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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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有幸-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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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去!”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了?”平阳拽她的衣袖。
  明珠危难:“您不知道吗?王夫人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我了,我不会去的。”
  平阳笑着挥手把李姑娘一等人遣下去,拉着明珠往正堂里走,“去探病不是探给王夫人看,是给皇上看的!王夫人活不了多久了,犯不着给她好脸色看,你是要给皇上知道:卫家的人,宽厚!”
  卫家的人还不够宽厚吗?明珠在心里嘀咕,要紧了牙就是不去。
  “李姑娘长的很象王夫人。”
  平阳得意地颦嘴:“万里挑一的人,就是为了顶王夫人的位子的,怎能不像?”
  “舅母好眼力;我瞧着她定会比王夫人更得宠的。”
  “你也这样觉得?”
  “只要她还有个精通音律的哥哥,就水到渠成了。”明珠絮絮的说。
  “哎呀,她还真有个哥哥,琴赋本事出类拔萃!”
  明珠俯首作辑:“恭喜舅母了,这个李姑娘可会是个杰作!”
  “我可得呈你吉言。只要是李姑娘得宠,总是我平阳这里出去的人,总比王夫人要亲热。”平阳掏心掏肺的说。
  明珠点头附和。其实她哪有心管那么多。李夫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至少现在看上去她还不及王夫人的风流自盼,可是稍加时日,谁又知道呢?
  “今日来,怎么没看见燕青那丫头呢?”
  明珠这才想起来的目的,忙把燕青的事情说了。
  平阳饮一口茶,在嘴里咕噜了半天才放下:“明珠,你是痴人,总也不能痴到连自己身边的丫头想什么都看不到啊。”
  “什么?”
  “你不知道其实燕青大小就对襄儿有意?”
  明珠摇头,但是好像有一点知道。有时候曹襄来府中做客;她总是会看见燕青憋红了脸没出躲似的,还有好像燕青嘴里总会不时地提一下她们平阳候怎么样了……
  明珠自责,怎么没有早一点注意?
  “这事也就是她年轻的时候想一想罢了,她虽是个丫头,但是伶俐,心眼又好,要是早一点,她愿意的话我也能叫襄儿娶她做个小。只是如今,卫长嫁进了平阳府,燕青要是再想进来,就不好说了。”平阳回头叫得茜准备了些礼,又接着说:“也罢,她一个丫头,嫁一个家仆也是自己愿意的,可没人逼她。也许是想通了。”
  明珠出神——在她眼里,嫁霍武比嫁给曹襄要好得多。且不说霍武老实厚道,将来待燕青自然不薄。最重要的是——历史上的曹襄短寿,卫长孤苦再嫁。既然如此,何苦要让燕青也来受这份罪?
  短暂的浮华都是空。人生一世,平安一辈子才是福气。

  第 33 章

  骠骑将军亦将五万骑,车重与大将军军等,而无裨将。悉以李敢等为大校,当裨将,出代、右北平千馀里,直左方兵,所斩捕功已多大将军。军既还,天子曰:“骠骑将军去病率师,躬将所获荤粥之士,约轻赍,绝大幕,涉获章渠,以诛比车耆,转击左大将,斩获旗鼓,历涉离侯。济弓闾,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於姑衍,登临翰海。执卤获丑七万有四百四十三级,师率减什三,取食於敌,逴行殊远而粮不绝,以五千八百户益封骠骑将军。”……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乃益置大司马位,大将军、骠骑将军皆为大司马。
  ——《史记——卫将军骠骑将军列传》
  春天的尾巴上,迎回来了霍去病。
  黑了,瘦了,嘴唇又干裂了。他骑在他战无不胜的黑马上意气风发。
  武帝的步撵在城门口相迎。
  明珠的马车在围观的百姓中间,跟着他的步伐一路小跑。人群里拥挤不堪,最后索性下了马车,跟着他跑。
  万人军队浩浩荡荡的进入长安城,一时间,熙熙攘攘,喊叫声不止。他的身后跟了一辆马车,里面用红布裹着的不知是什么,巨大无比,马车轮子在土路上扎下深深的印子。
  马匹去了十四万,回来的不足三万。
  他们打的惨烈。
  明珠回到西楼又等到了天黑,才看见他的身影出现。
  一身酒气,嘿嘿笑着。
  她搀他进浴室,给他备好清凉的水——他不喜热,即使是冬天也习惯用凉水沐浴。
  忙里忙外半天,回头连醒酒的汤也备好了,他却站在水池还不动。
  他喝退身边侍候的人,又指指自己身上的衣裳,示意明珠来动。
  明珠忍住笑,顺从的解去他身上的铠甲、中衣。光滑坚硬的肌肉露出,明珠抚摸上去。
  “怎么又添了许多伤口?”她温润的指尖划过他的背腹,深褐色的,肉红色的,新的,旧的……
  “既是打仗,就免不了的。”他滑入水中,还要拉她,被她避开。明珠拿掉他头上的簪子,接上木盆清洗起他的三千烦恼丝。
  霍去病很享受,靠在浴池边一动不动,任凭她揉动。
  清凉的水滴划过他的耳后,漆黑的头发吃透了水,又被揉捏出来。汩汩清水,在他的头顶上漾过来漾过去。一双白皙如玉的女人手在他黑发间穿来穿去,享不尽的温柔,说不出的贪恋。
  “明珠。”
  “嗯?”
  “你还侍候过别人吗?”
  “没有啊。”
  “嗯,你若是有,我会生气的。”
  明珠不动声的笑,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变?
  “你进来吧。”命令的口气。
  “不要,水太凉了……”
  水花四溅,明珠被他脱下水池,衣服尽湿,裹住她毕露的躯体。
  “吓死我了!”明珠的发髻被水浸得一塌糊涂,全烂在了后脑勺上。
  他哈哈大笑,伸手帮她从头发里挑出珠玉步摇,撕掉身上的衣物。
  本以为水是凉的,谁知道进来后才发现水已经温热了。他真是个火炉,连水也能给烧沸了。
  他开始自作主张的给明珠洗头,笨拙却努力。
  “去狼居胥山了?”
  “嗯。”
  “看见什么熟人了没?”她问。
  他顿了一下,“见着红衣裳了。不过,她这回像是打扮成了个牧民。”
  明珠嗤嗤笑,“红衣裳没有拔刀相见吧?”
  “怎么没有?”他侧身从衣裳里面翻了半天,拿出那把金线刀,“红衣裳说你说话不算话,说好狼居胥山上见面,你也没去。叫我那把刀回来问候你呢。”
  明珠接过刀,哲尔索凶悍又艳丽的身影浮现眼前,“我说要去的,都是你不让。”
  “你什么时候跟她定的约,我怎么不知道?”霍去病继续揉着她的头发。
  “女人家的事情,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她摆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红衣裳人还不错,挺热心的帮我选石头。”
  “选什么石头?”
  “皇上说,把匈奴打出漠南,就要在泰山封禅立碑。狼居胥祭天,沽衍山禅地,两山各取一石,合成一碑。转年挑个吉日便去泰山封禅。”
  说起泰山,明珠心里恍惚了一下。
  这泰山和颈上这块玉不知道有什么关联……
  霍去病洗头洗的一脸认真,眉间皱起来。洗个头也要皱眉头。
  明珠凑上去亲吻他的眉间……
  水花溅溅被霍去病扑腾起来,两个人嬉笑打闹,满满一池的水被泼出了一半。
  李广将军死了。
  漠北一战中,他因为失职而引咎自刎。
  在马背上打了一辈子的仗,最后连个候都没有封到。
  李广难封。
  明珠说要给他画像,最终也没有画成。她只见过他了了数面,都是远远的隔着人山人海看。他脸上总是有一片高原红,常年征战的印记。据说他易怒易乐,心地单纯;对待部下亲如兄子……
  李广的死,引起将士的唏嘘无数。
  明珠还不知道李敢现在怎么样了。他因为从霍去病征战有功,赐爵关内侯,食邑二百户,代李广为郎中令。
  他会因为恨而出手打伤卫青?
  霍去病呢?知道后,会为卫青出气而射杀李敢?
  历史的记载,怎样才不会应验?
  明珠拉住霍去病求:“不论如何,都不要杀李敢!我欠他太多,就当是为了我不要杀他!!”
  霍去病刚刚起床,睡眼迷离。顿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夏日一个晌午,明珠迎来了一个稀客,盼都盼不来的稀客。
  那日霍去病正要去狩猎,与他们擦肩而过。
  宁乘一行二人站在中厅笑面相迎。
  “宁乘先生?”
  “将军夫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几年不见,他的样子丝毫没有变化,道骨仙风,翩翩有礼。
  他身后一个留了八字胡的矮个子一直在点头打量明珠。
  “这是东方大人。”宁乘说道。
  东方朔?明珠笑礼相迎。
  “大司马骠骑将军进来可是意气风发的很呢,前些日子老朽在太极殿与上他,看上去面色不错啊。”东方朔说道。
  明珠引他们坐下,奉了茶,又简单说了这些年的过往。明珠心里满满的事被宁乘一眼瞧出。
  “是呢,夫人调息之功,功不可没。将军气色和润,夫人就放心吧。”
  “真的?可是,神君她不肯给我一个说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神君自有神君不肯现身的隐讳,这些年夫人处理的不是很好吗?我看霍将军之寿远远超于当年夫人所说之数。”宁乘笑着与旁边的东方朔使个眼色,“当然,只要夫人让霍将军一直保持平和之心,近水之身。”
  明珠脸色突地一红,近水之身……
  “莫要多想,莫要多想。只是多接触阴气罢了,夫人莫要多想!”东方朔严肃的说。
  明珠脸更红了,结结实实的害羞了一把。
  东方朔看两人说的差不多了,便把自己的一个小玩意掏出来送给明珠:“夫人看看,比起你的神仙灯来如何?”
  明珠不解,端起来看了看,才知道是个万花筒。筒身比较短,更像个碗而不是筒。筒身上汉白玉的质地显得昂贵不菲,挺唬人的。里面的镜片是铜质,但是丝毫不逊于玻璃镜片的清晰度。
  “东方大人真是有闲情逸致。”
  “这叫神仙碗!早些年结识夫人就好了,可以互相切磋。只怪宁先生忙着当官,把我这结交的事情给耽误了。现在再来找夫人又像是晚了些,夫人一心相夫教子怕是没有闲性子玩了。”东方朔重重的叹口气。
  明珠苦笑不得:“先生若想找知己,我府上到是还有一位,也有相同的嗜好。”
  “你说霍间庭?”
  “正是。大人也认得?”
  东方朔吹吹嘴角的胡子,翻个白眼,“何止知道!我才不跟他讨交情呢,给三分脸色就不知好歹的奴才,整天为了一个女人疯疯癫癫,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他相好的那样!也只有霍将军能压得住他,我不交!”
  宁乘无奈的笑笑:“东方大人不要在背后说人闲话。”
  东方朔满不在乎。
  太阳西下,两人吃过晚饭便要告辞,明珠把他们送至车上。
  宁乘一再嘱咐明珠放心,只要心性平和,气顺则命寿。
  明珠狠狠地点头,最后赠与他们许多礼物,包括自己做的许多玫瑰糕点。
  宁乘与东方朔的马车消失在街巷,明珠多年来心里的结才算是顺了一点。管他历史结局是什么,也许有了她,事情会有转机呢。
  秋天,王夫人薨。武帝沉郁于悲哀之中。
  明珠对于这件事只是稍稍叹息,回头又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忙得不亦乐乎。
  因为王夫人的去世,霍武和燕青的婚事不好办的太张扬,只是在府里自己热闹热闹。
  狩猎季节来的时候,霍去病经常会带明珠前往。
  有时候会带上卫伉。卫伉长大了,以前臭乳未干的小毛孩变成了现在嘴上有绒毛的少年。
  也更难缠了……
  “嫂子,上上回你真的跟表哥去河西了?”
  “没有!”
  “你甭骗我,我全都知道!”卫伉扯着明珠打转,“嫂子,嫂子,嫂子……”
  明珠被缠的吐白沫,为什么会一时善心大发带上这个跟屁虫?
  “嫂子,下回你也偷偷带上我好不好?嫂子,嫂子?嫂子?……”
  明珠忍无可忍:“霍去病!!”
  “好大一只松鼠……”卫伉一溜烟的跑掉。
  霍去病驾着他的黑马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卫伉小兔子似躲跑的背影。
  霍去病,是卫伉的噩梦,是明珠战无不胜的法宝。
  马匹,弓箭,野外,篝火……
  明珠陪着霍去病享受他在和平年代的娱乐项目,他热爱战争的本性里有无穷无尽的激情需要奔放。
  霍去病心血来潮还与明珠互为敌我,兵分两军,在山野林间你攻我守,玩战争演习。结果每次都是明珠惨败而归。
  ……
  原以为有些事还遥远,原以为当下的欢乐还可以再持续,其实,那些事情已经在悄然走近。而她,毫无防备。
  元狩五年春天,武帝突然要在甘泉宫狩猎,指明要霍去病带明珠前往。
  春天不是狩猎的最佳季节,明珠也不是狩猎的好手。——明珠摸不着头脑,霍去病也不解。
  同行的有众多的武将,大多是霍去病在漠北一战中立功封赏的将领。
  明珠与武帝一身戎装站在林子外面。
  霍去病首当其冲,策马林中。赵破奴、路博德、伊即轩等随即跟上。春天带着薄霜的草地被马蹄踩出清脆的踏踏声,青黄的草枝,四处飞扬,一群高昂的冲锋战士,带着久违了的战争情结消失在林子深处。
  驱马声,群兽奔跑声,此起彼伏。
  武帝露出笑容,他是那个尚武嗜血的帝王。
  明珠看见他眼角多出的皱纹,这样喜悲于色的人,是易老的。
  白晃晃的镜子递到明珠的面前,“是你送给王夫人的?”
  回行纹的边角,半浮雕的图画。图画所绘的是一个女人的侧影,婀娜典雅,风流娇媚。不是她为王夫人所绘,还能有谁?
  “是。”明珠伸手要接,武帝却收了回去。
  刚过中午的太阳,在灰蒙蒙的天上有些刺眼。武帝把镜子对准太阳,镜子在光滑的山石上折射出一个亮面。
  “你仔细看。”武帝的声音低沉,微微的颤抖,像一只悲伤的黑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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