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而且更重要的是，杀手已经在路上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于是，他扳起面孔。
“你先睡吧，我再坐会儿。”
“好吧！”
庞娜失望地看着丁克，看了很久，然后说道，“你别后悔！”
之后按掉卧室的开关。
温暖即刻全失，消失一片黑暗中。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人还在，思想还在继续。
15
黑暗中，丁克点燃一根烟，坐在卫生间旁的台阶上。
他在做一件事。
思想。
他在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黑暗中烟头一闪一闪。闪了很久。
他的思想也闪了很久。
黑暗是天然的幕布，让他的思想清晰绽放。
很多生活中的碎片风一样涌来，涌进他的大脑，他随那些发生或没发生过的画面时而激动时而彷徨——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思想带他去尝试原谅庞娜，他起身走到卧室的门口，甚至已经摸到了门把。
他知道只要一拉开门，这所有的一切就都改变了。
他不需要如此折磨自己。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有一个孩子，他可以把一切藏起，象任何一个幸福的丈夫一样，怀里抱着孩子，带着庞娜走在公园里，或是带着庞娜去商场。让庞娜幸福地挽着胳膊，步履从容地进入一家又一家服装店——
但问题是，他能把这一切都藏起来吗？
藏在哪里？
心里！？
不。
他藏不住。
原本这些丁克想要的生活，非常向往的生活。此刻却因为夏力的出现就全都变了味道。
夏力只轻轻一拨，就把丁克原本的生活搅碎了。同时搅碎的是丁克的梦想。
而现在这一切竟然又都回来了。
是什么使这一切回来了？
是庞娜醒悟了。庞娜是如何清醒过来的呢？
是夏力的慈悲吗？
他的幸福竟然要建立在夏力的怜悯基础之上！
想到这儿，丁克的愤怒再一次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
一直涌到头顶。
杀了他。
只有夏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再谈原谅庞娜。
16
他最终要杀了夏力，并不是因为那句誓言。而是因为他爱着庞娜。
这一点他深深知道。
而且他还知道他最终会原谅庞娜的。
但是立果不知道，所以立果一直不明白丁克为什么会如此坚定不移要杀掉夏力。
誓言可以改变。
而爱情却不能够改变。
第十五章
0
立果出事了！
1
立果出事的消息是海风告诉丁克的，当时他还在睡觉。睡得很香很香。
梦中的丁克正搂着温暖的庞娜沐浴在阳光下荡着秋千。庞娜坐在秋千上，他帮庞娜摇晃。
庞娜笑着，笑得很甜美。
丁克也跟着笑，但笑着笑着，庞娜却突然不见了。
丁克就不笑了，焦急地四处乱找，他穿过马路穿过一个建筑工地。过马路时他甚至还帮助了一名瞎子，瞎子拄着拐杖差点被一辆车撞着，丁克停住脚步用手拉住瞎子，说你到哪儿我带你去。瞎子说我要上厕所，瞎子一说话丁克才发现原来就是庞娜，丁克赶紧一把抱住庞娜说你跑到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你怎么瞎了？
但庞娜不理他，庞娜就要上厕所。
庞娜说我要上厕所我憋不住了。丁克只好拉着庞娜的手带着她去找厕所。
他们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公共厕所，但庞娜耍赖说你帮我脱短裤我才能上你不帮我脱我没法上。
丁克就说好我帮你脱，他帮庞娜脱下那条熟悉的短裤被庞娜的身体吸引住了，庞娜的身体酥软无比而且温暖无比，丁克便有些不能自持抱住庞娜说我们做爱得了。
庞娜脸突然红了，红得象个处女，说那你能等我上完厕所吗？
丁克说当然能等。
丁克就在旁边看着庞娜撒尿，但庞娜的尿撒个没完没了，丁克想怎么还不完怎么还不完我都急死了就在这时，听到厕所外有人砸门，说开门开门。
丁克一开始还不想开，说你长手自己进来吧还用我开什么门呢？但丁克喊不出来，只好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丁克才知道天早就亮了。
那一切都是梦。
意识到是梦的丁克情绪有些失落，刚想去看看真实的庞娜是不是已经上班走了时听到门外的门铃声，还听到有人喊开门开门。
丁克赶紧走过去睡眼惺忪地问，“谁呀？”
“是我，海风。”门外答。
丁克就愣了，想了半天才想起海风就是那个专门研究贞操内裤的警察。
2
“我打了你不下十个手机，你也没接。”海风一进门就说，“我还以为你也被抓起来了呢？”
“什么？”
丁克有些发愣，他还没有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他说着话从枕边抓过手机，上面果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其中有一个号码是立果的。
“对不起我把手机设计成振动了。”丁克歉意地说，“谁被抓起来了？”
“立果。”
“什么？”丁克就傻了，“他怎么被抓起来了？他还给我打过电话呢？”
“因为你。”
“为我。”
丁克呆若木鸡，那一刹那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夏力死了！
3
夏力没死，但立果却被抓起来了。
那天，丁克走后，立果做了一件事情。
立果先是打车又回到了杀手那里。
他去要钱，要钱的目的是为了救夏力的命。
立果跟夏力没关系，无论他是生是死都跟他没有关系。但丁克却跟他有关系，丁克不能死，所以夏力也不能死。
但仇却仍是要报。
报仇的方式有万种。若按丁克的方式报仇只有一种结果，两败俱伤。
立果看到了结果，力劝丁克，但不起作用。
所以他只有换种方式保护丁克，他要剑走偏锋。
4
但他忘了这样一个道理：东西送出去容易，拿回来就有些难了。
“生意不做了。”
立果站在王老师面前说。
“你以为小孩过家家呢？做就做不做就不做！”
王老师看着立果。他在喝茶。
“损失我赔，你们也少了干系，大家相安无事。”立果镇定地对王老师说。
“怎么赔？”
“你说——”
“定金留下，尾款不用付了。”
“留一万损失费，其余的还我。”立果不动声色。
王老师看着他，茶杯擎在手中一动不动：“你耍我？”
“不敢。”
“你就不怕我连你的命都要了。”
“怕。”
“那还敢跟我讲价钱！”
“不好意思。钱挣得挺不容易的，否则绝不跟你这样。”立果仍然不动声色。
“留三万。”王老师象是做最后让步。
“一万。”
王老师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剁了你！”
“信。”立果点头，走上前重新拿过一个茶杯，沏上茶，恭敬地端到王老师面前，“不好意思，让您动怒了！”
王老师一动不动看着立果。
立果一动不动擎着茶杯。
王老师慢慢接过茶杯，茶杯稍许倾斜，水缓缓流下，滴在立果的手背上。
立果不躲，也不叫。
但眉头却抽搐了一下。
王老师的眼睛盯着立果的表情一动不动，但手在动，水在流。
立果的手仍不动。擎在那里。
立果的眉毛又动了几动，便不再动了。
一杯水倒完了。
立果手动了，再次抄起水瓶沏好茶。再次恭敬端到王老师面前。
“一泡水，二泡茶，三泡四泡是精华。王老师请用茶。”
王老师盯着立果的表情盯了许久，“是条汉子，有胆有谋，你要不做大事瞎了！”
立果笑，“王老师过奖。”
王老师起身，把茶杯放在桌上。走出去，再走回来，钱放在了倒茶的桌面上。
“拿走。五万，一分不少。”
立果接过钱，打开，里面抽出一捆放在王老师面前。“王老师不好意思，这是茶钱。”
说完，立果走出门。
5
阳光不是个东西，因为如果这世界没有物体，阳光便没有光。
钱也一样，它本身只是张纸，但它能拿来换很多东西，很多你想要得东西，这种东西有时也包括心情。
所以它才成为东西。
立果现在要把这东西花出去，用来换更有用的东西。
这东西每个男人都有，但立果却只对一个男人的东西感兴趣。
夏力的东西。
冤有头，债有主。
哪儿惹的货就在哪儿了。
他用钱换夏力的东西然后再来换丁克的心情。
没办法，这世界就是换来换去。
换东西当然要有人，人他早就找好了。
两个他素不相识的人。
本来立果动过找那两杀手来执行的念头。但他忽然想到了杀手太职业了，太职业的人做事会很负责任，负责任的人会把事情做得很完美。
完美的意思是不留下蛛丝马迹。
但物极必反，完美本身就是蛛丝马迹就是线索。
就这件事情而言，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做成突发事件，而突发事件就有多种可能。多种可能的意思就是谁都有可能做。
立果把一切都想得天一无缝。但却忽略了一件事情。
天和一怎么可能没有缝呢？
这世界，任何一个东西，包括心和心都是不可能做到无缝的。
至多只能是貌似无缝而已。那只是因为你肉眼看不出来。
立果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缝终于还是出现了。
那道缝就是那两个换东西的人。
6
其实这不怪立果。
因为立果在此之前并不真正了解那两个人的身份。他只知道那两个自称来找活干的东北人是两个下岗工人。并没有想到那是两个逃犯。
而且是杀了人才跑出来的逃犯。
换句话说这是两个亡命之徒！
幸亏立果很聪明，只给了两个人五百元钱。
立果说，这钱你们先花着，吃点饭，把招待所的房钱付了。等事成之后我再付余下的钱。
余下的钱九千五百元。总数是一万。这是立果根据那两人的情况临时定的价。
他本来已经作好了给对方两万的准备。但精明的立果一见到那两人住的地下室和吃的东西，立果就知道对方的窘迫状态了。
所以立果立即把准备的钱砍掉一半。并把定金减到最少。
万无一失。
万一给了一半定金，人跑了。立果就只有吃哑巴亏了。
吃哑巴亏的事儿立果是不干的。
对方曾经提出要求，能不能多给一点定金。
立果说没带，我没带那么多现金出来，所以，先委屈两位。
立果把话说得恰倒好处，同时又保全自己。
立果很聪明，立果说这话的意思有两层含义，一层是真诚，我确实没带那么多，要带的话我肯定给你。对方自不好再说。
第二层意思是立果出于保护自己，虽然当时立果不知道对方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逃犯。但立果还是从那名壮汉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
那是一种可以杀人的眼光。所以立果不能说身上有钱，有钱的结果可能就连自己的命都没了。
事情没做成不要紧，但命不能没！立果想。
事实证明立果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的聪明保住了自己的命。
但立果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失败了，事情失败同样保住了他的命。
7
那天，那两个杀手埋伏在夏力回家的必经之路，等了近两个小时。功夫不付有心人，果然真把夏力等到了。
但当他们把夏力的车拦下来以后，顿时就傻了。
因为夏力的车里还有一个人，夏力的司机。
事情也是凑巧，自始至终，丁克在报复夏力这件事情上都忽略了夏力的司机。
立果也疏忽了。
虽然他们和夏力第一次交锋就是因为那位司机出现才使夏力得以逃脱。但后来他们一直忽略了他。
“什么事儿？”
司机打开车门问拦在车前的两人。
“怎么办？”
壮汉低声问瘦男人，瘦男人已经认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夏力。
瘦男人把心一横，“谁叫夏力？”
司机愣了一下，“你们是哪儿的？有什么事儿？”
“哪儿的也不是，借点钱花花。”
瘦男人灵机一动。
能借到钱就不用那么费事了，他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暗暗喝彩。
司机一笑，“你们借错人了，找别人借去吧。”
说罢转头就要上车，司机原来也是在道上混过的，根本没把对方看在眼里。
壮汉眼睛看着瘦男人，神情露出悲悯，“看来我们碰到正茬了。”
瘦男人牙根一咬，“老三，记住哥哥的话，自古以来，犟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说着话，拔出刀砍在司机正要拉车门的手上，司机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剁翻在地。
躺在地上嗷嗷地叫着——
8
自信在大多时候都是一个的优点。
但过度的自信有时就成了缺点。
而且往往是致命的缺点。
司机虽然最后只是受了点伤，但自此却失去了信任。
“我还以为对方是两民工，就想上车，如果他们真敢动手，我就撞死他们！”
司机过后解释说。但夏力却再也不相信他了，他的任务不是开车，而是保护他。但他没有保护好，所以，只有一个结果，下岗。
这是后话。
当时的情景却是，瘦男人砍完司机后，顺势就朝夏力扑了过去——
9
据后来夏力在法庭的陈述，瘦子扑上来就剁了他一刀，但不是奔脑袋也不是奔心脏，而是奔大腿来了。
“看那意思是要砍我大腿，但不可能啊——他砍我大腿是什么意思啊？”夏力说。
夏力在说这话时情绪镇定。
但当时夏力可吓傻了。
眼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突然间司机就倒在车门旁，然后就有人举刀扑了上来，直取他命处。
幸亏夏力反应还算快，夏力举起身边的包挡了一刀，随后以更快的反应说出这样的话，“二位是要钱吗？要钱我给但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夏力把皮包抛给对方，“