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向姨娘要个人儿,您把小红借我用用可好?我想送郡主一座屏风,充其量一个月,下个月我准保将小红还给您。”
“这…”姨娘甚是舍不得小红,看向她说:“你是否愿意?“
“姨娘怎么有忘了,您是主子,即便疼她,总不能弄得尊卑不分,她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人,我不过是她做女红,又没命她做伤天害理的事儿,绣完屏风后,我会给她多些赏钱,断不会亏待了她就是了,我虽然没母亲规矩森严,可也没让奴婢挑拣的道理,”
“小红是个懂事知晓分寸的,姨娘不也是因这点格外怜悯于她”
丁柔眯了一下眼睛,接着说:“丑话说在当面,一旦有奴婢不守规矩,咱们身边断是不能留的,我不打不骂,给点银子放她离开。”
“奴婢听四奶奶的命令,一准尽心尽力的绣好屏风。”
丁柔看都没看小红,说道:“姨娘听听,她果然是个伶俐的,您大可放心,我总不会亏待了她,没准将来安阳郡主问起她,她也多个好前程,有个好手艺,将来也好嫁人持家,她过得好,才不枉您疼她一场。”
丁柔先堵上姨娘打算让小红做通房的安排,虽说她不一定会这么想,但丁柔不可能不防范,“我瞧着你这身也可以了,缺什么我再赏你,王妈妈,剩下的你安排吧。”
王妈妈屈膝,“是,四奶奶。”
小红乖觉,想留在府里只能听从丁柔的安排,“您别挂念奴婢,帮四奶奶绣完屏风,奴婢就回的,您腿不好,记得涂药,药膏奴婢放在左侧的盒子里了,天冷多加件衣服,多用些鱼虾…”
“四奶奶。”姨娘眼泪又下来了,“您就不能…”
“瞧着这丫头真是细心,我身为儿媳,竟然没她想得周全,小红啊,还有什么我也记下来。”
“没有了,是奴婢越举了。”
小红吓得身体颤抖,比主子想得周全的奴婢还有命吗?她不过想让姨娘记住她,说伤痛想提醒姨娘装病,可小红看她的样子,料想她不能理解的。
“你且放心,不管你从哪来,四奶奶断不会送你去阎王殿。”王妈妈出门后,对心惊胆战怕丁柔下死手的小红说。
“妈妈,我是苏杭人士,您不记得了?”
王妈妈抿了抿嘴唇,“我记不记得有什么打紧的?你别忘了你是尹家的奴婢就好,走吧,针线房前面。”
姨娘眼看着小红被带走,她又不能阻止,心里自然不好过,“我身边没了小红真真是不顺手,要不在广州买个绣娘?她虽然手艺好,但给安阳郡主的礼物得慎重。”
“针线好的绣娘哪里能买到?如果姨娘实在是缺人伺候,我让雅菊来顶两日,小红今年是十五了,早晚得外放出去嫁人的,您哪能离不开她?”
丁柔从左侧匣子里找到药膏,“我帮您上药吧,是不是膝盖的位置?您一定是跪母亲太久了。”
丁柔按住她,给她上药,她从抗拒转为顺从,丁柔轻轻的揉着她的膝盖,心中不由得好笑,给她尊重自由,她反倒不喜欢,是奴性太强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婆媳关系,将语气放得轻柔一些,“过两日我陪您去庙会,其实您的腿适当的活动,活血。”
看出丁柔的决定,她仿佛壮士断腕般的说道:“我随着四奶奶去庙会,听四奶奶的吩咐多活动。”
今日对她打击有点大,丁柔上完药膏后,说道:“晚膳我同夫君陪您用,你先歇息吧。”
“送四奶奶。”
丁柔算是满意的离去,听王妈妈说了小红的安置,丁柔说道:“我原先想错了,好在还来得及。”
对她不能像对待旁人的不管不顾,丁柔感叹一声:“希望她能明白过来。”
让雅菊照顾她,如今广州水太混,丁柔不敢随意买丫头,一直跟着她的人还是值得信任的,让王妈妈画了个宫中最复杂的图样交给小红,别说一个月,她半年能绣好就不错了,丁柔将小小红扔到针线房,并让人暗中注意她。
“姨娘是个心思柔软又单纯的人,雅菊你多说说以前苦事,别在她面提我,也别帮我说好话,她如果怕我,你也装作害怕我,讨得她欢喜,经你留下就是大功一件。”
“遵命,四奶奶。”
丁柔在雅菊苦笑了一下,她还学会玩心理战了,王妈妈说:“萧夫人办得茶会有没邀请您。”
广州的官眷们,比姨娘还难办,丁柔叹叹息:“给我难堪呢,我也得腾出手来应付她们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霜降
萧夫人不邀请丁柔,她总不能厚着面皮送上门去,一时半刻她想不到太好的办法,也不是没人来府中拜访,但这些官眷大多是墙头草,丁柔虽然很妥当的接待她们,但对她们不放心。
这一日,丁柔送走了来访的官眷,从她们口中很少有用的消息,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丁柔回屋时,突然停住了,随后拍了拍额头,“我想错了。”
“奶奶?”
“我一直觉得她们的话不可信,但我对她们也没有信任。”
谁都做不来了一辈子墙头草,左右逢源很难做到,她们的丈夫总会做出选择。两广总督比尹承善实力强大得多,她们能登门来看她也是不容易的事。丁柔吩咐:“过两日,河蟹熟了,我再下帖子。”
“只请那几位夫人?”
“当然还有于大人的夫人,她可是一位秒人。”
王妈妈说道:“听消息说,总督大人的女儿要议亲,不知晓会嫁去谁府上。”
她扶着丁柔进门,低声说:“总督大人府里的姨娘最近不甚老实,亏着萧夫人忍下了,若奴婢说即便是亲生的又能如何?总督大人的两个儿子可都是萧夫人养大的,知书懂礼,他们的夫人也是萧夫人给挑的,他们对萧夫人比对生母好,跟着嫡母才有前途,三公子倒是姨娘养大的,结果是广州城纨绔之首,不是仗着总督的面子,谁看得上他?”
“是不是嫡母养大虽然受些影响,但关键是看他是不是争气。”
丁柔知晓王妈妈说这些的意图,昨日岳宁侯派来的管事领着切割师到了,丁柔见了,安排下了,也听管事说起京城的事情儿,她毕竟离着京城遥远,消息不便利。管事提到一点,御史…也就是她未来的七妹夫梅御史把两淮盐政给告了。那位两淮盐政屡次得文熙帝嘉奖,朝野上下传说,任满之后他必将入主中枢。
梅御史铮铮铁骨,参劾他以妾为妻,根源就在于这位孝顺的两淮盐政多年无子,遵从母亲的命令纳了一妾,等到妾生了儿子之后。那位老太太愣是让府里重新摆酒将妾扶成平妻,梅御史直接告诉了文熙帝,您管不是不管?
在大秦妾就是妾,即便商贾人家也没有娶平妻一说。面对有一大套道理的梅御史,文熙帝想装作不知道都不成了,功勋卓着的两淮盐政被贬为白丁儿,听说那位老太太差一点哭死,但事情已经无法改变。
梅御史一战成名,在都察院的地位有所上升。丁柔记得即便不是大秦,真正的历史上绝没官员敢将妾扶成平妻。御史的眼睛可一直盯着他们。
有了这位盐政的前车之鉴,总督府上的事儿,虽说萧夫人打理得很好。但有个不省心的妾室…不是没发挥的余地,尤其是总督府上的三公子不务正业已久,在他身上下手,梅御史是她将来的妹夫,又同信阳府的二公子相交,即便总督不被调离,但挨文熙帝一训斥是一定的。
“去书房。”丁柔有了决定。王妈妈心中一喜,总督夫人太不给主子面子,真当她们没有把柄?
丁柔铺开信纸,一边研磨一边思索,墨研磨好了,她从笔架上取下毛笔,在信纸上开头写道,‘萧夫人。安好。’
王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丁柔写信时不会让人打扰,直到如实的将京城的动向写到信纸上后,她又将几桩三公子伤人的案子附在上边,劝解的话也好,帮她开脱的话也罢。她一个字都没写,等到墨迹干了,丁柔封好书信,递给王妈妈:“你亲自送去总督府,交到萧夫人手上。”
王妈妈皱了皱眉,虽然明白主子的意思,但还是糊涂主子为什么要帮萧夫人,是同情?亦是内疚?
“我之所以写这封书信,主要是因为总督大人,他对两广的施政治理虽夫君政见有冲突,但他是一位好官,也是一位好人,这足够了。总督府上有把柄,真追究起来我们也不是干净的,政见上不合在官场斗去,整日算计后宅阴私非算什么本事?”
“况且他能做到总督的位置,背后自然有人相扶,贸然以内帏不休弹劾他,不一定能成功,没准捉不住老狐狸,惹下一身骚儿,京城的公公可不见得会帮夫君出头,他也没本事帮上夫君,至于我娘家…父亲也许会帮忙,但姨娘的诰命到底是算计来的,是陛下和娘娘宽和,总不能让陛下难做,在朝堂上熬出头的庶子并非只有夫君一人,陛下对夫君宽和了,对旁人是不是也…能避免就避免。”
同帝王的情分越用越少,尹承善在官场刚刚起步,用尽了情分,将来如何走捷径?丁柔将在笔洗里洗干净的毛笔重新挂起,“即便是奸佞的妻眷只要不助纣为虐,也不能置之于死地。”
她心是黑,也做过阴狠的事情,但她尽量不伤害无辜的人。如果将尹承善的政治主张看成改良派,那两广总督是就是守旧派,在丁柔看来改良派更适合两广。
王妈妈信服的去送书信,在门口见到提早回来的尹承善,弯了弯膝盖:“四少爷。”
尹承善点点头,走进书房,丁柔起身相迎,笑着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你让她们忙去,陪我说说话。”
丁柔陪着他坐下,岚心打水递帕子伺候他净面,随后悄声退出去,尹承善此时才露出倦态,丁柔将茶盏向他身边推了推,仔细打量了半晌,起身移开小桌,坐得离他更近,“我帮你按一按?”、
“嗯。”尹承善阖上眼,直接躺倒妻子的腿上,“重一点,头疼。”
丁柔对他偶尔露出的孩子气感觉好笑,任谁也不会知晓,在外面号称小狐狸的尹承善回府会这般模样,哄着他说:“他们都不是好人,咱们不同他们玩了。”
尹承善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妻子,眼里露出赞同,随后却在她腿上摇晃脑袋,“不行,他们欺负我,我得欺负回来。”
“噗。”
丁柔笑容更浓,手指用力按压他额头的学位,“你呀,哪里像是天下第一知府?”
腰被搂住,丁柔小腹温热的呼吸,尹承善把脸贴近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丁柔问道:“很难决定?”
“如果我出现意外的话,小柔,你且记得千万不能慌儿,我把姨娘拜托给你。”、
“这么严重?”丁柔也不觉得慎重起来,没看出广州会有大事发生,虽然尹承善同两广总督等一众原先势力政见不和,但他是广州知府,两广总督只能辖制知府,没命令他必须如何做的权利,总督也不见得能一手遮天,“你有危险?”
尹承善脸贴她小腹更紧,“我想你给我生个儿子。”
丁柔扳过他的脑袋,盯着他再问:“你是不是有危险?”
尹承善笑着否认:“没有,你安心吧。”
“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提前同我说,瞒着我…我可是会咬人的。”丁柔语气里带着一分的威胁,尹承善从她腿上爬起来,“我还没看你给我生儿子,答应过岳父,祖父照顾疼惜你一辈子,我岂会轻易的冒险?”
尹承善将丁柔搂紧,这回是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你记得最好。”
他阖了一下眼睛,仿佛感受这一刻的亲近,“总督大人如你所言是好人,是好官,但不适合广州,有他在两广,这里难有大发展。两广江浙是大秦重中之重,大秦的将来有六成取决于江南,广州被称为耀目明珠,我总得让他广州配得上明珠之称,”
“你有规划了?”
“看了你写的什么…”
“营销计划书?”
“对,就是这个名儿,我同你说,我打算向陛下建议六部每个月上一份计划书,年底时总结,制定下一年的计划,各州各府都应该如此,落实到纸面上。”
丁柔听着尹承善滔滔不绝,按照他说得发展,各衙门的计划书不就是政府工作报告?举一反三说得便是他,“你想的真长远,我就是想着每年多赚点银子。”
“你在后宅自然会注意这些。”尹承善轻抚妻子的额头,如果她若为男儿的话,会是他冲击首辅的最强对手,“你不是想不到,有句话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丁柔抬头同他对视,“我不管你有什么抱负,一定要平安。”
“我怕死的很。”尹承善吻上她的嘴唇,将对不起咽下,妻子太聪明,推算出来一定会阻止他,尹承善不会丢下她不管。
总督府,萧夫人见了王妈妈,接了书信后,命人亲自送王妈妈出门,她没急着看丁柔的书信,对身边的大儿媳妇说,“你看她如何?”
“是丁夫人?”
“不是她,是来送信的人。”
“儿媳看她是守规矩的。”
“她何止是守规矩,如果我没料错,她是宫里放出来的人,丁夫人能用她,料想同信阳王府并非粗浅的情意。”
但她看了书信后,萧夫人皱紧了眉头,“要出乱子了,京城的人竟然没有送消息过来,莫非他们舍弃了老爷?”
第三百六十九章 入局
大儿媳妇虽然嫁得是庶长子,凭着总督的地位,她也是书香世家的嫡出小姐,行事上受过正统的教育,庶长媳在嫡子的状况下,是家族的继承者,她自然知晓萧夫人话中的意思,京城没送来任何消息比总督府三公子纨绔惹事更为严重,做到总督的位置上,身后必定有一方势力支持。
“要不我给娘家去封书信问一问京城的状况?”
萧夫人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如今京城不太平,册立储君的事情虽说被陛下压下去,然各方不是按兵不动,就是私下拥护皇子王爷,你送书信回去也不顶用,老爷在两广对京城的事情鞭长莫及,一切还需谨慎行事。”
断不可因为一封书信被人拿着做筏子,总督是个很重要的职位,萧夫人说道:“礼尚往来…你给丁夫人准备一份礼物,让个妥当的人送去,咱们即便是总督府也没宫里放出来的妈妈听命。”
“儿媳遵命,只是尹知府如果真是同信阳王交情莫逆,是不是提醒公公一声?”
“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
萧夫人正色的说,并让儿媳去准备礼物,丈夫能熬到总督的位置上极为不容易,虽然在两湖一带颇有名望,然毕竟宗族只是寻常,他又是苦熬上来的,如果知晓尹承善同信阳王亲近,没准他会更看为看不上尹承善。总督并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