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山书院也算的上是江南第一书院,当今朝堂上到各司六部下到各州郡县都不乏是从墨山书院出来的学生。若想简单清楚的了解一下墨山书院究竟有何地位,其实只用一句话便可理清楚,当年天子的帝师,如今也是太子的帝师东郭太师便是墨山书院现今院长司徒先生的同门师兄。
故此天下学子皆由能拜入墨山书院为荣,此时这屋里的所有学生身上那件淡青色袖口绣有暗纹的襦袍便是墨山书院的标志,因墨山书院盛名在外,所以那圆脸书生才会这般骄傲的道出拜于何人门下。
那圆脸书生见谢意不言语,以为是被墨山书院的大名所震慑,不禁更加傲然道:“你。。。你且为何要破门而入?莫不是对我方才之言有何不认同之处?”
谢意冷笑道:“你方才说什么?”
“呵,那谢府便是中饱私囊之族,那谢公侯便是那蛀木虫。。。”话还未完,圆脸书生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原是林英一脚将他踹飞了去。
顾媛媛似是没有看见满屋子的人一样,从一旁搬过一张黄花梨木椅放到谢意身后。
谢意撩衣摆坐下道:“继续说。”
那圆脸书生的同门,本十分顾忌谢意的身份,但见他竟是纵容手下动手打人,不禁恼怒起来,读书人自是清高,即便对方是门第高不可及的谢公侯府的长公子又如何,打手打人怎么能占理!便是将这事闹开了,于他们也不会有损。这般一思量,屋中其余之人扶起圆脸书生来,一个个对谢意怒目而视。
圆脸书生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吐出一口混着血的唾沫道:“说便说,今个儿我倒要好生说道一番!”此话一出其余同门皆赞道好胆识,纷纷表示今日里便说道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这蛮横不讲理的谢公子能不能得罪的起全墨山书院!
谢意仍是面上含讥,不急不缓道:“若是不怕死,就尽管说吧。”
怕死两字像是一团肮脏的污水,淋在众人心头,他们本就一个个自命清高,怎的能让怕死二字污了自己名声,一时间众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一件件数落谢国公府门的不堪。
几个人为了证实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更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不会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一个接一个猛了劲的说道开来。
顾媛媛在一旁边听着边斟了一盏茶递给谢意。
谢意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接过茶盏,听着这群书生大放豪词。
顾媛媛见这群书生讲的唾沫星子都快没了,心下不忍,见谁歇着便递杯水过去。
书生们有了茶水的滋润讲的更是起劲,一般一讲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谢意舒了口气,放下茶盏道:“诸位都说完了?”
在场的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无言。方才他们的言辞不可谓不激烈,甚至于说到兴致高昂时,已很是偏激。然而他们面前这位大公子居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让他们心中隐隐有了些许不安。当谢意出言询问他们是否说完时,一时间连个敢开口回话的人都没有了。
谢意也不着急,悠悠然的喝完最后一口茶之后,见屋中已无人说话,便吩咐道:“方才他们说的话,林二哥可都数清楚了?”
林杰笑了笑道:“他们一人说了几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谢意点头:“如此甚好,就按着那个数来。一句话换一个巴掌。”
林英道:“放心吧爷,就交给我了!”
谢意轻笑道:“林大哥,下手可轻着点,五成力气就够了,可别打死了。”轻轻巧巧的语气,让在场的人心头一震。
那名为陆安之的圆脸书生大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妄想纵人行凶。。。还有没有王法可言了!”
谢意挑眉道:“王法?难道你们还不明白,爷亲自处置你们是为了你们好?”
其余几个书生气怒道:“口出狂言,我等皆有功名在身,见官员皆可不拜不跪。威武亦不能屈也,你若是私自用刑,触犯了我朝律法不说,也不看看你能不能得罪得起全墨山书院!”
话音未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响了起来。被打的那个书生捂着脸嗷嗷直叫,再也没了方才指点河山的气势。
显然谢意已经不耐再去听他们滔滔不绝的演说,直接挥挥手让林英林杰两兄弟开始动手。
一时间啪啪啪的耳光声响彻而起,伴随着耳光声而响的自然是众学子们的惨叫。刚开始还有几个骨头硬的,跟着不肯屈服,没多大会也就开始满地乱滚着痛呼求饶。
一品斋的掌柜的,上来看了几次,见是东家在镇场子,便不再多言。只是重新泡了壶好茶给谢意送来,吩咐一旁的闲杂人等撤退。
谢意捧着茶盏,挥手示意林英林杰两人先停下。再看屋中的众人,皆是被打的跟猪头一般,一张脸肿的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可知道错了?”谢意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个名叫陆安之的书生仍是嘴硬,肿着一张脸含糊不清道:“我呸,你且看着得罪我书院的下场吧!”
谢意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茶盏砸向那书生,当即在那肿胀不堪的脑袋上增添一个大包。
“不知向师弟何时收了你们这帮不顶用的蠢货,真是辱了师门的脸。”谢意冷冷道。
众人刚开始还未能反应过来,可一思索便是整个人都怔住,向师弟?眼前这不讲道理的恶霸居然称呼自己师父为师弟!?
谢意扫了一眼众人道:“前些日子向师弟来求我,说想要向我讨一天一品斋的雅阁来供弟子设宴。再者希望我能来这,为他的学生提点提点。”
这下众人似乎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全体呈现石化状态。
谢意似乎并不稀罕众人的反应,只是继续道:“我本不愿答应,但念在毕竟是同门的份上,便应了下来。”
“不过倒是不枉此行,这宴真是别开生面,甚为有趣。”谢意嗤笑道。
陆安之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沙哑着喉咙道:“你。。。你胡说。。。”
谢意扬了扬狭长的眸子;眼睛眸色闪亮,笑声中满是讥讽:“爷可曾是胡说,你们不明白?难道向师弟并未告诉你们?”
怎么没告诉!来之前他们的师父向文康便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跟谢师伯相处,这谢师伯是司徒师公的得意门生,据说是百年难得的聪慧之人,只是生于高门世家,极少露面,也鲜少有人知道。
向文康一嘴皮子快磨破了才请到这位传说中的谢师伯来与他们相识一面。
谁知道师父口中的谢师伯竟是眼前这蛮横恶少谢意!
说起来谢意着实不太喜欢向文康,这个师弟已是而立之年,为人圆滑,喜欢攀附权势,这次请谢意来与他的弟子聚宴,为的不过是谢府的权势。若只是单纯的圆滑倒也无妨,奈何这位师弟偏生还要装出一副清高模样。这就让人倒足了胃口。
谢意看了看场上的众人不禁感慨,这个师弟教出来的学生怎么没有继承他那八面玲珑的手段,一个个愣头巴脑的。
“难道是谢师伯。。。。。。”一个书生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道。
“回去就跟向师弟说一声,意已经应了他之所托,提点了他的好徒弟们。以后无事莫要再来谢府赖着不走。”谢意起身离去,不再去看向屋中众人。
留下众人即是震惊又是羞怒,顶着猪头一样的脑袋相视无言。
☆、第三十九章
从雅阁里出来,顾媛媛疑惑道:“奴婢倒也是听过墨山书院的大名,爷曾在墨山书院读过书?”
谢意点头道:“是,那是前几年的事情了。”
“那爷为何不一直在墨山书院学习了?”顾媛媛随口问道。
谢意顿了顿脚步道:“司徒师父说没什么可教我的,就让爷滚蛋了呗。之后便被祖母送到了谢家族学里,司徒师父也常年在外面晃荡,偶尔才回书院一次。”
谢意到现在还记得当年被扔出书院的情景,当时他的师父司徒先生把书丢在他身上说,行了没什么教你的了,滚吧。细细想来竟是好几年没再见到那没个正经的老东西了,回去给他修一封书信问问何时回苏州来,好去见见他。
“听说司徒先生跟当朝天子帝师是同门师兄弟?”顾媛媛诧异道。
谢意随意应着。
顾媛媛沉思了会道:“那爷就是跟天子算是同门了么?”
谢意笑着揉了揉顾媛媛的脑袋:“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顾媛媛抽了口气,吐了吐舌头,只顾着研究辈分了,竟是如此失言。
谢意无言的看着自己雅阁中已经凉透了的饭菜,揉了揉眉心道:“算了,回府吧,改日再来。”
顾媛媛应下,收拾了东西准备随谢意离开。
“请谢公子留步。”
一个清亮的男声从后面响起。
顾媛媛回过头去,看到身后站着一个男子。这男子看起来同谢意一般年纪,头戴紫金玉冠,项挂九霄玲珑璎珞,身着玄色底绣金银如意云纹广袖缎袍,腰间缀百团镂蛟玉佩,一身打扮看起来好生贵气逼人。
顾媛媛悄悄打量了一番,这男子生的神仪明秀,朗目疏眉很是英朗。
男子拱手施了一礼道:“谢公子可还记得在下?”
谢意思索了会,回礼道:“可是林总督家的公子?”
林秋然笑道:“难为谢公子还记得在下,在下与曾在几次宴请中与谢公子有过几面之缘。”
谢意也只是猜测,倒是给说中了,原来这男子是总督府林鹤的儿子林秋然。
“林公子唤住在下,所为何事?”谢意似乎对眼前之人并不十分热情。
林秋然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烫金帖递了过去:“谢公子过两日可愿意来林府一聚,若是谢公子肯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
谢意接过烫金帖略沉吟后道:“即是林公子相邀,谢意哪有不去的道理。”
林秋然大喜”那在下便在府中恭候谢公子了。”
谢意回礼:“林公子太过客气了。”
两人随意寒暄几句后,便告了别。
谢意看了看手中的烫金帖,递给了一旁的顾媛媛。
顾媛媛接了过来,好奇的打开来读,见里面也只是普通的宴请之词便问道:“爷不是向来不喜这些聚宴的么?”
“这个聚宴还是有必要一去的。”谢意回道。
既然谢意都这般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顾媛媛也不再多问,只是仔细收起了请帖。
马车里,谢意支着脑袋闭眸小憩,顾媛媛在一旁捋顺了这些繁琐的思路。其实很早之前她便察觉到谢意并非只是坐吃等死的小胖子,只是对于这个孩子的意图她并不是十分清楚。今日里那些书生说的话虽不堪重听,其实细细想来也很好明白了,正如那陆安之所言,便不说别的只道谢府平日里每回宴请都是挥金如土,即便是不出宅门,顾媛媛也知谢府惊人的富贵和在这江南之地的滔天权势。
简单来说便是树大招风风撼树的道理罢,想到这顾媛媛偏过头去看谢意,心叹难不成谢意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此局势么。可谢家在江南经营三代,其势力早就盘根错节,若想要避过上面的忌惮又谈何容易?
顾媛媛心头一动,思量到谢府能有如今之势其实也全是仰仗当今皇帝的信任,谢家能在这江南如此风生水起,并不只是皇上优容老臣,怕也是有意为之,谢府担的便是这份来自帝王的信任,只要谢家坚决站在帝王之下,便能在下任皇帝登基之前无忧。
顾媛媛算了算,如今的皇帝已快年近五十,自古以来帝王多数不太长寿,恐怕也没多少年了。在老皇帝还在位之时好好站在老皇帝身边上,等新皇帝上位时主动卸权恐怕这才是谢府的出路罢。
只是此时的顾媛媛并不知道谢公侯谢望显然已经开始暗搓搓的站队了,这也便是现下谢意所头疼的事情。
顾媛媛只是旁观者自然可以在理论上思量出个一二三来,而谢望这种当局人,手握重拳,身处高门,哪里还舍得说放下就放下。
马车忽然一停,顾媛媛一个没坐稳脑袋碰到了车壁上,好在谢意的这辆车里就算是车壁也都嵌裹着软鹿皮,这般一撞只是让顾媛媛回过神来。
谢意也悠悠睁开眼睛,声音中透着睡意朦胧:“到了?”
可若是到了,车夫老刘头为何也没有下来说一声,顾媛媛有些好奇的掀开帘子向外面看去。
这般一看,原来是真的还未能到谢府,只是离谢府已经不远,此处正是去往谢府的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距离谢府偏门较为近,故此倒是常常打这里走。只是不知为何马车却是停在这里。
“刘叔,前面怎么了?”顾媛媛探出头问道。
车夫老刘头转过身来回道:“鸢姑娘,你看前边那几辆马车不知为何却是不走了,挡住了路。”
顾媛媛诧异的往前看去,这条路上鲜少有马车经过,即便是有车马见到谢府的车驶来断没有不避开的道理,怎的会有几辆马车挡住了路。
“八成是有什么事情耽搁在路上了吧。”顾媛媛回道:“要不我上前去询问询问。”说着顾媛媛从马车中下出来。
最前头的马车看起来也颇为清贵,应不是小门户里的人家,只是不知为何会停在了这半道上。
“大叔,您这马车是怎么了?”顾媛媛见那车夫围着马车转了好几圈,急的满头汗的模样。
那车夫一抬头见一做侍女装扮的姑娘,再往后一看这才了然,原是挡住了人家的路。
这时从马车上了下来一个做丫鬟打扮的少女,开口对车夫道:“怎么回事?还没有修好,都耽搁了多久了,再等会儿天都快黑了,若是误了时辰你可得担着!”
那车夫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子道:“绿珠姑娘,八成是这车轴出了问题。。。。。。”
“不管是哪出了问题,你倒是赶紧的修啊,难不成让咱们姑娘在这白等着?”那名叫绿珠的姑娘不耐烦道。
车夫叹了口气对顾媛媛道:“姑娘。。。你看这。。。。。。不知何时能够修整好了,不如请您家马车改个道?”
顾媛媛看了眼四周,这家马车行杖并不少,足足有六七辆,再看这车夫和那丫鬟打扮也颇为不俗,不禁疑惑道:“听方才那话,你们似乎赶着有急事,既然这几辆马车都是你们家的,不如就让您这车上小姐换一辆乘坐,招呼手下的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