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宽敞,却简洁干净的救护车内,众人屏息,将视线全部落在了藤原医生越发紧蹙的眉心上。
良久,她放下了手中的听诊器,一一环视过在场的少年。
“你们和她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大石礼貌地回答。
大石的话,让藤原的眉,蹙得不能再蹙。“那她的家人在哪?能帮我联络一下吗?”
“这……”知道她没有一个亲人的大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越前抬起头,正要开口。
“我是她的家人,有什么事,请给我说。”
“手冢!?”
茶发的少年,如风一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此刻,他的呼吸有些不稳,白皙的脸颊,泛起了因慌张而染上的红。
手冢默默走到小岛千枝身边,凝望着她脸上的刮伤与陪在她身边腿部受伤的越前,敛眸不语。
“抱歉啊,小光。晚饭,去迟了。”她笑了笑,挪着身子,从床上往下滑。
“不要乱动。”
与清冷的声线不同,压住她肩头的手明显在颤抖。
此时此刻,她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手冢有多么恼怒。
因为她不知道,手冢从现场来的时候,无意听到了出警警员的一句话。
‘这辆车的玻璃原来是特殊材质,怪不得经过刚才那样剧烈的撞击后,连个裂纹都没。’
“现在,去报警。”手冢力克自己的颤抖,清冷的开口。
“啊,对了。这种情况,因该先报警。”桃城喊了一声。
“桃子……”小岛千枝叫住了桃城,然后笑着摇了摇头。“出了这种事,即使不报警,警察也会介入调查的。”
只是,就连迹部都没有调查清楚的事情,警方的介入调查,或许只是更趋向于一种形式。
“…………”
她的话,让众人无法接答。
“你是她的家人?”藤原医生严肃地看着手冢问道。
见到他点头,便放下了一颗心。
“有些事,我想单独找你谈一谈。”
“医生,你不用找他谈了。你要说的,他全都知道。”
藤原愣住了,望着在一旁笑得浅淡的小岛千枝,皱着眉。
“那,你也知道……自己的病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吗?!”
小岛千枝轻轻点着头,神情略显疲惫。
“我一直都很清楚。”
……
“医生,龙马他需要住院治疗吗?”
藤原摇了摇头,“他的伤虽然深,但只要按时去医院换药,没几天就会好。倒是你……”
“那也就是说,还能赶回家吃晚餐?”小岛千枝露出了笑,“不知道,小莲醒了没有。醒了,就叫上他,该回去了。”
藤原医生听闻有些生气,离开了靠背椅,站起,盯着她。“他可以回家,但你的话…作为一个医者,我以我多年的经验,建议你住院治疗!”
小岛千枝笑着,“医生,我的病,如果你能给我一个不手术就能治好的方案,我就跟你走。再或者,你能将百分之五十或更少的手术成功率,提升至百分之八十以上,我也跟你回去。”
“……”
藤原沉默,却并不甘心。“目前只是初诊,具体判断,我需要周密的检查支持。所以,还请你跟我回去。”她一直坚持着,作为一个医者的职责。
小岛千枝跳下了床,经过刚才的一番休息,身躯的乏力已烟消云散。“藤原医生,你知道专攻心脏病理学研究的山口孝太吗?”在藤原的惊异下,小岛千枝笑着道:“山口医生,从我出生起,便是我的主治医生。也是他对我说,我的病,除了手术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即使是他主刀,手术的成功率,也依旧如泡沫经济后期那般惨淡。”
她一边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一边扶起身边的越前。
“小豆芽,既然你不用去医院,就和我们一起回家吃晚餐吧。这次请客就算我的,下次可不许逃。”
说完,她扫了众人一眼,又望向手冢。“现在回家吃饭,不晚吧?还有,大家一起去可以吗?”
手冢望着她,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啊。去叫莲吧……”
小岛千枝点了点头,望着门前堆满废墟的便利店,默然转身。
若,这是世间赠予的礼物。
那……
她便,
以痛为歌,赠它一世清风。
以泪为海,咏它粼粼海波。
作者有话要说:
☆、冷凝记忆
选择性失忆症?!
小岛千枝看着站在莲身边的医生郑重其事地在他的病历上写下了这串文字后,本笑着接莲回家的脸,在一瞬间将笑容隐去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她,让站在她身边的一干少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以来劝慰。
“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救护车和警车会出现在这里?”
“麻烦你们先带小莲出去。”小岛千枝虽说得平静,但凡是清楚事情缘由的人,都感觉到了她内心的翻涌。
众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照她说的,将莲带了出去。
拉起他的手,菊丸笑道:“小莲,我们先出去好不好,我请你去吃好吃的Nya~”
清水莲是聪明的孩子,只看了小岛千枝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情绪很糟,并且似乎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想上前拉住她的手,可却对板着如此严肃脸色的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小莲。”望见莲在看自己,小岛千枝伸出了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微笑着说:“跟哥哥们先回家,姐有点事,办完了就回家。”
莲听话的点了头,可眼眸中却充满了淡淡地忧虑。
在众人走后不久,小岛千枝与医生用眼神相互示意后,她开了口。
“医生,小莲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无法忘记,刚才见到莲的时候。那小小的少年,在病床上,不住地颤抖。喃喃不清的话语,哽咽着喊着:‘爸爸、妈妈……’
他分明是那般悲伤,哭红了双眼、哭花了小脸,可当他被她焦急的唤醒时,那双红通通地双眼,竟在微愣后,弯成了月牙。
“姐……”莲的脸上堆满了笑,可这笑容却在望见她脸上的伤后,凝聚成慌乱。“姐,你怎么受伤了?”
只一句话,便让所有人僵在了当场。
……
“经过刚才的诊察,结合他的行为表现,我初步判断他患有选择性失忆症。”医生带着担心,看了一眼诧异得有些失神的小岛千枝。
“在医学上,选择性失忆症的病因,一般是人受到了外部刺激或脑部受到碰撞。它可以使病患,遗忘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是逃离一些事情或人与物。请问……你的弟弟在以前受到过什么打击吗?因为在他昏睡时,我发现他有做噩梦的现象,从他的梦话判断,似乎与你这次意外无关。”
见到她紧蹙着眉,却一语不发,医生叹了口气,虽然已经对自己先前的判断给予了肯定,但还是转移了话题。
“判断他患上的是选择性失忆症是因为,出现这种现象是在你出了意外为诱因的情况下,而且从他的梦话中,也能听出个一二。但是,这只是初步的推论,具体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因为不只是心理原因和外伤原因可以造成病患的失忆,一些特殊情况下,疾病也可以诱发失忆症。
所以,为求放心的话,还是做个彻底全面的检查比较好。”
小岛千枝点了点头。
“医生……”她有些犹豫,“那孩子他,以后还会出现像今天一般的状况吗?”
“这个说不准。”见她一脸担忧心急,医生在微微地迟疑后道:“或许这不是我该涉足的范围。可是,站在病人家属的角度,我想我还是该把这点与你讲明白……”
小岛千枝与医生的目光对视,她能觉察出医生的尴尬与丝丝难言。
“发生了那样的事,内心肯定会积郁下不少负面情绪,想在短时间内恢复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他,你要付出的必定有许多。
毕竟……亲眼目睹父母被杀,一般人都是无法承受的,况且,他还是个孩子。”
“什么!?”小岛千枝只觉脑中一阵蜂鸣。
“唉?那个……难道我说错了吗?”见到她的反常,医生有一些慌张,“可是那孩子,刚才在梦中一直在呢喃。说什么爸爸妈妈快跑,还大喊着血,你不要过来之类的。我叫了他半天都不见反应,见他只是一味地哭,一味地喊着‘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总之,类似的话还有很多……
难道,是我说错了吗。”医生皱起了眉,一脸抱歉。“如果真是这样,那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
和莲说的,还有了解到的都不一样……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真相。如果,不是莲的父亲杀害了他的母亲,而是……
小岛千枝抱着头,根本不敢往下想。
她记得报纸上的报道。
‘做服装生意的男子因生意场上的失利,酒后失手杀死了妻子,并在清醒后因恐惧与懊悔,挥刀自杀。
夫妻二人的儿子,被发现时因巨大打击昏迷在地,浑身染满了鲜血。
经全力救治后,现已无大碍。但经医生介绍,该少年对他人的关切与警察的询问调查皆是不闻不问,并时常独自一人望窗发呆。
据记者了解得知,该少年平日身体颇为纤弱,并患有中重度的脑部疾病,所以医生推论,该少年的异常反应,除受到剧烈打击以外,并不排除因此事从而诱发脑部疾病的可能性。’
这一则看似普通的报道,究竟被她忽略掉了什么。大致看去,与她所知道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
不对!有一点……有一点与她了解的,并不相同。
对于自己父亲杀死了自己母亲的事,根本不是他的记忆,而是通过第三方间接知晓的。如果说,那时的他,并不是不闻不问,而是根本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只是通过警方的调查,他人的议论与媒体的报道,掺杂上自身模糊的记忆,伪造出了一个‘真实’。
倘若,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
“你没事吧?”
小岛千枝用手压着心口,面色苍白,这让在她身旁的医生不由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我…没事。”轻推开医生关切的手,步履有些摇晃,自顾自地钻出了救护车。
倘若,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她所陷入的‘漩涡’,它的凶险与莫测便要比她先前所想的,要复杂的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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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在餐桌前吵吵闹闹地一群人,莲也已经熟睡,手冢彩莱和手冢国晴说要出门散步,便相携出了门。
手冢国一见到儿子与儿媳要出门散步,常逗他开心的小开心果莲又因疲乏早早睡了,而那个让他以孙女相待的少女,正一脸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他不由有些担心。
只是他也明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找了个想要早些休息的借口,拿着报纸,对手冢国光使了个眼色后,迈着稳健地步子到自己卧室‘休息’去了。
“有什么心事吗?”坐在她旁边的手冢,开了口。
小岛千枝抬起了头,笑了笑,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沉默中交汇。
“家里,还有罐装乌龙茶吗?”
“啊。”手冢点点头,站起身来。
很快,他拿着褐棕色的易拉罐走了回来,发现小岛千枝正笑着望着自己。
“谢谢。”小岛千枝接过手冢递给她的茶,‘砰’的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抱着茶,与手冢并排坐在沙发中间,你不言、我不语。
她喝了一口茶,发出满足地感叹,像是一个饥渴难耐的人,喝到了水。
“这种沉默的气氛,从很久以前起,就很让人受不了啊。”她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易拉罐,发出‘砰砰’地轻微响声。
“要喝吗?”她冲着手冢摇了摇那仅剩一半的乌龙茶。见手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便自作打算地拿起茶几上倒扣的水杯,将茶倒得满满地,递给手冢。
“虽然这种时候喝酒会好一点,但考虑到目前这种条件,就这样先凑合一下吧。”
接着,举着易拉罐伸出手去,与手冢手中的瓷杯,相碰,脆响清澈。
手冢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抬起头,却见她正望着自己傻笑。
“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小时候捉弄的对象,变得稳重可靠,感到莫名地想笑。”
“……”
手冢释放了久违的冷气,小岛千枝望见笑了,却并不算轻松。
“小光,你说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会对亲人下毒手吗?”
“嗯?”
见手冢蹙起了眉,小岛千枝仰着头,将头靠在沙发上。“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这些事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操控者。
说实话,对此,我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这件事或许关系着莲。这一点,以前我有想到过,可从没得到过证实。直到今天……”说着,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虽然这个判断不一定对,可是我却没法不去想。听莲说,他的祖父从得知他母亲将要与他父亲结婚的那一天起,便一直在阻挠、反对。
并且,他的祖父似乎对自己的女儿、莲的妈妈也并不喜爱。据我的了解,莲的妈妈没有出嫁时,莲的祖父对她的存在一直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
这些,似乎都是莲在家庭遇到变故后,从自己母亲昔日的旧友口中无意听到的。那人还说,由于他妈妈,没有听他祖父的话,一声不吭地嫁给了他的父亲,这以至于他的祖父曾在众人面前扬言,不听他话的女儿,一定要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以,我在想,这一切会不会和莲的祖父有关。
难道,即便是至亲,也可以不顾一切地使用如此阴险毒辣的手段吗?”
手冢敛眸,思考着她的话。
那漂亮的眉,一蹙再蹙,散发出凉凉地气息。
“很难想出个确切答案吧。”小岛千枝无奈地笑着,扔掉了手中喝空的易拉罐,侧身拿起手冢手中的水杯,仰着头,将水杯中所剩不多的乌龙茶一饮而光。
“下次…换酒吧。”小岛千枝笑着,故作轻松的伸着懒腰,并斜着眸偷偷望着,听到她此言后,阴了脸的少年。
对此,手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