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的敌人,正自惊疑不定间,却听一声冷哼在院墙外响了起来,声虽不大,可传到陈姓文士的耳边却已是如九天雷霆般轰响,震得其耳膜欲穿,身形一晃之下,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憋不住便喷了出来。
陈姓文士面色狂变,顾不得许多,慌乱地向后一跃,退到了远处,惊怒地望着声音起处,一双眼瞪的浑圆,似欲将厚实的墙体看穿一般,双掌团在胸前,全神戒备着,可等了良久,也不曾见来人出现,陈姓文士不得不状着胆子出言询问道:“哪位前辈在此?在下陈东方有礼了,还请前辈出来一见。”
陈姓文士此言说得颇为恭敬,当然了,他也不得不恭敬,来人仅凭一声冷哼便可令自个儿身受重创,这等人物又岂是他一个区区二品人物可以轻慢得了的,只不过他的恭谦对于来者似乎一点效用都没有,但听墙后传来了一声的断喝:“滚!”,声如雷霆般爆烈,这一回不单是陈姓文士被震得身形不稳,其所带来的手下也全都东倒西歪地摇摇欲坠,倒是严公公与被突如其来的血案惊呆了的方瑞与沈青衣毫无所觉,很显然,来人对内力的控制力已是妙到了毫巅。
“撤!”虽再次被来人的断喝声震动了内腑,可陈东方悬在嗓子眼的心却是放了下来,知晓对方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在,自是不敢再多耽搁,甚至连场面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紧赶着挥手喝了一嗓子,便领着一众手下灰溜溜地撤出了早已空无一人的客栈。
“哪位前辈在此,洒家严有德有礼了。”死里逃生的严公公见陈东方等人已逃得不见了踪影,这才惊魂稍定,也学着陈东方先前的举动,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拱手为礼地问了一句,这一回倒是有了反应,却见人影接连闪动间,数名侍卫装扮的大汉簇拥着一名俊朗的青年已出现在了墙头上。
“萧……,啊不,荥阳王,怎地是您?”一见到来者,严有德大吃了一惊之下,话便脱口而出了,眼神里满是惊疑之意,不光是怀疑萧无畏出现在此地的用心,更怀疑先前那出手的高人之去向——严有德好歹也是二品高手,尽管是刚刚踏入二品的线,虽不算绝顶人物,可眼光却是极高的,在他看来,那名能仅凭冷哼便重创了陈东方的人就算不是宗师级高手,也绝对差不太远了,自然不可能是萧无畏这么个后生小辈——就算萧无畏近来武功进展神速,要想正面击败陈东方或许不难,可要想仅凭声音便重创陈东方,那是压根儿没可能的事情,一想起有这么个绝顶高手藏在暗处,严有德又如何能轻松得起来。
萧无畏自然是一早就到了的,不过么,出声惊退了陈东方的确实不是萧无畏,而是萧无畏缠着骗着哄来的雷虎,至于他为何会在此地出现,自然是有原因的,可却没必要跟严有德这么个宦官去多作解释,此时听得严有德发问,萧无畏仅仅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摆了下手道:“严公公,此地不宜久留,您老还是赶紧回宫去好了。”
“啊,是,是,是”萧无畏开了口,严有德下意识地便应承了下来,然则转念一想,却又顿住了脚,看了看满地狼藉的尸体,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此事,唔,此事若是没个交代,太子殿下若是问起,老奴怕是不好回答啊,还请王爷指点则个。”
呵,这老阉狗还真是个狡猾的主儿!萧无畏一听严有德的话,便知晓这厮是打算赖上自己了,不过么,萧无畏倒也没生气,更没有与其计较一番的打算,而是笑着点了下头道:“严公公请放心,本王自会给太子哥哥一个交待,尔即刻回东宫,就说本王随后便到,让太子哥哥稍候片刻,在本王到前,切莫妄动,以免招惹祸端,言尽于此,严公公走好。”
“啊,这……”一听萧无畏如此说法,严有德不由地愣了一下,待要再问,可一见萧无畏的脸上已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自是不敢再多啰噪,躬身行了礼,纵身而起,跃出了院门,径自转回东宫去了。
“二位兄台,小弟来迟一步,叫二位仁兄受惊吓了,皆小弟之过也,还请见谅则个。”萧无畏压根儿就没去理会严有德的离开,一闪身,人已跃下了墙头,几个大步走到看傻了眼的方、沈二人身前,笑呵呵地拱手为礼道。
“不敢,不敢,我等能脱此厄难,皆蒙王爷出手搭救,方某人在此多谢王爷高义了。”方瑞虽算是见识多广之辈,可毕竟是个文士,哪曾见识过这等血腥无比的厮杀场面,若不是意志力惊人,只怕早就吓晕过去了,此时也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一张脸煞白不说,腿脚也在不听使唤地打着颤,待得见萧无畏上前打招呼,这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紧赶着出言道谢了起来,只是往日里温和的嗓音此际已是浑然变了调,嘶哑得紧了些。
“王爷可有用到沈某人之处,还请明言好了。”相比于方瑞的举止失态,沈青衣显然沉着了许多,虽同样是脸色惨白,可声线却依旧显得沉稳无比,躬身行了个礼,一双眼紧盯着萧无畏,煞是平静地开口道。
嗯哼,沈青衣果然是个人物!萧无畏对沈青衣本就相当看好,此时见其在生死大关面前依旧能沉得住气,自是更高看了几分,这便笑着还了个礼道:“沈兄,方兄,此地不宜久留,且随小王暂避一、二,有话到了车上再详谈不迟。”
“也好,就依王爷安排,沈某并无意见。”沈青衣略一沉吟,倒也没有拒绝萧无畏的安排,与方瑞一道由萧无畏带来的王府侍卫们簇拥着便离开了血腥现场,与萧无畏同乘一辆马车向城西的“唐记商号”赶了去。
“小王知晓二位兄台心中必定满是疑问,那就请随意好了,本王当知无不言。”马车缓缓地向前驶着,车厢中,萧无畏面带微笑地看着沈、方二人,一脸子诚恳地说道。
沈、方二人都是智谋之辈,饱读诗书之人物,自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十有八九是牵涉到了夺嫡之争,原本心里头就颇多揣测的,只是不敢轻易说出罢了,这会儿见萧无畏如此说法,二人心中的疑虑自是更深了几分,互视了一番之后,谁都没有先开口,而萧无畏也不着急,笑眯眯地靠在马车厢上,静静地等候着。
“王爷可是一早便知晓此事定然会发生?”沉默了良久之后,沈青衣率先开了口。
“不错,只不过此事并非出自小王的安排。”萧无畏没有否认,笑着点了点头,直承其事之余,也提出了个问题道:“依沈兄看来,此事若是小王不插手,接下来该会是如何个进展法?”
一听萧无畏提出了这么个问题,沈青衣的面色不由地便黯淡了下来,只因他知晓从今日起,他若是不投向萧无畏的话,只怕天下虽大,也无他容身的地方了,毕竟无论是东宫还是诸皇子都不可能留下他沈青衣这么个知情人存于世间,更别提甚子金榜题名了的,当然了,若是萧无畏肯出手摆平这一切的话,却又另当别论了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若是他沈青衣的回答不能令萧无畏满意的话,很难说萧无畏还会不会愿意费如此大的劲去按下此等大事了的。
“此事重大,本非沈某一介书生可以妄言,既然王爷有问,沈某也不敢不言。”沈青衣细细地思量了一番之后,慎重地开口道:“依沈某看来,若是王爷不出面,接下来当是那伙强人尽杀在场之人,而后布置假现场,伪造东宫之人行凶之状,再夹塞上一些或许算得上确实的证据,而后通过收买办案之人,由其口泄漏出此案所谓的‘真相’,再由诸方势力暗中鼓动进京赶考之士子群起抗议,公车上书之下,纵使太子殿下有百口也难辨清真伪,众口铄金之余,圣上恐难庇护得太子殿下周全,重罚怕是不免,即便不因此废黜太子,只怕声名扫地之下,太子储君之位亦不长久也,诸有心之辈自可从容部署,以谋青云之路,此皆沈某书生之言,若有谬处,还请王爷指点为荷。”
呵呵,好一个沈青衣,厉害,果然厉害,仅凭着不多的线索,居然能猜到如此多的内幕,所言虽不全中,可也八九不离十了,好样的!自打除夕那夜林崇明出言提点之后,萧无畏便用足了心思,随时在注意着那哥几个的一举一动,怕的便是这帮家伙暗中串联一气,给立功心切的太子来个狠的——太子是该被废黜,可却不该在此时,理由么,说起来很简单,萧无畏此时在朝局中尚未立稳脚跟,还需要太子这个蠢货来吸引诸皇子的注意力,否则的话,真要是让萧如涛与萧如浩其中的一人进了东宫,事情可就不好玩了,至少不利于萧无畏稳扎稳打的原定计划,而这正是萧无畏要出手坏了诸皇子好事的根由之所在,再者,人才难得,萧无畏也有心趁此机会将沈青衣等人收罗到手下,这也是萧无畏顺势而为的一个理由,当然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哉,萧无畏自是不会跟沈、方二人透了底,这便笑着鼓了下掌道:“沈兄所言高论也,小王实无可评议处,罢了,此事至此算是告一个段落了,二位兄台只管在小王处温书备考好了,其余诸事就交由小王来办罢。”话音一落,便即起了身,也没管二人是何反应,一哈腰便已出了马车。
“王……”方瑞心思显然不如沈青衣那般敏锐,没想到萧无畏说走就走了,刚想问一下萧无畏将如何安置自己二人,可话方才出口,却被沈青衣拦了下来。
“沈兄,您……”待得萧无畏走后,方瑞忍了片刻,实在是忍不住了,面色微红地看着沈青衣便要发问。
“嗯。”沈青衣没有给方瑞出言的机会,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精光闪烁间,人已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一百七十七章虚实并用(上)
“混帐,该死,狗奴才!”
东宫明德殿中,满面狰狞的太子萧如海一边愤怒地骂着,一边可着劲地狂抽着严有德的耳光,“噼里啪啦”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个不停,吓得侍候在一旁的宫女侍卫们站都站不稳了,全都哆嗦地跪满了一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可怜严有德虽是堂堂二品高手,可在萧如海的魔掌之下,却又哪敢躲避,更别说反抗了,只能是硬挺着,任由萧如海抽打个不停,一张原本苍白的脸已是肿得跟猪头一般,五颜六色地,跟开了染坊一般,可还不敢有怨言,只能是嘶哑地求着饶。
“你个狗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成,本宫要你这等废物何用,废物,蠢才!”萧如海的身子骨本就虚弱,打了这么一会儿,气息已是喘得跟牛似地,可兀自不解气,飞起一脚将严有德踹倒在地,躬着身子大喘了几口气之后,跺着脚大吼道:“来人,快来人,备软辇,本宫要进宫面圣!”
“殿下,使不得啊,殿下,万万不可啊!”一听萧如海要进宫,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严有德一骨碌便滚了起来,膝行了几步,拦住了萧如海的去路,拼命地磕着头,高声哀求道:“殿下,荥阳王有交待,请殿下切莫妄动无名啊,殿下,此事重大,您还是等荥阳王到后再做商议罢,殿下,老奴求您了……”
“放屁!本宫打死你这狗奴才!”严有德不提萧无畏还好,一提之下,萧如海更是火冒三丈——此番行事本就是根据萧无畏的情报作的部署,可结果呢,事情没办成不说,反倒折了二十余位高手侍卫,这些人可都是萧如海好不容易才找来的,要知道萧如海虽是太子,身份尊贵,可行动上却远不及诸皇子那么便当,要想收罗人才也没诸皇子那么便利,这么些高手可都是萧如海用金钱喂饱了的死士,如今倒好,一股脑地全都死了个干净,这倒也罢了,问题是如此多的侍卫死在了鸿鹄客栈里,若是没个说法的话,御史台那头不上弹章才怪了,遇到这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萧如海哪能不气急败坏,这一切的一切,萧如海可是全都诿罪到了萧无畏的头上,此时严有德居然还敢拿萧无畏的话来说事,又岂不令萧如海气急攻心的,这一怒之下,挥起老拳,对着严有德便是一顿狂殴,打得严有德满地乱滚不已。
“启禀殿下,荥阳王在宫外求见。”就在严有德的惨叫声中,一名小宦官畏畏缩缩地行进了大殿,使劲地咽了口唾沫,用颤抖的声音禀报道。
“嗯?”正狂殴着严有德的萧如海一听萧无畏这个罪魁祸首到了,立马跳了起来,暂时放过了倒霉的严有德,眼珠子一瞪,怒视着那名小宦官,咬着牙,从喉咙间挤出了丝野兽般的嘶吼地道:“尔再说一遍!”
“启,启禀,殿,殿下,荥阳王,啊,不,萧,萧无畏,到,到了宫,宫门外,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不关奴婢的事啊。”那名小宦官被萧如海的凶恶吓得浑身直哆嗦,前头还结结巴巴地禀报着,到了末了已是哭喊着趴倒在地,高声地求起了饶来,唯恐萧如海将怒气发作到自个儿的身上。
“哼!”萧如海没有理会那名小宦官的哭嚎,也没管躺到在地呻吟着的严有德,焦躁地在大殿里疾步地来回走动着,良久之后,这才臭着脸对那名可怜兮兮的小宦官吼道:“叫那混帐行子滚进来,滚,还不快去,等死么!”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这就去!”萧如海这么一发话,那名小宦官顿时如蒙大赦般地跳了起来,胡乱地应答了几句,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大殿,自去宣召萧无畏不提。
“该死,杀千刀的,本宫跟尔等没完!”萧如海在大殿中来回地踱着步,口中怒骂连连,只是谁也不清楚他骂的究竟是萧无畏呢,还是那群胆大包天的皇子们。
东宫永春门前,萧无畏悠闲地站着,脸上满是惬意的微笑,丝毫不因等候了良久而有所介意,宛若此番就是来东宫玩耍一般,压根儿就看不出半点的紧张之色,哪怕是瞅见了那名前去传信的小宦官面色苍白如纸地跑了来,萧无畏也不曾动过一下。
“王,王爷,太,太子殿下请,请您入宫觐见。”那名小宦官跑得急了些,又被萧如海的怒气吓得不轻,这会儿气喘得不成样子,一见到萧无畏的面,连喘口气都顾不上,紧赶着便结结巴巴地宣了太子的谕令。
“有劳王公公了。”萧无畏很是客气地回了一句,手一抬,借着擦身而过的当口,将一张百两的银票顺势便塞进了小宦官的衣袖之中。
萧无畏一向赏钱大方,这一条满天下都知晓,可对于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