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比得上谢琅。
她刚回到租住的院落里,齐寒烟就提着一杆禅杖兴冲冲向她跑过来,“你看着个禅杖怎么样?虽然有点丑,不过应该挺实用的。”
那是一根黄绿色的禅杖,上面挂着六十四个铜环,拿在手里很重,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看起来已经非常破旧,花哨有余精简不足。谢摇篮看了看,朝她笑了一下:“辛苦了。”
齐寒烟笑了起来,她朝谢摇篮身后看了一眼:“小妖精,躲哪里了?给烟烟出来!”
没听见小初脆生生的嗓音,她疑惑地看向谢摇篮。
“小初被她父亲接走了。”谢摇篮脸上笑容有些淡去,小初自从出生以来,可以说从来没离开过她身边,她有些空落落的。不过很快,这些小情绪就被压制下去。开始进门和众人讨论大比事宜。
后天便是秦山大比的第一天,谢摇篮尚且未报名领到号码,但是其余众人已经早已报过名了,众人并未出现同台相杀的惨剧。岳阳对上了道一宗的那位女峰主橙月,赛事就安排在后天,其余人则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什么模样,翻着玉简各自揣摩。
“师叔呢?”谢摇篮问道。
齐寒烟往后院指了指:“他今晚不知道突然顿悟了什么,又哭又笑的,然后就去冲击大乘期了,我们也没去打扰他。”
谢摇篮点点头,正式比赛的各种事情压在心头;以及去寻找小初的时候,街上突然瞥见一人,拥着一个漂亮出尘的女修,似乎是夙长生。而且据她所看,夙长生修为不低,应该已经是大乘中期。
大乘期修士算是比较少的,所以比赛之时,谢摇篮很有可能会碰上他。
她这边随便想着心事,那头谢琅那里却是水深火热。
“你义父是秦山主?!”谢琅根本不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一抖,声音寒冷得几乎可以把周围一切冻成冰渣。
萌萌一个哆嗦,感觉把头埋得低低的,眼睛却还在偷瞧那边的“弟弟”,奈何黑衣黑眸的弟弟看起来冷淡的很,根本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你认识义父?那太好了,能不能把我送到义父那里,让义父带我回去找娘亲!”小初认真道。
谢琅黑色广袖下的手握成拳头,冷冷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小初疑惑。
“谢摇篮她有什么资格让我的女儿认秦山主作义父?”
小初一反常态地乖乖巧巧:“因为娘亲快要生我的时候,是义父给我挡的天劫啊,否则娘她出门在外,身上法宝没有一件,荒郊野外的地方,生产再加上天劫,倘若没有碰上义父,恐怕得带着我直接去蒿里地狱。”小初低声嘟囔了一句,“我那时候可不知道所谓的父亲在哪里。”
小初的嗓音脆生可爱,可是传入谢琅耳中的时候,却带着那么一股阴森森的味道,似乎汲取了他身上全部的暖。她孤身一人,即将生产的时候,那般虚弱的时刻,面对那天劫,会是怎样的心情,会不会很悲哀绝望?见鬼的他那时候在干什么?他在和她怄气!
记得摇篮她生下萌萌的时候,硬生生地用肉身去挨了一道天劫,险些丢掉性命,他那时候就暗自决定不会再让她受这种苦头,可是这次却连小初的出现,才是刚刚发现,甚至还在心底责怪谢摇篮不早日告诉自己。
他竟然是如此糟糕的丈夫和父亲。
谢琅呼地站起了身体,身形如电,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
☆、88秦山大比四
看着父亲离开;萌萌站了一起,整整衣袍,朝小初走了过去,明明是个漂亮的弟弟嘛,为什么刚刚父亲说“女儿”,难道是口误?
小初挺直脊背;一脸警惕地看着萌萌。
萌萌有点难过,看人家的弟弟妹妹都是又粘人又可爱;为何到了自己这么冷淡?
片刻之后,他也想通了。记得他当初见到娘的时候;心中怨恨了她许久,即便出于血脉原因跟她在一起特别舒服,也恨恨地想着什么时候挠她一下。小初从出生以来;父亲就在和娘亲怄气,连面都不曾见过,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还自称是父亲和哥哥,小初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萌萌弯腰看着坐在垫子上的小人,粉团子一样,被养得胖乎乎的,黑色的凤眼瞪得大大的,嘴角的婴儿肥嘟嘟地很想伸手指去戳一下。
萌萌忍住捏脸冲动,坐在她对面,开始套话:“娘亲她最近好吗?”
“好的不能再好了。”小初道。
“她……她向你提起过我和父亲吗?”萌萌满脸希望地问道。
“没有!”小初立刻道,她早就学会了撒谎,面不改色到自家娘亲都无法辨别,事实情况是谢摇篮只要一提起,小初就捂住耳朵,一个字都不肯听。
二百年没见过面的父亲和哥哥,在她眼里当真没有什么意义。
萌萌眼睛低垂,看起来有点蔫。
小初再接再厉地打击他:“娘亲眼里只有小初一个,天天都抱着小初睡觉,每天早上都有亲亲,娘亲还说小初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她最爱小初了!”
萌萌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是……吗……”她当初也是那么对他说的!她当初也说过萌萌宝宝是她的心肝是她的命!她当初也天天抱着他哄他睡觉的!
小初娇气地哼了一声。
“像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里还有成天粘着娘亲撒娇的道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勇敢得不得了,都能在娘亲身边保护她了。男孩子就应该顶天立地,成天在娘亲裙子要抱抱要亲亲,娘亲以后就不会喜欢你了。”
小初一惊,但是很快竭力压制下去,“真……真的吗?我才不信呢。”
萌萌站了起来,背对小初,少年身子挺拔,银发用带子束在脑后,很家常随意的打扮,他右手附在身后,忧郁地叹了口气:“兄长是过来人,能骗你吗?娘亲难道真的没有说过,她多想念萌萌吗?我当初就是这样,娘亲才会如此记挂我呀。”
小初动摇了,怪不得今天早上没有亲亲了,怪不得她一看到谢琅就把她忘在脑后了,怪不得她要把自己丢给旁人了。要知道,她从出生以来就从来没离开过娘亲啊!
胖团嘴巴一撇,抬起袖子开始擦眼睛。
“男孩子成天哭泣的话,娘亲会更不喜欢的。”萌萌道。
小初立刻打着哭嗝把抽泣声憋了回去。
萌萌淡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小胖墩,跟我斗!
···
无芳城的一处普通院落之中,灵气翻涌成小小的漩涡,越接近这处院落,灵气漩涡就翻动地越发厉害,周围居住的修士很快察觉到,这是有人正在冲击进阶。
众修士看着灵气漩涡,艳羡不已。修士越修行到最后,每前进一个阶段就分外艰难,不少修士花费千年,也跨不过一个瓶颈,最终只能耗尽寿元,在长生路上化为白骨。尤其是那些千百年都不曾进阶的修士,看着这奇异的天象,心头又酸又妒。
谢摇篮让宿微吃下了丹药,又在一旁助他不被心魔蛊惑,进阶时期的心魔,令所有大乘期修士提之即变色,谢摇篮乃禅修,再加上道心坚定稳固,身上业力极少,所以鲜少受到心魔蛊惑,可是进阶之时的情景,也让她如今回忆起来,犹如噩梦。
谢摇篮看着宿微额头上的冷汗,以及那毫无血色的嘴唇,知道宿微此刻在遭受被惨痛的折磨。可是一切只能靠他自己扛过,谢摇篮闭上眼睛,为他输送灵气。
绿蛟在一旁聒噪:“小师叔加油,小师叔必胜,小师叔么么哒!”
谢摇篮斜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焦躁地在一边游来游去。
天上灵气漩涡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天将将要明的时候,那因为进阶所引起的灵气漩涡才渐渐散了下去,谢摇篮则一直守候在宿微身边,将身上的灵气输送给他,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个晚上,偏偏宿微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吞噬着她身上的灵气,输送进去的瞬间,就被他耗费干净。
冲击大乘期的壁垒所需要的灵气是分外多的,当初谢摇篮进阶之时,在仙府之中,尤觉得灵气不足,如今宿微的情况,可想而知,他一边冲击着大乘期坚如磐石的壁垒,一边抵挡着悬挂在自己周围的各种幻影。整个人如同一条绷紧的弦,幸运的是,他一直觉得身边一直有一股温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向他输入各种灵气,还有时隐时现的禅乐传入他耳中,令他一时被心魔蛊惑的心神瞬间清明。
周围的灵气漩涡瞬间寂静了下去,周围一切天象都趋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整个无芳城。
陡然一瞬间,在寂灭的天象之中,升腾起一只浑身浴火的凤凰,如同太阳一般,将周围的一切照亮如同白昼,火凤发出清脆的鸣叫声,盘旋在高空,结束一晚上修炼的修士们,纷纷驻足观看。
纷飞的火羽滚滚如同声势浩大的海啸,携带而来的天地灵气令周围修士享受地呼吸着,纷纷坐下开始争分夺秒的修炼。滔天的火凤又以此地为中心,在无芳城盘旋片刻,发出最后一声鸣叫,一飞冲天!
宿微眼睛睁开,眉心的皱纹也缓慢舒展开来,他看着谢摇篮,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恭喜师叔踏入大乘期。”谢摇篮看着他。
谢摇篮看出宿微的疲惫,叮嘱他好生休息,随后独自出了房门,绿蛟缠着宿微,没有跟上来。
火凤天象已经消失,天边红日驱散冬初寒雾,夜色未散尽,远处的一切依旧如同一道墨笔勾勒的轮廓,不甚明了。
无芳城更是一片沉寂,这正是大战来临前的宁静。
谢摇篮打算回房休息片刻,想想房中没有一团酣睡的四肢朝天的胖团,瞬间有些淡淡的失落,小初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她身边一天,也不知道在谢琅那里,晚上还能不能睡得着。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后背如同针扎,放出神识探了一番,发现竟然有人隐藏在暗处,一身露水,视线静静落在她身上。
谢摇篮顿住步子,慢慢回头。
月未下,日初生,风动竹林,飒飒生寒声。
谢摇篮想起二人的初遇,他笨拙地在灵气匮乏的玄冥河上找出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灵气,像是个误入此间的凡人。而她遭从小养大的师妹怀疑,又被妖兽打下映日岭,金丹碎裂,元气大伤,了无生意。
他不认识路,也不乐意向她问路,几次三番路过她身边,脸上表情越来越差劲。她好心给他指了条出路,他非但不感激,反而一副嫌弃她多事的样子,他将她带在身边,慢吞吞往玄冥河外走,这一带,就带了两三年。
他对她在玄冥河底下自暴自弃的行为非常厌恶,平常看她都是拿眼角来斜的。高兴了就阴阳怪气地同她说两句话,不高兴了就理都不理。
就算现在他是她的夫君,是她两个孩子的爹,她也不得不承认,当初的他,性格真是讨厌透了。
从回忆之中清醒过来,谢摇篮走到他跟前,双手一伸就将他抱住,谢琅一怔,低头看她。他心中勾画了半天,也没打出个见面该说的话的草稿,本来打算等她出来,自己就走开,没想到她竟然直接二话不说抱住了他。
谢琅看着她灵气匮乏的模样,挑了挑眉:难不成又是过来蹭灵气的?
正在他乱想的时候,听见谢摇篮淡淡开口:“我还以为又是幻象,谁知道这次还真抱住了。你怎么来了?”
“……来道歉。”
谢摇篮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他银色的凤眼,她环抱着他的手未曾松开,疑惑了片刻,开口问道:“这种时候你不是通常要回答‘路过’吗?”
“闭嘴。”他瞪了她一眼,又酝酿了一会儿,道,“小初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那时候同你怄气,关于你的一切都不想知道,所以你生产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护着。”
萌萌出世的时候,他无能无力,连自己都要靠她保护才不至于被天劫击伤。而小初,却真的是他的错,她薄情负心是一回事,女儿出生没有陪在她身边却是另外一回事。
谢摇篮也道:“我给小初认了义父,这事情你知道了吗?”
她明显感觉谢琅身体一僵,随后才听到他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示意知道。
“小初顺利出生,承了他的恩情。当时我虽然自己也能扛过天劫,但是却有一些危险,我不敢赌这些。”谢摇篮轻声说道,“此举是欠下了秦山主一份因果,我无法还,只能小初来还,于是便给她认了义父,算是了结因果。”
“在理。”谢琅应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甘愿。
谢摇篮双眼含笑地看向他:“那,你可原谅我了?”
谢琅看向她,伸手慢慢拨开了她的手:“摇篮,孩子是一回事,你是另外一回事。小初出生,我没守在你身边,愧对曾经承诺,我应该道歉。但是你确实负心于我,薄情凉薄,甚至直接忘情于我,我着实不知该如何原谅你。愧疚和原谅不是一回事,摇篮,我不想骗你……”
“我知道。”谢摇篮放下手,慢慢后退了一步。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小初住在我那里,你不必挂念。”谢琅转身。
谢摇篮露出个温和的笑容,眼睛里的光彩比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暗淡了许多:“好……回去之后就让萌萌来见我一面吧,我想念他。”
谢琅侧过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89秦山大比五
天光渐明;宿微恢复了些许,起身寻找谢摇篮一道前去报名,意外发现谢摇篮站在丛竹之边,裙角凝露,微风吹之不动。
他走进,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谢摇篮这才清醒过来;侧头笑了下:“我们走吧。”
宿微知道她兴许遇到了伤心事,心中盘算如何开口安抚;谢摇篮却已经打开大门,门口窝着的一只白团飞快站起来;顺势往前一扑。
“娘亲!”萌萌双手挂在她脖子上,头埋在她肩窝里,萌萌已经不是几百年前那个小巧的天狐团子;这一扑当即让毫无防备的谢摇篮后退踉跄了好几步,待她站稳之后,抬起右手抚着儿子的后背,疑惑问道:“怎么不进去?”
谢琅走后,她就一直站在院落之中发呆,神识皆内敛没有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