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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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 第3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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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袋子里装的可是从新襄运来的大米,这几十万的灾民,都等着吃的,有的时候,俞国振自己也会来搭把手,帮助背米。其实并不少他这一个人的劳力,他也不是为了做戏——这几十万人都靠着新襄来的米活,他不用做任何戏,百姓们对他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真心为百姓,将百姓挂在心上,那么百姓自然就他当成自己人。否则只靠着一张嘴说大话一双眼挤眼泪,就是再会演戏,也只能骗人一时,岂能骗人一世?

俞国振之所以来,只是因为他喜欢这样,唯有如此,他才觉得,自己并未脱离这诞生他的土地,未脱离这些愚昧而又聪明、笨拙而又勤奋的华夏百姓。用他自己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虎卫要常接地气。

“是,我们特意查看过,从德州往北,船只便不能通行了。而且,看这天气模样,还会越来越冷,我担心直沽口外也冻住,那样的话,情形就有些不妙了。”

“飞隼号在羊角沟吧,我去直沽看看,家明,如今灾民收容也已经上了正轨,你抽调八千人北上,在德州准备接应。”俞国振把汗水抹干净之后道:“正好,据闻京畿那边。李闯的军纪非常不好,我们正好给他施加些压力,让他不得对百姓妄动!”

“是。”顾家明应了一声:“官人你要多加小心。”

“无妨,飞隼号在,还有谁能追得上我?”

“要不要多带些人手?”

“让启年带着一队人随我去就行了,其实不会有什么事,我只是去看看直沽港罢了。”俞国振笑道:“此次去后。怕是有些时间不会再北上了啊。”

从羊角沟走海路到直沽,不过是五百里也就是二百五十大里海路,以飞隼号的速度。也就是十二个小时的事情。俞国振在船上睡了一觉,到了早晨时,船已经停在了直沽口外了。

此时直沽乱成一团。完全没有过去北方第一大港的风范,并不是因为李自成攻入京城——这个消息如今还没有传到,这里还是大明的治下,而是因为李自成掘开了黄河北堤,黄河夺运河与大清河入海,其中夺了运河的这一支,便是在直沽入的海。

而黄河泛滥两岸的灾民,除了往山东去的,便是向天津、京师一带聚拢,在他们看来。京师乃朝廷重地,官府总要个颜面,多少要赈济一些。所以整个直沽聚集了数万灾民,而官府又无法收容,便使得他们在此嗷嗷哭嚎。

人一多。又没有吃食,天寒地冻的,少不得作奸犯科之事。

几乎就在这同时,崇祯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直沽。

一见到这么多车辆,再加上护卫的千余骑,那些灾民虽然不敢上来抢夺。却一个个跪在外头,大声哀求,希望能得一点施舍。

这突然而来的声浪,惊醒了坤兴。

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身边还有一个小妹和两个弟弟,她知道自己身为长姊这个时候应该护好弟妹们,因此睡得很浅。

“怎么了,外头怎么了,是闯贼追来了么?”一个弟弟低声问道。

看来他们同样也没有睡好,在这些皇子皇女心中,闯贼如今是天下最可怕的东西。

坤兴将窗帘掀起了一些,然后便看到了那些跪在道路两边的灾民们。

灾民们的惨状,让坤兴的心象是流血一样痛了起来:这些灾民,已经没有人形了啊。

原本她沦落到如今局面,心中还颇有些怨艾,觉得自己身为天家贵胄,一向仁慈为怀,父皇勤政为民,母后宅心仁厚,老天不应如此对她们朱家。但看到了这些百姓,她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不幸,跟他们比算得了什么!

她甚至看到了枯瘦的母亲抱着饿死的婴儿痛哭,看到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扯开衣裳露出羞处,茫然失措望着苍天,看到佝偻着身体在地面嚼着泥土的老人,看到她此前最深最恶的梦中也未曾看到的惨状!

她缩回了车厢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崇祯也被呼喊声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掀起窗帘向外看,看到那些百姓模样,心中也同样凄惨。

无论如何,他都想努力做一个好皇帝,不像传说中的尧舜那般贤明,至少也努力让他治下的百姓能过上太平生活。

他失败了,他被人赶出了京城,他看到他的百姓便是如此生活。

这个时候,崇祯心中还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不忍和惭愧。看了好一会儿,他将窗帘放下,黑暗中长叹了口气。

“朕惭愧……百姓竟然穷困至此,朕却丝毫不知……”

皇后也看到了,但她只看了几眼,就不忍再看,听得崇祯自责之语,皇后又拉住他的手:“陛下,这非陛下一人之责,这些年天灾不断,朝中文武又多为无能之辈……”

崇祯听她提到朝中文武,忍不住恨恨地道:“朕实非亡国之君,臣实是亡国之臣!”

“好在咱们还有机会,陛下此次南下之后,选贤与能,国家军略,尽付南海伯就是,十年生聚,十年复仇,定然能让天下重归太平。”

周皇后话说得很委婉,崇祯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不禁暗暗一叹。

就在这时,他们听得前边传来一声叫声:“你们能不能帮帮他们?”

却是坤兴的声音,坤兴的车与他们相邻,崇祯听得坤兴这话语。心中一动。自己这个女儿倒是心地仁慈,只是……毕竟养在深闺,对目前的情形还不是很清楚啊。

听得坤兴的声音,田伯光上前,见坤兴将窗帘掀起一角,露出半张小脸,满脸都是恳求之色。

田伯光对她的态度略有不同:“小姐。此事可不易。”

“我……我们方才商量了,我们姐弟几个,可以少吃些。省些给他们,求你了。”坤兴不敢看他,低声哀求道。

“杯水车薪。而且你知道么,如今我给他们一袋两袋粮食的结果是什么,是一场骚乱,为了争夺这点粮食,他们之间先会争斗抢夺,体弱者必然先死。”田伯光道:“便是要赈济灾民,也不该是这样的。”

他话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因此,后一辆车上的崇祯也听到了。

“你……你就眼睁睁看他们这样……南海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要救民于水火。便是我在深宫之中,也听闻他字讳济民,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看着他们……”

“十年之前,我与他们没有什么区别,当初登莱兵乱。我便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我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田伯光嘿然一笑:“若非官人,我便与他们一样只能在绝望中等死,所以对他们的心情,我比你更清楚。”

这话说得坤兴哑口无言,她抬眼看了田伯光一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英武非凡的虎卫将官,竟然有这等往事。

“田将军!”

崇祯忍不住伸出头来,向田伯光招呼,田伯光心中有些嫌麻烦了,这崇祯天子,难道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么,他现在就是要尽可能少抛头露面才是!

他回到崇祯身边来:“朱大官人有何吩咐?”

这是他们路上说好了的,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他们称崇祯为朱大官人,只求掩饰一时罢了。

崇祯叹息道:“万千有罪,罪在……罪在我身,若是真有办法救这些灾民,还是救一救吧。”

“要救这灾民,得有足够的粮食,有足够的人手,有足够的燃料,甚至要有足够的铁锅,可现在我们都没有。”田伯光摇了摇头:“最重要的是,要有人,如同我们虎卫一般有组织的人,而不是官府里的那些办起事来推诿的大老爷,是愿意到这些灾民中间的实干家,而不是那些路到灾民中表演自己多么关心他们的戏子!”

这一番话,隐隐就有在讽刺崇祯这番关切是演戏的意思在里面,崇祯唯有长叹,只能缩了回去。

他有什么好说的,国家成这模样,他身为天子,大明朝的皇帝,若是说完全没有责任,他自己都不相信!

“顺着运河向南走,到济南府,南海伯在济南府放粮赈济,沿途有人接应!顺着运河向南走,到济南府,南海伯在济南府放粮赈济,沿途有人接应!”

他缩进车厢没有多久,突然间听得外头这般大喊声传来,数十人齐声大喊,声音远播,崇祯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爬来爬起,让他顾不得开始被田伯光讽刺,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田伯光不在,是另外的虎卫在,他招呼了那虎卫一声:“这位壮士,你们确定南海伯会在沿途安排人手接应灾民?”

“那是自然的,我家官人得知百姓受难,只要他力所能及,肯定会做好应急准备。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那虎卫笑道:“朱大官人手底下,不少人可都花了大价钱,想要将咱们田师座等人挖去,为何我们田师座就是不去?我们大伙都认定了一件事情,全天下唯有咱们官人,才真正想着念着百姓!”

这话又让崇祯脸上发烧。

若换了以往,他肯定要猜忌俞国振这般收买人心是图谋不轨,但现在,他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以猜忌的?

他心中只是有些不愤,觉得虎卫可能言过其实罢了。

但就在这时,那虎卫突然眼前一亮:“咦,是王启年,王启年来了,我们官人必是也到了!”

第十卷五六六、观海听涛双龙会(二)

马车全部停在了岸边,崇祯在王承恩的掺扶下出了马车,因为坐了一天的车子,他脚下有些发飘。不过当他看到俞国振时,他还是挣开了王承恩的撑扶,挺直腰,看着俞国振。

当年在曹化淳的私宅中,他曾经见过俞国振一面,与那时相比,俞国振几乎没有显老,仍然是年少英挺,只是眉眼间显得柔和了些,或许是当了父亲的缘故吧。

码头上不少人,因为黄河夺河道的缘故,大量的泥沙淤积,毁了原来的码头,船已经无法直接靠岸,因此现在都是停在临时搭起的浮动码头之上。俞国振便站在这浮动码头边,微微带笑,看着崇祯,然后拱手为礼。

看上去是他先行礼,但崇祯突然中觉得,来到俞国振面前的哪怕不是他,堂堂大明天子,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子,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俞国振仍然会先行礼。

这无关尊卑,只是个人的修养。

而且就在俞国振这个拱手动作之下,崇祯不自觉地,也拱手微倾:“南海伯!”

王承恩的眼睛几乎突了出来,崇祯天子自登基以来,天下有几人能受他之礼?

他有心喝斥,可是俞国振既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反倒是俞国振先行礼,然后崇祯再行礼,他有什么理由去护主?

“皇爷啊皇爷,你……当真是……”王承恩一时间不知怎么是好。

同样,行完礼的崇祯也是如此。不过身为帝王。崇祯再如何不合格,也是有些手段的,他在愣了一刹那后,立刻上向,一把抓住了俞国振的胳膊:“南海伯,朕错了!朕不该听信谗言,妄信奸贼。冷落南海伯,朕不该任用庸才,令国势如此!”

这一番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一边说,他一边眼泪双流。声音轻颤。

他自己觉得已经足够诚挚了,对于给一位大臣赔罪,他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反正他常年下罪己诏的,就是前段时间,不还是下了一回?

俞国振却是叹了口气。

崇祯还是没有足够地反省,谗言、奸贼、庸才……那他自己的责任呢?只是微不足道的用人不当……

却不知,对于拥有权力者,用人不当就是最大的原罪!

用人不当,将手中的权力所托非人。致使百姓遭受罪,致使声音混乱,这不就是不称职么?既无此能,自当让贤,不能如此。尸位素餐,待事情发生之后再痛哭流涕下罪己诏,有什么意义?

倒不是说不能偶尔犯错,关键是在犯错之后得吸取教训,如果是用人不当,那么就要改进自己选人的眼光。甚至改进朝廷的用人制度,而不是轻飘飘的几句道歉之语!

因此,俞国振挽着崇祯的胳膊,稍稍转了一下身体。崇祯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让他向左边转了一转,由原先对着海外变成对着了港口内。

“陛下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原不必向我道歉,陛下该道歉的是这无限江山与满国百姓。陛下用人不当,受罪的是他们。”

崇祯心中愕然。

“此地不是说话之所,陛下还是赶紧上船吧,我方才得到消息,闯军大将李岩率领一万人正在追来,离此不足十里。”俞国振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又道:“战倒是可以与之一战,但不必要的损失还是算了……所以陛下与皇室还是上船吧。”

顺着俞国振所指,崇祯看着海中停泊的船,那艘船没有帆,只有三个大烟囱,全身都刷着一道白漆,看上去甚为漂亮。凛冽的寒风中,那船上下起伏,在波滔中摇晃,看上去颇为惊险。

这也是他生长在内宫之中,少见过这种场面而致。

而在他身后稍远处,被周皇后拉着的几位皇子,早就惊呼连连,甚至年幼者都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仰起脸向周皇后连连发问。

就算是天家贵胄,实际上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南海伯,出海之后,是不是去往金陵?”

“船先要到耽罗岛羿城港进行补给,然后才会南下。”俞国振微笑:“陛下只管放心,这是蒸汽船,航行得比帆船要稳要快。”

崇祯真正不放心的,并不是船。他深吸了口气,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选了,因此他推开要扶他的王承恩:“照看好皇子,让宫女们小心皇后和公主。”

但他推得开王承恩,却推不开上来的虎卫。通往船的浮栈上下起伏,以他没有走惯这种路的人,没准真会掉到海水里去。如今海水可是冰冷透骨,以崇祯的身子骨,掉进去之后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冻成僵尸吧。

俞国振站在码头上,看着崇祯皇室上船,周皇后经过时,他拱了拱手,问候了两声,跟在周皇后身边的坤兴抬起眼望着他,眼神有些迷离。

这就是那位名动后宫的南海伯么,记得早年时,父皇提到他时总是很开心很高兴,但后来父皇提到他时渐渐就开始不愉快了——可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他,却认定他会是大明的英雄。

果然在她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就是他出现了。他派来的人,将她和父母、弟妹们一起带出了已经成危城的京师,沿途吓退了追兵,一直到了这里。

坤兴今年十四,正是少女逆反心理最重之时,虽然尊敬崇祯,但是自己心里对一些事情,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坤兴替父皇、母后拜谢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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