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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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步亲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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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无情无义。”
云泽呆呆看着萧平,不明白向来擅于控制情绪的萧平为何失控,“难道你希望我娶她?”
萧平的胸膛剧烈起伏,说不出话来,两眼通红地瞪着他。
云泽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心想萧平是不是喜欢倚红姑娘,所以容不得别人对她不尊重?但马上否决了这个可能性,萧平每日跟在他身边,哪有机会认识倚红姑娘。试探着问:“你不想我去逛妓院,所以生气?”
“你去便去了,与我何干!”萧平恶狠狠道,转身背对云泽,再不说话。
沉默蔓延开来。
云泽放下手里的衣服,站在那,望着萧平的背影,想起萧平的出身,萧平的母亲是妓/女,那么萧平今天的态度便很好理解了。立刻深深地内疚了,刚想说自己不去喝花酒算了,却见萧平先他一步转回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已十分平静,是惯常的没有表情。
“奴才刚才冲撞了十三爷,请爷责罚。”
云泽忽然觉得愤怒,他宁愿萧平冲他吼,也不愿萧平给他下跪。萧平平常很隐忍,云泽不希望萧平在他面前也像对别人一样,隐藏真实的自己,下跪,代表萧平把他当主人,云泽显然不愿意他们的关系仅仅是主仆。
云泽上前一步,叫道:“你给我起来,你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下跪?”
“奴才错了。”萧平又变成正常的样子,低着头,不看云泽,他的脸上又带好了隐藏情绪的面具。
“哪里错了?你根本没错!”
“奴才冲撞了十三爷。”萧平低头弯腰,是恭敬无比的姿态。
云泽恨不得踢他一脚,把他踢起来。
“你起来说话!”
萧平不动:“请十三爷责罚,否则奴才心下难安,不敢起来。”
“你没错我责罚什么。”
萧平依然低着头:“奴才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奴才是主子的一条狗,怎能这样没大没小。”
云泽怒极反笑,“你今天终于说出来了,你有这种想法很久了对么?”
“爷指的是?”
“你是一条狗,你是妓/女生的,你生下来就比别人卑贱,你真这么想?”
萧平听他说一句心就抖一下,倒最后反而索性承认了,“是。”弯下腰,双手撑地,看着云泽的脚尖,道,“这世上有些人就是比别人贱,不仅贱,而且脏,我就是这种人,我打小在暗卫营长大,为了活下去什么肮脏事没做过,别说女人,男人我也伺候过。”明显感觉到面前之人的气息不稳,似乎对这句话颇为震惊,萧平心底涌起一股自虐般的快/感。
今天是个机会,趁此机会将一切污秽都摊开来,摆在他面前,让他对自己生厌,从此后,便可绝了自己那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了吧?
“奴才十一岁,就跟暗卫营里的刺客做过了那种事,那几年学了不少伺候人的技巧,前面后面都行。”
眼角余光扫到云泽垂在腰间的手,发现那只手握成拳头,紧紧攥着,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心想,这话对完全没有经验的十三爷来讲是不是过于刺激了,毕竟,十三爷平日接触的可都是身家显赫的名贵少爷,哪个也不会说这种话的,想到这,几乎想仰天大笑。
“奴才三十一岁还不娶妻,并不是怕刀口舔血的日子会拖累好姑娘,奴才没那么高尚,仅仅是因为……”
面前之人的呼吸静止了一瞬,看样子是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听自己说话,萧平连犹豫都没有,语气就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样,“暗卫营把奴才训练得……与女人相比,奴才心里显然更喜欢男人。奴才永远不可能娶妻生子,奴才以后会断子绝孙。”
面前那只攥紧的拳头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萧平继续镇定地说道:“奴才身份经历摆在这,哪怕在暗卫营里的龌龊事都不提,单单杀人这一条,就早晚得遭报应天打雷劈。别人都说萧平是天下第一的刺客,可奴才根本不适合做刺客,说不定哪天,奴才就会因为心软而死在仇家手里。他们骂妓/女是母狗,其实,奴才就是一条公、狗,贱命一条。”
云泽冷冷道:“抬起头来。”
萧平听话地抬起头,神色平静,眼睛里一片死灰,没有丝毫感情。
云泽忽然一扬手,“啪”地一声,扇了萧平一个嘴巴。
萧平被扇愣了,跪在那不知所措,仰脸看云泽,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像是死水里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惊讶的浪花。
“你再说一遍你是狗?”云泽声音颤抖。
萧平的心有点酸。
他没想到把这些肮脏事情告诉云泽之后,云泽竟然没有厌恶他,可是从生下来那天开始,他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所谓同人不同命,有些事真是天注定。
“我是狗。”他说道。
“啪”地一声,云泽又扇了他一个嘴巴。
萧平的脸被打得通红。
“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
云泽也跪下,一把拉过萧平,按住他的头,狠狠搂进自己怀里。
“十三爷……”
“闭嘴!”
“奴才……”
“不许自称奴才!”
“我这种人根本不配……”
“我命令你闭嘴!”
萧平安静了。
云泽紧紧搂着他,趴在他耳边说道:“我今晚不去了,要不是江大哥硬拉着我,我本来也不想去。”
“十三爷还是去吧。”萧平的声音还是那么镇定,没有丝毫起伏。
“我是认真的,我真不去,第一次还是要找一个喜欢的人才好,妓/女也是有尊严的,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
萧平打断了他,“我也是认真的,你还是去吧。穿白色的那件最好看,因为你配得上白色。”萧平坚定地推开云泽,“十三爷,对不起,我是狗。”
说完这句话,萧平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八章

云泽还是去了醉花楼。
萧平暗中盯着云泽,看着云泽穿着光鲜亮丽的新衣服坐上马车,离开自己的视线。
萧平很想追上去。
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种追踪的方法。
暗卫营这些年的训练还是有效的,只要他肯追,这世上就没人能躲过他的追踪。但萧平仅仅是想一想而已。
当人家面,不阻止,等人家走了,再追上去,要不要这么矫情?萧平蹲在阴暗的墙角,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恨恨道:“真他/妈贱!”
萧平想追上去,想跟他说我不希望你去,最想干的是直接撕开他的衣服把他压在身下……最后萧平想的是:我是他哥。于是萧平就消停了,连想都不再想。
暗卫营的训练方式,实在很扭曲人的本性,从暗卫营出来的,没几个正常的,萧平曾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正常,他至少还不那么自私还懂得为他人考虑,现在萧平终于明白他被扭曲的是什么。那就是他的骄傲。
他曾经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小时候被人骂一句没爹的杂种,就要跟人打架,娘死了之后即便快饿死也不去偷东西,进了暗卫营因为信守诺言被骗被坑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萧平一直很骄傲。现在他明白了表面上越骄傲的人骨子里越自卑,他的自负和自卑相辅相成,不可分割。他也许算不上懦弱,但很明显,他早失去了不顾一切的勇气。这种勇气,只有还没经历生活苦难的人才有资格具有。
萧平已三十一岁,再不是做事只顾自己痛快的年纪。
萧平坐在醉花楼喝酒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自卑的。
彼时离云泽进醉花楼过了半个时辰,萧平也去了醉花楼,本来只想找个小酒馆喝点闷酒,也不知怎么的,脚却有自己的思想,带着身体走进了醉花楼。萧平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想去醉花楼保护云泽。
萧平要了醉花楼二楼临窗的单间,自斟自饮,听对面一个姑娘怀抱琵琶依依呀呀唱“柳外飞来双羽玉,弄晴相对浴……”萧平也不知道唱得好不好,反正他也不懂音律。到那姑娘唱“云淡水平烟树簇,寸心千里目”的时候,萧平的耳朵支楞起来,大声叫好,甭管讲的什么意思,有个“平”字,有个“云”字,肯定好。
萧平对那姑娘道:“就唱这一句,反复唱。”晃了晃酒杯,空了,萧平一脸的兴味索然。
“公子可要奴家斟酒?”那姑娘放下琵琶问道。
萧平喝得有点高,看那姑娘都看出了双影,晃了晃脑袋,这回晃出三个影。那姑娘看萧平摇摇头又点点头,以为萧平点头同意,便俯身过来,为他斟酒。
酒斟得不多不少,不漫出一滴,也不留一点空。
“好手艺!”萧平叫道,右手捏着酒杯,往嘴里一倒,没洒出一滴,全倒了进去。
“公子的手可真稳,喝酒没洒出一点儿。”姑娘没话找话地陪笑着。
“这算什么,杀人的时候更稳。”萧平也笑,笑得古怪。
“公子真会说笑。”姑娘有点笑不出。
“你不信?”萧平醉眼朦胧地瞟她一眼,“要不要试试?”
姑娘脸上肌肉都吓僵了。
萧平持杯大笑。
“你会跳舞吗?”
姑娘盈盈站起,“奴婢会跳一种剑舞,求借公子佩剑一用。”
萧平解下佩剑,扔在席上。
姑娘拾起,在厅堂内款款舞动起来,腰肢纤细,舞姿翩翩,容颜在剑光与烛火映照下美艳不可方物。从来面瘫的萧平嘴角噙笑看着,饶有兴趣的样子,低头去端酒杯,这时灯芯爆开一个火花,萧平被强光刺得闭了闭眼。
在他闭眼的一刹那,姑娘飞身至酒案前,对准他胸口,挺剑直刺。
萧平嘴角的笑意收敛,眼神一变,仿佛早有准备般,一矮身躲过,手中酒杯飞射而出。
姑娘被酒杯阻了一阻,反手又是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来。
萧平一脚踢翻桌子,后退三尺,姑娘第三剑又至。
萧平再不留手,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刺向姑娘的咽喉,与此同时见三只飞镖迎面打来,伸左手接了两只,剩一只张嘴咬住,右手剑毫无停顿继续刺下去。
稍稍划破对手脖颈皮肤即停住,一滴红色血珠冒出来,凝而不掉——萧平的手,向来很稳。
“谁派你来的?”萧平吐了飞镖,眼里再无醉意。
“风云堂,江风扬。”
因为说话的缘故,女子脖颈上的那滴血珠掉了下来。
“你走吧。”萧平收剑,把接到的三只飞镖扔还与她,将翻倒的桌案重新摆好,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简直称得上怡然自得。
姑娘不敢置信道:“江堂主派我来杀你,你就这样放我走了?”
正常的萧平是不爱说话的,不过今天他其实真有点喝多了,说话的兴致也高。“第一,江风扬与我无仇,第二,江风扬不会蠢到选在醉花楼杀我,因为此刻十三爷就在醉花楼,第三,就算江风扬要杀我也不会派这么一只软脚虾,应是计划周详一击致命。综上,你应是云城派来嫁祸于江风扬的,只为让我与江风扬结仇,答应云城去刺杀他。你若不想走,也可留下陪我喝酒。”萧平拿了个新杯子,倒满,抬头,坦坦荡荡地直视那女子,“但这顿酒要你请客,鄙人挣钱不容易,向来视财如命。”
那女子依江湖人的礼节抱了抱拳,“小女子名叫丁卯,今日有幸得见天下第一刺客,果然名不虚传。”大马金刀地坐在萧平对面,一仰头,豪爽地喝了一杯酒,将酒杯倒翻过来,显示没有一滴酒剩下。“刚才小女子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我的飞镖上有毒,阁下当心。”
萧平想起刚才接飞镖时用嘴接了一支,问道:“是失魂草吗?”
“正是。”
“那便无妨,我今晚吃的莲花十宝羹里有一味草药七宝莲,正好克制失魂草的毒性,应是无碍。”
丁卯闻言,眼珠一转,几乎想偷笑了,七宝连确实可抑制失魂草的毒性,但这两样东西遇上酒,却会产生奇妙的效用,看萧平的样子,明显还不知道。今日来此本是有求于萧平,两样东西掺了酒会有麻烦这件事先不告诉他,好留作要挟的筹码。
丁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阁下可曾看出小女子的师承门派?”
“云家暗卫营。”
丁卯笑道:“那我该叫你一声鬣狗师兄吧?传言鬣狗冷漠寡言,想不到竟如此亲切和蔼,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拿起酒壶,要给萧平倒酒,嘴里甜甜地叫着,“师兄请了。”
萧平伸手一推自己酒杯,壶里的酒水洒在了桌上。
丁卯不明所以,看向萧平。
萧平的酒意似乎下去了一点,表情也恢复了正常,即面无表情。
“十三爷在我做他护卫时给我起了名字叫萧平。母亲叫萧雨歇,因此姓萧,希望一生平安顺遂,因此叫平,至于鬣狗是谁,我早已忘记,师兄师妹,则更谈不上了。”丁卯一攀关系,萧平就知她要提什么事,便从丁卯手里抢过酒壶,给自己倒酒,头不抬眼不睁道:“不送。”
丁卯心中暗恨,她自视甚高,以她的品貌,从来没有栽过这么大跟头的,焉肯放弃,当下娇笑道:“老爷要我来刺杀师兄,小妹却有自己的打算,想要找师兄商议一件大事,这才冒死前来,师兄不好奇是什么大事吗?”丁卯向前探身,故意露一点肩膀,吐气如兰,施展出女人的魅力来,魅惑地对着萧平露齿一笑。
果见萧平看了她一眼。
丁卯笑得更甜,嘴咧得更开。
萧平皱了皱眉:“你牙疼吗?”
丁卯的脸又僵住了。
萧平自顾自喝酒,把她当成空气一般。
丁卯被怒火冲昏了头,誓要成功,坐在萧平身边,斜斜倚靠着他,嘴唇轻触萧平脖颈,一只手握住萧平持杯的右手,“小妹要找师兄商议的大事,就是希望师兄参与刺杀暗卫营杨明远的行动,这次我们有大侠‘飞鹰’主持行动,一举杀了云城那老匹夫也不无可能……只要你肯答应,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满足你……”
丁卯胸前的柔软有意无意摩擦着萧平的左肩,手也摸着萧平的胸膛。
萧平任她勾引,风雨不动安如山,心底却有些惊讶,丁卯刚才提到飞鹰,三年前,云泽、江风扬、唐逸、尹忘川四人共同创立风云堂,与此同时,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个神秘人,此人戴着飞鹰面具闯荡江湖,武功卓绝,三年来未逢败绩,隐隐有天下第一高手之势,被人称为飞鹰。
飞鹰行事诡秘,亦正亦邪,云泽曾提过,飞鹰跟风云堂似乎有些联系,可算风云堂的朋友,但萧平却觉此人行事藏头露尾,不以真面目示人,必有阴谋,不太可靠。刺杀杨明远既是飞鹰主持行动,只怕不那么简单,若是打草惊蛇,刺杀不成,反把自己赔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萧平虽然早就想捣毁暗卫营,甚至想杀害云城,但眼下却不是动手的好时机,飞鹰、丁卯这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微一沉吟,已有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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