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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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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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场早朝风波,虽然被阳洙兵不血刃地平息下去,但这毕竟是一次当众的攻讦,连应霖都表现得愤懑不已,可处于漩涡中心的应崇优却显得过于平静,反而让人心里七上八下,摸不清底细。所以甫一退朝,阳洙立即便命高成守在午门外,候在应崇优出殿的第一时间请他来麒麟阁。令人有些意料未及的是,应崇优并无任何犹疑,只跟几个相熟的同僚略聊了两句,便很爽快地回了东殿。
此后的一整天,应崇优更是提也不提这些朝野流言,一直兴致不错地陪伴阳洙,与他一起处理公务、下棋、看书、赏花、钓鱼什么的,晚膳前阳洙去太后殿请安时,他就把当天已批阅完毕的所有奏章分类归置,以便于第二天发还各部。入夜后阳洙想要缠绵,他虽然仍是有些羞手羞脚的,却也宛转相就,不曾拒绝。
如果不是应霖早上所说的话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阳洙觉得自己过的简直就是比神仙还要快活的日子。
三日后恰是秋分,官员免朝在家例祭。阳洙乘机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将应崇优的整个身体都裹在怀里,从额头到脖颈,一路来来回回碎碎地吻着,双手更是到处乱动。
「好了,别再闹了。」应崇优开始还忍着。后来见他越闹越不像话,不禁推了推他的肩膀,出言制止。
阳洙翻身压到他身上,捧住他的脸,低声道:「崇优,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知道。」
「你从里到外,从头发到脚根,我全部都喜欢,就算将来我们变老了,皮肤发皱,眼睛看不清,嘴里没有牙,满头都是白发,我还是会像今天一样喜欢你,你相不相信?」
应崇优侧了侧脸,避开他的视线,「……相信。」
阳洙皱了皱眉,将应崇优的双手用力压在枕上,指控道:「你敷衍我!」
应崇优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轻声道:「我没骗你……我真的相信……」
「那你答应我,」阳洙立即道,「无论以后谁到你面前说什么,太傅也好太后也罢,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留在我身边,我们永远不分离。」
应崇优凝视了他片刻,怔怔地问:「太后也知道了?」
「你先不要管太后,」阳洙大为不高兴,「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阳洙,」应崇优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触摸着阳洙的面颊,喃喃地问道。「为什么你非要选择一个大你五岁的男人呢?!你明明可以坐拥天下美色,得到你所喜欢的任何类型的女子,何必一定要把自己全部的热情消耗在一个沉闷无趣的男人身上呢?如果这是因为我假扮你的皇后所带给你的错觉,那么现在你已经得到我了,应该可以清醒,可以满足了吧?」
「总之你还是不能信任我!」阳洙愤怒地挥开他的手,「难道你从头到尾都只是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在哄吗?因为我想要,所以你就给我,然后再对我说:『好了,已经给过你了,现在到别的地方去玩吧,别再缠着我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应崇优痛苦地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抓住被单的一角。
阳洙心中一软,不敢逼得太紧,叹着气抱住他,低低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你那么为难的问题,你也不要再说奇奇怪怪的话了。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很开心,你应该也有快乐的感觉,那就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吧,等二三十年后,我们再成熟一点,那时再去讨论为什么这样选择之类的问题,好不好?」
虽然阳洙步步退让,但应崇优一想到自己今天就要离他而去,心中更是难过,不忍再继续与他交谈,起身披衣,到窗前透气,以此平复一下自己有些不稳的心情。
阳洙也跟着跳下床来,正要上前揽抱他的身体时,却瞥见高成在门口探头探瞄,不由皱了皱眉,道:「你这奴才什么事?进来说。」
「是,」高成躬身进来,陪笑道,「奴才斗胆提醒陛下,太后娘娘还等着您去一起吃观音斋呢。」
「对啊,」应崇优立即转过身子,道,「这是节气上的礼数,陛下快更衣过去吧。」
「我去了你怎么办?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又胡说了。」应崇优皱皱眉,「我怎么能去?时辰已经晚了,别再多耽搁,换衣裳吧。」
阳洙没办法,只好道:「那我去去就回,你不要出去哦。」
「嗯。」应崇优低头答应了一声,帮他换上一件月白金绣的长袍,送到殿门外,目送他登车而去。
出了麒麟阁的大门,阳洙立即召来羽林统领肖雄风,吩咐道:「朕不在的时候,如果应少保出去,要派人在后面伺候着,还要立即通知朕,明白吗?」
「是!」肖雄风将胸一挺,大声应喏,倒把皇帝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看,慎道:「小声点,别让应少保听见。」
「是。」肖雄风缩缩脖子,悄悄应了一声。
因为肖雄风一向唯皇命是从,执行起旨意来半点也不打折扣,故而阳洙十分放心,喝令起动车驾,过金水桥向内宫而去。
太后目前仍居于火焚后重建的永安宫中,观音斋宴早已摆好,魏妃也一大早就携皇子前来请安,这个小皇子已近三岁,生得极是玉雪可爱,总喜欢将胖乎乎的小拳头放在嘴里咬啊咬,咬得口水淋淋,太后对他爱惜异常,抱在怀中百般逗弄,直到太监高声报「皇上驾到」时才稍稍放手,笑眯眯地欠身将进来行礼的儿子扶起。
「母后昨晚睡得可好?」阳洙一面随口问着,一面将趴在榻沿上不停用小手扯自己衣袖的小皇子抱了起来,「哗儿又胖了好些,等再长两年,朕给你找个世上最好的帝师来教。好不好?」
小皇子虽然听不懂,但却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
太后乘机道:「皇儿朝中的大事若已安排妥当,那就不妨办办立后大典了。」
「嗯,」阳洙不在意地应着,「让礼部挑日子就是了,不过现在国力未复,一切礼仪从简,魏妃不会觉得委屈吧?」
魏妃忙道:「臣妾怎敢。臣妾谢皇上隆恩。」
「皇儿啊,既已立后,这后宫中是不是也该选些淑良秀女,册几位妃子了?」
阳洙有些警觉地看了太后一眼,「朕还没这个心思,母后就不要多操心了。」
「皇儿,当年你还未亲政时,后宫中尚有一个皇后,三个妃子和五位美人,怎么如今奸臣已除,反而是宫掖空虚,少人服侍,传出去皇儿的颜面何在?」
阳洙哈哈大笑,道:「母后这话可没道理,历来评定君王贤明与否,都是看他治理江山的业绩,谁会去比后宫人多人少?朕少选几个妃子,只怕民间还要安定欢喜一些呢。」
「那最起码,皇儿也该多回内宫,不要总在麒麟阁安歇。你们是少年君臣,还是要检点一些才是。」
阳洙见太后终于说到正题上,便将小皇子交还到魏妃手中,示意她出去,自己面对母亲,正色道:「朕与崇优,不仅是君臣,更是同心同体,情深意笃。朕既要做万世流芳、泽被万民的声明帝王,也要做一个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不负真心的有情人。今日既与母后明言,还请多多成全。」
「皇儿……」太后本就没信心可以劝服他,此时见他正言厉色,更是无奈,叹口气道,「母后也是为了你好。」
「母后若真是为朕着想,就请不要打扰崇优,也请不要背着朕,在任何场合对他说任何逆耳之言。」阳洙温言劝道,「如果母后逼走了崇优,朕此生便再无欢颜。您一向慈爱,自然不会对儿子做这样的事对不对?」
太后被他说中心事,不由讪讪地道:「当然不会。母后一向只盼着你能平安快活,皇儿是知道的。」
阳洙见母亲让步,满意地笑了笑,道:「崇优是个多可爱的人,母后日后多与他相处便知道了,可惜今日他不肯跟朕一起过来。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开宴吧?」
太后忙起身,吩咐宫人重新请进魏妃与皇子,就在凉亭之内,一起用了观音斋。饭后阳洙又小坐了片刻,毕竟心里挂念应崇优,便命魏妃多留些时候,自己起身告辞而去。
御驾车队刚出了金水桥,一个外殿太监便飞奔而来,在高成耳边说了两句。这位御前大总管立即赶到皇辇窗边,低声禀道:「皇上,已经找着那个人了,现在隆庆殿候驾。」
「哦?」阳洙一喜,立即道,「摆驾隆庆殿。」
「是。」
御驾车队折而向西,过了御园,到了隆庆殿。
焰翎军副帅应霖候在殿外,见圣驾到来,忙跪下行礼。
「怎么找到的?他在哪里?」阳洙掀起车厢旁侧的垂帏,问道。
「是郑大将军亲自将他请回京城的。现在臣已将他请至殿内等候,陛下要进去跟他谈吗?」
「当然。」阳洙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他可是个关键人物,朕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他帮忙呢。你在外面候着,朕自己进去。」
「遵旨。」
皇辇停在殿前,阳洙扶着高成的手臂下车,独自拾阶而上,推开殿门,迈步走了进去。
隆庆殿是高轩大窗的建筑,室内光线极好,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人背对着大门,正仰着头,专心致志地欣赏殿中雕刻着九龙盘海花纹的大柱,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意态轻松,时不时点头啧啧赞叹两声。
阳洙轻轻咳嗽了一下,以此提醒他自己的到来。
素衣人闻声转头,一双眸子神采奕奕,与皇帝视线相交,互相打量了片刻。
「草民殷真,参见陛下。」上下看了个清楚后,殷真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拱手却步,撩衣施礼。
「殷先生平身。」阳洙伸手相扶,客气道,「您是野鹤闲云之身,朕有缘能相见,实属有幸。」
殷真笑了笑,语音中微带嘲讽地道:「我浮山就算再游于世外,到底也是陛下的臣民,焰翎大将军亲来相邀,草民怎敢不来,又怎能不来?」
阳洙眉睫微动,抿了抿嘴角。跟前这位浮山高人,虽然眼角已见细纹,但却仍是面如冠玉,风采翩翩。一双清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难怪应崇优以前每次提到他时,都是一副很尊敬的表情。
「难道郑嶙在请先生来时有什么失礼之处吗?」
「怎么会?」殷真呵呵笑道,「有几百精兵在四周围着,大将军只需轻轻说一句话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失礼。」
「先生说笑了。」阳洙装着听不懂,将手一抬。「请坐下叙话。」
「多谢陛下。」殷真也不客气,回礼后落座,道,「陛下要见我这山野草民,想必是有什么吩咐吧?」
「自静山先生辅佐太祖爷开国以来,朝廷历代人才,多有浮山门下。就是先生您当年,也曾为先帝东阻迄族之侵出谋出力,有着亭山侯的封爵,又怎么能算是草民呢?」
殷真摇了摇头叹道:「草民与师兄当年虽都曾出仕朝廷,惜无济世之才,对于后来的乱世危局,并没有什么回天之力,所以才又归隐山林,以课教子弟为业。十多年过去,旧日封爵,早已如烟消云散,不值一提,倒也难为陛下记得。」
阳洙眉梢一挑,展颜笑道:「浮山一门秉承静山先生遗训,常遣门下精英效力我大渊皇室,此情此义历代为君者无不感佩。朕也是深受其惠,不敢或忘啊。」
阳洙这话虽有客气的成份,不过与事实也相差不远。浮山收徒条件极严,但能出师者个个都可称得上是精英,众多名门世家也都以自家子弟能进浮山门墙为荣,故而殷真也没有再多逊辞,只拱拱手笑而不言。
「听崇优说,大先生近年来时常入关静修,本代浮山子弟多由先生您教导,朕时常思慕一见,今日相会,您的风采果然如崇优所说的一般。」阳洙笑眯眯地又加了一顶高帽。
殷真眨了眨眼睛,略略凑近了一点,小声问:「小优平时都怎么说我的?」
「他说您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心地慈蔼却又执教严格,门下子弟无不对您景仰崇敬,心服口服……」
而且还特别喜欢听人奉承夸奖,高帽一戴就飘飘然地半天落不下地。
当然,后面这一句就不能说出来啦。
「还是小优最乖最贴心了……」殷真果然开心得眉开眼笑,「不瞒陛下说,我家这群孩子里,就数他最可人疼,不像那个老二,整个一白眼狼,喂不熟的。」
阳洙想起应崇优跟他讲的二师兄的故事,差点笑了出来,忙忍住了,正色道:「正因为知道殷先生一向爱护崇优,所以朕才特意请先生来。想要解释一些事情。」
殷真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道:「陛下想说前一阵子的囚禁之事么?这个是小七与杨晨鲁莽了,小优的行事也有不妥之处,陛下为君之道并无差池,草民还要多谢您宽宏海量,对他们三人恩赦减罪呢。」
「朕的心思不想瞒人,要说最终恩赦他们,也并非只因为朕宽容,多半还是为了对崇优的情份。」阳洙坦然说着。目光稳稳地观察着殷真的反应,「先生可能还不知道,朕与崇优,并不是三年前离宫后才相识的。」
「知道。」
「知道?」阳洙略感讶异,「可是崇优说只有……」
「让崇优进宫课教陛下,并不仅仅是太傅的主意。认真说起来。应该算是我们三个老家伙一起决定的吧。」
「既然如此,先生必定明白我们之间的患难真情决非一时的头脑发热吧?」
殷真点了点头。
「那先生的态度……」
「我并不反对。」
阳洙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大喜过望道:「既然如此,老太傅那边可否请先生……」
「请陛下稍安勿躁。」殷真欠了欠身,「草民有几句肺腑之言,说出来恐怕会惹得龙颜不悦,不知陛下想不想听?」
阳洙怔了怔,道:「先生请讲。」
「对崇优与陛下之间的关系。我只是不反对,还谈不上支持。说起来太傅也并非迂腐之人,我们之所以都不愿意支援陛下,自然不是为了世俗之见,而只是疼爱崇优而已。」
「可是朕也……」
「自古动心容易守情难,崇优是个不会为自己打算的孩子,我们做长辈的,难免要多替他考虑考虑。」
「你们一定不肯相信朕对崇优是真心,朕有什么办法?」阳洙不由略略有些急躁,「难道要朕等个二、三十年,才能保证情意不变吗?」
「这倒不用。依草民之见,陛下只需稍稍放手,也许就能避免目前僵局。」
「什么意思?」
「就依太傅的想法,你们二人先分离一段时间。如果小优对陛下也是情深意切,那么在离开陛下之后,必定是每日里郁郁寡欢,无法像太傅所希望的那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这样一来,那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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