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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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香-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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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真想就这么一直舞下去,那种从未体验过的酣畅绝伦的滋味让他不能自己,直到“砰”的一声大响。    
  他醒过来,发现在身前那个浑身甲胄的骷髅战士正双手举剑死死撑住他下压的长剑,它身上甲胄满布剑痕,一双骨脚已经深插到坚硬的冻土里,直没至膝。    
  他的身后一路枯骨,九个部下都肩抗着长剑,拉着马缰,傻笑着看着他。    
  他大喝一声,长剑举起再落下,砰然大震后,骷髅战士双脚再次陷入半尺。他死死压住对手的长剑,回头怒喝道:“臭小子们,看什么呢?赶快给我砍人啊!”    
  身后一个骑士笑呵呵道:“将军,这里没有人可砍啊,有的是骷髅,也被你砍光了……将军小心!”    
  两把骨刀闪着黑芒,从两侧旋转着往他飞来,班匆忙俯身躲过,手中长剑一闪,将骷髅战士的骷髅头连着斗大的黑盔砍上了天空。    
  另两队骑士也和骷髅战士正面交锋,右翼的骑士以磨盘之势碾碎了骷髅的抵抗,然后和原来惑敌的一路前后夹击,一阵狂砍之后,场中只余四只半兽人骷髅在拼命抵抗。    
  这一边圆阵前挪了五十米后再次扎住,我的命令下去:“弓箭手,东南方,三十度角上仰散射。电系法师三级电网,亡灵法师背后十米。火系法师三级火墙,亡灵法师左右两侧。土系法师三级地牙,战斗牧师四级光矢,目标:亡灵法师!”    
  我的声音非常大,大得场中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周围搭弓的搭弓,念咒的念咒,弓弦弹响、咒语念诵之声很夸张地响了起来。    
  亡灵法师怪叫一声,咒语狂吟,被班砍飞了头颅的那个甲胄骷髅挣扎出地面,一手持剑,一手接住飞落下来的头,非常诡异地追着亡命奔逃的亡灵法师急急鸭行而去。    
  我身边几位法师纷纷停住,我问他们道:“我是不是差点蒙错了?电网有三级的吗?”    
  众人哈哈大笑,一位弓箭手笑道:“没想到,空崩弓弦也能吓走一位亡灵法师,哈哈哈……”      
第三十一章 满月如银    
  四个傻乎乎的半兽人骷髅战士还在负隅顽抗,也许它们的意识里除了战斗和服从之外,只是一片空白。    
  我招手撤回了围攻的骑士。    
  半兽人骷髅也停了下来,但是它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它们混沌的大脑里――错了,它们没有大脑――那些支撑着它们的虚弱的亡灵魔法以及骨子里固留的野性,并不能告诉它们接下来怎么办。所以,它们就原地打开了转子。    
  比较年轻的战士与魔法师们在谈论着刚才的战斗,谈到亡灵法师被吓跑的狼狈模样时,传来阵阵哄笑。班一个人远远坐在一块石上用块白绢细心擦拭着他的长剑,形神间极其专注,仿佛在抚摸着情人的手一般。几位牧师在给战斗中受了些轻伤的骑士用恢复魔法。    
  我靠在马车上,静静看着不远处半兽人骷髅战士转着圈子。艾雅依着我的肩膀,捉过我的袖子凝神看上面的金色花纹。    
  我开口道:“亡灵魔法是一种奇怪的魔法,只需不多的力量,就可以使一些死物重新站立起来……”    
  艾雅哦了一声,也抬头看不远处的几个骷髅。它们颇为笨拙地四处走动着,骨节间磨地嘎吱嘎吱响。它们似乎对战马比较感兴趣,总是在战马附近打着圈子,若不是队伍里十位牧师身上光明的力量使它们感觉不舒服,它们说不准会走近来摸一把,和战马亲近亲近。    
  我接着道:“……传说中,混沌未开之际,造物主来到这个宇宙里……他看了看这里,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也同时有了暗。他把混沌分开,有质的东西沉淀下来,就成了大地,虚无的东西浮起来,就成了天空。他取了把泥土捏成各种形状,吹了一口气,大地上就有了人、物、花草虫鱼……”    
  弯下腰,我从地上拔起一棵无名的野花,把它交到艾雅手里。    
  艾雅欣喜地抚摸着那稚嫩的花瓣,她知道,严寒即将过去,千万种这样的花朵很快就会开遍整个北亚。    
  我道:“……所以,若说起来,我们和那骷髅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被另外一个智慧赋予了生命,在混混沌沌之中,做着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不晓得这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要往何处去。就像那骷髅一样,除了避开本能告知它们的危险,趋近本能告知它们的好处,之外就是盲目的了……”    
  艾雅细细看着手中的野花,喃喃道:“还是这野花好,什么都不知道,只随着春去秋来,衰长荣枯。比起我们这些自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来说,它们也许是最幸福的吧。”    
  我侧过头看着艾雅,她的面庞被西下的夕阳映得一片金灿灿的,柔滑的面颊上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温暖光辉。我笑着道:“你怎知它们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它们知道的比我们要多得多,只是不愿开口说话而已。”    
  我拉着她的手,启门上车。然后吩咐众人出发。    
  ※※※    
  此夜,我们到达第一个露营点扎营。    
  前方真王子的车队和后方凯龙的车队也都停下,王子的扎营点是一个颇有规模的大城镇,凯龙他们也入住一个村落。我们则凄惨得多,左边是茫茫的戈壁荒滩,右边不远是混乱森林,我们就扎营在一个小山坳里。    
  队伍中的战士和魔法师却没人有怨言,傍晚的那场战斗留给他们的兴奋还没有退去。我吩咐班叫所有人都宽衣休息,除了几个必要的岗哨以防范野兽侵袭之外,战马落鞍,战士卸甲,全都到帐篷里安心地睡大觉。    
  班嘴唇动了动,待要反驳,被我一皱眉,吓得慌忙躬身退出了帐外。    
  艾雅不解道:“这样不给敌人偷袭的机会了么?荒郊野地的。”    
  我摇头:“今天傍晚对两个亡灵法师一役,普通人已经不敢再打我们的主意了。若来的不是普通人,我们三天的路程刚走不到三分之一,自不会如此心急。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们打算今晚来袭,看到我们这样毫不设防的样子,能不心疑吗?而且明后两天才是真正的交锋,所有人都需要补充体力。”    
  艾雅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今天那个亡灵法师潜到车下来,我竟毫无所觉,可真把我吓坏了。今晚他们要是再来……”    
  我笑道:“放一千颗心在肚子里!有我在,有谁能潜过来而不被发觉。况且,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亡灵法师,今天能出现两个就已经是奇闻了。”    
  艾雅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方才联系殿下和凯龙,他们那里都没有遇到什么厉害的人物,这是不是有点怪?”    
  我道:“说怪,也不怪。真正的王子非常招摇地在第一队,这叫实则虚之。凯龙他们在后面隐在车内不出,这叫虚则实之。倒是我们这一队不虚不实,居于两队之中,嫌疑最大,所以提前有人来试探。这是不怪处。”    
  我顿了顿,看到艾雅点头,又道:“说到奇怪处,是王子那队本该也有人去试探才对。假若我是大王子,我必会先派人把第一队的情形彻底弄清,确定那不是真王子,才会依次对我们和凯龙这两队下手的。可第一队竟什么都没有遇到,连普通的小毛贼都没有。这事情就有点玄奇了。”    
  艾雅道:“会不是大王子已经看出第一队就是真正的王子,所以稳住不发?”但随即她就把这个看法推翻了,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骚扰第一队的人应该更多,以损耗王子车队随从的实力。    
  我沉吟道:“大王子该不会看出第一队是真正的王子,被贤法师所怀疑的那套礼服现在也穿在小凌身上……莫非是还有什么变故不成?事情绝不像我们想像中那么简单……算了,别想了,明天、最多后天就会真相大白。休息吧。”    
  艾雅撅嘴道:“真是的,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也不知你有多少事在瞒着我。而且,你把人家的脸变成这副样子,总觉得别扭。”    
  出发之前,我耗尽心思把她和小凌的面目改变成塔罗·郡的样子,凯龙改成王子,迦斯和修改成了班。这种改变只是短期的,几天后会自动复原。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很兴奋,我的变形手术连塔罗·郡的父母都给骗过,可过了不到四五个小时,艾雅就开始叫屈,毕竟变成别人的脸,紧绷绷的。不过这个我可没有办法,戏还没演完呢。    
  我笑着哄她道:“大小姐,你看我会害你吗?”把她捧起来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然后道:“我出去转一下,你老实地睡觉,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么?”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道:“我就要出去!”    
  我道:“这座大帐周围都是臭男人……嗯,还有老鼠……说不准那个亡灵法师还会转回来……”    
  老鼠两个字还未说完,艾雅已嗖地钻进被窝里,头蒙着被子,再也不敢动弹。    
  我哑然失笑,抬脚走出大帐。    
  摆着王子的样子,我慢慢绕着营地走了一圈,慰问了四角放哨的几位战士。在他们激动的目光中,我转身回帐。进帐之前,在大帐的阴影里,我放出了一道由五层无形能量组成的能量罩,将小小的营地上下四方都罩在内部。能量罩的最外一层被摊开至直径一千米,任何进入能量罩内部的事物,只要是携带能量的,都不会逃过我的知觉。    
  对别人怎么说都是说,只有自己才知道,任何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大错。身为队伍的主帅,手里握着一百多人的身家性命,怎可不万分小心。    
  做完这件事后,我才真正放下心来,进帐休息。    
  这么二十几分钟内,艾雅已经睡着了。她的呼吸均匀平稳,脸上透出两团软软的红晕。    
  凝视了好一会,我轻手轻脚在她身边和衣躺下。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四个半兽人骷髅战士辗转徘徊的身影。    
  心底不禁慨然叹息。造物弄人,以致如斯,我虽功晋九界元神,还不是辗转来到此处,留下悲伤的阿凌在另一个世界里无法相聚?骷髅战士无心无知,自然没有诸多苦恼,可它们那迷乱的身影却甚是令人有同悲之感。我们很多人,岂非都是如此,身处他乡,有家难归?    
  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家在哪里吧。    
  艾雅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地梦呓着。    
  我强忍着把她拥在怀里的冲动,闭目沉思来到幻境后所发生的一切。    
  一丝乏累从心底涌起,思绪逐渐变得有些混沌。如此过了很久,我忽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大惊下我睁开眼睛,大帐里幽暗的光线下,没有别的人。    
  再过了一会,那呼唤声又响起来。    
  是艾雅。    
  她在梦中,脸蛋睡得红扑扑的,是在梦呓呢。可是她呼唤的,是我的本名,萧楚!    
  她梦呓道:“……萧楚……萧楚……你这混蛋……”    
  混蛋?!!!!!!!    
  “……你这混蛋……别走……你答应过我不走的……别走……”她的手紧紧握着枕头一角,似在梦中抓住了什么一般。    
  我心中大痛,掰开她的小手,缓慢地把她温热的身子抱进怀里。    
  “……这世上只剩你一个人对我好,你可不要撇开我不管……”她的眼角竟流下泪来,滴在我的颈上,滚烫的,就那么一滴,让我浑身的肌肉开始痉挛。    
  新月啊,你尚未苏醒就已经如此,若是苏醒了来,又该如何?    
  我心里狂呼着,脑中不断浮现出“痴心女子”四个字,可是我能怎么做?我又可以怎么做呢?难道真要把我砍成两半,一人一半吗……    
  眼前浮出无数大小不一的光团,熙熙攘攘,彼此纠缠碰撞着。滚滚的洪流,以开天辟地之势淘洗着我的心灵,那痛苦让人麻木之后已不复是痛苦,只余一片汪洋大海般的悲哀和惆怅,紧紧包裹着我的身心。    
  艾雅把头担在我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胸膛,用劲之大,几乎使我喘不过气来。    
  也许是终于抓住了什么,她的梦呓逐渐低沉下去。我大睁着双目,看着大帐上方雕花的龙骨,万般滋味尽上心头。    
  如此混混厄厄过了很久,心里痛过了,也累极了,大脑更趋浑浊,慢慢地陷入梦中。    
  ※※※    
  在我有限的生命里,似乎一直在和梦打交道。千奇百怪的梦境,足以写成厚厚一大本书。这次的梦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离奇。    
  入目的,是无边无沿的波涛云海。不,那也许不是云,也许是水,也许是风,也许是光和气……那也可以是累累的城楼,可以是蔓延的山峦,可以是林海,可以是汪洋人流……    
  那可以是一切东西,同时也什么都不是。    
  那也许只是一片汪洋,浩瀚和深度而已。    
  我来到一个人面前。我也只知道他是一个人而已,除此以外,他的衣衫面貌,他的眼神气息,都隐笼在一片混沌之中。或许,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或许,我根本就没有注意。    
  因为,他的肩上扛着一座山。我的目光都集中到这座山上。    
  一座山,倒立着,仿佛一个倒立的圆锥,尖处顶在他的肩膀上。    
  山很高。或者说,这座山根本就没有高度,它的上方延伸到无限远处,仿佛是用它撑着天一般。    
  他正在用拳头把肩上扛着的山打下一块一块的岩石。他的脚下是虚空的。他已经打了很久,打下来的岩石在他脚下的虚空里堆成了另一座山,另一座几乎和他肩上的一座同样高度的山,圆锥状的山。    
  我问他:你是谁?    
  他愣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里含着哭腔。他道:我是谁?你竟问我是谁?那我究竟是谁?哈哈哈……    
  这定是一个力大无比的疯子。    
  我问他:那,这是什么山?    
  他有些歇斯底里的神色倏忽间尽去,他道:哪一座?    
  我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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