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莲,我会笑着的。
……
再见。
我在未来等你。
天空飘起了雨滴。
声线渐渐嘶哑,眼泪也尽情肆虐,她却仍是笑着。伴着凉凉地雨水,像是一朵花默默在尘埃中开着。
(3)
——这是一个和平又充满可怕倦怠感的时代,而我们都已被这个时代吞没。
‘在这个时代里,有人会记得我吗?’
躺在手术台少女,正紧闭着眼睛,从面部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只是稍稍有点累才睡着了。
然而,链接在她身上的多根管子,却显示着无可回避的残酷现实。
站在她身边的山口孝太早已汗水满面,血几乎沾满了他的前胸。手术室中只剩下他和麻生达央两人,其他的医护人员全都被他骂了出去。
因为他无法接受,他们对自己的规劝。
“山口主任……手术失败了。我们……”
“出去。全都出去!我要陪她到最后。”
“那我们也……”
麻生冲那些想要再尽一把力的医生们摇了摇头,“你们在这里已经帮不上忙了。最后,就让我和孝太来吧。”
见那些医生一个个离去,山口持刀的手并没有停,只是一脸的疲惫。
“你要是也想劝我放弃,就请你也出去,这里留我一个人足够了。”
麻生欲言又止,却并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叹着气说,“我陪你到最后。”
少女从不相信所谓地奇迹,然而奇迹却在她的身上应验。
一切逆转时,麻生和山口几乎兴奋地喊出声来,可就在麻生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守在手术室外病人的家属时,山口却拉住了他。
“达央,我拜托你一件事。”
那口吻就如先前少女拜托他那样……
山口叔叔,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手术失败了,不要让他们见我的尸体,那样子太丑了。
记得把我和小莲埋到我父母的墓地,还有,别忘把千枝的墓迁来。
若是成功了……
也请告诉他们我死了。
我无法原谅自己,无法面对他们。
我…没有办法,接受用小莲生命换来的幸福。
至少,现在不能。
……
我会被人记得吗?在这个时代里,在某个人的心里。
(4)
这个世间很残酷,很残酷,可它又是这么地美丽,这么地夺目。
温凉的天气、凉凉的雨水,吹干眼泪的晨风,让小岛感到一阵恍惚,却又夹杂着几分清醒。
无人的等候的站台,匆忙行走的路人,每一缕空气由肺呼,吸入时,那一切都于淡然。
时间终将一切都淡然处之,于是就连心脏偶尔不听话的过速运动,也当做了雨后彩虹,渐渐隐于蓝空。
这六年,一个人生活在遥远的国度,重拾了音乐,剪短了头发,每月都在等待山口转寄的信,心情从波澜到平静,再被回忆纠葛,后来……
终于想要向前。
她想念日本,想念那群人。
现在,在她胸腔中跳跃的那颗心脏,属于她最亲爱的弟弟。
如果,悲伤会使它疼痛,那她要怎么忍心。
少女起身,抓着心口,笑得粲然。
“小莲。和我一起笑着走下去吧。”
即使仍有悲伤,但愿悲伤欢乐都与你同在。
转身,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熟悉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说的第一句话是:
“小光,晚上我要吃你做的茶碗蒸。
还有,我回来了(ただいま)。”
之前那么任性的离开真的很抱歉。
那么自私、那么可恶。
所以,随便怎么骂我都好。
……
我好想你们。
对不起。
我回来晚了。
(5)
这是少女离开的第六年。
准确的说,是六年零一个月零两天。
这六年间,每月来扫墓成了迹部的习惯。他总会在这天推掉一切事宜,来这静静地陪着她。
虽然在那个世界她有人陪着,但迹部还是怕她会感到孤单。
推开车门,捧着花的迹部目光沉沉地望向墓园深处。
这六年时间,让他变得更加俊朗,额前的碎发被他梳了上去,配上干练的西装,英气的眉眼,使他不见曾几何时的稚气,更多地是成熟的魅力。
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少年,而是一个充满男性魅力、诱惑力的男人。
这样的他再配上迹部财团继承人的名号,围绕他身边的从来都不缺女人。
但除了六年前,和他传出婚讯的神宫寺奈奈美,似乎就再也没听说过,他跟谁交往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所有人都在猜测,迹部家的少爷或许和神宫寺也没有交往过。
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
至于,迹部为什么这样,除了和他关系好的朋友,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明白。
他在等一个人。
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凉凉秋意从衣领中冷不丁透进来,迹部迈着步子、捧着花,走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墓园中。
开始下雨了,算不上大,天却阴沉的可怕。他没有打伞,雨水很快朦胧了迹部的视线。
眼看,那人的墓就要到了,他却抬手撑开伞。
不想让那人被这秋雨的寒意侵扰。
然而,撑起伞的瞬间,却对上那熟悉的蓝眸,手中的伞、捧着的花从他手中兀地滑落。
小岛茫然的看着迹部,楞在了原地。
她想见的人很多,但是又想见又怕见的人,恐怕只有迹部一个。
有些事情是今生都无法释怀的伤口。
但是,却不会成为让你铭记一生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人,可以让一个人,每时每分、每分每秒,每个季节、每段时光,都想着、念着……
即使恨之入骨、爱之入髓也罢,更别说被时间拉开的陌路人。
而她与迹部,她无法知晓这六年,对迹部而言是什么?
也无法知晓,他们彼此是不是被时间拉开的陌路。
可是,她依旧想见他。
这份感情,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浓烈。
“游离?”
迹部的声音带着颤抖,让她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会恨自己吧?
毕竟做了连自己都觉得过分的事。
“对不……”
抱歉的话还未出口,便被拉入了温暖的怀抱。她愣在原地动弹不得,感受着那陌生又熟悉的拥抱。
肩头感到的温热液体,使她不由怔了下身子,继而又柔和了目光……
这么多年的感情一股脑翻涌而来,她抬起手,却在半空迟疑,直到那淡淡而安心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
“本大爷终于等到了……可是,未免也太久了。游离,让我陪你好不好。”
“……好。”
终于,可以义无反顾的竭力拥抱。
终于,可以向前迈进了。
或许伤痛依旧潜藏,也依然会在某天被诱发。
但,爱也一样。
即使伤痛再大,终大不过爱的包容。
“迹部大爷,我要被你勒死了!”
……
未来让我们一起走吧。
因为是我,因为是你,才是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忍’爱
(1)
有些话适合永远烂在心里,酿一坛苦酒,自己喝下去。
昏黄的暮色,街角的小茶室,桂香在游廊里漂浮,一路白菊绽放,在光影下辉彩异然。穿着休闲装的男人对吧台挥了挥手,点了杯寻常的花茶独自饮着。
她将茶递给男人与他面对面坐了下来。
“小岛和迹部明天就要结婚了,你不去帮忙吗?”
男人抬眼略瞧了瞧她,漫不经心的说:“没什么要帮忙的了。”继而又端起茶遮在面前喝着。
“不说出来可以吗?一直想再次告白的不是你吗?”
男人笑得浅淡,看着眼前坐着的神宫寺奈奈美,不答反问:“你呢?放弃了?”
神宫寺望着忍足,从瞬然的落寞中笑得淡然,高雅的气质一如往日。
“我很感谢他,能在那时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也很感谢,在神宫寺财团消失后,他对我的帮助。感激他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帮助我,也感激他在最后能想起我,给哭泣的我一张纸巾,告诉我,我还是笑着比较好看。
让我感激他的事有很多,每一件都足以让我忘不了他。但是……”她抿了一口茶,继续说:“与其伤痕累累的爱一个人,还不如用那份爱爱自己。”
忍足的眸闪过一丝光,又柔和下去,他端起茶啜饮着。
“我向她承诺,在我强大到可以保护她的时候去告白。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强大……总怕自己不够好。”
“嗯。”
神宫寺浅浅应着,不再说多余的话,与忍足各品各的茶,过了半晌她又道:
“学医应该很忙吧?”
像是提到了痛处,忍足耸耸肩笑得百般无奈故作出几分委屈。
“奈奈美小姐,你是故意提起来的嘛?早知道原来是这样,就不学医了。”忍足喃喃说了片刻,蓦然间一笑“真是被游离那家伙害惨了。”
当初,参加少女葬礼的时候,他在少女墓前发誓,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医者,医治更多像她一样的人。
以最好的成绩,就读最好的医学院,还未毕业便被称为当代心脏病理学的天才
可是,有多少人会知道,他最想要的并不是天才的名号,而是想要救活一个人。
为了这个人,舍弃一切都无妨。
没有接他的话,神宫寺摆弄着茶杯,望向游廊开得正盛的白菊,低声道:“多亏了你和迹部,我才能在这安安稳稳开间茶室,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她浅浅一笑,“说起来我从来没想到过他也会道谢。”
忍足含笑,“还真不像他会说的话。”
“谁说不是呢。”神宫寺继续喝着茶,眼中平静得再无波澜,“明天还要忙,别呆的太晚了。”
“嗯。”
游廊外月皎风清,灯烛映杯,熏风欲醉。
虽如是说着,二人却没有起身的动作,只是默不作声继续喝着茶。
镜片下是忍足不染点尘的清眸,回想着心中如丝网缠绕的纠葛,他微阖了眼,沉醉了一片心事。
原来,茶比酒醉人。
(2)
雨停风歇,早晨的街道空寂如睡。昨夜那突来的雨水,不但没将枝头的花打落,反倒经过一夜的雨水,花香更显浓郁。
今天是迹部和小岛婚礼的日子,他醒了个大早,明明离婚礼还有些时辰,婚宴现场却早已人山人海。
穿过人群,向忙碌的迹部道了声祝福,便直径走向了新娘的休息室。
“游离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还没到跟前,便听到少年稚声稚气的夸赞声。
他笑着推开门,“我倒要看看你姐今天有多漂亮。”
身穿白纱的少女转过头来,笑意挂在她脸上,眉眼嫣然如绣,看得他不由一愣。
少女身边的小少年嗤地一笑。
“看来姐姐今天真的很美,把大尾巴狼哥哥都看呆了。”
被少年如此说着,忍足也不尴尬,熟稔一笑手勾着下巴,当着少年面故意将小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
“游游果然很漂亮,要么别和迹部结婚了,跟我走吧。”
穿白纱的少女淡定自若的整着裙摆,“你再开玩笑,小心你女朋友该吃醋了。”
只觉心兀地一痛,脸上却依旧挂着笑,“说的也是。”
“游离姐姐,手冢哥哥说他一会就到。”
“嗯,知道了。龙马刚打电话说就要到了,你去帮我接一下。”
少年点着头,边跑边跳的飞奔出门。
少年上挑的眼梢里藏着一抹明艳,忍足望着少年天真无邪的背影,眸光攒动。
“他和小莲长得真像。”
只不过比起那个叫清水莲的少年,更小了一点,更单纯了一些。
“是啊。三年前我回来的时候,在孤儿院看见他便觉得像了。要不可能也不会把他带回来,取名叫六月。”
小岛六月,六月的青莲。
纯澈圣洁,是那个少年本该有的模样。
只是……
小岛顿了顿声,冲忍足笑着,“不过,六月是六月,小莲是小莲。小莲无人可以替代,六月也一样。”
忍足顺势看向少女,正好碰上她清澈的眸子,却如冰侵入心里。猛地一怔,仿佛被什么震了一下,凝视着她眼中迫人的美。
不知怎么地,一时没顶住,魂不守舍。
而少女却并不知,只是继续与他闲聊着,等小岛六月拉着越前进来,他才算回了神。随着礼炮轰鸣,他弯腰嬉笑着牵住少女手,优雅地轻鞠一躬。
“走吧,美丽的小姐,跟我去找你的幸福。”
(3)
牵着你,穿过开满鲜花的草地、穿过喧闹的人群。
你的手因为紧张,微微发凉。
不由抓紧你的手,笑着对你说别紧张。
拉着你,多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世界荒芜
双鬓斑白
……
当我把你的手放在他手心的时候,笑着向你们祝福。
被抽空的手,还留有你的温度。
即使稍纵即逝
也好想将它保留
我仓促地寻找
却发现身上的礼服没有一个兜
——————————
交换完戒指,婚礼仪式算是告一段落。
看着小岛与迹部相携前来敬酒的,昔日的朋友包围在他们身边,他站起身走向了人群。
“学姐,当时迹部前辈是怎么给你求婚的啊!”
刚一走入人群,便看见国中时小自己两级的学妹兴奋地围着小岛,想听迹部向她求婚时的故事。
这是婚礼上常见的话题。
只见,闻言的迹部不华丽的轻咳了两声,而与他手牵手的小岛唇角留笑。
“其实没什么啦,只是很普通的求婚。”
“唉。怎么这样。”
显然,小岛的回答使小学妹并不满意,只见她继续追问着,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忍足在原地楞了楞,被她的一问勾出无数迷乱。
求婚那日,他在场。
求婚的现场是迹部精心准备的,一如既往的华丽。
他看到迹部经过自己,走到少女面前与她交谈着。
少女先是愣住了神,继而又故作不满地对迹部说她还记恨着自己曾经给他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