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喜欢纽约,喜欢巴黎,因为你现在在这里。”Benoire就这么开门见山地让人不知该如何拒绝。
不知道Benoire喜欢上我哪一点,总觉得自己颇为矛盾,没人要就在那里自怨自艾,有人约会的时候却疑神疑鬼的,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骗子,不过骗子没必要穿得像Benoire那样吧?一件T恤一条滑板裤一双球鞋,看起来就像是在中央公园会遇到的男孩。Benoire的英文和所有法国人一样怪腔怪调的,但是夸张的动作总是逗得我开心,只怪自己中毒太深,对纽约怎么忘也忘不了。
“你很有女人味。”Benoire这么说着。
“我?”天知道阿诗听到他这么说的话,会作何感想。男人婆,阿诗总是这么说。
第五章雷阿勒的流浪(2)
我会因为一个人而喜欢巴黎吗?才6月天,巴黎的天气就已经开始热了起来,所有的女孩都已经换上了露背装,我却包得像个肉粽似的。穿过了广场中间的街道,我继续朝着商场走去,想想昨天的艳遇,就觉得好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竟然敢拿出这么多无中生有的事情。在FNAC逛书店时,竟然也能有艳遇,更是我无法想像,就像阿诗说的,对于法文字母,拆开来ABCD的我都认得,组合在一起,除非和英文字一模一样,否则我还真认不出来。男人过来搭讪,我瞧了他两眼,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说真的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自认为虽不美若天仙,但也有点姿色的我,如果只能对这样子的人有吸引力,那真的该跳塞纳河去死了。
下午约会时说给Benoire听,他说:“千万不要,塞纳河不干净,会先被毒死。”
“那我举枪自尽算了。”我笑着回答。
“好是好!但是记得不要朝太阳穴开枪,那样死得难看,朝嘴巴开枪这样死得比较痛快。”
“喔!你试过?”
“是啊!千万不要碰我的后脑勺,刚刚补好的洞,小心会掉下来。”
我在圣母桥上笑弯了腰。
Benoire在innocents喷泉广场上玩滑板,和广场上的其他人较劲,玩得满身汗再抓起T恤往脸上抹,露出了结实的身体,我连忙把视线移开。
“我教你怎么玩,等到你熟练了,我们一起去新凯旋门那里滑个过瘾。”Benoire边喝水边对我说。
但是说真的,运动神经不发达的我差点没有一头撞上innocents喷泉。很快的我就放弃了,Benoire说,没关系我们改天再试试看,你要不要去别的地方晃晃?
“FANC,好吗?”Benoire这么问着我。
“好!”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逛,随着Benoire搭着手扶梯下到地下楼,FNAC大得总是让人发晕。
“你要找什么书?这一大片都是文学区。”Benoire说着。
“你觉得我用法文,看得懂雨果的《悲惨世界》吗?”
Benoire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我摇头笑着。
“那就对了,给我简单的东西吧!这里找得到simpe的淘气尼古拉系列吗?”
“应该可以吧,我帮你问问看。”Benoire笑着说。
找到了书后,我们搭着电梯上楼,这才看见其他楼层的电器行也挂着FNAC的招牌,“这一整层都是FNAC的吗?”我好奇地问着。
“不!但是FNAC也够大的了。唱片、DVD、音响、行动电话,什么都卖,但是价码……就有点,我们只能来这里买买特价品。”
“也挺吓人的了,什么都卖。”
“不过这整个商场还不止这些,下面有停车场,还有可以看影片的地方,商场、地铁站,你一个人来可能会迷路。”
“你还想看其他书吗?”Benoire问着。
“不了,就连《小王子》对我来说,都是看不懂的希腊文。”
“哈哈!你知道吗?我们说看不懂的东西,不像美国人他们说希腊文,我们说是中文。”Benoire开心地笑着,如同广场上的阳光绚烂。
随着手扶梯到了广场的上方,和Benoire买了条热狗面包啃着,坐在喷泉旁看着其他的男孩玩滑板。一些男孩走过和Benoire打招呼,Benoire眯着眼看着广场上的人群。
“这里真的什么人都有。”
“嗯!像极了纽约。”
“你喜欢我吗?”Benoire突然这么问。
“嗯!像极了纽约。”我半开玩笑地说着,“你喜欢我吗?”
“嗯!像极了纽约。”Benoire学着我说话。
安静了许久,Benoire以手指轻轻地画过了我的手背,抓起我的手亲吻着。
“我可以喜欢你吗?”他这么问着。
“我在考虑当中,可是你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学中文吗?”我笑着回答。
“那得看你,你会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喜欢巴黎?”于是Benoire这么反问我。
我看着另一庞必度中心的外墙,班尼顿的广告画板已经换了,这会是乔治布哈克的画展。这是6月的巴黎,庞必度中心一旁,我开始试着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喜欢巴黎。
les Halles可以说是巴黎的大型休养活动中心,除了大型的商场之外,还兼具了游泳池、电影院等娱乐设施,而去年刚在台北开幕的FANC书店则在les Halles的最底层。除了FANC之外,大型的香水化妆品卖场,鞋子、衣服,就连台北街头常见的无印良品最近都入侵了les Halles。从les Halles向东去则是著名的庞必杜现代艺术中心,从今年的元月1号才重新开馆,喜欢现代艺术的朋友千万不可以错过了,而地铁站可以搭4号线到les Halles或是1、4、7、11线到chatelet或是RER的B、D、A线都可以到。
第五章玛黑独白
这时我才知道,自由的呼吸与接吻一样可贵。
右边是塔上站着象征大革命的七月柱,自由之神守护着这片土地,左边是纪念犹太人大屠杀的无名墓,悼念的灯火从不熄灭,饥民们攻陷巴士底的围墙早已不在,而玛黑区里挂满了同志骄傲的彩红旗。我走在玛黑区,面对绚丽的色彩,看着生命透露着自由与不可限制的秘密。
我回想着一幕幕关于二次大战的纪录或是影片,犹太人们背负着六芒星被屠杀,集中营里的同性恋者的胸前,别着粉红色的倒三角章,已经不再是记录或是悼念可以说明的了。纪录片《命中不可承受之情》叙述着二次大战中同性恋集中营的种种,而这些在二次大战中被磨难的子民,依然活了下来,犹太之星继续闪耀着,粉红色的倒三角也成为部分同性恋团体的象征,却一同在玛黑区里向世人们展现着自己的骄傲。
于是我放下了准备已久的导览手册,放弃寻找历史古迹的念头,随性地穿梭在玛黑区的大小巷弄里。由于假日的关系,小巷子里充满了人群,大人、小孩、汽车、哈雷摩托车、穿着皮衣的朋克族,似乎都涌进了蔷薇街的犹太区。犹太人的小白帽四处可见,而靠近雷阿勒商场的一角,你看见男同志们牵手接吻,完全无视他人投以的奇怪注目。另一对同志爱侣搂着腰隔着橱窗,挑选着周年纪念的礼物。这时我才知道,自由的呼吸与接吻一样可贵。
餐馆里,另一边的人讨论着这次欧洲议会代表大选的选情。“真搞不懂,经过二次大战教训的欧洲,怎么还有人信仰法西斯和纳粹?”有人这么说着。
怎么可能没有?我想笑着这么说,曾有一位政客说,“今天的台湾已经没有所谓的人权问题”,从事同志平权运动的朋友看着摇头,究竟是同志没有资格拥有人权还是同志不是人?警察荷枪实弹包围同志驻足的常德街,电话里又听到朋友连夜抢救被莫名拘禁的同志朋友,但是此刻我却看见,玛黑街头,男孩与男孩手牵手自由自在地接吻着。
玛黑区拥有巴黎许多古老的建筑物、博物馆,包括了美丽的浮日广场、雨果纪念馆、毕加索美术馆,散步在小巷当中,可以看到许多17、18世纪的古典建筑。
第五章寻找杜勒丽(1)
亲爱的布:
很抱歉,到了巴黎之后只顾着玩耍,一直到今天才开始写E-mail给你,希望你原谅。一直没有机会去蒙巴拿斯的圆顶喝咖啡,巴黎实在太美了,除了著名的铁塔、凯旋门之外,小巷弄里藏着更多的风景,静静地待在咖啡馆里都是一种享受。下午,朋友开车载我到协和广场旁去看莫内的画展,这个展览特别把所有莫内的画移到这个地区,排队的队伍好长好长,我们一路排到了协和广场旁边。我和朋友聊着天,无论是前面的老妇人,或是后面的男孩,也都是静静地交谈,丝毫没有任何一丝急躁的气氛,大概是莫内的影响吧!大家一想到他笔下蓝色的睡莲,大概火气也都全消了。
队伍缓缓地向前,整个过程如同巴黎5月的阳光一般的温和,偶尔还会有一整群的巴黎少年大声唱着歌经过,一路上嬉闹着却带来了欢笑还有活力,这在台北市是绝少见的景色,法国人没有南欧人的躁动,也没有英国、德国人的拘谨,处在中间,有时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却也有时觉得矛盾。
一旁的公园有人坐着晒太阳,有人在里面散着步。是假日的关系,人好多好多,我们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看见售票口,这时恰好有街头表演者,在一旁演奏双簧管,大概是看这里人多吧,多少可以捞一票。听完他两首曲子,正巧轮到我们买票入场,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天生没有艺术细胞,还是怎样,整个展览馆绕来绕去,总觉得莫内的画看多了就一个样子,我宁愿挑一幅画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观赏而不想移动。接近地下室的出口,有一整面墙画着他的睡莲,我和朋友便在那里休息,同样认为没有艺术细胞的朋友抱怨着无聊,排了一个下午的队,感觉上什么也没看到。我也有类似的同感,总觉得排队的过程更胜过看画展。不过,过程好玩就好了不是吗?好像我谈恋爱也是如此,是不是这样才会落的恶名昭彰?
你呢?好吗?台北的天气如何?这里简直是舒服到让人不想回去了。要不是假期只有短短的两周,不然也学那些大文豪来这里给它住上一辈子。
X
亲爱的X:
好好好!既然你提到了爱情,我得告诉你,重视过程又如何呢?如果没有结果,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别说我是什么爱情智障或是苦海女神龙,反正看不见结果的,就不能去爱;双手碰不到的,就绝对不痴心妄想。至于过程,说真的,结果不好,过程一点意义都没有,甚至只会让你觉得被狠狠地骗了一顿,不是吗?
海明威说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年轻的时候去过巴黎是幸福的,他会一辈子跟着你,看来你似乎体会到了。但身在台湾的我却不这么认为,总觉得这辈子太年轻就去过这些美丽的城市,回到台湾反而看什么都不顺眼。别说什么日本人能、巴黎人能、台北为什么不能的傻话,告诉你,台北人真的不能,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这里是台北,一个杂乱无章、毫无规划的城市。巴黎的美不是只靠艾菲尔铁塔或是塞纳河,那可是人家花了好几百年规划设计之后的结果,要不然台北市长怎么不在这里架根电塔呢?台北热死了,5月的梅雨下得人们心浮气躁的,加上塞车,都快待不下去了,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继续保持你的幸福吧!不过,我等着看你从巴黎回来的痛苦样子,在做你的大文豪美梦之余,别忘了对朋友们要有所贡献。上次在杜勒丽附近的咖啡店,看见了好看的服务生,去帮我要张签名照吧!虽然咖啡不怎么样,但是光看他一头金色的短发,点东西时还会跟着音乐打拍子时,就让人痛恨自己不认得几个法文字。希望他还在那里工作。
亲爱的布:
我现在在塞纳河畔晒着太阳,写信给你,这样的生活也算是我的巴黎享受之一吧!前天买了本pariscope来看,发现最近巴黎市内有不少好的演出,除了戛纳影展的影片在巴黎上映之外,巴士底歌剧院在演《波西米亚人》,在台北想看这些演出,大概得花上一大堆银两才看得到吧!你说得对,回台北之后确实有可能出现那样的病症,是水土不服吗?岂不可笑,一个人对自己最熟悉的环境水土不服?该改善的是恶质的环境,还是让自己变得恶质一点?我倒是建议,干脆远离非洲比较快些。
说真的,我倒是真的想在这里定居下来了,每天这么舒适地过日子,整个人都觉得舒服多了。你常笑我不切实际,一天到晚追求生活当中不太可能办到的事情,去谈一段不太可能有结果的恋爱,去想着离开这个可怕的台湾,去……不过我只不过是让自己在一片垃圾堆当中构筑自己的净土罢了,哪怕是在一堆破铜烂铁中,闻到茉莉花香的味道,不也挺舒畅的?到岛外生活,和老外谈恋爱,并不是不喜欢台湾,只是寻找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而已。我们常嘲笑彼此是love machine,但似乎我是爱情梦幻号,你是爱情毁灭号,不是我开你玩笑,你和S这么一对,你都有办法挑出毛病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所有的爱情到你手里,大概都要接受现实严酷的考验了。
暂时写到这里,我想到河堤边去逛逛了。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杜勒丽在哪里呢?我倒想看看你说的那个很好看的金发男孩。
X
亲爱的X:
这么说来,难道我真的是爱情的毁灭者?我不过求的就是能够安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