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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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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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宜这样大反应,行昭下意识地想劝,可嗫嚅了几下嘴,始终说不出话来。
大约是着凉,病久了,一口郁气就停胸腔里,难受极了。
行昭是女眷,二皇子都是要成亲人了当然不好往内厢里闯,可少年郎到底还记得一起唠嗑情谊,遣了宫人送了几匣子川贝过来,说是搜罗到四川当地产贡品,行昭吃了两天,觉得嗓子是好受了些。
四皇子也适时地表达了关切。
可就差了一个人。
吃着川贝枇杷熬膏汤,行昭嘴里甜甜,心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怅然。
日子过了又过,缠绵病榻几个月,行昭终是身上有了气力,夏天也跟着好心绪来了,天家小字辈第一桩喜事也接踵而至。
行昭想了想,其实认真算起来,这并不能叫做是喜庆事。
二皇子纳侧室,能算什么正经喜庆事啊?

第一百五八章 纳娶

二皇子纳侧妃,是钦天监算了又算,拿着纸笺进进出出凤仪殿几天,方皇后点了头再能算作是准了好日头。
五月初三迎亲,虽然是纳侧室,可到底是天家人添丁进口大事儿,侧妃能进宗祠上牌位,也算是正正经经地挂着布幔嫁娶大喜事儿。
可惜,挂布幔不能是正红就是了。
可就算是挂是绛红色,六司也要打起精神来全力应对,方皇后里里外外都忙,行昭万分心疼,帮着对册子找东西,“您呀,就是什么都要一手抓,可宫里头事儿就有这么多,做完这件做不完那件,二皇子要纳妾室,您就放点权让王嫔去管,到后再总查账就是了,自家儿子大事,她还能不用心做?”
方皇后不习惯把事情交给别人来办,可再一想想,她就是个劳碌命,凭什么她累死累活地要给自家庶子做颜面啊。
到底还是躲了一回懒,交代德妃与王嫔一道将事儿办好。
行昭身子渐渐养好起来,正如陆淑妃所说,小孩子家家发热就是长高,行昭一好便被方皇后拉到中庭里那棵柏树上去划身高了,方皇后拿小铁片柏树树干上刻了几道印子,就像民间寻常人家那样,孩子长高一寸便划上一道,也算是成长记忆。
行昭两世为人,可看到柏树上那几道深深浅浅刻痕,仍旧是不可抑制地欢喜起来,心里明媚得就像这初夏天儿。
可就算她好了起来,她也不能去凑这个热闹,到底是居母丧,身上带孝。
欢宜无比惋惜,五月初一时候特意过来劝:“既是纳侧礼。可也算是乔迁之礼,二哥好容易从皇城搬出去住,也算是一辈子一次大事儿了。”
欢宜浑然没将纳侧礼当回事儿。
“阿妩已经选了几件儿好东西给二皇子和石侧妃送去,左右身上戴着孝,总也不好冲了二皇子喜气不是?”
行昭却不能不将纳侧室当回事儿,石侧妃便是安国公家亭姐儿,明明很平顺一段人生却被应邑那桩事儿突兀地打断。
皇帝要安抚给石家,给个妾室名头,却让亭姐儿先于闵寄柔出嫁,一个一早便清楚王府里门门道道侧妃。一个初来乍到正妃,将两个人人为地放了对立面,皇帝这件事儿做得其实挺绝。
可也还算聪明。
没有敌人便给你树一个敌人来。
有了敌人。才能无暇顾忌其他,一心只想着艰难地斗争出压倒对方。
大家都是牺牲品,又何必互相为难?
“你啊,就是太规矩了”欢宜笑一笑,压低声音说起另一桩事儿。“你们两兄妹已经算是守规矩得很人了,虽说是守孝三年,可定京城里哪一家不是明面上做得好,暗地里脏兮兮?平日你连鸡蛋都不吃,连给你送个绿豆糕都要用花生油做。朝堂上言官却还是咬死你哥哥要去福建做经历司经历不放,武将战场之上原就不谈丁忧。庄德年间就有武将守过百日孝,便重领差出征前例。明明是父皇下‘夺情起复’谕令,几个御史却偏偏直咬住你哥哥‘不孝忤逆’话头”
托黄家那几口子福。行昭对言官、御史这档子人是当真没好感。
完全是看戏不怕台高,恨不得天天掀起三尺浪,淹死一个算一个。
行景去福建是做什么去了?是去镇压海寇了,又不是甩开膀子去和花姑娘搂搂抱抱!是要拼血拼汗!
一早便有“金革之事不避”说法,也有“墨绖从戎”道理。大周以文立家。到今朝,拿得出手武将寥寥可数。梁平恭死了,方祈皇帝不会考虑起用且给予实权了,秦伯龄尚要镇守川贵。
行景选福建,也有这一层道理。
蜀中无大将,廖化都能当先锋,于公于私,无论皇帝出于哪种考虑,都会允了景哥儿自请外放。
行昭多了个心眼,笑眯眯地替欢宜斟满一盏茶问:“你是从哪儿晓得啊?”
欢宜抿嘴笑一笑:“是老六同我说。几家御史死死咬住,几家御史没什么反应,几家御史却上书赞颂扬名伯‘忠孝不能两全之时,忠义为前”父皇偏偏皆留中不发,可批那几个死拽着不放御史折子时一个字儿也没往上写——这个就是阿慎问向公公了。”
向公公是皇帝身边第一得力人,几个皇子见他都要客客气气,又要离得远远,生怕惹上了勾朋结党火星子。
六皇子向来明哲保身,却敢去和向公公套近乎,问皇帝批折子时动静想到阿慎两个字儿,行昭心里就堵了一堵,喝了一天决明子菊花茶,总算是舒了舒气儿,当天夜里就同方皇后说起这件事儿。
却言语含糊地略过了是谁探听到这层消息。
方皇后一早便晓得了,笑一笑,“甭理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贺家已经势颓,如今连几个言官也掌不住了。往前还能掌住朝中言语风向,如今却硬生生地出现了三家之言,窝里内讧,你舅舅这时候铁定会趁乱推上一把。”
方皇后认为这是贺琰出坏水儿,行昭也并不惊讶,心底里也没那么多寒气了。
能将发妻逼死人,凭什么要求他万劫不复时候,对自己骨肉还留存着一丝善心?
五月初三晴方潋滟,纳侧礼是黄昏时分开始,石侧妃将坐四人小轿晌午过后从王府偏门入内。
端着皇家人矜持,欢宜愣是等到用过午膳才和顾青辰一道出了皇城,青帏华盖小车从凤仪殿旁边儿宫道过,车轮碾压青石板路上,“轱辘轱辘”地响,明明瑰意阁凤仪殿深处,行昭仍旧觉得自己听得清清楚楚。
耳朵边上有隐隐约约这样声音。行昭看着眼前闵寄柔脸,便觉得小娘子像被罩了一道微暖光晕中似。
连带着闵寄柔话儿也显得空灵而深远起来。
“今儿个皇后娘娘召母亲与我入宫,这样天大好意,我心里头都明白。其实我是不恼,寻常公卿贵家公子哥成亲前屋子里都要放几个通房丫头,实属寻常也是惯例”
行昭随着闵寄柔声音渐渐回了神。
抿一笑,闵寄柔心思深,从始至终都是。可胆子也大,竟也敢将圣旨定下亭姐儿说成通房丫头“姐姐不恼便好,自己能放宽心比什么都重要。”
人以真面目待己。吾亦将以真相待人。
行昭让莲玉掩一掩窗棂遮光,笑着回头与闵寄柔说起后话:“没了石家姐姐,也会有李家姐姐。张家姐姐,王家姐姐。恼怒有什么用?姐姐还能去王府去把挂着那些幔布给扯下来,不让二皇子纳侧啊?前些日子二皇子还说起你,一说你,一张脸便红得跟个大红灯笼似。纳亭姐儿也不是他自己求。到底是造化弄人”
岁姑娘说出造化弄人这四个字儿,闵寄柔想笑却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可不就是造化弄人。
三家人入选,看见了皇家绝密丑态,还能脱身就算是万幸了。
何况她际遇算是三个小娘子中好了——陈家姑娘嫁了个瘸子,亭姐儿却成了侧室。她嫁那个人也还好,至少还会时不时地信中侯府左右晃荡,奉年节生辰也晓得托人送个礼进来。
她该知足。
方皇后特意选了今儿个召闵家人入宫叙话。是给她做脸面,可她坐着小车过城东头时候,挑开帘子看了看路边情形——一派喜气洋洋。
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痛上一痛。
“是啊到底也不是他自己去求恩典”
闵寄柔声音陡然软下来,话里虽用了恩典两个字儿,可行昭却听不出任何崇尚。
前世二皇子登基。陈婼一跃成了陈皇后,豫王正妃闵寄柔却是未央宫贤妃。那时候闵寄柔都能不认命,奋起一搏,如今闵寄柔不可能认命了。
安国公石家大奶奶不是个省油灯,识女看母,亭姐儿又何尝是个能让省心?
势均力敌之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行昭私心却不想受伤那个是闵寄柔,只因为临安侯府那场大火里,是闵夫人给了她一个拥抱和支持。
可站到了闵寄柔这边,那亭姐儿又怎么办?
行昭叹了叹,终究是忍不住,启言劝道:“其实石家姐姐也无辜,好好贵家娘子成个亲连大门也不让走,双囍也不让挂,又不是自己贪图享乐非得争去做小,阴差阳错”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无辜,谁不无辜?难道嫁了四皇子陈家姑娘就不无辜?皇家大过天,谁无辜都得忍着,若要想兴风作浪,先掂量一下自己本钱。
“左右二皇子欢喜是闵姐姐,姐姐又是正室,天时地利人和,日子也不能过差。”
闵寄柔敛眸垂了垂首,面颊上红了一红,二皇子欢喜她吗?好像是吧,见着她便要么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要么前言不搭后语,横竖不敢盯着她,哪里看得出来是个天潢贵胄皇子啊。
小姐妹间东拉西扯,好歹把这一晌午难熬也熬过去了。
闵寄柔要走时候,行昭拉着她悄悄求了求:“劳烦姐姐无事时,便遣个人去瞧一瞧我家三姐姐。欣荣长公主夫家才下了定,三姐姐不好出来,估着也闷,您便让人去瞧一瞧她,看看她过得好与不好。”
行明事儿压行昭心头也挺久了,一听见贺家,行昭便支愣起耳朵细听,没听到行明消息,便长长松口气儿,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意味她没乱来。
行明个性朗直,要么走进死胡同里,要么想了想自己便走出来了。
行明事儿不能叫方皇后知道,行昭只好托闵寄柔帮忙去瞧一瞧。
闵寄柔满口答应,过了几天便让人给行昭递封信笺来,信上说了几桩趣事,有说她与行明通信往来事儿,也有说五月初三那日,二皇子和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连屋也回不了事儿。
行昭反复几遍看了看,晓得这是行明没出事儿意思。
可后头那桩事儿却让她脑子来来回回过了几遍。
五月初三是纳侧礼,二皇子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就算灌了几碗醒酒汤也动都动弹不得郎官醉得动都动不了了,又怎么可能去和女人圆房呢?!。

第一百五九章 孙氏

五月初夏,日头渐盛。
世间有些人喜欢冬天,有些人却更喜欢夏天,可谁也不能只过冬天或是只过夏天。
四季循序渐进而来,这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
这个凭人之力,永难更。
可人世间还有好多事是多个心眼,使个劲儿就能留意就能改变的——比如闵寄柔心思活泛,极早地便晓得了石家亭姐儿尚属完璧的消息。
“…闵娘子心思深,还没进王府里当主母呢,便什么都能知道。”
午后的瑰意阁静悄悄的,莲玉捧着瑞兽香炉进来先让小宫人出去,麻利地选了沉水香借火折子点燃了个头儿,拿小饵舀进香炉里,再鼓了腮帮子轻轻将火折子垂灭,这才一道低声说,一道将香炉放在高几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不晓得闵家姑娘是放了人进府,还是另找了条路。同您来信时说这些事儿,却显得有些失礼了…”
莲玉难得地出言僭越。
行昭抿嘴一笑,莲玉这是担心自个儿被闵寄柔拉拢、利用了吧?
“闵姐姐心思深,可立身却是正的。”
否则前世里她与陈婼针锋相对之时,也不会坚持不对陈婼两个女儿下阴招了。
“先做好准备也好,否则让旁人占尽先机,拱手白白让掉好处,吃亏的也是自个儿…”行昭也有自己的坚持,就算重来一世,这个坚持也不能消磨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当加倍奉还,“出了瑰意阁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闵姐姐愿意和我说这件事儿是想让我放心,和别的没干系。若叫旁人听见了,又是一桩官司。”
莲玉忙敛容称是。
说起官司,朝堂上倒是出了桩官司,死咬行景的有个姓孙的御史被别人咬出桩事儿,他那在宫里做才人的女儿哭哭啼啼地贴着凤仪殿求情。
“说是子不言父之过,父亲做了些什么,嫔妾哪里有这个脸再明明白白地说一遍啊!只求皇后娘娘看在嫔妾安安分分了这么些年侍奉皇上的面子上,出面劝一劝皇上,能给父亲留个颜面。年老致仕也是隐退,被斥责发还也是隐退,就不能让老臣风风光光地回乡吗…”
行昭一手捧了盆小花石文竹。一手捻了捻裙裾隔着游廊静静地听。
想不到孙才人还有把好嗓子,畅亮高昂的,一个哭声唱出来九曲蜿蜒,三日绕梁。
那个孙御史在朝堂上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痛斥行景“忤逆不孝,三年之期已为短少。厮守孝一载却已无耐心”,要是行景在他跟前,怕是唾沫星子都能喷到行景的额头上。
就这厮,前几日被人咬出来在外头养了个外室,是戏子出身,下九流的身份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可孙御史还和那女子生了个小郎君,再往深里扒,不扒不知道。一扒吓一跳,那小郎君出生的日子正好在孙御史他老娘死了一年过后。
这下好了,圣人也不装了,彻底颓了下来,皇帝勃然大怒。顺势就把压着的火气一并发在了那几个死咬行景的言官身上。
孙御史被火烧得最严重,皇帝要打他五十大板发还回原籍。其他几个大抵都是降职贬谪,倒都还闷着声儿不出气儿,算是对这个惩戒挺知足了。
只这罪魁祸首仗着女儿在宫里头给皇帝做小,偏不服,孙才人好好的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行过早礼了就趴在方皇后脚边哭,哭祖宗哭身世,行昭觉得她都能哭出个上下五千年了。
到底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方皇后这几日是既不许行昭去正殿,也不许下头人偷偷摸摸给小娘子说这起子腌臜事儿。
方皇后不许下人给行昭说,可架不住有人喜欢和行昭一起闲嗑牙啊…
二皇子说起这些事儿时,眉飞色舞地都快欢喜上脸了,隔着常先生的课,跑来崇文馆说得绘声绘色的,少年郎到底还是晓得点分寸,没直说外室这两字儿,用了红颜知己四个字儿来代替…
欢宜端着架势当面没理,转过身就小声给行昭说:“你舅舅真行。”
所以说淑妃教的两个孩儿都聪明,一眼便望见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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