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如今你跟我是一条船上的,店铺里的收益你也有份,这个秘密绝不能说出去。”
褚素珍哈哈大笑的仰起头来:“我就说嘛,这把大梳如此宽厚,几百年没有见如此大面积的玳瑁了,你这个小店居然能搞到手,还卖得惊人的便宜,原来是牛……”
褚素珍话说一半的时候,眼角瞟见一名客人走进店中,她紧急刹住话题,因为刹的太急,禁不住咳嗽起来,咳嗽间隙,她结结巴巴掩饰:“流……流彩阁……,嗯嗯。”
也多亏了褚大才女才思敏捷,眨眼之间胡诌出一个名字。
刚进来那客人转了一圈,褚素珍咳嗽也平息了,客人才过来冲著名的褚大才女打招呼,却一眼望见了摊开在桌面的各种牛角梳,禁不住惊愕的问:“东家,我可以看看这几件货吗。”
没等时穿回答,那人已经拿起一把牛角梳,对着光线仔细验看,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好奇地问:“这东西,流彩阁的工艺吗?这玳瑁梳多少钱?”
时穿赶紧回答:“客人可不要乱说,这东西是别人寄卖的,人都知道我是海州城的大傻,是不是玳瑁我不认识,这套梳子是送给褚姑娘的,客人要买的话,得先预定,有没有货物还在两可之间,我可说不准。”
褚素珍使劲憋住笑,她憋得很难受,客人看看满脸通红的褚素珍,突然一副明白的神情,鬼祟的压低嗓门:“大郎,这玩意我定三套,多少钱。”
时穿随口说了个价钱,那客人眉开眼笑,一副完全明白的样子,匆匆的付了钱,拿了预定货物的契约,鬼鬼祟祟的贴着墙根走了。
等客人走后,环娘很好奇:“哥哥,我们以后卖货都需这神情吗?我怎么觉得很别扭。”
褚素珍压低嗓门,继续用密谋的语气说:“玳瑁是和买货物,且这种货物是外藩输入,长卿把价格压的这么低,又一副坚决不肯承认,态度鬼祟的模样,那人一定以为这批玳瑁是未曾经过市舶司,走私进来的,故而态度鬼祟。”
时穿深沉的点点头:“没错,以后卖牛角梳都这态度,虽然这玩意不贵,但制作起来太麻烦,一头牛只有两只角啊,咱以后就可着玳瑁的稀缺程度,发售这些货物——非预定不给卖。”
说到这里,时穿一拍脑门:“快去,拿那些骨雕、牙雕梳子来。”
骨雕牙雕梳子,像象牙一样洁白,却又像钢丝一样富有弹性,这种梳子做工不算精致,虽然每一个梳齿都切磨的非常工整,但整把梳子上几乎见不到花纹雕饰,褚素珍拿起梳子一声叹息:“可惜了好材料。”
稍停,她又压低了嗓门,笑意盈盈问:“我可是知道你了,这玩意绝对不是象牙的,说吧,这东西是什么制成的?”
时穿低声回答:“海中有鲲,遇水化鸟,名为鹏,鲲鹏展翅,其背不知几万里,这玩意就是鲲身上的鱼刺以及鱼骨制备而成,所以名叫鲲梳。你拿了三个包,我送你三套梳子,出去给我多展示一下,还要悄悄告诉他们,这玩意需要秘密前来订制。”
如今朝廷的税收越来越重了,很多奢侈品物资便采取强制购买的方式,压低价格进行政府采购,宋代朝廷把这种行为称之为和买。玳瑁象牙都在其中,也包括犀牛角。
褚素珍沉吟一下:“你这东西,总是仿玳瑁,过于麻烦了,不如伪托犀牛角,你还省一道染色工艺,如何?”
时穿想了想:“没问题,以后染色的东西,材质是什么打死我也不说,不染色的,就说是犀牛角,反正谁也看不出这玩意是原来的牛角。”
“这就对了!”褚素珍手指弹动:“你说送我三套梳妆品,这里只有两套,赶紧,另一套拿来。”
最后一套就是传说中的犀牛角梳,它没有染色,但却经过了脱色工艺,使得整把梳子像玛瑙一样,泛着温润的黄色光芒。褚素珍打开手袋,将三套梳子分别放进三个手袋里,洁白如象牙的鲲梳放入红色的蚌壳包,犀牛角梳放入蓝色的钟型包,那套玳瑁梳则被她郑重放入白色的竹筒包内。
从店中要了三根长短皮带,褚素珍整理好挎包,心满意足的挎着两个提着一个走出了店里,果然,这奇妙包让人的回头率百分之百。褚素珍矜持的在店铺门前跨上马车,扬长而去。
等她走后,环娘凑近时穿,悄悄松了口气,低声说:“哥哥,我还以为你要送她三张镜子,幸好幸好,她没把镜子拿走。”
所谓镜子,是时穿用水晶打磨成平板,然后用糖醛法制作的银镜。天然的水晶石面积都不大,尤其是清澈透明的水晶,更是罕见难得,至今为止。时穿总共找到十一块这样的晶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研磨成平板状,而后精心制作成银镜,并用金银饰物将镜子镶嵌成镜盒。
这种东西时穿还没打算卖,仅仅取出一块自己使用,每天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脸,也算是对过去生活的一种回忆吧。偶尔之间,环娘询问过这几块银镜的理想价格,时穿随口回答:“总得五千贯之上了吧。”
这个价格惊呆了环娘,但这之后,它像一贴对症的药一样,立刻治好了环娘的小财迷性格,如今环娘对十来个铜板的小钱已经看不上眼,如今没有十来贯她是不动心的。
小环娘拨拉着算盘,想着自己的心事,穆顺进来报告:“东主店里的货物已经不齐全了,可否让乡下再送一次货?”
第202章 找上门来
时穿愣了一下,想了想,摇头说:“乡下离这并不远,店里的货如果跟不上了,可以让客人留下地址,回头我们送到他们家中,也不多费几个钱。”
穆顺拱拱手:“东主,这样的话,我就让伙计每样都留下一个货样……”
正说着,黄娥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哥哥,市面上出现仿制品了,果然哥哥的预测准了,许多店铺已经开始仿制我们的奇妙包。
那些布袋锦袋还好说,仿得惟妙惟肖,做工甚至比我们还细致,但皮质的手袋就差了老多,听人说很多皮袋沾上水立刻掉色,把衣服都印染了。
哦,还有皮袋上的金银铜饰,咱们的皮袋都是纯色金属,仿制的不过鎏金鎏银鎏铜,稍稍一个磕碰就露出底色来。最可恨,有一些无知妇人,明明买的是仿制品,一旦当众出乖露丑,便口口声声说我们店中的包囊质量差。”
时穿摸着下巴在沉吟,黄娥愤愤不平的絮说,穆顺急得直搓手,环娘拨拉着算盘,眼珠乱转:“哎呀,哥哥,人要脸树要皮,让人这样说来说去,你说,我们要不要骂回去。”
时穿冲穆顺招手:“娥娘一个女孩子,有些事情不方便打听,你去查一查,最近谁在大规模采购牛皮……哦,再查查,附近有什么好的掌柜——别看我,穆管家,你要帮我统管锦绣街、左斜街,还有乡下的庄子,现在是箱包店刚开业,我让你来帮手,以后生意做顺了,用这样一间小店拘束住你不应该,咱们需要找个职业经理人……”
时穿在跟穆顺商量,黄娥恨恨的坐下,抓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说:“还用打听什么,我早打听了——最近泉州运到海州港一批倭国鹿皮,全让方云方举人买了去,我还在猜想,他凭什么要高价采购如此数量的鹿皮,现在前后一联系,可不都清楚了。”
时穿老神在在的调侃:“莫急,娥娘,你向来遇事不慌不忙,怎么这次狂躁成了这样。”
黄娥慢慢地端起茶杯,逐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很淑女的小口啄着茶水,放下了茶碗,她轻声细语的说:“没有这样做生意的,向来生意场上讲究个和气生财,别家有的货物,你要进货抢生意,至少要跟人打一个招呼。进货价格各有不同,那是自己的手段,但卖货价格怎能有高有低,官府是按高的征税还是按低的征税,他这样做,还让海州其他商户怎么继续做生意。”
时穿举起茶壶给环娘添上一杯,边倒茶边询问:“方云这么做,一点不足为奇,全海州做生意不讲究规矩,不顾同行利益的,除了他还有谁?”
环娘双手捧起茶杯,将这杯茶慢慢的饮下,突然展颜一笑:“哥哥说得对,咱们店铺开业,虽然没有放爆竹,可也遍请左邻右舍、告知同行,咱做的是偏门生意,以前海州城同业不曾做过这样的花样,所以不存在求他们照应,分一点活路的事情。便是这样,咱该尽的礼数一点未曾缺。
那方云嘛,我也打听了,他开业的时候虽然放了爆竹,但那家店铺是他强买强卖硬盘下来的,左右同业原以为他开的是绸缎铺,如今看着我们包囊卖得好,他起先招聘绣娘制作布袋锦袋,再然后,他又开始挖拢墙角……”
时穿赶紧问:“乡下的作坊修好了吗,我们的工人被挖走了多少?”
黄娥摇摇头:“已签订合约的工人都未曾走,人家顾及一个信用,不敢一仆二主。但哥哥之前招聘过一群人,测验他的手艺,让他们试制包囊,那些被淘汰的工匠都被方云转聘去了,正因为这群人是被淘汰的,所以才做的粗糙。
这件事发生后,我去打听了,乡下的铺子还有十天半月才能建好,这十天半月我们怎样都要挨过去。”
“十天半月后,我们的作坊建成,那就让工匠分班轮作,将包囊制作的工艺分解成十多个步骤,每个班组只负责一样……这叫流水线生产。”
黄娥嘴角上翘:“这法子好,以后每个工匠只做熟了一样活,便是被人挖了去,他也只熟悉自己那部分,其他人嘛,如果再有人想仿制,需要把我们十几个班组连锅端了,这可就难了——这年头,忠义之人毕竟是大多数。”
时穿心不在焉的听着黄娥分析生意上的事情,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黄娥,穆顺见到时穿再无交代,赶紧告辞,准备着手调查,等人走后,黄娥低下头,许久过后,她抬起头来,发觉时穿仍在关切的望着她。
黄娥低头,轻声说:“父亲大约快到家了吧,他说回家过年,过年就要祭祖,如今他对我不闻不问,也不知道会不会在祭祖的时候,产生什么别的想法。”
“比如?”
“比如他从族谱上划去我的名字,或者记录我的失踪,干脆不承认我还活着。”
“关心则乱啊——桃花观的案子经过了海州官府,你母亲的家人已经过来确认,如果你父亲不承认你活着,那你舅舅就有理由上门讨要你母亲的赠嫁。”
黄娥轻轻松了口气:“是呀,我父亲生性古板,继母出生小户人家,都把钱看得特别重,为了不损失一笔钱财,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是我多虑了。”
环娘插嘴:“姐姐,还是像我这样好啊,我以后姓时了,谁敢冲我摆脸子。”
黄娥叹了口气:“我还小,哪知道大人的烦恼。只是这样一来,我怕父亲又生出其他的想法。向来女子婚嫁,讲究父母之命,父亲如果厌弃了我,指一个不成器的人让我远远嫁了,从此之后不与我相见,以掩盖家丑,想必继母是喜欢的。”
时穿轻轻一敲桌子:“我明白,我立刻派人去你家乡,以我的名义给你父亲送上一份年礼……”
黄娥终于露出了笑脸:“哥哥是以嘉兴时氏长宗弟子的名义送礼物吗?”
时穿领会了黄娥的暗示,马上点头:“兄长时河这几天在黄公子的帮助下,已经购买了白虎山下五千亩的土地,另外在崔庄附近购买了三百亩旱田,如今正忙着修建家园,我让鲁大过去帮一把手,然后借他们的管家一用替我给你父亲送礼。时河的管家是嘉兴时氏长宗长房出来的,见多识广,你父亲一眼就能分辨出。”
黄娥起身,轻轻地鞠一躬:“劳烦哥哥了。”
稍停,黄娥看了一眼环娘:“未雨绸缪,哥哥名下的几间店铺产权关系也要理顺一下。”
黄娥还没来得及细说,门外闯进来一群娘子军,为首一人为一名英姿勃发,健壮,身材匀称的年轻女子,她穿一身青色的褙子,褙子下是淡绿色的折枝花锦缎,这女孩两个眼睛很明朗,透露着那种干脆利落的爽快,一进门,劈头盖脸的问:“掌柜在哪里,快让他出来。”
话音刚落,两名举子结伴走进店内,见到这份喧闹,两举子相互看了看,立刻贴墙站立,袖手旁观。
时穿这间店铺,内容布置的既有现代风格,也有宋时的内容。倚墙而立的多宝格上,琳琅满目的摆着各种箱包,店铺中没有隔绝客人的柜台,收银台只是一个位于门侧的小桌子。这小桌子上面的会计只管出门验票,真正的交款的地方,则在里间,一个专门的像当铺一样的,带有高柜铁笼的半封闭房间。
除了倚墙而立的多宝格外,屋内还有一些高高低低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箱包,以及可以装到箱包内的首饰配件,比如梳子、小铜镜、胭脂盒,镶金瓶,当然还有时穿自产的雪花膏、胭脂膏,以及洗手的香皂。
整间屋子里只有三张低矮的小茶几,配了几张藤凳,方便顾客坐下来慢慢挑选。而唯一的桌子现在被时穿黄娥环娘占据着,这位置本来是掌柜坐的,闹事的女孩远远望了一眼,看到时穿等人没有起身的动作,立刻明白这三人的身份——他们是这件店铺的幕后股东,而不是真正的掌柜。
这样的幕后股东多数是官宦,那女孩声音放低了许多,但依旧嚷嚷着要求掌柜出来。
稍停,穆顺擦着汗,从后堂跑出来,冲那女孩拱手:“小娘子,老汉正是这点中的掌柜,小店开门做生意,不知怎么得罪了姑娘,姑娘能否坐下来说话。”
那姑娘四处打量了一下,挑了一张离时穿最近的茶几坐下,沉着脸吆喝:“呈上来。”
一名老仆妇赶紧呈上一只箱包,以及一套衣裙,那箱包是红色皮手袋,但红色极不匀称,边边角角处色彩还算艳丽,肩带,手提带上已经磨得透出了皮料原本的颜色。
呈上来的那套衣裙也红了一大片,那套衣裙是上好的嫩黄色花鸟图案丝绸,如今染红了一大片,而且染的色彩极不均匀,整件衣服等于报废了。
进门巡视的女孩沉着脸,指着手袋说:“都说你们的奇妙包雅致,我买了一只这样的包,前后花了五十贯,我这件衣裙,料子是二十贯,做工三十贯,但我前日出门与姐妹们玩耍,不小心一口茶水喷在包上,你们看看这包成了什么样,这衣服全毁了,赔我。”
第203章 很难看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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