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意识到,即便她的儿子贵为太子,而她现在又是皇贵妃之尊,可命运,到底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上!
这个世上,废掉一个皇后,都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可要废掉一个太后却没有这么容易。
如果能够成为太后就好了……
一想到这,姜妧的心就突然开始扑通扑通的加速跳,手脚也变得酥软,整个人都有些使不上劲来。
这个想法真是太大胆了!
可大胆又怎么样?
心间瞬时就有一个声音在“训诫”她。
当年若不是她的大胆,不然毫无背景的她又怎么会有机会从太子府的那一堆女人中拔尖而出?
人生,有时候真的是处处都有机会。
就端看你,懂不懂得把握了!
姜妧在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止不住内心那复杂的情绪。
她既害怕,可同样也觉得兴奋。
这兴奋与害怕交织在一起,竟让她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整个人也跟着轻轻颤抖了起来。
一旁服侍的宫女们,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
她们正要将姜妧从摇椅上扶起时,姜妧却因为双腿发软,而有些站立不稳。
跟在姜妧身边多年的秦嬷嬷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妧的这副模样,也就吓得赶紧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来应诊的是太医院的田院使。
之前因为程子修的原因,他们整个太医院的这些太医们几乎全部被架空。
宫里的这些贵人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喜欢钦点程子修上门诊治,若是得知程子修没空,她们是宁愿等上一两日,也不愿让他们这些太医们去诊脉,好似他们真是一群坑蒙拐骗的庸医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只有宫里那些不得宠的宫妃们,才会勉为其难的让他们瞧病。
太医院里的这些太医,那个不是行医半世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声望?
一群加起来几百岁的老头,竟然被程子修这个二十才出头的毛头小子打压成了这样,整个太医院里就没有人不心存怨恨的。
甚至还有人生出了辞官之心。
觉得与其这样在宫里混日子,还不如回乡去开自己的药铺。
虽然田院使也在同僚面前说过这样的气话,可到底还是舍不得现在的院使之位,也就继续咬着牙挺着。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程子修那个向来恃才傲物的主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景宣帝,竟然被景宣帝革了职,还被赶出了京城。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是谁散播的谣言。
毕竟这两年来,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见景宣帝对程子修有多信任,不但这些年从未让他们这些人去请过平安脉,就连医案都没叫他们这些人看上一眼。
然而一连半个多月过去了,程子修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而有些好事的人还特意去了程家的回春堂打听程子修的消息,最后却被告知程子修早就离开了京城,至于去了哪?谁也不知道。
田院使便觉得这些年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被人卸去了,整个人都舒畅了,觉着整个太医院又成为了他们施展才华的天下。
因而他在听闻新晋升的皇贵妃娘娘身有不适,也就赶紧提了医箱过来,他太迫切的需要证实自己的医术不输程子修那小子了。
待田院使到了翊坤宫时,姜妧已经被宫人们七手八脚的抬回了寝宫。
本就心事重重的姜妧也就这样歪倒在床上,看着五彩的帐顶发呆。
待见着前来诊脉的田院使时,她很是自然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悠悠的问道:“不知现在是哪位太医在负责皇上的医案?”
田院使原本在测脉的手就顿了一下,然后低头答道:“是微臣!”
“哦?”姜妧也就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田院使诊了左手诊右手,观了面色又瞧了舌苔,却发现这位皇贵妃娘娘除了有些火气过旺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只是在太医院这么多年的他却知道,若是贵人们派人来召唤他们,那肯定就是觉着哪里不舒服了。
如果他们不能说出个子丑来,自然就会被这些贵人当成是“没本事”。
因此,他们往往都会很“老道”的开上一些无伤大雅的方子,也就当成帮这些贵人们“滋补身体”了。
就在田院使正准备依葫芦画瓢的开方子时,不料他的手却被姜妧反手扣住了。
田院使自然是惊得手一抖,愕然的看向姜妧。
而姜妧却是楚楚可怜的瞧着他,一如当年她跪在自己面前求他帮她的模样。
第514章 离世
景宣三年正月,在太医程子修离开后的第三个月,身体日渐羸弱的萧睿昭没能熬过那个还算温暖的初春。
听到从皇宫里传出来的丧钟声,姜婉就呆愣在那,连手中笔尖上的浓墨滴落到了宣纸上还不自知。
虽然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却还是让她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觉。
“世子爷呢?还没有回来么?”她赶紧放了手中的笔,问身边的人道。
昨日萧睿暄便进宫当值,可今日却还没有回来。
现在又遇上皇帝大行,姜婉不免就开始担心起他来。
“去前院传我的话,让财叔派人去宫里打听一下,需不需要家里给世子爷送些衣裳过去?毕竟春寒料峭。”姜婉也就吩咐着身边刚新晋的大丫鬟香蒲。
年前的时候,她做主放了茉莉的籍,并让她同夜鹰完了婚,然后就将屋里的一批二等丫鬟给升了上了来。
这香蒲和晓月,也就成为了她身边最得力的。
香蒲听了姜婉的吩咐,也就赶紧去了前院,不过半日的功夫,宫里的萧睿暄就让人传回话来:“不用麻烦了,他就会回。”
听着萧睿暄捎回来的口信,姜婉也就放下了心。
然而直到二更天时,她才等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萧睿暄。
“怎么耽搁这么久?可用过晚膳了?”姜婉一见着他,就关心的问道。
萧睿暄冲着姜婉摇了摇头:“别说晚膳了,中午我都只吃了半个冷馒头垫肚子。”
“怎么会这样?宫里都不管你们的膳食了吗?”姜婉一边抱怨着,一边让人去厨房准备吃食,一边让人去准备热水让萧睿暄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的萧睿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身清爽的从净房里出来,厨房里的吃食也正好送到。
因为已到了半月,厨房里送过来的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东西。
也许真是因为饿了,萧睿暄也就坐在炕头上狼吞虎咽起来。
从未见他这样吃过东西的姜婉不免就有些心疼,不断的嘱咐道:“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可别噎着了。”
待萧睿暄吃了个八成饱,他也就让屋里的婆子们将餐桌都撤了下去,然后同姜婉关上门说起事来:“皇上立了遗诏,让太子萧荣继位,命内阁的尹阁老、闵阁老、安阁老辅政,晋亲王、安亲王、荣亲王监国!”
姜婉听闻这份遗诏之后,则是满心的诧异。
上一世,萧睿昭走得很急,可以说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就倒在了龙椅之上。
蛰伏了多年的萧睿呈趁机发难,想要借此夺得大统之位,姜妧母子的性命也就危在旦夕。
而那时的姜妧,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动了东北的安亲王。
安亲王也就摔着他的铁骑南下,活捉了萧睿呈,并说服了晋亲王和荣亲王,表面拥立萧荣登基,实际上却是三王共治。
原本是想让三王间互相牵制,却不料却为彼此埋下了利益分配不均的隐患,这才有了后来的“三王乱梁”!
然而这一世,萧睿呈提前被处决,萧荣也能凭着景宣帝的一纸诏书毫无阻力的等上大宝之位,但让姜婉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下旨让三王监国!
那等于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整个大梁朝的局势,竟然又变得和上一世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那姜妧呢?”现在唯一没有确定的,却是姜妧的地位,姜婉也就有些担心的看着萧睿暄问道。
“晋封为太后!”萧睿暄却很是平淡的答道,“但诏书中却明文写道,如果姜妧敢插手政事,三王可凭密诏废其位,并诛杀之。”
姜婉听后,也就愣在了那,半晌才道:“皇上真将此事写进了诏书里?”
“现在诏书就在小禄子的手上,今日已经发了八百里加急让三王火速进京。”萧睿暄也就点了点头,“我父王和荣亲王世子都在京中,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安亲王,而从他的封地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过来也不过才三四日的功夫,也就是说三四日之后,这份诏书就会公之于众。”
“真是岂有此理!”翊坤宫内,以为自己终于要熬出头的姜妧也得知了遗诏的内容。
她非常愤怒的将屋内一座福禄寿三倌相推到在地,砸了个粉粹。
她真是没想到,萧睿昭在临死之前竟然会给自己立下那么一份遗诏。
一个不能摄政的太后,在这朝堂上有何威望可言?
将来她又如何能够随心所欲?
而且从那遗诏来看,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萧睿昭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想用三王来牵制内阁,又想利用三王来互相牵制。
萧荣年幼,而她又不能摄政,到时候她和她的儿子,都会沦为金銮殿上的一尊摆件而已。
她又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姜妧在崩断了几根蓄养了多年的指甲之后,也就对着身边的人道:“宣我懿旨,明日一早,请晋王世子夫人进宫!”
“宣我进宫?”接到懿旨的姜婉很是意外,她没想到不过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姜妧就已经进入到了“太后”的角色里。
而来宣旨的内侍在宣完旨后,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好似想要等着姜婉一同回宫一样。
“先帝大行,娘娘悲拗,也就希望世子夫人能陪着她说说话。”那内侍很是恭敬的说道。
姜婉见着那内侍的模样,也就微微一笑。
这果然真的很姜妧。
上一世的她也是这么的强势。
于是姜婉也就换了一身衣服,跟随着那内侍回了宫。
因为大家都在等着安亲王入京,整个皇宫之中还是维持着原状不变,只是各宫都悬挂起了白幡,让整个皇宫笼罩在了一片悲痛之中。
已经换了一身孝服的姜妧也就在自己宫里接见了姜婉,只是这一次,她连一句场面上的话都没有说,而是直接向姜婉问道:“听闻大行皇帝的遗诏上说还留了一份要废了我的密诏,这件事你可曾听说?”
姜婉毕竟是重活过一世的人,多年的历练早让她在这种时候不会喜形于色。
她也就一脸意外的看向姜妧,不解的问道:“什么遗诏?什么密诏?娘娘怎么会觉得我会知晓这些?”
第515章 醍醐
姜妧也就有些狐疑地瞧向姜婉。
几年前,她觉得自己在太子府中的地位受到威胁时,就写信同母亲秦氏商量,要她送一个妹妹来为自己固宠。
母亲也就毫不犹豫的带着婉姐儿和姝姐儿上了京。
她告诉自己,婉姐儿自小长在镇上,养在后宅里,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为人老实又好拿捏。
于是姜妧也就动了心思,想将姜婉弄进太子府,为自己固宠。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被自己瞧中的婉姐儿竟然莫名其妙的参加了选妃大典,还被当时的崔贵妃赐给了晋王世子萧睿暄。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将表妹秦玉安给哄进了府。
但是秦玉安毕竟不是姜婉,心思活泛的她根本不听从自己的调派,反而恃孕而骄的想与自己分庭抗礼。
因而,姜妧也就常常想,如果那时候入了府的是温婉顺从的姜婉,会不会就没有后来那么多麻烦事了?
可最近几次,与姜婉为数不多的碰面来看,她总是刻意对自己抱着一种客气而又疏离的态度。
让人挑不出刺,却又让你很不舒服。
姜妧很是笃定,姜婉肯定知道些什么。
只是她却不肯对自己说。
“婉姐儿!”姜妧就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我想你是忘了,我才是你的姐姐,是你的亲人!是将来会为你挺身而出的人!”
“难道你不觉得只有我站得高,站得稳,才越会对我们姜家有利吗?”她拿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瞪着姜婉道,“二伯父因为丁忧退出了内阁,父亲去了陕西任上,他们二人都远离了朝堂,如果我不能在朝堂上为他们争取一二,他们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听着姜妧的言辞凿凿,姜婉想到的却是上一世姜妧对自己的利用。
她许诺的,总是太美好。
而她也学会了不再相信。
于是姜婉也就笑道:“娘娘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我上头可还压着王爷、王妃、世子爷呢!就算真有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来当家做主呀!”
姜婉就在心里掐算着:安亲王还未曾进京,大行皇帝萧睿昭的遗诏也还不曾公布于众。
所以这个时候,她大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接姜妧的话茬。
“而且,我们都只听闻大行皇帝留了一份遗诏,至于这密诏什么的,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就更别说那密诏里有什么了。”姜婉滴水不漏的答道,“不知娘娘这消息是从哪来的?您与其这样抓着我问话,还不如找那传话之人,问他是从哪听来的,然后顺藤摸瓜,不比问我强?”
听着姜婉这么说,姜妧的眉头也就拧到了一起。
觉得自己之前对姜婉的判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明明滑头得很,可自己却将她当成了老实人?
“婉姐儿!”姜妧也就厉声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意帮我么?”
姜婉也就保持了沉默。
“好!好!好!”姜妧再连道了三声好后,也就突然大声道,“秦嬷嬷,送客!”
一脸难色的秦嬷嬷也就上前来,请了姜婉出宫。
在出宫的路上,秦嬷嬷也就同姜婉道:“世子夫人,不是老奴多嘴,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