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原野知道是什么，如果不是射姑飞雪，他竟不知道它意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北冥为仇恨而活，然而，他与射姑飞雪为爱而生的生命意义相比，就显得苍白无力了。
小原满被射姑飞雪抱在怀中，他已苏醒，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惊骇地盯着她妖性毕露的容貌。这张妖艳的脸，已然成为他幼小的生命中，最为恐怖的梦魇。
时间与空间，仿佛静止般，凝重得令人窒息。逍遥与乾蛮阻挡在甘霖他们面前，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胜利的爽意，相反，他们神色并不好看。射姑飞雪用一个幼小的生命，来威胁对手，这对他们这种史诗级的英雄而言，是奇耻大辱。雷冥刀虽然反对，却还是听命于她，最后终结了自己的性命，甚至都不敢称之为赎罪。
就算北冥能够复活，他们这一生的荣耀，也毁于此时了。
小仙紧紧地抓着江舞云的手，向来柔弱的她，此时却展现出坚毅的一面。她面色苍白，一言不发，深情地望着原野，惊恐地在等待着他的抉择。然而，江舞云的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着，儿子与男人，已是她的全部。如果，他们都出事了，她也了无生趣了。
甘霖死死地抓着拓拔戬的胳膊，眼下他极度懊恼。他们三兄弟的实力不够，不然，他可以在原野做出选择之前，逼迫射姑飞雪放了或杀了原满。这是很凶残的手段，但是，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原野的性命。
因为，这个敌人——射姑飞雪，了解原野。他更了解自己的兄弟。
对于，一名正常的神灵来说，特别是从卑微的凡人，一直晋升到神武的，这个选择，不是困难的选择，甚至都不算是选择。
神灵拥有漫长的寿命，又有无限精力，只要他们稍微热衷一下香火延续，便可拥有成千上万子嗣后代。如此一来，后代在神武的心中地位，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甚至，有的后代在神武心中，连一颗丹药都比不上。
用一名后代，来威胁神武，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特别是，对于一位主神而言。
换作别的主神，射姑飞雪这么做，就是愚蠢至极的举动。
可是，她深谙原野性格，知道他的每一个弱点。这才有了之前，逍遥与乾蛮对原野的嘲弄。每一位巅峰都是踏着万千枯骨爬上去的，孩子对巅峰神武来说重要吗？
不重要。只要他们愿意，想生多少就生多少……
夜，已然消退。
天色大亮，东方天际弥漫着，一抹梦幻般的朝云。浩淼的海水被一股神秘的势压，压迫得平滑如镜。
神座上，那五行帝王身躯，冰冷地坐着，威严地面朝西方。它面前一侧是射姑飞雪，这个彻头彻尾的妖獠，竟然如一位慈母般，温柔地抱着小原满，哼着一段古老的摇篮曲。
可惜，小原满并未在温柔的歌声中睡着，而双目大睁，被她恫吓得一声未敢发出来。
原野举目远望着东方的一幕，只要他一个凶残的魔念大盛。逍遥、乾蛮、射姑飞雪，以及那五行帝王身躯，全部都要在他的怒火下化为灰烬，彻底消失！可是，作为代价，他的儿子生命，便是无法挽留的。
倏地，射姑飞雪停止哼唱，抬起头看着原野，怂恿道：“连我都觉得，这个选择有点可笑。反正我徒儿（江舞云），已是你的女人，动手吧，杀了我们之后，你们以想生几个孩子都可以。”
“住口！！！”江舞云闻声，冲射姑飞雪怒骂道：“你这个妖物，根本不配做我师父！快放了我的孩子！”喝骂着，她又突然哭泣央求道：“除了原野的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射姑飞雪遗憾地看着江舞云，道：“如果，不是你的男人身份特殊，我也可以做一个称职的师父，也会善待我这疼人徒孙。可惜，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无法违背。”
“原野！”突然，江舞云冲原野大喊道：“你这一路走来，太艰难了。原满的生命如果就此结束，也是他命该如此。想要孩子，多少都可以，我为你生，求求你……”
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突然，甘霖沉声喝道：“动手！！”
霎时间，拓拔戬身体上的金芒大涨，雄浑的力量势压，重如山峦般，狂暴地碾压出去。
“喀嚓！！！！”一道金色雷霆，凶悍地炸射于海面上。可是，乾蛮却在瞬间，挥动左臂，黑色古盾登时抽打在，拓拔戬的胸口，将他击飞去了。继而，乾蛮飞冲而去，与拓拔戬激战在一起。
同时，守鹤与逍遥又一次交手，他们两者在战斗爆发的瞬间，亦不约而同地飞窜向天顶。
甘霖凝聚三层透明的寒冰盾，将小仙与江舞云守护起来，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汪碧莲形状的洗魂池，企图将其抛坏掉。
然而，他是小神王修为，拓拔戬与守鹤是巅峰大神王修为，在射姑飞雪这三者面前，没有谁可以撑过十招。
射姑飞雪自然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她怀中的这个小家伙，或许是他们的命根子，但是还远远无法与原野性命想必。原野的选择，他们接受不了，他们便想逼迫她先动手，杀了小原满。
只要原满一死，失败一方，毫无疑问是她们。
倏地，在她怀中的小原满，痛苦地嚎啕大哭，并挣扎着想从她怀中逃出来。他伸出稚嫩的小手，伸向原野，想回到爹的怀抱中。
同时，甘霖已飞掠到洗魂池边，并凝聚出一颗威力惊人的雪源灵球。
可是，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原野却倏地出现在他身边，并抓住了他的手臂。
第897章 墓志铭（五）
“兄弟，你——”甘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原野。
“我知道。”原野点头说道。
继而，原野转过脸看着，远处被乾蛮与逍遥，攻击得连连败退的守鹤、拓拔戬，放声咆哮道：“住手！”
他的声音犹如飓风般呼啸而过，乾蛮、逍遥率先收手，并不约而同地飞掠到，射姑飞雪身后。
“原野！”拓拔戬身体上升腾着金色火焰，飞落到原野身后，悲痛地说道：“绝不能被那妖女，牵着鼻子走啊！你这一生能攀爬到这个高度，太难了。”
守鹤亦飞掠过来，道：“那妖女已丧心病狂，就算你用自己性命，换回小原满，她也绝不会放过大家的！”
“我知道。”原野重复着之前的话。
此时，他的脸上已没有之前的狰狞魔性，竟恢复了平静，如同脚下平滑的海面，静得令人心惊。
徐徐的晨风吹过，海面上波澜不起，东方天际在无声的云涛下，愈演愈烈，云霞已经绚丽到了，浓烈异常的地步。
旭日，正孕育在那壮丽的朝霞之中。
“嘭！！！！”一道鸿沟般的深海裂缝，出现在陡地出现在原野身后，将他与甘霖三兄弟隔绝起来。
他古铜色的面颊，在明亮的曦光下，闪烁着平静且坚毅的光芒。他深情地望着，射姑飞雪怀中的小原满，小家伙是他与江舞云，持续百年爱情的结晶，有理由享受生命的赐予，更应该活下去。
“唰！！”原野猛地将妖刀抛飞出去，直刺向射姑飞雪。
一道凛冽的刀影掠过，射姑飞雪轻易地抓住了，这久违的妖刀，用迷恋的目光打量着它。
“两个条件。”原野开口说道。
射姑飞雪露出一抹狞笑，她一直如悬在利刃上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原野从始至终，都恪守着他的弱点，没有变过。
“第一，永远不要再向我的亲人出手，甚至与我有关的人，都不行！”原野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死后，他们不可能再威胁到你们！”
“我答应你。”
“第二，北冥复活，让他——”说着，原野陡地想起来，射姑飞雪已出卖的银发，便没有继续说下去。犹豫一下，他开口说道：“我只有这一个条件，永远不能再伤害与我有关的人！”
“放心吧。”射姑飞雪点着原野，表情依然是一副妖异的妩媚，可内心却如万花绽开般，亢奋得几乎窒息。
原野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盯着逍遥与乾蛮。
乾蛮点了点头，道：“这一刻，你是胜利者。我以性命宣誓，绝不会违背这最后的承诺。”
“不要！！！”突然，被守护在寒冰层灵中的江舞云，疯狂地拍打着寒冰层，撕心裂肺地呼喊道：“原野，回来！！！！”
原满，这个幼小的生命，本是寄托着团圆美满之意，却在刚降生不久，就把至亲的人，送进了死亡的深渊。如果早知如此，江舞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他生下来的。
原野转过脸，依依不舍地看着守鹤与江舞云他们，他这一生是在他们的见证下，一路走来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他曾多次感到满足，想停下来。结果，命运这条无形的鞭子，始终抽打着他，催促他向前。
至此，如果算是终点的话，他回顾一生，未有半点悔恨。
已经足够了。
突然，原野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道：“我这一生，已经很精彩了。”
继而，他转回脸猛地撕扯掉，身上的黑色战袍，露出铜汁灌铸般的肌肉，与一道道勋章般的旧疤。
“啊啊啊啊！”他仰天一声狂吼，隐藏在身体的恶魔之魂，犹如磅礴的云烟般，滚滚从他身体中冲出。
“不！！！！！”一声绝望的狂喊之后，守鹤登时瘫软，无力地坐在地上。
这一刻，在守鹤三兄弟、小仙、江舞云的眼中，时间变成无声、黑白的，恍如梦境一般。
恐怖的噩梦。
随着，原野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暗赤色魔魂，涌入洗魂池内，粘稠的净魂灵液体，如同熔岩般咕咕地翻滚着气泡，混杂的声音不停地从洗魂传出来，这是源于原野记忆中的声音，每一段嘶喊声中，都蕴含着生命无尽的张力、坚毅，和一段不屈的传说。
倏地，射姑飞雪猛地想起了什么，登时将被她抱在怀中，啼哭不止的小原满，交给身边的逍遥，然后飞身穿越到洗魂池之上，屹立在那一层储藏着北冥一生记忆的灵层层。
只见，她妖气狰狞的脸，在阳光下，突然浮现起一种美丽、祥和的神态。这一刻，她的妖性竟然被收敛住了。同时，她挥动手掌，不停地那记忆灵层中，将一些尤为斑斓的记忆丝线，抽取出来。
她的动作笃定、不容置疑，充满了恋人的光辉爱意，与一抹隐藏着的凄美哀伤。
“嫂子在干什么？！”乾蛮大惊。这显然是在，抛坏北冥的记忆。
可是，射姑飞雪的动作太过迅猛，眨眼之间，便在北冥那亿万条的记忆灵丝，抽取了百万条记忆。
接着，她无声地将手中，凝聚为一团的记忆，猛地捏碎。这记忆碎片，似飘飞的杨絮，又如斑斓的气泡，飞舞在空气中，幽然幻化成各种形状，然后无声消散。
射姑飞雪仰望着这凄美的幕，眼中流出两行泪水。
少顷，飘飞在空气中记忆碎片消失了。她擦去泪痕，脸上重新恢复妖獠神色。
良久，原野坚毅的躯体，依然屹立在海面上，第一抹阳光挥洒在他的胸膛，令他看起来以为巍峨、雄壮，宛如一座巨山般，赫然耸立在众人面前。
拓拔戬、守鹤、甘霖，双目空洞，无助地盯着原野的背影，他们的身体冰凉，感觉自己如原野一样，都没有一丝灵魂。江舞云已经晕厥在小仙的怀里，此时，只有看似最柔弱小仙，死死地盯着射姑飞雪，只有她噙着泪水，眼中充斥着无尽的仇恨，还保持着清醒。
一段爱情铸造了一场万年阴谋，在这一日，全部大白于天下，也在这一日，点燃了另一场仇恨。
“唳！！！”
第898章 墓志铭（六）
突然，已变得黑赤无比的洗魂池中，展翅飞出一道烈焰天凤。这是原野的灵魂本源。只是，此时属于他的魔气与记忆，已全部被抹除掉。这就是银发付出生命，都要守护的东西，亦是黑翼忌惮又渴望的把柄。
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凤凰，身体上的七个隐藏着灵穴，隐隐闪烁着七道颜色各异的灵源之芒，啼鸣着飞入上方，融进那层蕴含着北冥记忆的灵层内。
随着，九转天凤之魂，飞入记忆灵层内，游弋着的那亿万条记忆丝线，旋即涌入它的灵魂之内。
少顷，记忆灵层中的一切灵丝，全部涌入九转天凤之魂中，灵层清澈得犹如一块水晶。
忽地，一道青冥色的魂影，从那灵层中冒了出来。它屹立其上，并扭头环顾周围一圈，然后，它用两只燃烧着青冥之火的魂目，盯着坐在东方神座上的五行帝王躯体。
“嗡、嗡、嗡、嗡、嗡、嗡、嗡……”随着，它抬步走向它的身躯，空气中荡漾开，一道道玄妙的冥魂涟漪。
“原野！！！”甘霖极度不甘心地，冲着那道恐怖的魂魄，嘶声大喊道。
可是，它却充耳不闻。
片刻之后，冥魂犹如烟气般，缓缓融入到五行帝王躯体上。
这冰冷的躯体，登时衍生出，一股无可阻挡的雄浑生机。同时，他枯寂如古井般的胸膛，砰然跳动一下。停息一会，又再次跳动一下。最后，便强劲而稳定地不停跳动着。只是，灵魂与身体刚刚融合，他在短时间内，尚无法醒过来。
“杀了他们！”这一刻，终于到来了。但是，射姑飞雪却伸手，指着小仙等人，凶残地命令乾蛮。
乾蛮没有动手。
“如果不杀他们，那个女人，迟早会变成今日的我！”射姑飞雪指着小仙道。
逍遥抱着小原满，抬步走向，屹立在海面上的原野。随着，洗魂池与记忆灵层消失，海面恢复之前的波澜，荡漾起一层层温和的浪涛。他解开白色襁褓，将光溜溜的小家伙，放在他爹僵硬的手掌上，然后退后一步，神色肃穆地向原野遗体，轻轻鞠了一躬。
“既然，你们不愿动手，所有恶事，都由我来做！”说着，射姑飞雪猛地飞掠而起。
可是，乾蛮却倏地伸出手，抓住射姑飞雪的胳膊。他面色铁青，全无大胜后的喜悦之意，并毅然地说道：“就算，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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