闪、闪,他闪进灵堂,把一个长白干扁的物件,放置灵前,倏然转身纵出,直奔马棚,轻悄的牵出白玉驹,背后解下长长的东西,再次进入马棚,取来马鞍背好,长长的东西紧拴在马鞍桥后。一切准备妥当,第三次再进马棚,抱着几束干枝枯草出来,堆集楚零所居小屋窗下,一次又一次,直到堆满了小屋的三面为止。
这影子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尺长的包儿,把里面的东西撒满在草枝之上,原来是松香和硫磺的细末;再探囊猛抖手,恍着了火摺子,投到枯枝干草之上。火光暴起,这人竟是萧珂,他面包狞恶,冷笑着飞身上马,加鞭急驶,闯出敬阜山庄。
他并不立刻远行,驻足在里余外的山岗上,回顾山庄已化成一片火海,他在马上哈哈狂笑不止,遥指山庄自语道:“野小子,火烧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奇才!你到阎王爷那儿去卖弄好了!哈哈……” 。
四野悄寂,无人应声。他感到沉寂难耐,仰天大吼道:“敬阜山庄是我萧珂的!老天作证,我要回来!我要治理这敬阜山庄,成为世人们慑伏危惧的地方,我要做我要做的事!杀我要杀的人!你记住,你记住!”他疯狂的一声厉啸,玉驹受惊,一阵嘶鸣,猛展四蹄,如飞般电掣远去!
敬阜山庄正东方三里处,一座庞大的坟场。是青州有名的“刘家墓地”;此时正有两人,互离丈余,分坐对面石供矮桌上,面色庄重,一问一答。坐在南面的那个人,正是敬阜山庄庄主萧震东;对面这位,竟是一年半以前要约三年的长发鲁达!只听得萧震东问道:“三年的约期离时尚早,你来此作什?”
鲁达比昔日更加阴沉,冷冷地回道:“有事回籍,路经此地,听说尊夫人等不得我三年约期,已然故世,深觉遗憾……”
萧震东冷笑一声拦住他的话锋,沉声说道:“订约是我个人的事,和别人无关!”
鲁达阴阴地闪了闪眼睛说道:“敬阜山庄约会之日,鲁达是有一个算一个!”
萧震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豪放的说道:“你自认能办得到,任凭于你!”
鲁达却问道:“你舍得下?”
一声敞笑,算是萧震东的回答。蓦地鲁达霍然站起,侧耳竖眉仔细静听,半晌瞒着萧震东道:“你还带来帮手?”
萧震东冷嗤一声说道:“萧某磊落光明,况且今夜就没准备动手。”
长发鲁达“哦”了一声,慢慢坐下问道:“你要听偏安一隅的宋室最近的动态吗?”
“不必!”萧震东断然回答,并接着说道:“鲁达!没要紧的话说我就不陪你了!”他明知鲁达定有所为而来,迟迟不说必有原因,才以退为进,逼鲁达摊牌!!
鲁达头都不抬,似是自语,冷酷无情的说道:“快了!三年的前约,已过去了一半,府上除仆妇之外,有一子一女,可怜到日子都是死数!他们虽然是你的子女,但却没有为你必死的义务!你又凭什么权利这样安排,自私作祟?还是被虚名所累,令人不解!”
萧震东沉静的回他一句说道:“权利也罢,义务也好,或是自私作祟,也许为虚名所累,姓萧的事,不劳姓鲁的挂怀!换我是你,有这一年多的时间,早去干点应当干的事了!”
“你认为什么是我应当干的?”鲁达这样反问。
一声吁叹,萧震东感慨的说道:“生为大丈夫,当作奇男儿!须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那才算是英雄豪杰,方不负昂藏七尺,你虽自觉英雄了得,可惜……”
鲁达一声干笑说道:“萧震东,不必激将,书我比你读得多!”
萧震东正色回道:“那尤其可惜!空读圣贤之书,竟忘人子之义,礼耻何存?”
“萧震东你敢?”鲁达竟然大怒厉叱起来。
萧震东毫不理会,仍是侃侃说道:“萧震东问心无愧,怎得不敢?若你背弃三年之约,就下毒手,我绝不还你半招,萧震东不屑和无义背信之人搏斗!”至此微停,长吁一声接着说道:“令堂为宋室皇亲,国破家毁,胡贼入寇,掳为人质,惨遭侮辱;求生不得,取死不能;你竟认贼作父,自命大金紫贵……”
鲁达厉吼一声,目瞪出火,长啸一声双手捂耳,仓皇站起,飞步奔去。
萧震东提高声音喊道:“泰山之顶,找三山和尚,还你本来面目!”
鲁达已经消失形影于黑松林中。萧震东频频摇头,慢步归去;偶望正南,一片火红,正是敬阜山庄,哪能不急,飞纵疾归。
敬阜山庄正为救火忙乱,所幸马棚单独建造在角落上,不至连累正房。萧震东返来时火势已衰,顺风吹来一阵火烟;他已断定有人放火,一把抓住散发蓬头的萧瑾,迭声追问楚零的下落。萧瑾乍睹老父慈颜,悲伤难支,摇着头扑到父亲怀里。
白秀山从那旁迎上,见面就道:“涵龄去追放火的狂徒,瑾儿说这小屋里有人,可是当真?”
萧震东霍地挣脱萧瑾,急问白秀山道:“你可看见过萧珂?”
白秀山正摇头间,瑾儿却哭着说道:“哥哥不在房里,火起了好半天,到现在也没看见他的影子!”
白秀山惊问道:“萧兄,小屋内莫非是他?”
萧震东恨声道:“我但愿是他就好了,小畜牲,我非活劈了你不可!”
说着就要扑向烈火中的小屋,白秀山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臂急声道:“萧兄这是做什么?屋中若有人在,此时早已烧死,岂非徒劳!”
萧震东明知不假,但又怎能不尽到人事,万一呢?他猛然抖开白秀山的双手,才待扑奔小屋;楚零穿着一身内衣单裤,不知从那里哆嗦着跑来。萧瑾破涕为笑,萧震东悬心稳放,猛地右手抱起楚零,左手带着萧瑾,飞步返回正房。白秀山暗中点头,他明白了一半,原来如此!
正房内萧震东放下两个孩子,对萧瑾说了句:“帮楚零找套衣服换上,你自己也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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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同病相怜
深更夜半,萧珂单人一骑,任由马匹随意奔腾。倏地一阵疾风,自身后滚卷而来,快速绝伦,眨眼近前。萧珂惊诧之中动了孩子气,原来这滚卷着的疾风中,竟裹着一个人。这人好快的飞纵轻功!萧珂不服长途奔驰,有人会比他这匹异种玉驹还快,猛加三鞭飞奔驰近。
果然再也没听到那滚卷的风声,偶一回顾,来路上早已失去了夜行人的踪影,他开心的笑了;觉得有些劳累,约计至少已跑出了四十里,遂紧拉缰绳缓缓而行。岂料背后突然有人说道:“这马果然脚程不慢,后劲长得很,你为什么不让它再跑下去?”
萧珂吓了一哆嗦,停马回头;他的气来了,怒声说道:“你这算是什么?我说看不见你的影子,原来躲到我背后来了,下去下去!”
那人飘身下马,冷冷地说道:“小娃儿别不知好歹,路上你敢和我较劲,暗底里用四个蹄子的畜牲比我两条腿的人,依我的脾气早就不客气了!”
萧珂正有一肚子火,立刻冷笑说道:“你倒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凭什么你敢断定我是和你较劲?”
那人残眉飞扬,右手缓缓抬起;萧珂恰好飞身下马,露了一手轻功,顺手把马拴到路旁树上。那人抬着的右手,又慢慢的放下,声调一变说道:“看不出你还练过功夫,深更半夜,一个人要到哪里去?”
“你管不着!”萧珂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那人这才看清萧珂的模样,暗夸一声:“好!好奇特的骨格!”随着咧嘴一笑,直瞪着萧珂不再开口。
萧珂也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心中一凛。这人好狠毒奇异的一对眼睛,喷射着灼人的光芒,微绿中带有令人望之寒栗的感觉。萧珂并不知道畏惧,但却觉得新奇,不由也睁大了眼对视不瞬。
眼对眼半晌的功夫,那人笑了;虽然笑得很冷,并不慈祥,萧珂却感到亲切,也笑了笑。十六岁半大的孩子,这一笑竟使那人内心凛然,怪!这孩子眼里有火,笑态含着先天的冷酷和残忍,很熟?熟极了!他像一个人——一时想他不起,但却极熟悉的人。
那人残眉紧皱,在苦思这熟悉的影子,萧珂突然惊“咦”了一声。那人头都不回,微甩左臂,三指伸屈朝后下方一弹;“吱”的半声惨啸,一条赤练毒蛇化做一堆碎骨,死在路旁!萧珂这才惊心动魄,那人竟具无上身手,弹指间生杀随心?
他又发觉一件怪事,那人刚刚甩手弹指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像极了自己;当自己决定以焚马棚出走天涯之后,曾面对着铜镜,发誓暴吼,那神色就是这般。娃儿心性未泯,竟没加思索开口说道:“你像我,尤其是在发怒的时候,真像极了!”
那人突闻此言,竟连退三步,蓦地抬头,紧紧盯住萧珂不瞬,霍地仰天狂笑,声如狼嗥,历久不绝。笑罢神色全改,温和的说道:“你说得对,果然你像我,我……”
萧珂不容那人说完,立刻回道:“不!你像我。”
那人先是一怔,继之微笑说道:“你多大?”
“十六岁半!”萧珂回得不慢,并反问道:“你呢?”
那人又是一笑说道:“我二十三,天生我的时候还没有你,我大你小,应该说你像我!”
萧珂一时语塞,想了一下说道:“那,咱们都像才行!”
那人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承认了谁也不像谁,但又长得都像。这表示萧珂胜利了,至少不是萧珂长得像别人。
“咱们都像,应该做朋友,你姓什么?”萧珂胜利之后,对那人生出亲切的好感,才这样发问。
那人反问他道:“你呢?你比我年纪小,应该先说。”
萧珂这次让人一步说道:“我姓梅,梅珂。没家!没亲人!从今天起要开始流浪!”他恨“萧”这个姓,宁愿姓母亲的“梅”。天性使他不向别人诉苦,他不信世上还有怜悯与同情。
那人很满意,点点头道:“我姓赵,赵无忌。没家,没亲人,很早已经开始流浪!”
他两个模样儿像,身世一样?凉薄的天性和后天的狠毒绝似?气味相投,三言两语结成异姓兄弟。赵无忌开始问梅(萧)珂,跟谁学的工夫?梅珂天性狡狯,当赵无忌弹指诛蛇的刹那,已判断此人内力虽然极端高奥,但那种化皮蚀骨的功劲,绝非正经家数;萧震东名传天下,为武林正宗一流高手,和这种人物绝不结交,弄巧了就许是冤家对头;早有打算,立刻回道:“大哥还问功夫呢!说来气死人,我就会瞎蹦乱跳,跑得快身子强些!”
赵无忌皱眉道:“老二可别骗我,否则你就算是我的亲兄弟,我也不会饶你的!”
“大哥不信算完,我问心无愧!”梅珂虽然一口谎话,但却神宁色安不由赵无忌不信。
他回答加沉思之后说道:“从今之后,老二,你可愿意和我同行同止同甘共苦?”
梅珂慨然说道:“你我两个,谁要舍了谁,罚他粉身碎骨惨死江湖!”
赵无忌阴沉沉的一张死人脸上,抽动了半晌,咧着嘴笑道:“老二,咱们两个像的地方太多了。或许是上天巧妙的安排,我寂寞你孤独,我空有一身威慑天下的功夫,竟连个敢和我讲话的朋友都没有。这会好了,老二,你可愿意学我这身功夫?”
梅珂知道,必须迟些回答,大哥多疑狡诈,说快了他会多心,成心延迟;赵无忌已觉不耐烦,冷冷地问道:“莫非你不愿意?”
梅珂并不看他,似乎仍在思考,慢吞吞地说道:“我当然愿意,不过我听人说,武技各有秘密绝艺,不肯轻易传人。我在想,是不是不该教大哥为难!”
赵无忌笑了,他现在从心里爱这个一切像极自己的梅二弟。他也觉得奇怪,冷酷无情像自己这样,竟然改了脾气,懂得爱人?不过谈到学艺,赵无忌却正经严肃的说道:“本门功力奇特,先天的素质和药物的补助占一半,肯下苦用心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