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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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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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好生可恶,仗着有人撑腰,前两天竟放出话儿来,绿林道上的朋友来多少灭多少。
吴忧嗤笑道:“好狂妄的人!那人什么样子的?”
锅底子宋时面带愧色道:“说起来惭愧,咱们来了两次,一共扔下了十好几个弟兄,却没看清楚过那人的样子。”
吴忧道:“那么是男是女总知道吧?”
宋时嗫嚅道:“那人黑衣长发,细腰削肩,似男又似女,离得远,也看不真切。”
吴忧闻言好气又好笑,转身就走,宋时慌忙拦住道:“大爷哪里去?”
吴忧怒道:“人都没瞧清楚,你就拉咱们来蹚这趟浑水,我算瞎了眼,碰上你这么个不开眼的东西。我走了!”
宋时见吴忧要走,立刻慌了神,忙拽住吴忧袖子哀求道:“大爷,您老是长辈,咱们这些晚辈都得仰仗您老不是?您消消气,我派进去的探子立刻就有回报,这次无论如何要把他找出来。要是还丢您老的脸,我这宋字就倒过来写。”
说完急急忙忙安排人手去了。
莫言愁小声对吴忧道:“这又是做什么怪?你自己摸进去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何必让那些小喽罗送死?”
吴忧同样小声回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做贼的都是戒心相当重的,要是大大咧咧反而容易引起别人怀疑。那锅底子宋时白天摸不准我的底细,心里难免有所怀疑。我反将他一军,他倒去了这疑心了。而且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做贼的也有分工,要是我冒冒失失就跳进庄子里边去,那可是大失身份,会被同行看低的。”
莫言愁不以为然,看吴忧的表情也不像是认真的,再看看身边哈迷失却是一副深以为然样子,准知道他两人一个鼻孔出气的,何况这种黑道上的事情她确实不懂,索性撇撇嘴不说话了。
吴忧面容又变得严肃起来,道:“这次响马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看这庄院布置暗合兵法,恐怕真有能人在里边坐镇指挥,要是那人只有一个当然好办。要是庄子里也有那么百十个庄丁的话,待会儿可就有好戏看了。你们准备好马匹,待会儿不要离开我身边,听我命令行事。”两人应诺。
不一会儿功夫,踩盘子的伙计回来,说道庄子里边很安静,人都睡熟了,宋时便来向吴忧请示是不是动手。
莫言愁也在观察那庄院,手指轻轻地在吴忧背上写道——有诈!恰好哈迷失也在吴忧另一边背上写了“埋伏”两字。
“好痒!”吴忧伸手挠了挠后背,挡开了两人的手,对宋时嘻嘻一笑道:“就派十个弟兄先进院放火,其他弟兄能上房的上房攀墙,开门接应。一起杀进去!”
宋时一拍大腿道:“大爷果然想得周到!就这么办。”
吴忧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拦住宋时道:“这庄子里有什么宝物么?放火会不会损坏了?我倒是无所谓,取点儿金银而已。”
宋时连道:“不碍事不碍事。”立刻就开始调配人手——不外乎哪个放火,哪个上房等等。宋时这边安排人,吴忧那边就记这些人的名字相貌,待到宋时分派完任务,吴忧已经记了大半。宋时对吴忧道:“大爷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吴忧嘉许道:“你安排得好。让众位兄弟放开手脚,并力向前,我自会带人接应他们。还有若是失了风,大伙儿不要走散了,南方二十里铺会合。”
宋时抱拳道:“全仗大爷成全。”
众响马分头围向那庄院,准备依计行事。打头放火的已经蹿进了院子。
等到宋时去远,莫言愁从背后狠狠地拧了吴忧一把,吴忧忍着疼道:“做什么?”
莫言愁白了他一眼道:“这些人这么信任你,你干吗让他们去送死?”
吴忧讶然道:“谁说他们是送死?你没听锅底子宋时还直说好计么?”
莫言愁道:“呸!他懂个屁啊!他是什么人,咱们是什么人?这种屎一样的计策你还好意思说?明明庄子里面有埋伏的嘛!还说不是让他们送死。”
吴忧细细打量了一下莫言愁,道:“阿愁性子变了很多嘛,要是由着你以前的性子,这些人死得再多你也不会在乎吧?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慈悲心肠了?”
莫言愁讪讪转过了头,恶狠狠地道:“哼,谁说我变了,这些都是作奸犯科的家伙,个个死有余辜,可怜他们做什么!死光了才好呢。”
正说着话,忽然庄院内几处火起,早有贼人从内接应,打开大门,众贼明火执仗,鼓噪冲入。忽听庄内一声梆子响,射出几十支稀稀拉拉的箭矢,紧接着从各处房子内杀出了伏兵和众贼杀作一团。一时间庄内大呼小叫,杀声震天。
过了一会儿就有响马贼大喊道:“有翅子窑的鹰爪孙!大伙儿并肩子!”
莫言愁不禁失笑道:“这就是埋伏?也太……”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吴忧道:“这种土豪最多能请动地方上义勇兵一哨,加上自己养的几十个庄丁。一个哨官能有多大能为?懂得用计已经是难得了。咱们走罢。”
这次轮到哈迷失奇怪道:“那个神秘高手还没出现,就这么走了?对那些响马也缺个交代啊。”
吴忧笑道:“现在走了,还得回来,响马们人数虽多,还不是官兵的对手,很快就得逃散了,咱们先去二十里铺等着他们便了。”
吴忧他们骑马刚走,响马们果然抵敌不住,纷纷大呼“散水了!散水了!”分头逃亡,作鸟兽散,有那运气不好的就被官兵和庄丁追上杀死。
吴忧他们很快就见到了锅底子宋时和他的那帮喽罗,宋时一见面就埋怨吴忧算计不准,让他们中了埋伏,关键时候也不出手帮忙,累得他们又一次大败。
吴忧看看收拢了七八十人了,这才对宋时道:“我有转败为胜之法,保证你们能踏平戚家庄。你要愿意听呢,就老老实实听我说,要是不愿意听呢,我们立刻走人,谅你们也拦不住我们。”
宋时掂量半天,那庄院里边的东西诱惑力还是很大,于是决定再听从吴忧一次。
吴忧笑道:“这才对嘛。刚才我已经看出来庄院里边有埋伏了,最好的计策当然是佯装中伏,把伏兵引出来,咱们诈败一阵,等到他们得胜骄傲,我们再杀个回马枪,庄内必无防备,就可以获胜了。可是我看大伙儿都没受过正规军事训练,要是诈败,可能会露出马脚,引起敌人疑心,所以干脆假戏真做,来个真败,我看大伙儿正面厮杀的本领一般,逃命的本事倒是熟练得很。”
宋时等响马哪曾想过这么多弯弯绕?还没等回过味儿来,吴忧又接着道:“我刚才不出手也是有道理的。庄里那个神秘高手还没现身,刚才若是我出手,就是他暗我明,他若出手杀我我可没法提防。这样我不一定能帮上忙,恐怕还得陪上性命。现在不同了,庄内人现在肯定以为咱们实力就这些,咱们二次攻庄的时候,那个高手为了救急肯定会对你们动手了,这时候就成了他明我暗,我就能一举除掉他了。”
宋时等众贼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半天才弄明白吴忧的意思,宋时钦佩地道:“大爷果然想的长远,不是咱们小辈能赶得上的。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莫言愁强忍住笑,在吴忧背上写了个“猪”字,哈迷失见她又写字,也凑趣在另一边写了个“蠢”字。吴忧不搭理他们两个,一本正经对宋时道:“再等一会儿,让弟兄们大概凑齐了,先吃点东西歇口气,不过万不可喝酒。黑夜里官兵肯定不会远追,想来虚张声势一下就会收兵回庄了。庄内土豪肯定会设宴慰劳他们,我估摸着到四更天的时候,他们的酒也该喝得差不多了,那时候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众响马本来惊惶如同惊弓之鸟,只想远遁,现在听说有便宜可占,又都重新鼓舞起勇气来,吆吆喝喝又打起了精神。
这一次仍然由宋时分派人手,果然如吴忧所料,打退响马进攻之后,救灭庄中余火,庄园主人和几个儿子摆酒宴请参加剿匪的官兵,主人和几个小头目在北上房单摆了一桌,众庄丁士兵在花园摆了数十席,灯球火把照耀直如白日,众人猛吃海喝,这时候都有了八九分醉意。值更守夜的庄丁也都偷着喝酒去了,竟是毫无防备。
众贼依照分派,遣人跳过墙在里边开了院门,照旧鼓噪放火冲了进去,见人就杀,众官兵庄客措手不及,转眼就死伤大半。众贼堵住北上房门窗,就地放起火来,将土豪和他的几个儿子还有几个带兵官长尽数烧死在屋内。这时候庄园内有组织的抵抗完全瓦解,后院响起了妇女孩子的尖叫怒骂,有贼人摸进了后院。
吴忧等三人却没有参与血洗庄园的行动,他们三人蹲在南墙上观察动静,只等着那神秘高手出现。
莫言愁听得有妇女儿童的呼救声,按捺不住对吴忧道:“这群杀千刀的,真是烂泥糊不上墙!欺负妇孺算哪门子好汉?”
吴忧这时候却冷静得很,他沉声道:“斩草要除根,绿林好汉做事向来便是这个规矩。既然这土豪敢勾结官府和绿林做对,就该料到会有今天。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妇女和孩子又怎样呢?生在这乱世之中,生命本来就没有保障,在他们享福的时候,多少穷人饥寒交迫朝不保夕,他们穿金戴银这么久,今天就当还债了吧。而且,这个高手除非真是狼心狗肺,也该出来了吧。”
莫言愁万没想到吴忧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禁听得愣住。她银牙狠狠地咬着下嘴唇,闷闷地不再说话。
“来了!”哈迷失低喝一声。三人凝神看去,果然见一条黑影蹿上了房,这阵众贼都进庄杀人,房上都没了人,所以这个人一上房就显得格外清楚,火光下众贼都没注意,吴忧等三人却瞧得十分清楚,果然像锅底子宋时所说,黑衣长发、细腰削肩,面孔瞧不清,分不出男女。
吴忧兴奋地道:“到底逼你现身!按计划行动。”当先潜行向前。莫言愁绕向那人背后,堵住他退路,哈迷失将弹弓取在手中,皮带扣上石子悬在腕上。
黑衣人显然不是久惯做贼的,江湖经验欠缺,他只顾观察下面情况,却没注意吴忧等三人正等着算计他呢。他观察了一会儿,开始伸手揭瓦,显然是准备用作暗器了,吴忧这时候已经摸到了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看他动作不禁暗叫一声侥幸,显然这人没有随身携带暗器的习惯,要不然众贼怕又要有不少伤亡了。
吴忧向哈迷失打个暗号,哈迷失会意,忽然现身喊道:“好贼子!招镖!”
黑衣人一惊,转脸往哈迷失这边一瞅,哈迷失猛打着了一团极亮的火花,这种东西不少走江湖的都带着,混名“晃眼子”,可以在瞬间让人眼花缭乱,用于防身制敌最为得力,只是算计不到老江湖。黑衣人立刻便着了道儿,听话音还道是来帮忙的,没想到就中了暗算,只觉得眼前一闪双眼就瞧不见东西了,正道不好,吴忧已经从极近处一跃而起,把自己的大氅当软鞭使,将黑衣人双手牢牢缠在身上。没等黑衣人一声惊呼喊出口,莫言愁早猱身从他背后扑上,左手食中二指扣目,右手成抓扣住他咽喉,低声喝道:“出声就杀了你!”那人身子不自然地扭了几下才不动了,能感觉到还在颤抖。
哈迷失手里拿着绳子过来,笑道:“没成想这么容易得手!”
吴忧仔细观察四周,确信没有旁人潜伏之后才松口气道:“好了,少讲两句,你们带着他先走,我处理一下善后的事情。先前定的路线你们也知道,咱们在前面集镇会合。”莫言愁和哈迷失应诺。
不料那黑衣人一听吴忧说话,立刻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莫言愁道:“哟!这是怎么的?你再动姑奶奶就下狠手了啊。”哈迷失来到近前要捆人,却不防那黑衣人脚下连环踢出,吓得他往后一跳道:“这是怎么的?”
莫言愁恨他乱动,出手点了他穴道,顿时让他半边身子软麻动弹不得。那人忽然开口说话道:“等一等!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不许让臭男人碰我!”
莫言愁失笑道:“我打量怎么的呢,原来是个雌儿!怪不得身上这般软和,眼睛也这般迷人。且让我瞧瞧是谁?”便伸手揭那女子蒙面巾。
那女子急道:“你别动手!我可是个法师,不是你们这点手段能束缚的。刚才你们没有直接杀我可错过了机会了,你信不信现在我有办法让大家同归于尽?你最好让先前说话的那位公子过来,我……有话问他。”
莫言愁颇为诧异,反而不敢相信她,对于法师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她怕这女人是要把吴忧骗过来搞什么小花样,她对吴忧道:“主公你站远点,这人有点奇怪。”说着便想下杀手。不过却来不及了,那黑衣女子低吟一声“遁!”一下子就逃脱了莫言愁的掌握,凭空消失了。
“哟!要坏事!这女子真是个该死的法师。”莫言愁暗叫不好,龙凤双匕滑入手中,警惕地观察周围。吴忧和哈迷失也不敢松懈,都站在原地不动。
这时候天色微明,金乌东升,已经是早晨了,天光也一点点亮起来。忽然莫言愁注意到吴忧身前空气似乎不自然地波动了一下,立刻轻叱一声“着镖!”就是一镖打去,不料还是放空,吴忧一伸手将镖抄住。但是紧接着他就呆住了,因为半空中慢慢浮现出一张脸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幽怨地盯着他,偏偏这双眼睛是那么熟悉亲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狠狠地扎了一下,吴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莫言愁和哈迷失却什么也看不到,两人还在四下逡巡,希望能找到那女子的踪迹。
“相公哦——相公呵——多少个夜晚你轻吻着这双眸,对我说出无数火热的话语,难道你已经忘记了?你说——最爱我的双眸,你说——咱们的女儿就起名叫念君吧……你都忘记了么?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海枯石烂,难道你都忘记了么?呵!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你怎么对得起我们孤儿寡母,你这个抛家弃子的负心汉呵——”
如同清风细雨般的喃呢在吴忧的脑子里回荡,吴忧双目失神,忽然大吼一声跳了起来,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如痴如狂。莫言愁和哈迷失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得,赶紧一个抱头一个抱腰,不让吴忧伤着自己。吴忧这阵力气奇大,两人竟然按捺不住。
这阵子锅底子宋时已经率众贼将戚家庄院屠戮洗劫一番,得意洋洋正要找吴忧报功,却见吴忧等三人在地上滚作一团。众贼议论道:“这是怎么的?”都立在一边不敢插手。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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