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件事杨波得到了两个教训,陈匠户这样的技术人才应该坐在宽敞明亮的研发室,专门思考用什么工艺流程来完成杨波布置的任务,而不是象车间主任般的盯着生产线,或者去安排生产。
第二,匠户营的保密工作也要开始重视起来了,现在的匠户营简直就是不设防,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溜达两圈。比如说,费尔南德斯。
当下杨波挥了挥手,示意费尔南德斯该干嘛去干嘛去“可是?”
费尔南德斯结结巴巴的问:“可是,可是大人,若不是我的提醒,您也想不起来那个失蜡法不是?这个什么开花弹的量产是不是不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对不对,那么那个五十两银子的奖励……”
杨波哼了一声,满脸的匪气:“什么?明明是这位陈匠户说的失蜡法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已经给了你这么多天的时间,你去干嘛了?”
费尔南德斯眼见五十两银子的奖励不见了,垂头丧气的走了。
“如果你还忙着闲逛而不去整理一份训练计划的话,我看你是很难挣够回家的路费了”杨波对着费尔南德斯的背影喊道。
杨波和陈匠户商议了一下开花弹的生产流程,定下了标准尺寸。
“陈匠头,这首批五百枚开花弹要的很急,你们只有八天时间,能不能赶出来?”杨波问道陈匠户想了想,又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片刻,最后摇摇头:“不行大人,八天时间小老儿估计最多只能生产一百枚,人手不够”
“搓那些泥胚又不需要什么技术的,匠户营先打制十个标准的模具出来,那些妇孺都可以做,对了,原来那些制作颗粒火药的人呢?”杨波有些奇怪。
“那些妇人被刘老驴拉去穿铁甲片了,他那边也是赶得急”陈匠户笑了笑,他与刘老驴倒是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味道。
“让她们先来这边赶制开花弹的泥胚,就说是我说的”杨波挥了挥手,陈碧莲他爹的战斗胜负关系到他今后的发展,毛家屯虽然现在忙着对付闻香教,但是那边的战斗同样重要。
说干就干,当下让这些人草草吃过晚饭,匠户营周围打起了无数的火把,杨波准备挑灯夜战了。
杨波并不知道,匠户营不远处的一个土丘上,一袭黑衣的陈碧莲怔怔的看着在营地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杨波,她的身影在黑暗中犹如一尊雕像。
天刚蒙蒙亮,杨波头昏脑胀的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嘴里还在默念着:“一天时间能做八十枚,八天时间就是六百四十枚,不对不对,今晚刚开始做,肯定不熟练,日后产量还会再提高的,那么……”
杨波打开房门,然后他愣住了,陈碧莲躺在他的床上,满脸绯红的看着他!
“我走错了门了?”杨波挠了挠头
“你这个蠢物”陈碧莲掀开了被子,露出白藕似地两只手臂,脸颊顿现羞不可抑的神色。
杨波脑袋嗡的一下,下意识的一脚把门蹬上。
就算杨波情商再低,这个时候也知道该干嘛了,摇曳的烛光下,屋子里充满了旖旎的春光……
“碧莲,我有件祖传的东西送给你”
“恩,啥?”
“染色体,祖传的”
“啥东西?”
“你把眼睛闭上,张开嘴,一会儿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接着又是一声男人的呼痛声,很快又陷入了平静之中……
十月二十六日,陈碧莲离开毛家屯,杨千户率人相送十里,依依惜别……
二十八日,毕方济还未返回,又一队人数约两百人的流民到达毛家屯,十一月八日,安东卫几户乡绅收到了东大乘教送来的信件,十日,陈碧莲派人告知,在达山岛附近遇敌猝袭,黑珍珠号大显神威,敌船一沉一伤,二十二日,秀才公历经两月,从京师返回毛家屯,
第七十四章温体仁的困局
秀才回来的当晚,杨波在海景房与他秉烛夜谈……
秀才带回来的消息让杨波大为头疼,因为现在他一心想巴结抱粗腿的温体仁日子正不好过,而之前他以为温体仁把持朝政,一言而决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温体仁正在和周延儒斗得你死我活,而温体仁此刻的名声之臭,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杨波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厢情愿简直就是个笑话。
“大人,几日前刑科给事中黄绍杰上疏曰,自温体仁入阁以来,天灾人祸日日不断,温体仁乃大不祥之人,求罢之。陛下虽未轻信,但京师街头巷尾,处处传唱,民谣曰:崇祯皇帝遭瘟(温)了……!”
杨波哼了一声,泼脏水,扣帽子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平日他自诩为重视宣传工作,善于发动群众斗争第一人,现在看到温体仁的遭遇他才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古人也不是傻子!
多年办公室勾心斗角的经验让他觉得这件事的背景并不简单,遂问道:“既然是那给事中上疏,为何早在京师百姓之中就已传遍了?”
秀才公却不答,又说道:“远不止如此,京师更有许多民谣如:内阁翻成妓馆,乌归王巴篾片,总是遭瘟(温),以名氏籍贯为影射,直指温体仁及其党羽,内容污浊不堪(温体仁是浙江乌程今湖州籍),听说温体仁虽表面泰然自若,但回府后唉声叹气,应对无方……”
杨波背着手,无意识的转着圈子,他那少得可伶的历史知识告诉他,温体仁虽然荣幸的入了明史奸臣传,可死后追赠为太傅,谥号文忠,安宗帝朱由崧即位南京后,先削其谥号,后又恢复,史书记载与现实很矛盾……
不管怎么说,温体仁足足干了八年才下台,能够在生性多疑,为人凉薄,换人如换衣的崇祯内阁中干八年,还有谁有这个本事?照理说他应该是崇祯帝相当宠幸的大臣了,为什么秀才公嘴里说出来的却大不同?仿佛温体仁现在的地位岌岌可危一般?
“温体仁当上首辅了没有?”杨波问了一句。
“正与周延儒斗得你死我活呢。”秀才叹了口气,他这次去京师没有什么收获,唯一的收获就是听了无数的小道消息回来。
“原来如此”
杨波恍然大悟,政治斗争里面用各种手段来抹黑对手,这没什么出奇的,但是奇怪的是,周延儒又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能够操纵京师百姓?用舆论战打得温体仁抬不起头来?
“秀才,给我说说周延儒这个人”杨波终于确定,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政治斗争。
“我能在这当朝的首辅之争中谋得什么好处?”安东卫石臼所一个小小的副千户非常狂妄的想……
秀才点了点头,他知道杨波肯定会问起周延儒的事情,一早就做好了功课,当下喝了口茶说道:“周延儒,崇祯二年十二月特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参预机务,次年(崇祯三年)九月拜为首辅,四年二月加太子太保,改文渊阁,六月,温体仁亦入阁。周温二人原本联手斗倒了钱谦益,当朝首辅只有一个,温体仁野心勃勃,自是不肯居于人后,是以……”
“温体仁用什么借口攻讦周延儒?”杨波最关心这个“温体仁上疏曰周延儒主试受贿、培植党羽、通同作弊、卖官鬻爵,最关键的是山东巡抚孙元化”秀才很简洁的说道杨波点头,登州糜烂,温体仁有孙元化这把刀子不用才叫傻子。
“秀才,你觉得温体仁能不能斗倒周延儒?”杨波觉得头有些大,有种想参与又不知道从何着手的感觉。
秀才摇摇头:“那周延儒简在帝心,又岂是易于之辈?其人党羽遍及天下,门生故吏众多,温体仁为人奸妄,对周延儒表面奉承,暗地眼热首辅之位,蚍蜉撼树,可笑可笑!却不知道大人为何看好他?我看此人……”
“哦?”
杨波大感惊奇,虽然周延儒在京师大散谣言,但这种把戏对于朝堂之争能起什么用,对打倒温体仁有什么用?秀才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更看好周延儒,这里面有文章!
“大人,此事说来话就长了……”秀才从包裹里翻出了几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出来。
“玉兰,拿点宵夜过来!”杨波很是感兴趣,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真实的参与到历史进程中去吧?
秀才口才很好,加上用心收集各路消息,倒也说的是头头是道,听得杨波不住的点头历史,终于在他面前拨开了神秘的面纱,不是史书的记载,而是听一个较为中立的参与者讲述……
说道当今的朝争,有一个政党是绕不过去的,可以说,明末的各种历史走向,与这个东林党有莫大的关系。
入主出奴,爱憎由心,雌黄信口,东林党骂人那是相当的厉害,不但从道德,肉体,精神上做文章,甚至连姓氏,籍贯都免不了遭殃,但无论这些人手段如何下作,也免不了昨日黄花的命运。
崇祯五年的东林党,就像一坨大粪,虽然恶臭无比,但是却滋养了无数的花花草草,在这坨大粪中,有一支花儿长得分外的妖艳动人,这就是复社。
与东林党醉心与朝政不同,复社专注与科考,他们提出的口号是:以文会友,兼议朝政。
以文会友是前提,兼议朝政是目的……
兼议朝政是历朝历代每一个士子的终极梦想!
是以,复社凭借这个口号,不断地发展壮大,很快就由江南扩及江北,进而发展到河北等处,故有江南应社、江北应社、河北应社等名目,崇祯初年,还在北京成立了燕台社,应社也由江南一个小小的文社变成了一个巨无霸。
崇祯二年,在吴江召开了复社的成立大会—伊山大会,此次大会在应社的基础上,将松江几社,苏州羽朋社、匡社,浙西闻社、庄社,浙东超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昆阳云簪社,武林读书社,山左大社,中州端社,莱阳邑社,黄州质社等合并成为复社,以应社成员为骨干。
由此,复社一跃成为当朝最大的在野党,取代了声名狼藉的东林党,但它和东林党的性质是一样的,结党不是目的,是手段,目的是要参政,要参政就要通过科举进入仕途复社被人称之为:“党羽半天下”,其社员遍及各省,仅有姓名可考的就有三千零二十五人,记录上的人不过是复社的骨干成员而已,时有复社党人自诩曰:“从来社集未有若是之众,社艺亦未有如是之盛者,嗣后名魁鼎甲多出其中”
复社有自己的章程和入社誓词,在组织架构上,每一个县都有负责人,会员实名制,各分社文集都汇编成一本叫做《国编》的书,每一个社友的名字都列入其中。
天下读书人,复社三有其二,甚至更多……
“我草”
听到这里,杨波吓了一跳,谁说古人没有创造力和想象力?这复社活脱脱就是个后世政党的雏形好不好?有组织,有党章,有目标,还有党主席和副主席。
“周延儒老大人籍贯宜兴,那是复社的势力范围,崇祯四年,复社党人吴伟业高中一甲榜眼,陈于泰会试高中状元……”秀才又缓缓说了一句听到这里,杨波开始明白了,这就是复社所谓科举参政,这就是复社最重要的手段了。
“呵呵”
杨波挥了挥手:“我猜,那年应该是周延儒周大人主持会试吧?”
秀才点点头,满脸的仰慕。
“难道温体仁就没有动作?”杨波问道“温体仁怎会放弃这种机会?会试之后上疏曰,吴伟业携妓参加会考,品德不修,那周延儒姻亲陈于泰诗词文章平淡无奇,状元名不符实,但此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杨波再次冷哼了一声,崇祯生性多疑,虽然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但心里有疙瘩肯定是免不了的,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个吴伟业在历史上倒是个大大有名气的,其别号梅村先生,与钱谦益、龚鼎孳并称江左三大家,顺治十年,奉召入秘书院侍讲,寻升国子监祭酒,文人之无耻,倡优亦难望其背,某伶于科白时,大声对梅村曰:‘姓朱的有甚亏负于你?’梅村为之面赤。
当然,史书上是这样记录的,什么:“…有司再三敦逼,吴伟业控辞再四,二亲流涕相求,不得已乃应诏入都”巴拉巴拉,活脱脱又是一个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人表率……
当然,这一切与杨波无关,这个吴伟业还能脸红一下继续当官,也算是难得可贵了。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复社,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容,连当朝首辅周延儒都要受到它的摆布,那么其他官员呢?显然,崇祯帝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周延儒在努力编织复社这张天罗地网的时候,温体仁则站在朝堂的最高处孤独地战斗着。
杨波想到这里,心中不寒而栗……
“复社以何人为首?”杨波定了定神,问道“崇祯初年,文社四起,其中执牛耳者,张溥也”秀才摇头晃脑的回答
第七十五章明末教父
杨波见到秀才谈起这个张溥如同后世那些装逼的谈起黑帮电影必提《教父》一般,心里有些好笑,只是等他听完秀才的话,深深吸了口气……
用教父的名头形容张溥那是侮辱他,张溥是另一个顾宪成,比顾宪成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这个时代的无冕之王,是没有立于朝堂之上的土皇帝。
泰昌元年,张溥结交同里张采,两人“契合无间,同求进益,共倡党社”,人称“娄东二张”。
崇祯三年秋,复社成立第二年,张溥考中举人,同时中举的还有复社的众多骨干吴伟业、杨廷枢、吴昌时、陈子龙等人,中举后的张溥在南京召开了复社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
崇祯四年春,张溥进京参加会试,主持会试的是周延儒。在这次会试中,张溥为会魁,他的门人吴伟业为会元,不久又举行殿试,张溥被授庶吉士,吴伟业则高中榜眼,复社成立以后,张溥简直就像在家里供奉了逢考必过神,仅用了二年时间,三步并作两步,就从一介白身变成了庶吉士。
可惜张溥组织能力超强,对于当官却是茫然无措,加上其为人狂傲蛮横,处事肆无忌惮,在温体仁的弹劾,崇祯帝的颌首之下,张溥灰溜溜的止步于仕途。
虽然仕途不利,但张溥并未放弃,他把目光转向了培养弟子身上,用另一种方法参与到把持朝政中来,不仅复社骨干如吴伟业、杨廷枢等进步神速,他们在提携子弟和门人方面也不遗余力,因此复社中有很多人都金榜题名,是大江南北的读书人纷纷加入复社,拜倒在张溥门下。
孔子有弟子三千人,张溥的弟子多达七千多人,呈现出“复社声气遍天下,俱以两张为宗”的局面……
时,人不敢直呼二张的名字,而是称为“西张、南张”或者是“西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