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失笑道:“卓宁公子真是异想天开。葡萄子秉性阴寒,不要说是普通人,就是功力稍浅的人挨着它也会打冷战,真做成凉垫谁敢用啊?就算是真如公子说的那样,葡萄子小一点,热一点,它还要媚惑人呢。否则不用到尘世,便是在仙界中也可以赚它个盆满钵满的。然放眼天下,有几人可如公子小姐般坐在葡萄树下,拿葡萄子当作玻璃弹珠玩呢?”
回澜拿起葡萄子,仔细的瞧了瞧,诧异的道:“这东西也能迷惑人吗?怎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呢?”
雷音道:“葡萄子必须要进入人的身体中才可以迷惑人,小姐当然不觉得了。据我猜想,白青梅的身体中说不定就有一颗葡萄子,所以幻化的黑衣人中才有她的形象,否则她又没有见过夜星,葡萄子如何模仿出她的样貌呢?”
卓宁脑海中灵光闪过,猛然一震道:“我终于想起来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葡萄子了。我曾经在师叔杀死的那个怪物鲮鲤的腹中见过它。当时疾风被鲮鲤吞进了肚子中,而这玩意就在疾风的旁边。我还以为是鲮鲤无意中吞下腹去的,所以没有太在意。”
回澜呆了呆,黯然道:“你是说在我们练功地洞中,师叔杀死的那头鲮鲤吗?”
卓宁颔首黯然道:“师叔果然是雷宏害死的。他见紫云灵芝已经成熟,认为师叔已经没用了,便让鲮鲤来杀了师叔。可惜那头鲮鲤太笨,被师叔抢先杀了。”卓宁这次其实真是冤枉雷宏了。鲮鲤原是闻着紫云灵芝的香味自己找上门的,雷宏不过是在鲮鲤重伤的时候才送了一颗葡萄子到它的腹中,原意到是想帮肖韵馨杀死鲮鲤,好让肖韵馨可以辅助卓宁和回澜修炼。是肖韵馨自己发现一道黑芒进入鲮鲤腹中,怕事情有变,给了鲮鲤一掌,力竭而亡的。肖韵馨功力尽失,雷宏才懒得为她耗费精神呢。
回澜跪倒在地,拜了几拜,含泪道:“师叔,你一直希望我们好,可惜你苦守二十多年,竟没让我们孝敬过一天就被坏人害死了。你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出去,战胜雷宏,让他也尝尝被人关在地下的滋味。”
卓宁触动前情,亦跪倒哭道:“师叔,卓宁以前不知好歹,糊涂透顶,还一直在怪你,现在才知道你也是无辜的。卓宁以前从来也没有给过你好脸色,枉你还是对卓宁那么好!现在你让卓宁怎么才能报答你呢?”
雷音摇头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在!确实是人间憾事。可你们总算还有值得你们想念的人,我们呢?”
白俊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淡青色箭袖长袍的大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正是被他们救出来的骆君成。骆君成仔细的打量他们,拱手道:“白仙长,雷仙长,上次承蒙你们相救,时刻铭记在心,本应稍尽绵薄之力,但区区仅是巫仙长身边的一个杂役,实在说不上什么话。巫仙长请教两位仙长,何时转行专责救人?上次救了区区在下于跌翠岛六出山,此次又要到什么地方救公子、小姐?然公子和小姐何人?值得两位仙长如此为他们牺牲?他们是如何失陷的?”
白俊回礼道:“公子就是上次救你的卓宁公子,小姐当然就是回澜小姐了。他们两人骆道友也曾经见过,一直是和我们在一起的。我们何尝是专责救人呢?上次跌翠岛之行不过是受令郎之托,难道骆道友竟然不知道吗?”
骆君成愕然道:“我两个儿子都死了好几百年了,如何托付你们呢?”原来黑白无常因为阴阳不同,竟从来也没有与父亲通过消息,骆君成也不知道儿子竟然做了黑白无常。骆君成原本看雷德容貌大变,想要询问的,这样一打岔,也忘了询问。
白俊于是细细说了前因后果,他料想巫玑必在一旁听着,连卓宁和回澜与雷神人之间的恩仇也一字不瞒的细细说了,只为怕走露风声,于地穴中的一切只字未提。这篇故事甚长,待得白俊说完,天早已经黑尽了。一声叹息远远的传来:“世间果真有这样的英杰么?君成,你带白道友和雷道友来翠烟山庄吧。”
骆君成答应了,带领白俊和雷德徐徐而行。
是夜正直月初,星月无辉,山中一片漆黑。白俊和雷德失了真气,也看不见道路,犹如骤然失明之人一般。一路跌跌撞撞的紧随着骆君成,高一脚低一脚的前进。
他们早习惯了真气护体,猛然没了真气,不禁很不习惯,脚步虚浮,比常人尚且不如。行进中不时被树根荆棘绊倒,也不知跌了多少交,身上沾满了泥土草屑,才满身狼狈的来到一座山庄前。
一个提着灯笼的道童早在山庄门口守候了。他们一到,就带着他们进去。
夜色中他们也看不清山庄到底有多大,只觉得进了一个院落又是一个院落,穿过一条回廊又是一条回廊,最后终于到了一个花园中,又爬坡上坎的走了许久,才顺着一条碎石小径来到一间丹室中。
丹室的正中立着一个丹炉,丹炉下火光熊熊,正在炼丹。一个垂髫童儿手持蒲扇在一旁精心照料炉火。
丹室一角有一木榻,榻上一个蒲团,蒲团上面盘坐着一个鹤发童颜,长髯垂胸的全真。见到他们来了也不起身,只是随便的点了一下头,淡淡的道:“贫道就是巫玑。两位道友远来,是想君成助你们营救卓宁和回澜吗?只怕他修为太浅,即使有心亦是无力。”
雷德受了半夜的委屈,见巫玑态度傲慢,木榻前连一个座位也没有设,连最起码带客的礼节也没有,分明是要他们站着回话,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早忘了先前决定低声下气好好求人之语,大步行至榻前,也不行礼,昂首道:“道友小瞧我们没有关系,但不应该小瞧公子和小姐,公子和小姐怎会有挟恩图报的朋友?”
巫玑没有任何表情,低眉垂目不疾不徐的又道:“那你们甘冒奇险,一定要见贫道,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雷德扬眉正要答话,白俊怕他说出更不中听的言语来,急忙拉拉他的衣襟,恭恭敬敬的唱了一个肥喏,道:“我们是有其他事要请教巫道长。此事不过浪费道长一些时间,不会给道长添任何麻烦。”白俊在遇见卓宁和回澜以前,曾经遭受过各种白眼,巫玑的态度他并不气愤,见巫玑傲慢,言语中反到更是尊敬。
巫玑眼皮也不抬的道:“什么事啊?何碍说来听听。”
白俊当即恭恭敬敬的说了雷宏的来历。巫玑听着听着竟闭上了眼睛,雷德气得只想大骂。白俊死死的拉着他,依旧恭恭敬敬的将雷宏的来历说完,然后才请教娲族之事。
巫玑就好像没听见一般只管静坐。雷德几次都要大嚷,均被白俊制止。过了好半天巫玑才眼也不睁的挥手道:“知道了。君成,你带他们到海棠阁先去休息休息。”
至此天已大亮,雷德见受了一夜的罪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再也忍不住,指着巫玑的鼻子大叫道:“你个牛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说便是说,不说就不说!雷某纵横仙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不过仗着自己多去了几个地方,有什么了不起!”
第208章 涉险
巫玑竟然像没听见一般,依旧打坐。白俊连忙和骆君成一起将雷德拖离了丹室,雷德此刻如何犟得过骆君成,心中更气,跳足大喊道:“臭牛鼻子,有种将雷某的毒解了,我们再来较量较量,难道雷某还输给你个牛鼻子不成?这样欺负人,算什么英雄?”
白俊气急,猛击雷德一拳,怒道:“来之前我们是怎么说的?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吗?公子和小姐此刻还在盼着我们呢!”
想起卓宁、回澜,雷德一下子就蔫了,使劲揉着被白俊打疼的肚子嘟囔道:“士可杀,不可辱。”
白俊怒急反笑:“这就叫侮辱你了吗?巫道长只是没说话罢了,也值得你如此生气。若是坏了大事该当如何?”径自跟着骆君成去了。雷德讪讪地跟在后面。
白俊边走边观察周围环境,见他们正在一个大花园中。虽然已经是初冬时节,但园中依然佳木葱茏,奇花闪烁。园中依山势修了不少亭台楼阁,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又引来山泉蓄水成池,飞流成瀑,小桥流水,九曲回廊,宛似图画一般。仙家福地,果然不同一般,比白俊以前的家在富丽中更还多了几分生机。
白俊诧异的问骆君成:“巫道长不是道教中人么?为什么不居住道观中而是山庄中?”
骆君成淡然道:“这我如何知道?”实际上他是知道的,但这是翠烟山庄中人最忌讳提起之事,骆君成自然不愿意说。
白俊是何等机灵的人,看了骆君成是神色早明白了他是不想说,当下也就再也不说话。
翠烟山庄的前身本是一个道观,巫玑幼年之时即在此学艺。他天资聪慧,弱冠时就学全了师傅的本领,逍遥了几年后,师傅忽遇火劫,转瞬羽化。巫玑伤心失望下遍访名山,寻找度劫之术。真正有本事的人都隐藏了自己的住所,非是有缘等闲不得一见。巫玑虽然踏遍仙界的山山水水,还是一无所获。此后性情大变,容貌也苍老了许多,毁了道观改建翠烟山庄。每日里炼丹为乐,丹药炼成后就让他昔日收养的一头通灵白猿带到山下去发放。他失望之下将自己的名字也改作巫玑,即“无稽”之意,此后再也不提修道之事。只是他自己还是喜穿道袍,收的徒弟也做道童打扮。
骆君成原来也是巫玑的徒弟,道术颇有成就,但后来恋上了一个女子,不顾巫玑的反对结婚生子。妻子百年后才再回到翠烟山庄,但巫玑再也不肯收他做弟子,只肯让他做一些杂役,本领也是一概不传了。后来骆君成被韩霜华抓走,他也不闻不问。骆君成获救回来后,他依旧让其做杂役,且只准他像一个外人一般的称呼自己。
正如白俊和雷德的预料,他们到大尧山的当天巫玑就知道了,不过一点也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也没有见他们的打算。后来看他们除了打听自己外,还打听骆君成的下落,料想和骆君成有关,便找来骆君成询问。当日骆君成获救之后,回澜卓宁并未与他单独会面多做交谈,骆君成知道的也不多,只认得他们是当初救自己的白俊和雷德,对巫玑说了以后,想到两人总算是救过自己,也真帮他们说了许多好话。巫玑听了也不理会。
后来巫玑见两人始终不死心,才让白猿试探。哪知道两人转了一天后,自知无望找到目的地,明知是毒药也毫不犹豫的吞了,不禁引起巫玑的兴趣,才让骆君成去问他们到此的目的。那时他也还没有接见两人的打算,只是想让骆君成将他们打发走,但白俊的故事打动了他,他才让白俊带领两人来到翠烟山庄。
骆君成带领着白俊和雷德沿山势下行,曲曲折折的分花拂柳行了许久,进了一个贴梗海棠编就的圆拱花径,花径的尽头处是一个月洞门。穿过月洞门,是一个游廊相接,粉墙环护的小院。园子的一角数本芭蕉衬着几块山石,旁边种着一株垂丝海棠。虽然到了十一月,依然还在盛开。树冠亭亭如伞,丝垂翠缕,芭吐丹砂。白俊看了摇头晃脑地赞道:“好花,好花!”
雷德不懂这些,翻眼道:“自己死活还不知道,有什么好?”
白俊摇头晃脑的道:“此花色重而瓣多,乃是‘垂丝海棠’中的名品‘紫锦’。最难得的是到了此时还是繁花似锦。”
骆君成笑道:“白仙长果然是知花之人。这株海棠是巫仙长自海外寻回来的异种,这个小院就因这株海棠取名叫海棠阁,原是我们接待贵客的地方。两位仙长不必太忧心,巫仙长既然将此处让你们居住,对你们一定没有恶意。”
白俊听骆君成一直是一口一个巫仙长,心中奇怪,但刚才已经碰了一个钉子,此刻也不好再问,苦笑道:“我们说的都是真话,可巫道长多半不相信,再好的地方我们也无心居住,只要能早点回去就好了。”
他和雷德没了真气,劳累了一夜早就乏了,吃了东西后各自休息不提。
白俊和雷德本是有根基之人,睡了一个时辰后,疲劳尽复。因为不见有人相招,他们也不好在别人的花园中随意乱逛,兼之他们也没有心情闲逛,真气被抑,又无法修炼,只得对坐闲聊。
雷德几乎从来也没有睡过觉,睡醒后感觉很是新奇,恢复了精神后气也消了很多,问白俊道:“巫玑道长对待我们如此冷淡,你还说他不算是侮辱我们,那么怎样才叫侮辱呢?你说给我听听,也好有一个心里准备,免得今后乱发脾气。”
白俊长叹一声,才淡淡的道:“你们雷神人一贯自居雷泽,少到外面走动,平时也从来不与人类交往,虽知道人类瞧不起我们,但何尝亲身感受过呢?你以为白青梅和黄氏兄弟生来就和人类作对么?想我等辛苦修炼,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才能得一个人身。本是欢天喜地的想和人类做个朋友,可人类无不视我等为妖,动辄喊打喊杀。换了是你,雷德,你会如何对待人类呢?”
雷德恍然道:“所以你们才为了报复,尽力去迷惑人类,视人类是一道美食。但白俊你为什么与众不同呢?我记得你以前就一直想和人类做朋友。”
白俊苦笑道:“我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我和他们的目的不同,表现出来的态度自然也不一样了。我虽然不想伤害人类,但只是为了想学习人类的修炼经验,其实心中对人类也没有好感,否则你抓我到雷泽的时候,我也不会轻易的就供出公和小姐了。”傲然挺胸道,“白某虽然不才,但也不至于贪生怕死至那样的地步。”
雷德忙道:“白俊你怎这样说?你一直是同类中最出类拔萃的。同心苑一战后,我早知你是胆识过人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杰,现在又知道你的涵养亦甚好。唉!我便没有你的涵养,不知道是不是坏了大事?”
白俊垂下目光,摇头叹息道:“‘胆识过人视死如归’是夸大其辞了,‘出类拔萃’更是谈不上。雷德,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天下间除了像你们那样生来便有先天真气的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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