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少人,包括自己,都没有办法使他忘记吗?那让他觉得不甘心。
「你还爱著他。」苦涩的话悻悻然地掷了出去,唐秋人本不愿凝视的眼,却不知怎麽地,移不开目光。
怔怔地回望著唐秋人锐利的视线,翟冰心看的却不是他,他的眼神虚幻飘缈,充满了回忆的伤痛。
他爱他?爱著神风浩天?心思有些恍惚,脑中自动自发地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无论是纷飞的花瓣雨、悠扬的音乐声、宁静的风吹声、淡淡的时间流动声、或者心碎成片的清脆声,又甚者,不见血的滴答声,都是他极力避免去碰触的禁地,但在午夜梦回之际,他却又时常被这些扭曲过的梦境给吓的一声汗的醒来,而醒来後,便再也无法入睡,再也无法抚平心悸···
长长的一声叹息後,是空洞的哀凄,「是的,我仍然爱他,若还当我是朋友,就别再提起,别再涉及,好吗?」
朋友?是啊,是朋友,除了朋友,他想不出什麽可以陪在他的身旁,早在自己先行投下感情时,便注定了自己的失败,而在看到这麽一般脆弱的翟冰心时,他更放不下,所以,也只能是朋友了。
* * * * * * * * * * * * * * *
翟冰心说不出心头一阵发麻的到底是无力感,或者是发怒的前兆了。
一早,他便结束为期四天的〝事假″回来上班,(虽然他曾想过要离开,但却被唐秋人软硬兼施地留下了)正想处理桌上一堆几乎要比山高的文件时,却发现他的办公室早被两个人给占据了。
一个是新欢唐秋人,另一个是旧爱风浩天,两人间沉重到不行的空间,因他无辜的闯入而爆出几条电流出来,教跟在他身後尚来不及说明的秘书仓皇逃离。
好诡异的画面。
没人说话的时候,就只好由根本不明究理的翟冰心开口了,虽然他也很想掉头走人,但他心中的责任感却不容许他抛下唐秋人离开。
只是,他有种会被生吞活剥的可怕预感。
「要开会,怎麽不去会议室?」无视两人各据一方的坐法,翟冰心选择坐到离他们最远的办公桌後方的椅子坐下。
唐秋人没回答,一双眼狠狠地瞪著风浩天,像是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似的神情。
「老板?」
翟冰心唤唤唐秋人,却得不到回应,只有气愤而又无奈的目光回给他,他皱皱眉,直觉不寻常,便又掉头,看向风浩天,声音冷了几分。
「风总裁,可以请问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吗?」麻烦的来源。
风浩天倒还笑得出来,一脸的閒适,不看唐秋人,也不看翟冰心,指指放在面前的文件,「谈生意。」
谈生意需要特意跑到他的办公室来谈?翟冰心压根不信,起身走向会客用的沙发,也就是现在两人所在的位置,弯身拿起手上的合约看过一遍。
是两家公司要合作的合约没错,但两方都还未签名,就连秘书也没在身边,更夸张的是,是在这里洽谈,定有古怪。
微眯眼,翟冰心质问风浩天:「你跟秋人谈了什麽?」
秋人?风浩天的眼中闪过不悦,教翟冰心看了个真,虽一闪即逝,但他多年练出来的眼力可不是白费的。只是,他在生气什麽?是他和唐秋人间起了争执吗?不对,那抹怒气是因他而起的,可是,他根本什麽都没做啊,他在气什麽?
比男中音略微低了一阶的悦耳嗓音缓缓流泄,「跟他谈生意,不过,主角是你。」
主角是我?狐疑地看了看他,再看向唐秋人,被他注视的眼光吓了一跳,「什麽?」皱著眉,心感不妙。
唐秋人只在商场上才摆出来的严厉和甚少出现的忧虑,在这时一齐出现,「别答应,别因为我而答应。」
翟冰心只感到一阵莫名奇妙,他一句也听不懂,何时公司上的决策轮到他来做决定了?而且还是这种重大决策。
将目标调回风浩天身上,翟冰心一脸的不善,「你到底提出什麽条件?」
收回没有笑意的虚伪笑容,风浩天俊美的脸上是一片漠然,眼中是无尽的森冷,看的翟冰心头皮发麻。
「只要你离开唐氏企业,专属於我,我就这份合约给唐秋人。」
「你!」柳眉倒竖,翟冰心的眼顿时喷出火焰。「去死。」
唐氏企业没有这份可不会倒。
似看出他的想法,风浩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著显然气得不轻的翟冰心,口中吐出绝对的话语。
「是,唐氏企业没有这份合约是不会倒,但却必须开始裁减员工,倘若我再动动手指,让他不再有合作对象,那就离倒闭不远了,至於你,」性感美丽的薄唇微扬,却令翟冰心凉透了心,「你难道不了解,我为何能在十年後找上你吗?」
胸口起伏了几下,翟冰心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什麽意思?」
当初是你不要我的,甚至找了人来凌辱我,让我心灰意冷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却对我说出这种话,彷佛我那十年的离开是我的任性似的,到底,你的心里在想什麽?
不答,风浩天倾身,凑近翟冰心低喃:「当时,我放了你的家人,现在,看你要不要我放了唐秋人,你清楚的,我的能耐到底有多少。」
咬紧满口贝齿,翟冰心一个深深的吸气,将手上的合约书用力递给风浩天,「签!」
在一旁始终默默无语的唐秋人此时急急地站起来,捉住翟冰心伸出去的手腕,口气中是无奈、是懊恼、是忿然,是压抑,他不能让翟冰心就这麽的属於风浩天,可是却又不能做些什麽,他错估了风浩天的卑鄙,竟公私不分的来达到他的目的。
转向唐秋人的俏美脸蛋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秋人,绝对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这个人,」微挑的杏眼狠狠瞪了下仍冷静自处的风浩天,「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你别管。」
「可是···」
唐秋人还想说些什麽,却被一旁的动作分去注意力,只见风浩天把签好名的合约书丢到桌上,彷佛那只不过是一堆无用的纸张似的。
把笔收进西装口袋内,风浩天还是刚来时的那副无动於衷、冰冷无情的模样,他的眼在离开时,胶著在翟冰心身上,看得翟冰心皱眉避开,心中一阵无措。
「记得,晚上七点,我要看到你的人。」
不知有何涵意地凝视了翟冰心半晌後,风浩天才对著不愿正面面对他的翟冰心丢下几句不带感情的话语,随即转身离去。
直立的身子此时才像松了螺丝般地晃了晃,被一旁担心的唐秋人给扶住。
「冰心,你没事吧?」
摇摇头,翟冰心推开搀扶关心的手,他的放松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精神太紧绷所致。
「刚刚的事···」虽然明知翟冰心现在还爱著风浩天,但他也知道翟冰心的心里还因著某事不肯原谅他,甚至怨著他、恨著他,所以对於翟冰心的答应,他还是心中一阵不安。
「别放在心上,我会答应和你没关系,如果今天换成他威胁的是别样事物,我仍是会到他的身边去的,你不要有多馀的想法。」淡淡的解释。
这不是安慰的话,而是事实,翟冰心自己再明白不过了,如果风浩天真的想要把他绑回去的话,说实在,连合约书也不用上场,直接拿条绳子,动口说几句话他就乖乖就范了,真容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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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著一张脸,翟冰心提著少少的一袋旅行袋,出现在风浩天位在台湾住所的大门前,看著铁门内,那一端遥远的主屋,再瞪向那个黑黑的对讲机,伸手毫不温柔地用力按著。
『哪位?』对讲机传来机械式的问话。
翟冰心也不罗嗦,直接说出自己的名:「翟冰心。」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会,然後再度响起时,铁门也开了,『请进。』
缓缓举步走了进去,翟冰心看著那条长长的走道,突然又回头走出了铁门,没有犹豫的,朝著来时路走,看的在远远窗户内窥视的人一阵皱眉。
「上官。」扬声唤了一声。
「是。」一名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训练有素的黑发男子立即出现。
「去把他带来。」肃冷的语调参杂著不解,为什麽明明都来到这里了,还要调头走回头路,难道···他後悔了?
心中怒火顿扬,不容忍他人无视他的命令,更不允许有人漠视他的要求,即便是那个翟冰心也一样。
翟冰心···在十年前,他仍还唤他小天使的寺田无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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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少爷,请留步。」
才跨出风宅大门没多远,一个西装毕挺的黑衣人马上拦下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要他再回去风浩天的家。
正想拒绝的翟冰心的身旁突然有一辆黑色宾士停了下来,他拧眉看了看,在男子开了车门,无言但略带强迫的注视下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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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走的势必得走上一段路的通道,用坐车倒是不用五分钟就到了,随後,翟冰心就被〝请″到二楼的房间。
一进到房间,他并没被太过宽大的卧房给吓到,反而教端坐在窗枱上的风浩天给盯在原地。
难怪,他会在走出铁门没多久就被请回来,原来就是他在这里看见了他。
晚上七时许,窗外在初秋的这时候,早已是夕阳已西下的景象,昏暗的光线令背对它的风浩天正面形成一片阴暗,令翟冰心看不出他的表情。
像是以主人自居的口气正不悦地责问著翟冰心:「为什麽没有进来,又走了回去?」
如果他不给他一个合理的回答,他不把他关了个天昏地暗不可。
撇撇嘴,翟冰心不甚在意地环顾著四周,漫不经心地道:「从大门到主屋的路那麽长,我要真用走的,不累死才怪。」
除了床上以外,他可是以懒注称的。
「累?」风浩天嗤笑,「怎不见你在床上喊过累的?」
挑高眉,翟冰心存心气死人地道:「那可不一样,那是生活必须品,再累也得忍耐。」
不知为什麽,他总是隐隐约约知道,风浩天仍是要他的,虽然不晓得原因是什麽,但从他看待他的事情来推论,他翟冰心在他的心中仍占有一席之地,不论是男宠、男妓或玩偶都好,至少,他花费了时间在他的身上,这是从不把心思浪费在无用事情上头的风浩天的做风。
「生活必须品?」
未点灯的房里只听得清对方的声音,可是翟冰心却听得出风浩天的心情欠佳,而对象显然是他,因为他正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不想示弱,翟冰心双手交叉在胸前地等他到来,双腿却在底下不露痕迹地微微轻颤,风浩天的存在对他而言,仍有著无法磨灭的震撼。
行进的步伐在距离一步的地方停下,一手举起,撩著翟冰心垂在胸前的发辫把玩,「多年不见,你变得勇敢了。」而且敢和他对抗了。
手心上触感极佳的发丝虽结成辫子仍掩不住它的天生丽质,风浩天似著迷般地将它凑到唇边嗅闻,画面显得暧昧不已,教翟冰心的心头倏地沉重起来。
不客气地抢回自己的头发,翟冰心瞪著他在黑暗中熠熠的双瞳。「废话,岁月会令一个人改变。」
他喜欢他的头发?好,待会他就拿把剪刀把它给剪了。
「包括心?」低低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想法。
咬咬唇,翟冰心别过头,无比坚定地答道:「包括心。」
错一次,不是他的罪过,但再错一次,就是他太愚蠢了,他仅存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再错一次,他的不愿放手,虽然还是个迷,但绝不是因为他仍爱著他,否则,当年···
「是吗?」风浩天轻轻笑了出来,但里头却丝毫无笑意,只有著寒冬的森冷。「宅子里你可以随便走动,但绝不可以走出这个范围一步,另外,」他的手轻柔无比地抚上翟冰心的颊骨,带著威胁意味地警告道:「你的头发要少了那麽一公分,我就让你再也下不了床,懂吗?」
其中所含的戾气及霸道是风浩天的另一个面目,也是以前的无玥不曾接触过的一面,如今,却毫不在意地尽展他眼前,所以,他再找回他,绝不是因为旧日情怀难忘,也许,是中意他这副身子也说不定,毕竟,他也只有这副身子了···
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知道了。」
孽缘[8]
下午三时许的阳光在初秋的季节来说,有点太过光亮,却又不会令人感到闷热,甚至有点凉爽,几乎让人感到昏昏欲睡。
终日无事可做,只能东晃晃、西逛逛,而且范围就在这栋说大不大,说小还没人会相信的罕见宅邸内,就算大,在他尚算勤劳的走了一个礼拜後也总该探索了几近全部了。
没走完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再继续晃下去,懒惰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压根没兴趣。
笑话!风浩天的家有多麽富丽堂皇跟他有啥关系,他只不过是一个被迫软禁在这里的···嗯,突然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自己,要说是低贱的床伴嘛,他已一个礼拜没见过他的〝包养者″了,若要说是客人嘛,这里的佣人又把自己侍奉得如同少爷一般,又说到是少爷嘛,佣人每个对他可是冷冰冰的,除了遵从他的每一个要求外,连一个淡淡的微笑都吝啬给予他呢!
懒懒地半卧在被照顾得十分漂亮的温室里,翟冰心觉得好笑极了,在这栋屋子里,他什麽也不是,却又不得被怠慢,真是有趣!也许每个下人都在私底下看他的笑话吧,看他这个身份怪异的〝客人″会有什麽下场,不过,管它呢,那也不关他的事,因为他也身不由已,不是吗?
自嘲的笑笑,纤白的素手端起小茶几上的红茶啜了一口。
嗯,至少,泡给他的红茶和点心可没偷工减料,挺好吃的。
胃口不佳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