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先人!”陆姓青年面色平和如故,似乎半点也没有受到丁大人气势的影响。
“可有凭证?”
“大人请看!”陆姓青年从身旁的包裹中取出一套麻衣孝服。
“嗯!”丁大人点了点头,又仔细观察了陆姓青年片刻后,随即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朗声说道,“你们可以过江了!”
走到舱外后,丁大人竟然又紧几步回到舱中,笑着问道:“你这人很有意思,能否相告姓名?”
原本以为又要盘查什么,没料到居然是询问自己的姓名。微楞了一下后,陆姓青年淡然回道,“小人陆逊!”
“陆逊!”丁大人低声念叨了两声后,笑着说道,“你很有胆气!我叫丁奉,希望日后有缘再会!”随即,丁奉走出舱外,纵身一跃跳上了一艘蒙冲战船。
“继续巡江!”随着丁奉一声厉喝,整支战船队绕过了渔舟后,迅速朝西面方向疾驶离开。
举步走出船舱,凝望着踪影逐渐消失的丁奉战船队,陆逊面上突然展现出一丝灿烂的笑容。随即,和声向老渔夫说道:“老伯,那就是刘备的水军吗?”
“陆相公,应该说刘皇叔的水军!”家在庐江郡的老渔夫似乎对陆逊直呼刘备姓名有些不满,声音略显肃然地说道。
听出老渔夫话中对刘备的尊敬。陆逊稍感诧异地同时。还是和声道了个歉,随即又问道,“老伯。原先巡江的不都是江东水军吗?江东的水军哪里去了?”陆逊20天前就已经渡江到了江北,随后的半个多月一直是在父母以及其他亲族的坟墓前度过的,对20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这个……小老儿也不清楚,但大概从十天前开始,就一直是由丁大人的船队开始巡江了!”
“哦!”陆逊轻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望向曲阿港所在方向,再不言语,但眼中却隐现出一丝睿智的光芒。
“看来,江东巡江水军已经被刘备水军所破了!接下来,该轮到丹阳。还是吴郡?……孙氏这次恐怕要有难了……”陆逊面上渐渐浮上了兴味地笑容。
两盏茶的工夫后,慢悠悠行驶的渔舟靠进了曲阿港,陆逊向老渔夫付了船资,道谢之后离船上岸。
“嗯~?曲阿竟然已经被刘备军袭破了!”陆逊顾望着不远处的曲阿城楼、以及西、南两面箭楼,惊讶地发现城池与箭楼上飘扬的旗号,已由暗红的“孙”字战旗变成了墨绿的“刘”字战旗——刚从庐江归来的陆逊自然知道这是刘备军的战旗。
“驻守曲阿的孙家兵马至少在2000人以上,而且还有如此坚固的城防工事,居然如此轻易就被袭破了……刘备军的统军之将看来不是一般人物!”20余天前,陆逊前往庐江祭探父母坟墓时。曾路经探望过在曲阿任职县吏的好友吾粲,因而对曲阿的守备情况略知一二,“不知道孔休(吾粲)怎样了……”惊叹之余,陆逊也不由得担心起好友的安危来。毕竟乱世之中,人命如草!
“你!做什么的?”不知不觉间,陆逊已经缓步走到了距离曲阿东城门不到30步远处。守卫城门的士卒见陆逊时不时地顾望城楼和箭楼,顿时起了些疑心,大声向质询起来。
“小人只是回家返乡,路过而已!”陆逊步履如常地走近城门,不惊不慌地恭声回道。
“路过便路过,你东张西望什么……?”一名年纪较轻的守卒仍有些怀疑地问道。
“伯言?!!!”正待陆逊准备回话之时,城楼之上突然传来一个既喜又惊的声音。
“孔休!”寻声看去,陆逊惊喜地发现喊话之人正是吾粲,见得好友安然无恙,心中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先生是县令大人故人,我等多有得罪,请先生不要见怪!”一名老成的守卒向陆逊拱手致歉道。
“各位也是克尽职守,小人佩服的紧,怎会怪罪?”陆逊温和地回道。
不多时,吾粲大步从城内走出迎向陆逊,笑着说道,“伯言祭墓回来了?”
“是啊!”温温地一笑,陆逊和声回道。原本听守卒称呼吾粲“县令大人”,陆逊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听切实。但此时看清吾粲身上服饰后,陆逊才确认好友确实已经是曲阿县令了。
“参见大人!”众守卒一起向吾粲躬身行礼道。
“不必多礼!”吾粲点头轻应了一声,随即上前拉住陆逊的手,高兴地说道,“伯言,路途劳顿,在曲阿休息一日再行返乡如何?”
“也好,那就偏扰孔休一宿了!”陆逊笑了笑,点头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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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阿县衙后堂
“孔休,你就是这样当上曲阿令的?”听罢吾粲的讲述,陆逊微感诧异地说道。
“是啊!”吾粲面上浮现出喜悦中搀杂几分迷惑的复杂神色,笑着说道,“当日冲撞了张将军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想张将军反而任我做了曲阿令!”
“这位张飞将军倒是一位……有趣之人!”陆逊思索了片刻,笑着说道,“治军有方,用兵奇谲,还能敬才识人,颇有些国士之风!”
“嗯!”吾粲赞同地点头附和道,“伯言,你可能还不知道,吴郡已经被张将军攻克了!”
“什么???居然如此迅速就攻取了吴郡?”陆逊微微一惊,但随即恍然地说道,“是了,如果吴郡守军在神亭岭被一举成歼,夺城占地便只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伯言,以我驽钝之资尚且能居一县之令!你之才胜我十倍,若投效刘皇叔,必受重用,何不随我一道出仕皇叔?我愿向张将军为你举荐!”吾粲想到好友空有满腹经纶韬略,却因生为陆族中人、遭孙氏疑忌而难得出仕机会,心中一动出声劝谏道。
“呵呵……”陆逊沉吟了片刻后,淡淡一笑说道,“孔休,我和你不同——我出仕与否,并非只是一人之事,必然会牵连到我陆氏一族。除非俊叔(陆俊)同意,否则我是不会出仕任何一方的……”
听得出陆逊对出仕有些动心的意思,但陆族的情况吾粲也非常清楚。轻叹了口气后,吾粲怅然说道,“伯言,回到吴城之后,你向陆族长提一提此事,说不定他会应允的……”
“嗯……”陆逊轻应了一声,“再说吧……”
“孔休先生,听说你有客人过来了!”正在吾、陆二人交谈之际,一个让陆逊感到颇为耳熟的声音从前堂传了过来,随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人出现在后堂门口。
“是你!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来人看清陆逊的模样后,立即大笑说道。
第三卷 虎臣良牧定江东 第六十七章
“丁都尉回城了!”吾粲一见来人,立即起身相迎,随即为其介绍陆逊说道,“此乃我好友陆逊陆伯言。丁都尉怎么会认识伯言?”
“哈哈……”来人正是巡江归来的丁奉。举步来到吾粲、陆逊身前,丁奉朗声笑道,“今日巡江之时,恰好在江上遇见了陆先生,想不到竟是孔休先生的好友。陆先生的胆气,奉颇为佩服啊!”
“丁都尉过奖了,逊一介书生,有何胆气可言!”陆逊曲身向丁奉行一礼,谦逊平和地笑道。
丁奉一把扶起陆逊,爽朗地笑道,“陆先生既是孔休先生的好友,就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了!”
陆逊微微一笑,回应了丁奉的热情。
“孔休先生,今日有没有收到将军那里传来的消息?”丁奉忽地想起来什么,出声向吾粲问道。
“暂时还没有!”吾粲摇了摇头,迅速回道。
“奇怪了……”丁奉轻声嘟囔了一句,正准备说什么。恰在此时,堂外传来了一名士卒的声音:“县令大人,有将军的信使!”
“快请!”
“孔休,我先回避一下!”知道自己不便继续留在堂中,陆逊和声对吾粲说道。
“嗯!后院园中菊花开的正盛,伯言且去欣赏一番,待事情一了,我再与伯言把酒谈心!”吾粲点点头,有些歉意地说道。
陆逊离开后堂后不片刻,一名风尘仆仆的士兵步入堂内,见着吾粲和丁奉,各行了一礼后,“拜见吾县令、丁都尉!”
“不必多礼,快说正事!”丁奉急切地说道。
“是!将军已率军从吴城回师,先行兵马已到曲阿城北不到10里处,将军命小人通报吾县令先准备2000人马的饭食。”传信士兵迅速回道。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事情么?”吾粲行事一向细心。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了!”
“那好,我这就去筹备此事,你先下去稍事休息!”吾粲点头对传信士兵说道。
“是,小人先行告退!”
“丁都尉,我得去尽快为大军安排饭食,劳烦你替我去跟伯言说一声——可能我要稍耽搁点时候才能去找他!”吾粲想起后园中的陆逊,忙和声拜托丁奉说道。
“孔休先生忙去吧,这件小事就交给我了!”丁奉爽快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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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时辰后。曲阿城南门
“参见将军!”以吾粲、丁奉为首的一众文武官吏一齐躬身行礼说道。
“各位请起!”翻身下马,将乌骓交给亲兵后,我迎向众人说道。
“将军,饭食已经准备妥当,将士们随时可以进膳!”立直身形后,吾粲恭声说道。
“好,孔休办事果然干练!”我点头赞许了吾粲的办事绩效,随即转头,对身后的林雪说道,“子风。速将兵马安顿下来。今日赶了一天路。士卒们皆已疲惫,进膳后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继续动身!”
“是。将军!”接令后,林雪立即指挥先期随我赶到曲阿的虎枪、狼牙二营进城驻扎。
“嗯~!这位先生是谁?”不经意间,我突然留意到——迎接我文武官吏队伍中有一个陌生但却非常显眼的面孔。
“哦~!将军,此乃粲之好友吴郡陆逊,今日恰好因故偶经曲阿。”吾粲连忙为我介绍起来。
竟然是陆逊?!!!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书生,其人绝对是我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为英俊的男子之一,而仔细观察之后,更让人难以忽略的则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儒雅和英气兼具的不凡气质。没想到,在吴城陆府与其缘铿一见,现在居然在曲阿和他不期而遇。
“原来是伯言!幸会。幸会!”我大步走近陆逊,笑着说道。
因在与丁奉交谈时流露出一丝对张飞的好奇,丁奉便热情地将陆逊也一并拉到了迎接队伍之中。从一开始,陆逊就隐在队伍的后列,静静地观察着这位威名显赫的刘备军大将。但不曾想,尽管出于不想被注意到的目的而站的很靠后,却还是被对方留意到了。但真正让陆逊感到吃惊的是——明明是初次见面,而且吾粲也没有提及过,对方居然能够直接叫自己的表字来。
“不才陆逊。拜见张将军!”陆逊虽然略感吃惊,但面色却平静依然,长身行了一礼说道。
“尝闻陆伯言是吴中少年俊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亲自将陆逊扶起,我大笑说道,“原本在吴城未能见着伯言,飞尚觉遗憾非常。不想竟能在曲阿偶遇,实是上天所赐缘分!”
自幼便双亲亡故、不得已寄居于叔祖陆康家中,后来陆族又失势举族南迁,在这十年间陆逊经历种种变故,看遍世间人情冷暖,心态已比同龄之人成熟许多,对人际之间关系尤为敏感,往往一眼就能看穿他人对待自己究竟是虚情还真意。此时此刻,陆逊就切实地感受到对方的确是言如其心——对见到自己一事,感到由衷的开心。
“逊平庸之资,实不敢当将军之赞!”陆逊谦和地回道。
“伯言庐江祭墓一行可否顺利?”
我这一问不但让陆逊惊讶非常,就连吾粲也惊愕了起来——陆逊祭拜父母坟墓一事,除了陆族中人之外,也就只有吾粲才知道。
“此行还算顺利,但张将军何以得知此事?”陆逊面色微惊地说道。
“乃是公华(陆俊)亲口相告!”我笑笑说道。
“俊叔??”陆逊剑眉微微一挑,低喃了一声。
“伯言离府多日,可能还不知晓——公华兄已然应我之邀出任吴郡典学从事一职!”
俊叔竟然……出仕了!听得这个消息,陆逊不禁有些愕然。机智过人的陆逊自然明了——身为陆族族长的陆俊,一旦出仕于刘备,也就意味着陆氏全族已经投效了刘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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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阿县衙后堂
“伯言,你之才干我深信不疑。常言男儿有志在四方。若有满腹经纶才华,却空老于山林田舍,岂不可惜?”我注视着陆逊,恳切地说道,“不知你可愿出仕我家兄长,料以你之才,出将入守只在返掌之间!”
“伯言,将军之言是极。如今陆族长亦已出仕,你已不必再有顾虑!”吾粲也出声劝谏道。
“……”思索了良久后,陆逊还是委婉地说道,“将军美意,不敢推却。然未得家叔应允,逊实不能自专,将军可否容逊回吴城请示家叔之后再作回复!”
心思缜密,果然不同寻常!看来他还没有完全相信我地话,想要自己回去确认陆族地投效一事!基本上猜出了陆逊的想法,我笑笑说道。“也好!我这里也有一件重要之事要回告吴郡太守全范。伯言可愿为我传递书信?”
“将军既然相托,逊怎敢推辞?”虽然知道传递重要信件应该有专人负责,但对方既然恳切相托。陆逊也不好拒绝。
“好,那就烦劳伯言了!”见陆逊应允,我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这封信到达吴城之日,就是陆逊出仕之时。
“今日得逢伯言,真乃天大喜事!孔休,劳烦你在县衙中设宴,我要与伯言把酒言欢!”我和声对吾粲说道。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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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陆逊携我的亲笔手书,骑上我一力要求相送的马匹。起程返回吴城。
送别陆逊之后,我告诉吾粲随后还将会有一批兵马赶到曲阿,命他关照好补给事宜,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情之后,随即便提师动身,继续朝秣陵进发。而丁奉则奉我之命继续率领水师巡防曲阿一带江域。
当晚戌时,经过近7个时辰的强行军,筋疲力尽地士兵终于赶到了秣陵城。也亏得是经过严格急行军操练的的虎枪和狼牙二营,才能够保持这样的高强度的连续行军。若换成是其他兵卒,恐怕连续3个时辰的急行军都很困难。
让林雪去安排虎、狼二营就食休整后,我迅速向已接管秣陵防务的关平详细探问了城中的情况:在魏延镇守秣陵地近十天里,他掌军理事的绩效高的惊人——其一、顺利地解决了俘虏事宜,将7000余名俘虏中的1600名精壮收编入军,其余对投军有较强抵触情绪的俘虏皆按照我先前所制定的方法加以释放;其二、为应付将来江东军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