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二节课下了,身旁的少年依旧整个人头顶都被阴云覆盖,处处阳光灿烂,只有他一桌一椅淋了一上午雨。
切原瘫在桌子上,瞳孔没有焦距地放大。
相叶枝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自己落魄的同桌,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谁又能想到,无论如何切原赤也总会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相叶,有人找。”靠门的同学提声叫了叫她。
相叶枝藏好月刊,十分小心地从切原赤也身边迅速消失。
门口人来人往,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叫自己的人。
相叶枝扒在门框上正困惑着,头顶突然被敲了一下。
她“吱”地怪叫了一声后条件反射地抬起脚便踢了过去,而那本该灵巧躲过的少年却突然变得动作迟钝起来,硬生生接住了她一记踢脚,疼得闷哼了一声。
相叶枝慌张地抬起头,正对上仁王雅治蹙着眉一脸痛苦。
她瞪着眼睛,十足的手足无措,张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当仁王表演够了准备恢复正常时,相叶枝突然背过身,抬腿踢起墙来。
“不听话的鞋子,谁让你踢学长的?没大没小的……啊!”
相叶枝眼泪汪汪地回过头来:“学长,墙帮你教训过鞋子了,鞋说它好疼啊。”
“……”
仁王沉默了一会儿,咧开嘴噗哩一声笑了出来,阳光灿烂得丝毫不见刚才的疼痛难忍之状。
“小叶子,墙说它也好疼,还说它放学的时候要告诉风纪委员你踢它。”
相叶枝鼓着包子脸与笑嘻嘻的仁王雅治对视了片刻,突然转身就往班里走。
少年拉住她的衣角,语气十分无奈。
“嗨呀,我刚刚和墙好好说过了,它答应我不向风纪委员打报告了。”
相叶枝这才回过身来,抱胸抖腿,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一年D组的同学们观望了他们一会儿后都见怪不怪地收回了视线。
这样的戏码隔几天就要上演一两次,观众都看腻了,两个当事人却还演得乐此不疲,而且每次都能玩出新花样。
一片喧哗中,只有藤原雪穗向他们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拿好。”
相叶枝连忙抱住被硬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两个便当盒。
“一个里面是午饭,一个里面是蜘蛛,你和赤也分吧。”
仁王笑眯眯地说出了十分可怕的话,但相叶枝难得地没有吐槽,她抬起头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结果被伸手弹了一个脑瓜蹦。
“早上遇见赤也,他说自己吃了你的午饭。这个傻小子晨训时受到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伤害,大约也想不起要帮你打饭。”
所以你就为我抓了几只蜘蛛吗……
挺拔的少年斜倚在墙上,营养不良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却也能看得出一丝浅浅的倦态。
不只是切原君,早上网球部的训练,都很累吧。
“学长……”
“没关系啦。”
仁王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顺的触感出奇的好,他依依不舍地收回手,虚虚地在空中握了握。
“今天本来就是给搭档多带了份便当,算小叶子你运气好咯,中午我们会去食堂的。”
相叶枝纠结了许久要不要直接告诉仁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她,但几次张口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仁王雅治趁机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幸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只是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格外开心罢了。”
而那几天刚好是花道社的发刊日,仁王低下头小小声地笑了笑。
“嗯,其实网球部的大家都很喜欢花道社的。”
相叶枝乖乖地点点头,好半晌才抬起头,十分郑重地看着他。
“不会两个里面都是蜘蛛吧,学长。”
仁王雅治噎了噎,抬手又弹了她一个脑瓜蹦。
午休时相叶枝在分量相当的两个便当盒里随便挑了一个打开,是很丰盛的菜肴,还搭配了水果,看起来十分的可口。
相叶枝放好筷子摆到了切原赤也的桌子上,小心地戳了戳昏昏欲睡了一上午的小海带。
“起来咯昆布君,快来尝尝你学长的爱心。”
切原赤也挠着头坐起来,看着便当盒有些难为情。
“喂,你……”
“我也有的。”
相叶枝拿出了另一份便当,示意切原吃他自己的就好。
一个里面是午饭,一个里面是蜘蛛。
相叶枝深呼了一口气,在脑子里过了一百遍贝爷生吃各种昆虫的画面后,终于勉强调整好心里状态。
她鼓足勇气,双手合十说了一句“我开动了”便打开了盖子,结果半天都没能继续后面的动作。
切原赤也塞了一嘴的米饭,好奇地去看她盒中的食物。
“这是什么啊?”
他指着海苔丝、西红柿还有各种食材勾勒出的五颜六色的花样,口齿不清地问道:“兔子?”
相叶枝抿起嘴,唇畔却控制不住地滑出丝丝笑意。她夹起兔子肚皮上的白米饭,眉眼弯弯地摇了摇头。
“是仙女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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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芽》这一期的影响相当大,为了短时间内不给幸村精市上眼药,樱井竹桃和相叶枝开始了难得的休假时光。
相叶枝站在人满为患的棒球场旁,眼神越发地迷茫起来。
作为网球运动员家属,相叶枝对球类运动,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
网球因为天天看的缘故还算懂得规则,棒球她就完全看不明白了。
不过周围好像也没有几个人真的在看棒球。
包括樱井竹桃,相叶枝看到的每个人几乎都是嘴角含春,眼神痴迷地望着场上奔跑的少年。
为什么?他们的头盔有那么好看吗?
相叶枝拧着眉毛仔细观察了许久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来,而场上的训练赛已经到了末尾。
一记漂亮的本垒打。
外围有人尖叫着跑出去捡球了,剩下的人却是一窝蜂地又往前挤了挤。
相叶枝被推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幸亏竹桃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出了人流。
“说实在话,立海大最受欢迎的体育社团,棒球部排第一,网球部只能排第二。”
她们两人站在人群之外,竹桃抱着胸,认认真真地点评道。
不只是因为棒球部获的奖项更多更大,还因为他们的美少年更多,而且美貌个个堪比幸村精市。
相叶枝“啊”了一声,惊讶地合不拢嘴:“神奈川水土这么好啊,立海大怎么遍地都是美少年。”
“不是立海大,只是棒球部哦。”
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相叶枝猛地抬头,被吓了一跳。
“阿修!?”
旁边突然出现的人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也许困惑了吧,他带墨镜了,看不出什么。
竹桃兌了兌她的胳膊:“什么阿修啊,阿枝认错人了吧。这是棒球部部长,杉田学长。学长好哈,这是我的新后辈。”
眼前的少年虽然戴了副墨镜,但是头发不长下巴没胡茬,嘴角的笑容也很温柔得体,看不出半点轻佻桀骜。
哪里有半点像四天宝寺的废柴监督渡边修了?
相叶枝懊恼地鞠了一躬:“学长好!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瞎了。”
“……”
作为立海大社团花魁,棒球部每周二训练结束都会有一次“接客”活动——每次推出一两个部员被粉丝们团团围住,唱歌跳舞或者回答问题之类的。
这么丧心病狂的主意,是面相十分沉稳可靠的杉田学长提出的。
今天不是接客日,训练结束不久人群差不多也都散开了。相叶枝捧着相机,突然发觉其实相较网球部,棒球部更难拍。
平时训练的时候一个个全都带着头盔,除了真爱粉谁能看出来谁是谁。训练结束后就更难了,要是接客日,很难凑到前面;不是接客日,队员们直接就撤了。
所以《花芽》每月棒球部的专栏是哪来的啊?
“你们今天想要拍谁?”杉田抱着胸一脸正经。
相叶枝懵住了。
“今天不是专门来取素材的哈哈,”竹桃笑了笑,“不过要是能拍到当然更好了。阿枝,你想拍谁?”
“我……”
“相叶桑还不认识我们棒球部的少年吧。”
杉田很理解地点了点头,抬起手吹了声口哨。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方才在场上肆意奔跑的少年此刻在他们面前站成了一排,一个个还没有褪下棒球服,仅仅是取下了头盔露出了张张花一般娇艳的脸,球场边上就像春天又死灰复燃了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配合……
“相叶桑想拍谁?梅川和神木是官配来着,是比真田幸村还要火的冰火CP。石原镜头感很好,跟谁都能配……哦这一对是鹤见双胞胎兄弟,之前你们花道社写过他们好几次了。”
随着杉田的介绍,被点到姓名的美少年们十分配合地凑到一起摆动作,一对一对连搂搂抱抱都不用就够让人脸红心跳的,牛逼坏了。
相叶枝机械地拍摄着,杉田的嘴一刻也没停,她也压根不知道要插什么话。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棒球部会凌越在网球部之上,成为立海大第一社团了。
傍晚时分,相叶枝坐在电脑屏幕前咽了咽口水,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休假。
放学后她准备把相机还给竹桃,没想到却被拒绝了。
“回去看看照片吧,学着修修图也是好事呢。”
相叶枝像捧着圣物一般抖抖索索地抱回了单反,把相片导入电脑,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根本不用修图吧……
棒球部的美少年们比她有天赋多了,她只是随便拍的照片,竟没有一张不好的。
相片上各种类型的少年搭配在一起,只是简单的小动作就流露出无限的粉红色。特别是那位石原学长,百变得不得了,和每个人都拍了一张,连杉田学长都被他看得微微脸红。
啊,这个钙窝!
相叶枝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堵住自己的鼻血,感觉脸颊烫得厉害。
完了完了,她要真的踏入腐圈了。
相叶枝躲闪着目光快速浏览着屏幕,不时发出痴痴的笑声。
这一天的照片很快就被她翻完了,再往前就是前几次拍的网球部了。
虽然后面又去蹲了几天,但是她再没有拍出过和第一天一样高质量的相片。
相叶枝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鼠标,无意识地注视着屏幕。
唔,她之前拍的真的不太好啊,总有别人入画。
这张,仁王学长在丸井学长身后挥拍。
这张,仁王学长在柳学长旁边蹦高。
这张,仁王学长在哥哥背后对她笑……对她……笑?
所以他一早就知道她在偷拍了么摔!!!!
相叶枝慌张地点着鼠标,照片一张张被飞快地略过,最终停在她误打误撞拍得最好的那张。
幸村学长和哥哥依旧是亲额头的姿势,而角落里,很不起眼的地方,仁王雅治抬起手,对她比了个手枪。
“……”
对不起仁王学长,我误会了,你比棒球部的美少年们有天赋多了。
张张入镜,牛逼牛逼坏了呢。
☆、chapter 9
第二天午休时,相叶枝去社办大楼还相机,从花道社活动室走出来后,她突然对周围的教室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致。
花道社在走廊最尽头,旁边是合唱教室,再往前就是画室。
三个教室都很大,足足占了一层楼,阳光铺洒过来,美少年之爱、音乐、绘画,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浪漫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海原祭在期中考试之后,但走心的例如合唱团早已经开始准备。
立海大的艺术节是初高中合办,各班各社团都会出一个主题活动,到了晚上还会有晚会。晚会上的节目倒是自己自愿报名了,不强求不勉强,不过设了一个优胜奖,最后得奖的团体会获得丰厚的资金,以及一整年的立海大头牌宣传效应。
这个奖励实在太具诱惑性,每年报名的人都前赴后继,其中好节目更是鳞次栉比。
合唱团的节目仍在保密,根本摸不清他们到底在哪个犄角旮旯排练,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趁着午休来开嗓子训练。
相叶枝在一声声或短促或高昂的唱调中,将半个身子挂在画室门口,偷偷往里面探了探脑袋,这一探,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幸村精市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一百个人大约会有一百五十种回答。
但你要是问相叶枝,八成她只会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幸村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朦胧,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但是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他们之前有过什么交集。
就算有,大概也只是在初中网球部时有听说过他“神之子”的光环吧。
她说不清幸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但相叶枝并不像竹桃那样单单只把他作为一个美少年的范本。
幸村精市和棒球部……不,他和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这样的一个人,根本就不知道造物主在创造他时究竟赐予了何等的眷顾。
就像现在,他只是坐在画室里简单地转动手腕在白纸上随笔勾勒图线,就足矣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而他根本只才露出了半张侧脸而已。
偌大的画室被各种各样的石膏像和画架摆满,显得十分凌乱却又有种随意的美。
幸村精市就坐在这普普通通的教室里,自带的气质却让他好像身处于什么艺术的殿堂。
连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格外偏爱他一些,像是专门计算过角度一般为他铺上最完美的阴影。
说幸村精市是神之子,一点也不是吹牛皮。
丸井文太嚼着泡泡糖站在相叶枝身后,看着这位少女把脖子抻得越来越长越来越长,不由好奇心爆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后颈。
这是路飞现世么?难道真是橡胶材质?
相叶枝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住尖叫的冲动猛地回过头来,正对上丸井文太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时有些讪讪的目光。
“不好意思哈,一时好奇……”丸井文太双手作投降状以示清白,嘴巴却没停下,持续嚼着泡泡糖。
甚至他还吐了一个绿油油的泡泡。
相叶枝沉默地看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